和离后我嫁给了小叔子——大河之楠【完结】
时间:2022-10-28 11:19:29

  和离后我嫁给了小叔子   作者: 大河之楠   简介:   沈楚蓉生的香体雪肤,一个眼风,便勾的京中少年魂牵梦萦。   只可惜,她刚及笄便被继母远嫁秦州。   夫君秦朝外表儒雅风流,酷爱收藏美人,房中人从丫鬟娼妓到妇人应有尽有。   人人都以为,沈楚蓉这般艳色,应该拔得头筹,得夫恩宠。   只有沈楚蓉知道,和她夜夜笙歌的另有他人。   早在姨娘进门那一日,有人夜闯芙蓉阁,沈楚蓉清白尽失。   第二日,沈楚蓉看着镇.xin定.huang.自.yi若.luan的男人,弯身行礼:“小叔子。”   起初,秦狩只是中了算计,见那妇人可怜,不得不负起责任。   后来,他任由佳人兴风作浪,搅得秦家不得安宁。   再后来,佳人利用完就跑,甚至图谋另嫁。   秦狩搅散婚宴,囚那佳人在榻上一角,“只要你留下,做什么都可以!”   高亮:秦朝和秦狩并非亲兄弟,另有隐情。   和离后,咱们蓉姐儿和秦狩才会在一起!!!!   架空!!!架的比作者钱包还空!!!   原名《留枕》,后续看情况换回原书名~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打脸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楚蓉秦狩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叔子成了我夫婿   立意: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天理昭昭,人间正理。 第1章 (修)   “疼……”   沈楚容模糊的低喃,芙蓉小脸上满是痛苦。   鸩酒入腹,五脏六腑像是活生生的扯断,翻涌的疼痛让她直不起身,躺在泥地中,躬缩成一团虾米。   想她沈氏嫡女,何曾这样狼狈过。   要她性命的,竟然是她的枕边人,本该携手一生,白头到老的相公秦朝。   还有那看似楚楚可怜,实则机关算尽的丁卿雅。   “姑娘,姑娘,您怎么又在这凉亭睡着了?”   耳旁,传来丫鬟茯苓小声询问。   沈楚蓉猛然睁开眼,触目,是一片阴凉的花厅。   远处,假山碧波,古柏翠柳被晒的发蔫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垂在池塘上,柳叶儿随风而动,逗弄着水中的鱼儿。   因日头毒辣,蝉虫越发来了精气神儿。一声声叫的聒噪,倒也越发显得梧桐树下的碧绿小阁楼,树荫环绕,荫凉一片。   沈楚蓉松了一口气,平复因惊悸而过快的心跳,她已经回来了。   回到了九年前,刚嫁给秦朝的时候。   想当初,这婚事是她的继母荣成公主为亲生女沈颜蓉所定。   后不知打听到什么,硬生生磨着权倾朝爷的沈相国,换了沈楚蓉嫁过来。   代价是,容成公主,为沈颜蓉准备的富可倾国的嫁妆,全归了沈楚蓉所有。   前世的沈楚蓉不知原因,可重生一次的她明白。   无他,这秦朝,居然不是秦州总兵秦仕的亲生子。   秦家那浪荡不羁的二爷秦狩,才是逐鹿中原的最后胜利者。   九年后,时年才二十九的秦狩,率秦家军一举攻破皇城。   沈楚蓉,就死在他登基后的一个月。   想到前世那威仪赫赫的帝王,明明是酷夏六月,可沈楚蓉冷冷打了个寒蝉。   她的目标只要和秦朝和离,平安活过这几年即可。   想必,那位未来的九五之尊,不会为难她这个曾经的嫂嫂。   毕竟,秦朝不是良配。   虽未成婚,家里已有怀胎几月的侍妾百灵,还有一个早已嫁人的白月光。   秦仕夫人丁氏的嫡亲外甥女,丁卿雅。   “姑娘,姑娘!他们秦家太欺负人了!   茯苓姐姐熬了一上午的消暑汤,回屋子里换个衣裳的功夫,就被西苑那贱人给端走了!”   “更何况,更何况今天还是大爷回府的日子,西苑那贱人,真是故意来找茬!”   连翘疾步匆匆进了小花厅,她和茯苓都是沈楚蓉的陪嫁丫鬟,性格不如茯苓稳重,经常咋咋呼呼。   她身上的霧纱裙子,上面满是油污菜渍,小脸上也带着酱色油渍。   整个人狼狈不堪,可嘴角带着股得意洋洋,冲到沈楚蓉面前求夸奖:“姑娘,奴才也没让那贱人占便宜,想要姑娘的东西,我呸!就是扔了也不给她们!”   她把厨房里所有饭菜都给砸了哟~是不是很棒棒!   沈楚蓉深吸一口气,慢慢坐起身,把竹扇随手仍在榻上,见连翘浑身脏污,便知她又和她相公的心上人,如今住在西苑里的百灵姑娘杠上了。   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沈楚蓉不耐的皱眉,今上奢靡无道,从十多年前起,天下便开始纷争不断,不时有各路大王扯旗造反。   王朝百年,尚有余威。只可惜,各地的节度使并不听朝廷派遣。   其中,又以秦州兵力最强,连朝廷剿匪也不得不向秦州借兵。   她那位便宜相公秦朝,自打新婚之夜便开始征战叛军,算算日子,正是六月底才回来,一起回来的,还有秦家二爷秦狩。   百灵这个时候作妖,无非是故意激怒沈楚蓉,好在丁氏和刚凯旋归来的秦朝面前,塑造一番自己张扬跋扈,而她无辜被欺负的场景。   前世,她的确成功了。   沈楚蓉起身,吩咐茯苓,“你扶我换衣服,太太怕是午歇快醒了,我们给太太请安去!”   她绝对不能,落得和前世一样的结局!   她不适合去处置怀孕的小妾,可若是当家主母出面,那就再顺理成章不过了。   茯苓见沈楚蓉起身就要走出凉亭,连忙拽着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连翘跟上,面上忧心忡忡,“可,太太她,会听姑娘的吗?”   因为姑娘不是荣成公主的亲生女,丁氏自打姑娘进门,对姑娘态度平平,会为了这点儿小事惩罚百灵吗?   沈楚蓉闻言,顿足回首,微微一笑,细嫩柳丝抚过她乌黑发丝,宛如凌波而去的仙子,气质端庄娴雅。   可语气中,带着股狡黠,和外表截然不符合,“那百灵砸了我的东西没事儿,可那东西,如果正巧是我要献给婆婆的呢?”   这话一出,连翘眼睛顿时亮的像个小星星,尖叫,“姑娘!您终于要出手对付那小贱人啦!”   “嘘~”   沈楚蓉抬起玉指,抵住连翘唇瓣,眼底的笑意更深,“你听话,先回去换衣裳,我和你茯苓姐姐去就行。”   “好叭......”   连翘低头看着满是油汤的石榴裙,这还是姑娘给的雾纱做成。   雾纱娇贵,沾了泥水就穿不成了,她才穿了两次,裙子就要废掉了。   连翘气的磨了磨牙。   得狠狠的讹西苑那小贱人一次,才算是回本!   连翘目送沈楚蓉和茯苓走远,不由想起往事。   她娘宋妈妈是沈老爷原配夫人宋氏的陪嫁,早年沈相国不过是穷酸书生一个,被商户出身的宋氏看上,二人鹣鲽情深,生下一子一女。   可偏偏,大少爷不过四五岁便被拐子拐走,姑娘那时刚满月,老爷被宫里那位寡居的荣成公主看上,非要老爷休妻。   夫人产后郁郁而终,荣成公主第二年就进了门,过了一年,生了二小姐沈颜蓉。   原本应该金尊玉贵的沈楚蓉,硬生生在相国府里,活成没人疼爱的小可怜。   原以为嫁人了会好些,谁知道,才出狼窝,又进虎穴。   沈楚蓉可不知连翘心底话,从她所在的东苑走到丁氏住处,少也要半个时辰。   秦总兵府主子虽不多,只秦总兵和夫人丁氏,大爷秦朝,二爷秦狩,可前后十多进院落,占地足足两条街。   大爷秦朝住前面那进小秦府,一路藤蔓紫罗遮顶,回廊环绕倒也阴凉,只装潢的不似在苦寒的青州,反倒是颇有江南园林的韵味。   二爷秦狩住后面那进大秦府,面积约莫是小秦府的两三倍有余,既是住处,又是秦家练兵之处。   大小秦府仅一条路相隔,可向来泾渭分明,将士们来大秦府历练,从未走错过路。   小秦府和大秦府的相连处,便有一处五间雕梁画柱,青砖坐地,屋檐交错,房脊上还坐着蝙蝠等吉兽的院落。   这边是秦总兵夫人丁氏的住处,荣锦堂。   沈楚蓉抬手触摸青砖石灰的粗粝墙面,侧耳细听,有秦家将士练武声传来。   难怪,秦家最后成为帝王之家。   家里三个男人都不在,可将士们依旧每日操练,时时枕戈待旦,若不胜,也就怪了。   刚到荣锦堂门口,便见小丫鬟端着铜盆进出,沈楚容便知,这是丁氏午睡醒了。   劳大丫鬟翡翠去传了话,不一会儿,便有小丫鬟打了帘子,请沈楚容进去。   丁氏正在梳妆,因天气燥热,一身白绫裙儿,撘了个如意百福的褙子,见沈楚容进来,头也没回。   让沈楚容从心底透着股凉意,越发谨慎起来。   丁氏能陪秦仕起家,打理的秦家滴水不漏,这么多年无一偏房小妾,决不能小觑。   “今日秦朝凯旋而归,你不在东苑里等着,来我这里做什么?”   沈楚容面色不变,恭敬的站在三尺外,低头回道,“媳妇想着近来天热,听翡翠讲,母亲近来食欲不好,便和茯苓做了些消暑的凉茶,给母亲送来尝尝。”   “你倒是有心。”   丁氏闻言,拿细刀子眼狠狠刮了沈楚容一眼。   见她穿着藕合对襟小衫,即便是夏日,也依旧扣到脖颈处,板正规矩,半点儿肌肤也不露,这才满意。   她这儿媳妇生的妖娆,如果再是那等不正经的作风,非得休了她去!   沈楚容从茯苓手中接过凉茶,直接走到丁氏面前,恭敬打开琉璃盏,给丁氏看,缤纷灿烂的一小盏,色彩艳丽,看起来便觉得心情愉悦。   “知道母亲不喜欢那些荤腥油腻的,用的是雪梨提香,娘好歹赏面子吃一口。   不然,相公回来,若是知道媳妇没孝敬过娘,怕是要怪罪媳妇呢!”   丁氏因知道她不是荣成公主的女儿,并不待见沈楚容。   见她此刻小女儿般亲近,不由脸上带着回忆,“你啊,你丁表妹,也爱这样缠人,说了不吃还送。   可惜,那孩子,嫁了人,就没回来过....”   说着,丁氏接了琉璃盏,舀了一勺入口。   杏仁酥脆核桃油脂迸溅,不等觉得油腻,反倒衬的   奶皮弹滑,回味甘香。   等一盏下肚,丁氏才意犹未足的开口,“怎么才这一盏...”   “这...”   沈楚容面带犹豫,倒是她身后的茯苓,终于等到这一刻。   “回夫人,大奶奶原本做了许多,只百灵姑娘见了眼馋,姑娘说她怀了身子不能吃。   偏偏她不信,把剩下的都端走不说,还把大奶奶的午膳给砸了,大奶奶,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这话刚落,丁氏面容浮现怒气。   妻妾争宠无关紧要,可若是算计到她头上,那纯属是活腻歪了!   正要让翡翠拿百灵前来问话,便见西苑那守门婆子连滚带爬的进来,“太太!太太!不好了,百灵姑娘见红了!”   作者有话说:   撒花~开新文啦!!! 第2章   出血了!!!   丁氏听到这话,原本就是有一万分的怒气,此刻也不剩下一分。   也不顾原本是要做什么,扶着翡翠就要往外走。   沈楚蓉低头压下嘲讽笑意,有精神抢她做好的东西,怂到一听到她告状就见血。   这百灵姑娘,也不过如此。   见丁氏神色带着着急,上前两步阻挡住丁氏去向,柔声劝道,“母亲,外头日头毒辣,咱们拿着纬帽过去,若是晒伤了,怕是相公,又要怪罪媳妇了!”   “对,对,对,拿着纬帽。”   丁氏连忙止住身形,翡翠一旁喊了小丫鬟去拿,等婆媳两个穿戴整齐,疾步往西苑而去。   对比丁氏的疾步匆匆,沈楚容倒是镇定,丁氏还能想着拿帷帽遮阳,可见百灵怀的这孩子,对她没那么重要。   至少,没丁氏表现出来的重视。   丁氏倒是不知沈楚蓉的心思,她不由想起前事。   儿子秦朝是个可怜的,娘胎里没了爹,她前面那男人是个秀才,可等他一死,秀才家里办的不是人事儿。   为了那几亩地,把他们孤儿寡母两个赶出家门。   多亏她当时和秦仕订婚的姐妹搭救,在秦家附近租了个院子住下。   秦仕见她可怜,经常过来搭把手,一来二去,她便带着朝儿嫁给了秦仕。   要说她也是个旺夫命,秦仕那时候不过是个百户,手里管着几个大头兵,平日里,连多吃几根咸菜都要斤斤计较。   可自打她进门后,日子一日好过日子。   秦仕生的粗憨,不如她前头的男人讨人喜欢。   可战场上一把好手,这些年连建军功,官位节节上升。   她从一个寡妇,也成了总兵夫人。   可日子外头看着花团锦簇的,实则也不顺心。   她的朝儿,和她前面那个男人一样,看着就带着股儒雅的气派。   她一心想给儿子找个高门的儿媳来,不然,虽然秦仕不计较,可将来若是分家产,她朝儿分不过秦狩那个小贱种可怎么办?   朝儿也是个不争气的,情窦初开便和外甥女偷吃了禁果,可这两个孩子,愣是没吱声。   等外甥女嫁了,婆家找上门,这事儿才暴漏出来。   如今外甥女那孩子,是她的嫡亲孙子,可就在眼前不能认,你说气不气人!   荣成公主这婚事黄了后,新进门这个沈楚蓉,母亲商户出身,她原本不喜欢,今日看着有心思给自己做吃的,倒也是个好的。   百灵是个娼妓,更是不配当她儿媳妇。   可架不住福气好,率先怀了个胎,若是儿子,到时候,挂在沈楚蓉肚子里,也算有个好出身。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沈楚蓉听到这话,抬头见屋檐下随风摇摆的鸟笼微微一笑,里面一只七彩鹦鹉,叫着太太吉祥。   转移话题,“娘,百灵姑娘是爷的人,她生的是咱们秦家的孩子,不管以后谁养着,我们还能亏待这孩子?”   “这话说是没错,可到底嫡出和庶出......”   丁氏听沈楚蓉说的有道理,可心中还是觉得不对,拿出素日里来往妇人们常说的家常话出来,试图堵住沈楚蓉的嘴。   “可不是呢,咱们国朝历来重视嫡庶,可也有那等人家,尊庶不敬嫡,不也常见?”   沈楚蓉这话说完,丁氏突然意识到。   自己这儿媳妇是沈家嫡女,可偏偏,继母是荣成公主,日子过的比庶女还不如。   再联想自家儿子的身份,那可是比起庶出还不如。   不由讪讪一笑,“你看,娘这是担心你那百灵妹子着急了,竟是没想到这些!”   到底是沈首辅的闺女,不想多个庶子也不直说,拐弯抹角的,忒麻烦!   沈楚蓉见她闭嘴,不再多说什么,等到了西苑,从屋子里传来的惨叫压过树梢的蝉鸣。   来来往往的丫鬟,往外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沈楚蓉心知,百灵这一胎,怕是凶多吉少。   前世,便因为百灵落了胎,没留住这孩子,她落了个善妒的罪名。   今生......   沈楚蓉见丁氏一张脸带着忧色,一张芙蓉小脸也跟着闷闷不乐。   “母亲,这事儿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要给娘做凉茶,百灵妹妹也不至于拿走吃坏肚子。”   “这和你有什么相干!”   丁氏原本听着惨叫,对百灵有几分怜惜。听了沈楚蓉这话,脸一沉,扶着翡翠就要往外走。   她也是着了相了!   好好的不去张罗迎接凯旋而归儿子的酒席,在个贪嘴的小妾门外守着。   忒丢人!!   沈楚蓉见丁氏扭身就走,连忙两步跟上,示意茯苓端着黄梨珐琅匣子上前,亲自打开递给丁氏。   “母亲,这是昔日在娘家时,荣成公主赏下宫里的老参,您看着若合适,不如让府医切片,给百灵姑娘补补气血。”   “成成成!”丁氏哪里想到,方才闹过别扭,妻妾争宠,转眼沈楚蓉大度的拿出嫁妆里的人参给百灵调养。   又见那匣子里,百年老参分明是个人型,参须被金线扣在红锦上,日头下,嗅上一口老参散发的香气,丁氏便觉得浑身舒畅起来。   当即拉着沈楚蓉的手,不住夸赞,“好孩子,你是个好的,我往日里竟是没发现,日后你放心,便是她生个一男半女,也不会越过你去!   等朝儿回来,我定让他多去你屋子里几次,好让你也怀个大胖小子!”   莹白手指被丁氏攥在手心,力道大的沈楚蓉眉心微蹙,一时,竟然顾不上丁氏这话有多荒谬。   丁氏生的粗壮,沈楚蓉身量虽差不多,可比丁氏瘦了大半个,远远看去,好似美人被人欺负。   茯苓唯恐姑娘受了委屈,正要往前隔开二人,就见里屋走出个风流绰约的妇人。   她一袭嫣红雾纱裙绣着满幅牡丹,刻意挺着怀胎七月的小腹,正是方才在屋内惨叫的百灵。   沈楚蓉目光落在她嫣红衣裙上,国朝向来是正室穿正红妾穿粉红。   这百灵一身嫣红衣裳,和正红比也差不到那里去,这居心叵测的样子,她前世怎么没看出来?   见丁氏和沈楚蓉二人在门口,百灵示威似的对沈楚蓉施了个半礼,才恭恭敬敬看向丁氏,未开口,眼眶儿便一红,“娘,妾方才疼的直不起腰身,您一来,就连这腹中的孩子都感觉到安心似的,他也不闹了。”   说完,不等丁氏开口,瞥了眼低头不知在沉思什么的沈楚蓉,语气带着挑衅,“某些人啊,真是没什么好心眼儿。公例厨房里端了碗凉品来,就害得别人闹肚子。可见人心不正,做出来的东西也不让人舒坦!”   沈楚蓉见她大腹便便还要争个长短,浑然不知腹内孩子已经没了生机。   腹痛说明孩子还在挣扎,可一旦血止胎不落,只怕怀个死胎还洋洋得意。   不由淡淡一笑,“劝百灵妹妹小心些说话,好歹为府中孩子积福纳德。”   “你!”   百灵脸色一变,沈楚蓉这话分明是在咒她孩子,扭头就要朝丁氏告状。   丁氏不耐烦听这些,见百灵无事,从沈楚蓉拿出的百年老参上,切了根头发丝粗细的参根递给百灵的丫头小雀儿。   见百灵正要道谢,阻止道,“你是个妾,自称什么媳妇儿,那是你该自称的吗?”   丁氏说完,不顾百灵苍白一张脸,接着训斥。   “日后你也忌些嘴,别什么东西从往你院子里扒拉。跟个没见过好东西的饕餮似的,没得让人笑话!”   丁氏这话,直接就讽刺百灵装病了。   “这人参你爱惜些吃,是荣成公主赏赐的,有根参须给你养养身子就不错了,还不快谢过你楚蓉姐姐。”   百灵咬碎了银牙,那么大一根人参,给她根参须子。   但,见丁氏面上一本正经,百灵忍辱朝沈楚蓉弯腰行礼,“多谢大奶奶。”   “应当的。”   沈楚蓉受了这一礼,强忍住眼底对丁氏的嘲讽,这是让百灵感激她,还是让百灵恨她呢?   送头发丝粗细的参须,怕不是要结仇呢!   不过,见丁氏依依不舍的把人参还回来,沈楚蓉微微一笑,并不接,“母亲身子骨不大好,媳妇还年轻,这些好东西,自然先孝敬母亲。”   “你既然有这个心,我就拿着了。”丁氏随手递给翡翠,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可眼底浮现的笑意,带着情深意切。   “走吧,既然她无事,咱们娘俩......”   丁氏这话还没说完,突然抬高声音,震的沈楚蓉脑中一片空白,“你看!谁回来了!!!!”   沈楚蓉抬头,见西苑门外两道身影,一个身着战甲,不怒自威,身上那股煞气让沈楚容不由倒退两步。   清俊儒雅的那个,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跪行到丁氏脚旁,抱着她秋香百福的裙子,嚎啕大哭,“娘!您的朝儿回来了!”   沈楚蓉低头,敛下眼底嘲意。   重整神色,犹豫要不要上演一出夫妻久别情深的戏码。   却察觉,有一道目光,自打出现,便死死黏在自己身上。   不由循着目光望去,却一下子,愣在原地。   男人约莫二十不到,比一旁跪地痛哭的秦朝还要小两岁。   即便下了战场,也身着战甲。   直眉权鼻,一双和丁氏毫不相似的凤眼力透人心。   只一眼,沈楚容便觉得,她隐藏的小心思,被男人看的清清楚楚。   沈楚容心口一紧,连忙收回目光。   掩饰性的低头去搀扶秦朝,余光见百灵扶着肚子一脸的不甘心。   沈楚蓉率先开口,“大爷快起来,百灵妹妹身子正不好,大爷不如去瞧瞧。说不定,看见您,她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禽兽:我看我媳妇真美~ 第3章   百灵早已迫不及待,也顾不得挺着七个月的肚子,挤开沈楚容就往秦朝身边蹭。   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般,指尖点着秦朝胳膊,语气娇媚,眼风勾引男人,“爷,妾平日里在佛前磕头许愿吃素,才把爷平安盼回来。   某些人啊,是个善妒的,妾平日里吃个凉茶都要被人说三道四,气的咱们这孩子发作起来,可把妾给疼坏了。”   百灵以为自己还和怡红院里那般娇媚,主动做出当众勾引男人的事情。   殊不知,孕期七月,身材臃肿,一张脸本就黄斑云集,偏她又为了肤白貌美,抹了一层白色脂粉。日头一晒,斑驳狰狞,黄白相间,就连一旁的丁氏,也看着比她白净。   娇媚的表情是一回事,可不服贴的妆容,扑簌簌落下的脂粉,便是有十分的姿色也不剩下三分。   沈楚蓉见秦朝脸色几变,眼底的厌恶几乎藏不住,暗嘲百灵认不清自己的位置。   前世,百灵流产后,便被秦朝借口没保护好秦家子嗣发落到庄子上,没多久便香消玉殒。至于沈楚蓉,落了个善妒的罪名,搬出东苑,给秦朝那位心尖尖的丁表妹腾位置。   俩人都是炮灰,百灵竟然妄想借子上位!   愚不可及!   沈楚蓉懒得掺合这些事儿,余光见日后那位九五之尊还在院门口站着,不想多做纠缠。   朝丁氏一施礼,“娘,现下大爷和二爷都回来了,妾瞧着大爷和二爷都消瘦不少,不如娘许我在东苑开个小厨房,也好给大爷,还有二爷炖些滋补品,也是媳妇的一番心意。”   “这......家里可没有单独开小厨房的先例。”   丁氏有些犹豫,知道沈楚蓉说的是百灵今日早产之事。百灵这是没事儿,可若是有事,那沈楚蓉可就逃不脱干系。   毕竟是吃了她屋里出来的东西才出事。   可若是让沈楚蓉开了小厨房,那陪嫁里贡品血燕人参灵芝,她岂不是日后沾不到半点儿了?   沈楚蓉见丁氏犹豫,眉心微微蹙了下,下意识的抿了抿红唇。   落在门口的秦狩眼中,一种莫名的冲动,他想要把那眉心给抚平了!   沈楚蓉还未再次开口,便察觉那道目光又跗骨上来,紧接着,从进门便一直没有吭声的男人出声。   “大嫂想要个小厨房给家里男人贴补身体,你允了她吧。”   “罢了,既然如此,那就让人开个小厨房。”   丁氏见秦狩开口,颔首答应下来,拉着沈楚蓉笑道,“那日后,娘也等着你的好东西!”   言下之意,虽然开了小厨房,可往日里有的孝敬,日后还得有。   沈楚蓉连忙答应下来,余光察觉男人并未挪开视线,莫名觉得,男人似乎是在大嫂和家里男人几个字上加重语气。   让她心口没来由的一突突,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得罪了这位未来的九五之尊?   连忙道谢,眉心舒展,“谢过母亲!”   而后,转过身子,朝院门口一身战甲,望而生威的男人也敦了一礼,“多谢...小叔子。”   艹!   秦狩磨了磨牙,朱红廊下,佳人一袭水红雾纱对襟长裙,越发衬的肌肤欺霜赛雪宛如凝脂,乌压压的发髻上缀着百福金簪,三股衔凤簪随风微动,映在潋滟眸子中熠熠生辉。   夏日暖风和煦,隐隐有芙蓉花香味绽放,沁人心脾。   莫名,秦狩心跳停了两下。   他极为不习惯自己这样的反应,丹凤眼一眯,“嫂子不必多谢。毕竟大哥艳福不浅,除了嫂子和百灵这两位佳人,大军中还有丁表妹那样的小家碧玉随军侍奉。若是嫂子再不尽些心,只怕我秦家长房媳妇,要换人做了!”   这话一出,众人面色皆惊。   丁氏眼底喜色一闪而过,可随即疑惑起来。   丁卿雅是嫁了人的,如何在军中能够侍奉秦朝。   若是让跟随秦仕的那些老兵知道,军中携带女子,只怕秦朝要在他们心中落下几分贻误军机的罪名。   外甥女再好,也抵不过儿子贵重。   丁氏一双利眸死死盯住秦朝,语气带着怒意,“你丁表妹,是怎么回事?”   秦朝扑通一声跪地,埋头不语。   百灵脸色煞白,身形摇摇欲坠,扶着廊下栏杆才勉强站稳身子,朝秦朝哭的梨花带雨,“军中侍奉?”   “大爷,这位丁表妹是什么人?凭什么让她在军中侍奉大爷!”   沈楚蓉见她这幅宛如被负了心的模样,余光瞥见未来那位九五之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好似完全不知,他放在撂下的一番话,对众人是什么打击。   若她还是前世一无所知的沈楚蓉,只怕此刻早就心死如灰。进秦家新婚夜的当日,相公便外出征战。   三月战期而归,却得来个相公带着心上人回归的消息。若是脆弱一些的,怕是当场就跟着去了。再不济,也会和秦朝闹个天翻地覆。   前世自己可不就是这样吗?   沈楚蓉苦笑一声,不知是该心疼前世的自己惨,还是谴责前世的蠢。   抬手掐了下胳膊,沈楚蓉吃疼眼底一红,语气带着哽咽但在丁氏看来,已经维持大度体面。   “娘,先让人把百灵妹妹送到屋里吧。她还怀着胎儿,秦家的孩子最重要。至于相公和丁表妹的事情,等公公回来再说。”   眼下之意是,她虽然重视秦朝,也为秦朝纳了丁表妹而难过。可还是率先把秦家放在第一位。   这不,先安排因此吃醋妖发疯的百灵,再说秦朝和丁表妹的事情,等秦仕回来做主。   样样细致,若是丁卿雅在,怕也做不到这般周全。   丁氏不由再满意几分,再对比一旁哭的几乎要咽过气的百灵,沈楚蓉微红的眼眶更显得情真意切。   不由怜惜拍了拍沈楚蓉胳膊,语气带着安抚,“好孩子,难为了你!”   “呵!”   秦狩冷笑一声,难为了她?我看她是求之不得。   掐自己一把才能哭出来,分明是不重视秦朝才会有。   这诡异的满意是怎么回事?   沈楚蓉听到院门旁秦狩的冷笑,不由身子一瑟,落在丁氏眼中,便是委屈的难以言语。   正在再次安慰,沈楚蓉柔柔开口,哽咽嗓音更明显,“娘,百灵妹妹再这么哭下去,只怕不好......”   秦朝一听这话,清俊面容顿时带了几分厌恶,横眉看向沈楚蓉,“她算你那门子的妹妹?娼门里出来的贱妇,不过吃了秦家几天米,算不得秦家人!”   沈楚蓉一噎,不知秦朝这火气从何而来。   而百灵,被心心念着的心上人骂是贱妇,甚至不算秦家人。眼白一翻,竟是直接朝沈楚蓉倒了过去。   沈楚蓉唬了一跳,连忙避开躲在丁氏身旁,眼瞅着百灵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腹中孩子着地,鲜血簌簌而下。   这下,怀里的死胎,也保不住了。   不过,早些流掉是好事。沈楚蓉想到前世,她看出百灵怀里的孩子是死胎,死胎吸收母体影响,长期下去,母体也会随之衰亡。   她做主给百灵灌下了堕胎药,却成了她善妒的罪名。   而今生,她倒是要看看,没有她插手,这百灵的胎,要怎么处置。   眉眼一垂,小心牵住丁氏衣袖,无措开口,“娘,媳妇......”   话未说完,语竟带了几分哽咽,艳丽五官平白多了几分无辜,让人看了不由心生怜惜。   丁氏颇为不满,想着沈楚蓉自打进门后,倒也乖觉听话。   因百灵连续作妖出血,让翡翠带着几个小丫鬟把百灵抬进屋,又让人请了大夫来看。   处理完毕,丁氏才拉着沈楚蓉,难得对亲儿子皱眉,“朝儿,不许你这么说你媳妇!你新婚之夜便去征战,你媳妇一个人独守空房到现在。难为她小小年纪,竟然没有一处纰漏。”   “你娘我身上穿的戴的,那样不是你媳妇拿嫁妆出来孝敬。还有你口里的小贱人,你不在家,她仗着肚子里的那块儿肉为非作歹,先是抢了媳妇给我做的点心,又不爱惜自己胡吃海造的。如果不是你媳妇拿出荣成公主赏赐的老参,你看她可有命等着见你!”   一席话说出来,让秦朝把丁卿雅接回府的念头打消。   沈氏贤惠,即便是入府不会亏待表妹。可表妹自小自由惯了,便是有个人又是自己媳妇在上面管着,她只怕不自在。   毕竟表妹不比沈氏氏从京都那等繁华高门里出来的,让她在沈氏名下伺候,只怕会受委屈。   秦朝想通了,起身,收敛起脸上的怒意,才头一次正经打量这位从没见过得妻子。   从沈楚蓉满花缀着明珠的绣花鞋,一路看到鸦黑发髻上,三股凤钗垂着的东珠。   心中不由感叹,不愧是沈相国府里的明珠,这身姿色,竟然比丁表妹还要强几分。   带着笑意朝沈楚蓉一作揖,“多谢娘子照顾家里,还请娘子原谅则个。”   沈楚蓉压下被秦朝打量到发凉的一颗心,连忙还礼,“身为秦家妇,为相......照顾娘和妾侍,是妾的本分。”   相公两个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   好在,丁氏和秦朝,只以为她是害羞。   尤其是丁氏,满意的把沈楚蓉推到秦朝怀里,“娘在这里守着百灵,你们夫妻去吧。早些给娘生一个正经的孙子才是正事儿!”   沈楚蓉没有防备,被丁氏一推,踉跄两下,眼瞅着就要倒在秦朝怀里。   男人温润眉目带着了然笑意,隐隐带着不为人察觉的自傲。   似乎是笃定沈楚蓉这个久旷的怨妇,一见男人就要往他身上扑一样。   秦朝眼底的得意让沈楚蓉颇为抗拒,从心底生出的厌恶让她硬生生止住踉跄步伐。   眼一闭,心一横,往后倒去。   索性怎么都是摔一跤,她又不像是百灵那样,怀着孩子怕摔跤。   她怕什么,摔一下,借机不让秦朝回房,才是这事儿。   只她做好了心理准备,门口一直看戏的男人,见沈楚蓉面容平静的往后倒去,脑中一片空白。   这,这沈家女子她要作甚! 第4章   秦朝温和中带着得意的笑停在嘴角,格外僵硬。   他已经做好了佳人主动投怀送抱的准备。   手臂微展,一上一下,左手搂住沈楚容纤细腰肢,右手在安抚她受惊的情绪时,可从纤薄肩膀一路蜿蜒而下,直达丰润的臀。   只他脑海中想的完美,现实却让他大失所望。   沈楚容,她宁愿摔倒,也不愿意倒在他身上来。   性格羞涩至此,定是没有丁表妹在榻上那般柔情蜜意,知情识趣。   更让他错愕的是,沈楚容摔倒时,眼底闪过的嫌弃,让秦朝愣在原地,忘了去扶沈楚容。   定睛再看,佳人面上只有险些摔倒的惊慌。   难道,他看错了?   丁氏见秦朝傻愣愣站着,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他一下,“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扶你媳妇!”   秦朝这才哦了一声,连忙准备去拽住沈楚容,防止她摔倒在地。   但说时迟,实则不过眨眼的功夫。   眼瞅着沈楚容即将摔倒在地,秦朝刚准备上前去拉人,就见他远在院门外的二弟,一个纵跃,便把沈楚蓉拉在怀中。   疼!   沈楚蓉做好了倒地的准备,可真正到来的关头,却被男人拽紧一片冷硬盔甲中。   疼是真疼,沈楚蓉眼带泪花儿,脑袋嗡嗡作响,贝齿也下意识的咬紧粉嫩唇瓣,整个人宛如被雨打风吹后,不胜娇怯的玫瑰花。   艹!   秦狩再次磨了磨牙,控制目光从沈楚蓉那芙蓉娇面上离开,却不受控制的,落在雾纱对襟下,一片凝脂肌肤上。   丰润,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萦绕,手下,是柔若无骨的细腰,秦狩脑中弦嗡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断裂再次生根。   没经过人/事的少年,哪里见过这阵仗。   除了那抹莹白,再也不见其他。   正发愣间,秦朝缓过神,见秦朝一手拦着沈楚蓉,让佳人免于坠地的烦恼。   心中不由升起几分憋闷,从小到大,他的身手功夫都没有二弟好,不止一次被父亲秦仕嫌弃过。   随着年岁渐长,二人差距更是越拉越大,一个是骁勇善战的少年将军,一个是足智多谋的谋士。从院门口到廊下,不过一息之间,秦狩便近身救下沈氏。   可他在沈氏身侧,居然拉不住人。   从心底生出的戒备让秦朝下意识的打量了下这位二弟,但,一窈窕红妆佳人,一战胜归来的将士,盔甲与红妆,竟然格外相配。   看起来,比自己还像是夫妻。   秦朝眼底闪过阴骘,面上却微微一笑,从秦狩接过沈楚蓉,朝秦狩笑道,“二弟这身手是越发矫健了,改日咱们兄弟校场比试一番。”   秦狩颔首,没有应话。察觉怀中软香离去,竟然莫名觉得不舍。   沈楚蓉心情颇为闷足,没察觉兄弟间的诡异气氛。   强忍着去揉搓后脑勺的冲动,勉强站直,捏紧手心低头面对秦狩,“多谢小叔子相救。”   说完,不等秦狩回话,转身看向丁氏,“母亲,妾今日让茯苓买了好酒好肉,这就带丫鬟们去准备,好给咱们秦家的好汉们接风!”   “去吧。”   丁氏看见秦狩救了沈楚蓉的全过程,神色意味不明,点头让沈楚蓉自去张罗。   秦狩也随之略一拱手,道,“儿子去和张先生抚恤战亡的将士家属,今日便不回来了。”   说完,不等丁氏回答,便紧随沈楚蓉而去。   等二人都走了,丁氏沉下脸,看向秦朝,语气颇为不好,“你来说说,丁卿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嫁了人,怎么又跟着你去了军中。”   “军中是什么地方?啊!那是你带着女人去的吗?你又不是你父亲生的,若你再不谨言慎行,你父亲那些下属,就比如那个张先生,那是你父亲作百户时就跟着你父亲做事的!你怎么不跟你二弟学学,拉拢那些个老人!”   丁氏越说越激动,声音也不由大了起来。   秦朝脸色很是不好,见丁氏声音越说越大,眼底带着不耐烦,低声训斥,“娘,你是怕人不知道我亲生的吗?说这么大声音!”   丁氏连忙左右看了下,见身边只有几个自己的亲信丫鬟,才放下心,扯着秦朝衣袖,压低声音,“方才你二弟跟着张先生去抚恤家属,怎么不找你?”   秦朝颇不以为然,语气带着不屑,提起张先生就嗤之以鼻。   “张先生就是个做弄玄虚的骗子,有什么真材实料?不过是仗着跟父亲从百户做起来的,至于余下的那些人,都是些粗汉子,不足为虑!”   丁氏被噎了一下,“那不提这事儿,你,你说说,你表妹到底怎么回事?她不是嫁到安州李家了,怎么跟你在军中?”   “还能有什么事儿。”   秦朝目光左右游移,“我跟二弟打到安州,李家人卑鄙无耻,拿表妹和林儿出来抵挡大军,我就算是不心疼表妹,也心疼林儿,所以这才把人接回来在军中照顾。”   林儿名叫李成林,是丁卿雅嫁到李家后,生的头一个孩子。   都说十月怀胎,可李成林,是丁卿雅婚后半年生下来的。   李家也知道日子不对,可因为是秦州总兵秦仕夫人的外甥女,捏着脖子认下这个孩子。   这话一出,尤其带了林儿两个字,丁氏便是有千种心思,也不由止住,催着秦朝往外走。   “那你快去把你表妹还有林儿接回府里,军中什么都没有,都是大老爷们儿,万一冲撞了你表妹可怎么办?”   秦朝原本就是这主意,可今日见丁氏对沈楚蓉啧啧夸赞,不由发愁,“娘,表妹是个不甘心落在人下的,沈氏又是沈相国的亲生嫡女,还有荣成公主在背后撑腰,若是苛责了她,万一相国和荣成公主怪罪怎么办?”   丁氏略一犹豫,“你先接回来,就在娘院子里住着,你媳妇她管不着。   沈相国就算是再厉害,也挡不住后宅这些事儿,难处在荣成公主,可她若是愿意为继女撑腰,有些难办。可若是巴不得咱们苛待她,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可,我们怎么才能知道呢?”   秦朝也不由发了愁,就算是不为了丁表妹,为了亲儿子成林,总不能让他一直姓李,不跟着他这个亲爹得姓氏。   “等娘再想想,你先去接人!”   丁氏催着秦朝去接人,只等丁卿雅和李成林进府后再说。   车到山前必有路,丁卿雅好歹也是在沈楚蓉进门前的事情,若是她不肯接受秦家的子孙,她倒是不介意,长房换一个儿媳妇。   东苑,沈楚蓉带着茯苓回到小凉亭,便吩咐在家守着的连翘过来,“快把我的嫁妆本子拿来,我们先来对个账本,理一理我陪嫁里还有多少银子。”   连翘颇为不解,“姑娘,对账本做什么?”   茯苓倒是隐约心底有数,今日二爷说了个丁表妹。虽然不知这位丁表妹氏什么来路,可能让二爷特意说出来,定是和秦家大爷不同寻常的关系。   姑娘盘算还有多少银子,定是为日后做准备。   若是万一在秦家呆不下去......带着银子去哪里都便宜。   沈楚蓉的心思,还真让茯苓给猜着了。   经过前世,她知道丁卿雅才是秦朝良配,自己不过是个插曲。可她不想落得前世那般结局,必须早做打算。   等账务盘点好,知道还有十余万两白银加上母亲留下的脂粉铺子,沈楚蓉总算是松了口气。   着茯苓拿上三百两,去牲口集市上买下几十头猪,责令屠夫杀了,她另有用途。   这下连茯苓也有些纳闷儿了,“姑娘,眼下天热,猪肉放不得。寻常集市上猪肉不过十多文一斤,若是整头买就更便宜。这三百两,得几千斤肉啊!他们秦家上下的人,吃上几天几夜也吃不完!”   沈楚蓉微微一笑,“你只管先去买,对了,让淮山去跑腿,顺便让宋妈妈准备轿子,我们明日一早就出门,去秦家大营。”   淮山是连翘的兄长,是宋妈妈的亲儿子,宋老爹则在外管着沈楚蓉的几个陪嫁庄子。一家人是当初跟着沈楚蓉的亲娘嫁给沈相国的,在沈楚蓉嫁到秦州时,也跟了过来。   一家人忠心耿耿,前世沈楚蓉死了,茯苓跟着她去了,便是宋老爹把她的尸骨送回外祖父母家,和母亲葬在一起入土为安。   因此,沈楚蓉格外信任几人。   茯苓恍然大悟,明白姑娘的用意。这三百两银子,连今日拿出来的百年老参一根参须都买不着。落在秦家众人眼里,自然是不显眼。   可若是在经过厮杀,战场归来的将士们眼中。能够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是何等畅快的事情,提起自家姑娘,自然是赞不绝口。   再往深处想,若是这位丁表妹日后想做些什么,也得顾念自家姑娘的名声。   当即,去里屋拿了钥匙,上西间开了嫁妆箱子,现数了三百两银子给淮山,让他去张罗买猪。   这么大的动静,瞒不住几个人。早有机灵的小厮,各去回给自家的主人。   丁氏原以为沈楚蓉说的买些肉犒赏将士,不过是犒赏秦家人,谁知道动辄几十头猪,想想也得几百两银子,再联想沈楚蓉的嫁妆,不由暗骂了声败家。   买猪的事情也传到军中,秦狩正和张先生,在商量给阵亡将士家属的抚恤银子。   张先生闻言,一捋胡须,看透世事的苍劲眼眸多了几分欣赏,“大奶奶倒是比大爷还强上一些。”   秦狩没吭声,莫名听了这话气不顺。   喊来秦东,“去,开爷的私库,支一千两银子给她送去。”   秦东是秦狩的亲随,自幼便和秦西,秦北,秦南,秦中一起训练,大一些,被秦仕送到秦狩身旁,既是下属,又有保护他的意味。   只秦东是个不开窍的,先是高声应了声是,而后挠挠头,“二爷,她是谁啊?”   “扑哧!”秦中率先笑出来,见秦东怒目而视,“自然是大奶奶......”   “谁是大奶奶?她是你哪门子的大奶奶?”   秦狩原本就气闷的气儿更不顺了,笔一撂,拿起马鞭就往外走。   秦东见秦狩透着郁闷的背影,喃喃自语,“不是大奶奶,难不成是二奶奶?” 第5章   秦中是几人中的老大,他可没有秦东那般憨厚啥也不懂。   二爷这状态明显不对。   他平日里除了练兵杀敌有些情绪,平日里万事不理的。   怎么一听到大爷大奶奶就上火?   难道,是看不惯大爷屋里一个接一个的进女人,就连军中也带着丁家小姐伺候,大爷这是瞅着人家眼红了?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说出来。   张先生整了整素白衣冠,看傻子似的看向秦中,“你平日里自诩比秦东他们几个聪明,可我看,你也是个蠢的!”   说完,低头继续整理抚恤名单,不再抬头。   只秦中疑惑眨眨眼,好想去揪住张先生的胡子咆哮,他哪里蠢了?他到底哪里蠢了!!!   秦狩出了京郊大营,就往秦府走去,路过秦朝的帐篷时,听到里面传来的窃窃私语声,不由停住脚步。   是秦朝的帐篷,一道柔细带着对男人的试探传到帐篷外。   “表哥,你我当年被棒打鸳鸯,卿雅另嫁他人,自然不敢奢求能和表哥再续前缘。可成林是个稚嫩儿童,本就是秦家血脉,若是不能认祖归宗......”   “若是林儿能认祖归宗,我在李家那么多委屈也算是没白受,便是立即死了,心也安了啊!”   说着,女声抽噎了起来,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强忍着不哭出来,等男人来安慰。   男声果然没让她失望,隔着帐篷,就见男人伸手把她抱在怀中,口中道,“你放心,林儿认祖归宗这事情,她不敢有任何异义。”   秦狩眉目一凛,知道这是丁氏的嫡亲外甥女丁卿雅,正在和大哥秦朝说话。   要说丁卿雅,她也是个可怜的。幼时丁大舅一日吃醉酒后不知所踪,丁大妗子改了嫁,她便随着丁氏过活。等秦仕成了这秦州的总兵,她也成了秦州唯一的表小姐。   可西北的风沙她自小是看腻了的,便格外羡慕话本子中,江南水乡的秀美。虽然表哥也跟着学习江南学子的气派,和哪里比得上当地人的气势。   也因她和表哥厮混,没成亲便做了妇人。秦州城内外,略叫出来名号的将士,无一敢娶,等一及笄,丁卿雅便托丁氏找人,远远的嫁到了安州李家。   安州地处中原,虽比不上江南的富庶,可也比西北的风沙来的养人。丁卿雅进门不是处子又带着身孕,李家人心知有异常,但又得罪不起秦仕的兵权,索性咬牙认了。   一边高高供着母子二人不肯得罪,可另外一边,为李家长子寻良妾生子,虽是夫妻,可硬生生没有圆房过一日。   丁卿雅哪里是守得住的?便和陪嫁的小厮等厮混,打了几次胎,越发不能生了。   正愁日后如何发展,偏秦家人打到了安州,两下一合计,她也在南边混迹了几年,自然不像未出阁时年纪小,喜爱文弱的男子。   眼下年纪大了,自然知道糙汉有糙汉的好处。   当即便带上嫁妆儿子,留下一封和离书,跟着秦朝北上。   只不过,在秦朝眼中,当初二人是被迫分开。他强占了表妹身子,任由她带孕嫁人,新婚之夜,便被夫君厌恶,守活寡几年终于等到自己。   当即,见丁卿雅在怀里垂泪,怜爱之心大起,握住丁卿雅的手,“表妹你放心,明日,我便带你和林儿回府里去。”   “可,可沈氏万一以死相逼,荣成公主和沈相爷那里.....?”丁卿雅见秦朝反应如己所愿,嘴角勾起笑意,可眼底满是算计,语气也转为失落。   “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不想让表哥难做。她毕竟是荣成公主的继女,又是沈相爷的嫡长女,表哥没必要为了我去得罪他们。我只愿和表哥长厢厮守,只要林儿不受委屈,我无论怎样,都是可以的。”   说完,丁卿雅宛如小白花似的往秦朝怀里钻,一双手似有若无的撩拨他腰带,勾的秦朝火气上来。   一把把丁卿雅扑在床上,嘴里念叨着,“你管她作甚!实不相瞒,自打得知这婚约换了人,爷便派人去京城打听那荣成公主待沈氏如何。若是好,自然她坐稳秦家大少奶奶的位置,若是不好,呵,我们秦家的大奶奶正好换个人来作,还顺便讨好了公主!”   丁卿雅得了这话,心底一块儿石头落了地。   心中起了算计,可面上心思不显,只把衣衫褪的半露肩膀,惹得秦朝上前,可嘴里确叫,“表哥,这于礼不和,我们虽是表兄妹,可罗敷有夫,妾不能再侍奉表哥......”   “李家那孬种怎么能和我比!”   秦朝心知丁卿雅半推半就,当下把人拽住硬成了事儿。   声音传到帐篷外,秦狩一双手早就握成拳头,恨不能把这二人给揪出来。   沈楚蓉便是再不好,能拿出银子置办牲酒犒赏三军。   他秦朝能做什么?若不是为嫡长子,秦家军的将士,哪一个服他?   秦狩一挥马鞭,见秦中率领亲信等在不远处,招手示意秦中上前,低声嘱咐几句,暗夜里,率众疾驰往秦府而去。   秦中留在原地,在秦狩驻马停留的帐篷外细听,见男人低声加女人细碎求饶声传出。   秦中心中约莫有了数,见秦狩众人都走了,原地一勒马,策马把营地中篝火驱散,火星沾染帐篷,瞬间燃烧起来。   秦中高呼,“走水了!走水了!快起床来救火!”   “哪里走水了?哪里走水了?”   秦家亲卫听到动静,立即纷纷操戈而出,见火势不大,你端盆我打水,不过一会儿,灭得干干净净。   秦家军驻地位于秦山脚下,环山而建。十步一哨百步一岗,守备格外森严。秦家主将的住处更是军中重处,寻常人接近不得。   军中有相熟的粗汉,又是秦中一人在这里,不由骂了句,“秦中你个鳖孙,这么点儿火也值当喊我们?随便呲泡尿灭了就行。”   秦中笑笑,“烧着我没事儿,这帐篷里可是咱们家大爷的住处。大爷要是破了点儿皮,别说是我们,就是整个秦军大营,也得给大爷赔罪去!”   “他奶奶个腿儿,忒娇气了吧!”   “就是,兄弟们救了他,连句谢都没有,真不是个东西!”   “连二爷一半都比不过,那可是个真汉子。当场把射中的箭柄砍了还能再杀敌,自愧不如啊!”   那糙汉又和同僚骂了句,帐篷内寂静无声,秦中鄙夷的看了一眼帐篷,见秦朝没有想出来的打算,把糙汉等人忽悠走,许了些改日再吃酒的话,牵着马匹离开。   只临走前,忍不住朝帐篷内啐了一口。   没种的东西,暗中倒是会算计人,二爷身上那箭伤怎么来的?   明刀真枪的,又不敢上了?!   帐篷内,秦朝脸色几变,硬生生忍下这口气。   而丁卿雅,自从外面动静响起,就没敢吭声。她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若是在秦家大营被捉奸,日后,她想求个正室夫人的位置,是彻底没戏了。   好在,外面那些糙汉,没有进来的打算。   见秦朝脸上阴晴不定,丁卿雅凑过去亲了下他脸颊,正要哄男人再睡下,却被秦朝一手推开, “我去让秦甲打听一下,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丁卿雅有些失望,可不敢痴缠男人,只得咬牙认了。   秦府,东苑。   沈楚蓉正带着茯苓连翘整理嫁妆,整个东苑小花厅,平日里能容纳二三十人宴会的场所,此刻被嫁妆箱子堆得满满当当。   夏日里穿的绫罗,冬日里穿的绸缎,再加上春秋的衣裳,冬日里秦州更是冷彻入骨,各色大氅,占了大厅一半的位置。剩余的箱子里,装着地契商铺账本,这是原本沈楚蓉亲娘宋氏的陪嫁,原本要沈楚蓉和哥哥一人一半。可自从哥哥丢失了后,这些资产,沈楚蓉在出嫁时,都一并带了过来。   沈楚蓉看着装地契的匣子,面上怅然一闪而过。   她对母亲没多少印象了,哥哥呢,前世到死,她也没遇到过。   如果,今生能活命的同时,也找到哥哥,是不是就和前世截然不同的结局了?   沈楚蓉葱白手指一颤,把匣子递给一旁候着的宋妈妈,“妈妈您一分为二,先收好再说。说不定,我就能找到哥哥呢。”   宋妈妈眼一红,她是见识了宋氏的离去,沈楚蓉的成长。近来姑娘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越发懂事,行事周全。   可新婚夜,丈夫便不入洞房,内有百灵这个怀胎七月的小贱人,外有丁家表妹突然出现,若是行错了一步,可就万劫不复了。   不想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只把嗓子里酸涩咽下去,再抬头,笑吟吟模样,“姑娘放心,说不定咱们沈家大爷在哪里正等您呢,咱们把眼前的日子过好,等大爷和姑娘团圆那一日,大爷见姑娘过得好,也放心不是?”   沈楚蓉点点头,示意宋妈妈自去整理。   又喊连翘和淮山过来,把嫁妆里一些药材,尤其是年份久的,一样一样单独拿出来存放。   红漆盒子打开,一排百年以上的人参,拿出给百灵用,后来被丁氏拿走的那个,不过是这批人参里品相最差的一个。   沈楚蓉毫不心疼的把人参,三七,仙鹤草等药物归到几个匣子里,递给淮山,“我记得咱们陪嫁里有个大夫,你去喊他来,把这些配成药丸子。一半要养身丸,另外一半,配成止血的药粉,就拿草纸包好,明日和那些活猪,一起送到秦家大营去。”   “哎!”淮山不解姑娘用意,不过不耽误他执行。当即把几个匣子一摞,就要抱着去找大夫。   “你等等!”连翘拽住他,一脸心疼的看向沈楚蓉。   “姑娘,这些,可都是宫里的好东西!”   别说连翘,就连茯苓也不由心疼起来,见沈楚蓉不把这些放在眼里,劝道,“姑娘,这些用完了以后可就没有了。说句僭越的话,荣成公主准备的好东西,就这么糟蹋了,不如给大爷留着,还能讨几分体面.......”   “无事,你只管去弄。”   沈楚蓉抬手摸了下人参的参须,眼底是茯苓看不懂的自嘲,“体面如果是拿东西堆出来的,我宁愿不要。”   这些个人参,前世在她被幽禁的时候,可是被丁家那位表妹拿去送给秦军大营,换来贤良大度的好名声。   与其让人做,不如自己做!   茯苓自知劝不过,索性不再开口。淮山抱着满满两大匣子药材,飞奔去找大夫。   沈楚蓉站起身,见余下,不过是现银散碎铜钱各两箱,各色屏风摆件玉石书具等不计其数,各个镶嵌珊瑚玛瑙,即便是昏暗烛火下也闪着光芒,昭显非同寻常的身价。   让茯苓把余下的东西收拾齐整,列了明细单子,等改日再做处置。   一切收拾妥当,沈楚蓉才回到东小间,闭目深吸口气,和前世不一样了。   她还是秦家的大少奶奶,善妒打掉百灵胎儿的罪名并没有落在她身上。   只刚坐下缓口气,沈楚蓉便听到里间传出动静,与生俱来的敏锐让她瞬间毛骨悚然,朝里间大喝一声,“谁?!” 第6章   许久,没有动静,整个东苑寂静的,仿佛掉下个针,便能清晰耳闻。   沈楚蓉除了如擂鼓贯耳的心跳声,还能听到茯苓带着小丫鬟整理屏风衣物的说话声,甚至,还有那道,浅到几不可查的呼吸,以及,从战火弥漫战场上退下的焰硝火味。   再联想中午那道接着自己的身影,沈楚蓉心口莫名松了口气。   转身在黄花梨木的茶几前坐了,斟了杯茶,伴随茶水流动,沈楚蓉头也不回,“深夜探访大嫂的闺房,不合适吧?您说是不是啊,秦二爷!”   话未说完,那道呼吸略粗重了下,但,依旧没有人说话。   “砰”的一声,沈楚蓉把茶杯嗑在桌面上,琥珀色茶水迸溅,原本柔顺女声变得凌厉起来,“小叔子,莫不是让我这个当嫂子的去请你?”   “或者,我直接去请大爷过来,你们兄弟......”   余下的几个字尚未出口,里屋里走出一个倾姿卓越的少年,面容带笑。   “嫂嫂怎么知道是我?”   和前世已经是九五之尊的凛冽气质不同,此刻的秦狩,虽然初具帝王之仪。可眉目间舒展,没有前世那吓死人的两道褶子。   眼神也不似前世最后一次见面时,满是她看不透的深邃。   他踏足秦家禁地,问她:“嫂嫂,你可愿嫁我为后?”   就是这句话过后,一壶鸩酒,被幽禁了九年的秦大奶奶死于非命。   此刻的秦狩,身形五官虽然一模一样,可眉目飞扬,神态截然不同。   手里捧着一个匣子,见沈楚蓉并不回答,目光带着怅然盯着自己,秦狩不由耳垂微红,把手中匣子递了过去,“嫂嫂,听闻你拿了嫁妆钱买些牛羊猪肉犒赏三军。我这里有一千两银子,就当是秦家补偿给你的!”   沈楚蓉陪嫁的商铺不计其数,哪里在乎这千百两银子,当即摆手不要,示意秦狩在茶几旁坐下,道,“若是给银子就不用了,你可还有别的事?”   秦狩原本还想说秦朝和丁卿雅的算计,可见沈楚蓉袅袅在茶几旁坐下,略往前两步,那股芙蓉浅浅的香,原本他藏在里间被褥里时,虽然隐隐察觉,可不太明显。   等见了本人,才知道那芙蓉香就好像活了一般,不管不顾的往他腹腔里钻,不填满不满意似的,霸道宣誓自己的存在。   秦狩猛吸了几下,意识到自己的孟浪后。见沈楚蓉邀请自己坐下,哪里敢坐?   不仅不敢坐下,甚至,他抱着手里的钱匣子,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被人接受的事情一样。   脸色煞白,不等沈楚蓉回神,把装银子的匣子往桌上一撂,翻窗就出去了。   空气中飘来一句模糊不清的话。   “嫂子,虽然在家里,可衣衫,也要穿着整齐......”   衣衫?整齐???   她穿的不整齐吗?   沈楚蓉不解他这是什么意思,再联想秦狩跳窗时微红的耳垂,不由低头环视自身,一张芙蓉面也红了个彻底。   因夏日里炎热,她又贪图凉快,穿的是芙蓉对襟百福裙,只因为害热,里头不过裹了件艳红软绸小衣。她在东小花厅折腾了一会儿,香汗淋漓,不免湿了衣裳,显露出里头的颜色来。   可,这位未来的帝王,什么阵仗没见过。   沈楚蓉不由面露笑意,她也是来得早,才知这位未来帝王居然有如此青涩一面。   一没露肤二不是挑逗的事情,叔嫂之间正经的给银子他就要逃,也不知前世他三宫六院,是如何度过的。   想到这里,沈楚蓉面上笑意收敛,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从现在轻松恣意的秦家二爷,变成未来那位不苟言笑的帝王。   不过,这些日后再说。   沈楚蓉看着桌子上的匣子,十个银钿分两行排列整齐。等宋妈妈分好账本回来,见桌子上突然多出来的一千两银子,不由唬了一跳,“姑娘,这银子哪里来的?”   沈楚蓉把银子递给宋妈妈,“劳烦妈妈明日一早,再去集市上买些牛羊,再除了咱们的丸药外,多购置些跌打损伤的药草,若再有多余的,便买些烧刀子一并让人送到秦军大营去,犒劳将士。”   宋妈妈没多想便应下,见沈楚蓉衣裳单薄,走到窗前把窗户关上,“连翘这几个小蹄子是越发不听话了,这么大的风,连个窗户也不管....咦?这脚印?”   窗台上每日擦的干干净净,此刻一个泥灰脚印在上,分外明显。   宋妈妈吓得一张脸煞白,大晚上的,姑娘一个人在屋子里,竟然有男人进了房间她都不晓得。若是姑娘因此失了贞洁,她便是死,也弥补不了这样的罪过。   当即就要高声喊下人过来,沈楚蓉急行几步捂住宋妈妈的嘴,拿掸子把鞋印擦去,口中道,“妈妈别怕是府里二爷,知道我破费连夜送了银子来贴补。妈妈你可别喊,本来没什么,若是大惊小怪的,给人听见反倒是像咱们瞒住什么事情一样。”   宋妈妈回转过来,连忙点头。   沈楚蓉这才松开手,而宋妈妈则小声嘟囔了一句,“明明光明正大的事情,怎么他这么一来,反倒像是不能见人似的。”   沈楚蓉心中也不由好奇,亏他还是个帝王,爬窗户,连脚印子都不擦!   出了秦家的秦狩,策马飞驰,心情比来时不知好上多少。   秦中策马上前,把秦家军营的事情讲了,秦东挠挠头,不解开口,“我说阿中你咋回来那么晚,还以为你又尿裤子了呢!不过,二爷,您确定肩膀那个箭,是大爷射的?”   “今日曹大他们,对着大爷帐篷骂了很久,也不见大爷吱一声。”   秦中懒得和秦东计较,自然也不会再去解释,那不是尿裤子,那是水袋撒了!   反正他个傻子也不会信,说那么多有啥用。   “那是他个软蛋心虚!”   秦狩一挥马鞭,率先往秦军大营而去,“他不仁,我自然不义。”   大嫂这个位置与其让丁卿雅这个心怀叵测的坏女人来做,还不如现在这个沈....沈什么蓉来着当大嫂。   人长得好看,就和芙蓉花一样,看着就娇滴滴的心身愉悦。还有那身芙蓉香味,他现在都觉得,浑身都是香的。   为人处事也敞亮,攻打安州死伤那么多弟兄,不见大哥抚恤一句。可人沈氏,就知道出嫁妆银子为弟兄们疗伤抚恤,这等人品,才是他秦狩敬佩的。   “可惜啊!一个妇孺都有这样的见识,大爷配这样的人可惜了!”   张先生感慨完,见秦狩大剌剌的脱开衣裳,右肩上血痂撕开,鲜血淋漓,秦狩眉也没皱一下,拿起金疮药就往上撒了一层绿色药粉。   张先生啧啧两声,“不愧是年强力壮,这金疮药药效好可最是蛰人,你涂上就跟没反应似的。话说,你也该找个屋内人了,像大爷,数的上名头的就有三个,倒时候子嗣生在你前头,他胜算可比你大。”   秦狩没吭声,把药瓶拧好扔在床头,吩咐张先生,“明日大嫂来抚恤将士们,你管好那些个糙汉,别吓着她。”   张先生一捋胡须,“这个自然,不过......”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停下捋胡须的手,不由皱眉问秦狩,“你今日去见大奶奶,这肩膀上的血,可吓到了大奶奶?”   秦狩穿衣的动作一停,吓到了她?应该没有吧。   他藏在帷帐里的时候倒是右肩一疼,若是滴了血,吓到了她...... 第7章   再说秦狩走后,沈楚容把一切收拾妥当。   奈何她嫁妆数目过多,便是宋妈妈茯苓等人细心打理盘点,也需要几日。   也因此,等刚到亥时,沈楚蓉便让茯苓连翘几人去休息。   “一日忙不完,何必起早贪黑的张罗,一日忙不完,日日按照现有进度,不过三五日,也就结束了。”   茯苓听了,这才带小丫鬟收拾好小花厅,亲自打了水,伺候沈楚蓉梳洗。   等拿软帕吸干水分,用玉容膏润开,把手,脸,脖颈细细的擦过,才躺进香馥柔软的被窝。   下铺着竹节凉席,上有轻罗做的隔纱,轻易感受凉席的凉的同时,也保护身体不被印上难看的褶皱。   盖的呢,是每日必须晒过的蚕丝被,明明没什么重量,可沈楚蓉总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明明没什么大事,可偏偏,思量秦狩来的一举一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一样。   起身,拿了块儿香饼放在瑞脑金兽的香炉中,袅袅芙蓉香缓缓从炉中散出。   沈楚容这才随着香气散发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气息。   识别一个人,除了身形样貌,便是每个人独有的气息。   今日里,秦狩问她,嫂嫂怎么知道是我?   自然是他独一无二的气息,哪怕重生来头一次见面,她也知道是他。   毕竟,二人在前世,曾经阴差阳错,那般亲密过。   方才在床上,也是有他的气息,她才难以入眠。   不对,他藏在里间时,躲在了她的床上?   沈楚蓉被气笑了,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以他的身手,悬在房梁上也轻轻松松,怎么会主动去床上。   再联想今日总是能若有若无嗅到的铁腥味,沈楚蓉眉心一跳,拿起烛台,小心对着床榻搜寻。   果然,床脚一处绣着芙蓉的浓绿叶片,上面一片残红。伸手扶去,除了刺绣凹凸不平,还隐隐有药草味传来。   他受伤了,上了药。   战场无情,他身手素来矫健,是怎么伤的?   等明日,让淮山多拿出几盒止血的金疮药和养生丸药来,就当是和未来的九五之尊,结个善缘吧。   这夜,秦狩梦见自己像是一直狂风浪蝶,在盛开的芙蓉花上恣意妄为。   画面一转,他似乎身处某个幽深庭院,一张娇美容颜的素衣女子虽然迟暮,可依旧美的惊心动魄。   她哭着跪在明黄衣袍的男人面前,低声哀求,“妾只愿青灯古佛渡过此生。”   明黄男子甩袖而去,不多时,有人送来鸩酒。   “不!”   秦狩抬手想要打翻鸩酒,阻止女子举动,可已经迟了。   女子似乎早就做了这个决定,抬手一饮而尽,鸩酒的毒性让她踉跄跪地,浑身蜷缩成虾米,似乎是受不住这样的疼痛。   目光迷离不舍的看着明黄男子离开时,敞开的朱红大门,红唇微张,鲜血溢出,她连忙擦拭一下。   苦笑一声,“早知今日,当初何必……”   何必什么?!   秦狩想要质问女子,她是他的嫂嫂,梦里居然和个明黄衣袍的男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眼看着寂静的庭院空无一人,八月芙蓉含苞待放,那女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从窗前折了一朵芙蓉花插在鸦黑发髻上。   初秋暖阳下,佳人肌肤莹白如玉,一身素衣脂粉不施,云鬓只上只一朵芙蓉花,袅娜身子如同芙蓉花瓣随风摇摆,摇摇欲坠。   秦狩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连忙上前就要扶住,高声急呼,“秦中!秦中,快喊大夫来!”   可,他的手,却捉了个空。   女人似乎是意识到他的到来,清澈水眸睁开,二人眼眸隔空相对。   她似乎震惊于秦狩眼中的痛苦,微微一笑,无欲无求,满是释然,“你来了啊!”   “不!”   寂静的夜色中,只有秦狩沉重的呼吸声。   “二爷?”   帐篷外,传来秦中小声询问。   秦狩已经意识到,方才一切只是个梦。拼命回忆梦中线索,明黄男子是谁?当初做了什么?   她,嫂嫂,那沈氏,为何要喝鸩酒?   团团疑惑让秦狩不得其解,帐篷外的秦中已经等不及了,再次出声询问。   “二爷,大夫就在帐篷外候着,可要让他进来为二爷看伤?”   “不用!”   秦狩一摆手,知道梦话被秦中当了真。   点上烛火,问秦中,“什么时辰了?”   “刚过子时。”   秦中虽然不解,可也摆手让军医退下,小心进了帐篷,如影子一样站在阴影处,等待秦狩的召唤。   二爷从未做过梦魇,今日深夜喊大夫,怕是梦魇着了。   果然,秦狩在猛灌了两壶凉茶后,似乎是在平息惊悸的心。   而后,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问秦中,“你说,白日里刚见了她,夜里又梦见,真是奇怪!”   秦中心头大骇,今日刚见的不过是秦家大奶奶沈楚蓉。   二爷这是梦见了大奶奶自渎,所以才牵动胳膊上的伤找大夫?   若是别的人倒还好,只这大奶奶……   秦中自以为猜到了秦狩的心思,嘿嘿一笑,“二爷这是想女人了?不如我们秦楼楚馆里走一遭儿,据说那里的女人,各个出挑,不比京城江南那些富庶地方差,那滋味啊,啧啧。”   “你敢把她和那些女子比?”   秦狩砰的一声把茶杯撂下,还带少年气的五官棱角分明,眉目之间满是戾色,战场厮杀的气势如千军万马而来。   压的秦中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在地上,俯首不敢吭声。   连说都不能说一句,二爷这明显是入了心不自知。   “明日去张先生处领二十军棍。”   秦狩穿衣,路过跪地的秦中,翻身上马再次往秦府而去。   只路过秦朝帐篷时,他和丁卿雅,显然没收到下午着火的影响,两道呼吸平稳,睡的正香。   等到了东苑,他熟门熟路的进了院子,东小间的主屋里,一道呼吸绵延悠长。   相公在别的女人床上,她倒是睡得着!   秦狩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连人都没见到。   可从梦中惊醒,到现在都不得安稳的心,总算是平复下来。   翻身上了屋脊,在东小间的上头,谨慎躺下,头枕手臂,随意把披风往身上一搭,阖目睡下。   已经六月中旬,月入明镜照射大地。院中摇摆的芙蓉花悄悄的扎根生叶。   有花苞,悄无声息的探出头来,打量着隔着一道房脊的二人。   还时不时回过头来,和身边的小伙伴交流,“呀,你看这个人!头一次见面就睡人家屋顶,也不嫌丢人!”   第二日天色刚亮,秦狩察觉身下的房间有动静,也随之起身。   晨曦来临,万物生机盎然。又正值盛夏,蝉鸣蛙叫格外热闹,把昨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丁氏虽然答应给东苑搭建小厨房,可刚开始动工还得几日。这几日东苑用水餐食等,依旧是从大厨房里提回来的。   和早膳一起来的,是连翘带回来的八卦,“姑娘,姑娘,听说昨夜里西苑百灵那贱人腹绞痛,请大夫守了一夜,现在还在叫唤呢!厨房里的人都说,她熬不过这一关了!”   “连翘!你又在姑娘面前骂人!”   茯苓端着净面的水出去,不一会儿回来,手里端了杯琥珀糖色的液体。   是拿温水化开芙蓉玫瑰露,沈楚蓉习惯每日早上来一杯,生津止渴润嗓。   沈楚蓉接了喝下,才看向连翘,“好好跟着你妈妈学学规矩,日后你茯苓姐姐嫁出去,你若是撑不起来,可就要被那些小丫鬟看笑话了!”   “姑娘!!”   这下别说是连翘,就连茯苓也忍不住跺脚,“姑娘,早就说了我不嫁人,就在姑娘身边陪您终老!”   而沈楚蓉想到前世二人陪自己幽居的下场,不再多言,朝二人笑道,“我都依你们,不嫁就不嫁,若要嫁,我把你们当妹妹似的陪送出去。”   秦狩见沈楚蓉还有心思和丫鬟说笑,似乎是一点儿都不把秦朝的这些女人们放在眼底。   眼底阴鸷尽显,只以为沈楚蓉不在意秦朝,所以才不在意这些人。   她不爱大哥,难不成,爱昨日梦里那黄袍男人?   可今上年过五旬,梦里黄袍男子虽看不清正脸,可看身形约莫三十不到。   这明显对不上啊!   秦狩心头阴云密布,夏日晨起的暖阳,也丝毫没有驱散心底的寒。   当即,翻身下屋脊,往秦家前院而去。   屋内,沈楚蓉起身,见宋妈妈正带着小丫鬟进来,沈楚蓉做正席,宋妈妈在侧下陪着,身后是茯苓和连翘两个大丫鬟,各带了两三个刚梳头的小丫鬟伺候。   一时饭毕,因要去秦军大营犒赏三军。   沈楚蓉重新换了套秋香色满绣芙蓉的对襟出来,发髻重新梳成高髻。   别的杂色珠宝一概不用,只用一套红宝发簪并凤钗耳环戒指一套。略施脂粉,红宝玉肤交织,越发衬的整个人和神仙似的。   宋妈妈阿弥陀佛了好几声,才总算是缓过神,不由讲起古来。   “这红宝是当年宋老太爷下南洋是带回来的,只这一套给咱们太太做了陪嫁。如今到了姑娘手里,想必太太九泉之下看到姑娘这样,也是欣慰的。”   沈楚蓉听见宋妈妈提起母亲,再想起尚未见踪迹的哥哥,不由心底一沉。   “宋妈妈,等今年的夏粮入了仓房,就让你家男人回来吧。   我哥哥失踪这么多年,父亲碍于荣成公主,怕是一直没找过。”   “姑娘的意思是??”   宋妈妈整个人有些颤抖,昨日沈楚蓉分家产时,她心中约莫有了猜测。   可听到沈楚蓉这么一说,让她男人回来,又问起哥哥,八成的猜测也几乎要成真。   “你可还记得哥哥身上有什么印迹?让你男人每月拿两万两银子出去,只管去找。”   沈楚蓉给了肯定答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九泉之下见到娘亲,我总要说些什么,才不罔顾她的疼爱。”   宋妈妈眼眶一红,正要在说什么,淮山从前院急匆匆跑回来,“二爷…二爷在前院催姑娘快些呢!!” 第8章   “二爷?他催姑娘做什么!”   宋妈妈疑惑不解,但想到昨夜送来的一千两银子,以为是那千两银子惹出来的。   “难不成,二爷送了一千两银子又后悔了?”   可明明是他本人送来的,今日又来要钱,这办的事儿可不地道。合着就跟姑娘上赶着找他要钱似的。   沈楚蓉摇头,“看他昨日的架势,丝毫不把这银子放在眼中。我估计是正好在家中,又知道我要去秦军大营,要一同前去。”   “那二爷也应该提前打个招呼,毕竟是男女有别,你们又是叔嫂,大爷不在更该避嫌。”   “呵,他?”   沈楚蓉冷嘲一笑,想到前世因为轻信秦朝的结局。   他为了讨好荣成公主,为了夺得秦仕信任,为了毁掉声势正旺的秦狩,居然在丁卿雅进门当日,把她送到秦狩床上。   她当时虽因为百灵的事情惹了善妒的罪名,可还算是秦家的大奶奶,人人提起她并不是鄙夷嘲讽。可爬床一事后,秦州人提起沈楚蓉三个字,便面露不齿。   银荡!秽乱,表子。   世上所有能羞辱一个女人尊严的腌臜词汇往她身上堆砌,就好像她生来就是罪过。   却丝毫不去想,背后有没有隐情。   宋妈妈有心想再多说几句,但觑着沈楚蓉面容闪过悲戚,突然想到如今在军中,沉迷在丁卿雅的枕头风中,不曾回来的秦朝。   不由心疼自小奶大的孩子,抬手就是一个狠狠的耳光扇在脸上,“看奴才这张嘴,真是不会说话。姑娘本就处境艰难,还念叨这些礼仪规矩的。”   “姑娘日子过的痛快,便是千好万好,余下的,任由她人说去!”   沈楚蓉哪里能想到,宋妈妈扇了自己一耳光,忙拽着她手,阻止继续打下去。   仔细打量面皮,见略红有了指痕,忙让连翘把新做好的金疮药给她敷上,才道,“妈妈何必自罚,大爷是什么本性我已经看透了,你放心,往后的日子,我自有道理。”   宋妈妈这才放了心,见沈楚蓉本就是要出门的打扮,唯恐耽误了她去军中的时间。   笑着推搡她往外走,把面上的药粉擦了,露出已经恢复的药膏,笑道,“我年纪大了,没多大力气,扇的不疼,姑娘放心。”   沈楚蓉见她面上好了,边走边问淮山和宋妈妈,“昨日要买的药材还有牛羊牲口可都买好了?”   宋妈妈点头,“那些药材昨日连夜和城中铺子里的大夫联手,做了养身丸和金疮药,他们还夸这方子妙,用料少,可药效不比那些市面上的差。   我原本还不信,直到刚刚也用了,才知道这金疮药的好处。眼下都在门外等着,一辆辆装了车,等姑娘的示下呢!”   “至于牲口,早就和屠夫定下了。管理那牲口市场的姓丁,据说是太太的本家。他一早就派人来回话,说是牲口腌臜,惊到秦大奶奶怕是不好,因此天不亮就派衙役和屠夫送去,只怕现在早就到了。”   “他倒是想的周到,你可赏他了。”   沈楚蓉知道,单论自己,怕是不足以让丁家这位做官的看在眼中。她想趁机在秦朝和秦狩面前露脸,只是不知道这二位爷,他选择了谁。   “给了他个一等红封,不过没要,转头给衙役们散去了。”   沈楚蓉点点头,说话间已经到了二门外,秦狩单身立于马前,身姿卓越,远远一眼就让人看见了他。   一身散打短袍,虽气息平稳。可沈楚蓉知道,他分明才从练武场上下来。   毕竟,他身后的秦家亲卫,各个呲牙咧嘴的揉捏活动着身体。   要说两位爷就该中和一下,一个大爷,抱着个丁表妹,沉迷酒色,连着火被人骂上帐篷都不敢出来叫阵。   二爷呢,怕不是一早就吃了炮仗,火气大的跟抢了他媳妇似的。   秦狩一见到沈楚蓉出来,略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话不多说,直接翻身上马。   这在外人看来没什么,可沈楚蓉直觉,秦狩这是生气了。   想开口询问,可人来人往皆是眼睛,沈楚蓉想着二人身份,硬生生忍住,被宋妈妈和茯苓掺着,上了后面的马车。   秦狩见那人问也不问,再联想梦里,沈楚蓉对黄袍男子的依依不舍。   面容更沉一马当先,往秦军营疾驰而去。   沈楚蓉乘坐的马车紧随其后,最后,则是淮山和一些亲随小厮压着药车,秦家亲卫两人一行,围住整个车队。   车辆缓缓驶出秦府大街,沈楚蓉隔着车帘盯着秦狩身影。   心中只觉得搞笑,她进秦家后第一次外出,居然是和秦狩这个小叔子。   不过,联想昨日他深夜送银钱的互动,再联想今日疏远态度。   沈楚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没惹这位秦二爷吧,怎么好端端的,就开始气了?   “哎呀!”   不等她理出思绪,宋妈妈忽然一拍大腿,“我就说忘了什么,姑娘,您这早上出门,奴婢忘记和太太禀告了。”   时下妇人出门,要么夫家人点头同意,要么娘家人来接,沈楚蓉这算是两边都没有,万一丁氏追究起来,真是沈楚蓉理亏。   “不碍事的。”   沈楚蓉拍了拍宋妈妈的手,她是刻意没有说。   丁氏现在心头最大的问题是,她该如何让秦朝和丁卿雅的儿子,名正言顺的认祖归宗。   至于别的,在解决这个问题前,她顾不上。   宋妈妈这才略放宽了心,可依旧把这事儿记在心里,等回家后,再提醒沈楚蓉报备一声,想必丁氏也不会为难。   被这么一打断,直到进了秦军大营,沈楚蓉从昨日回想到今日,也想不到如何开罪了未来的帝王。   最后,只能归于他受的伤让他面色不好。   罢了,等到了大营,亲手把金疮药给他,想必等伤好了,他就不气了。   大营前高台上,是秦家将士出征前送行的场所,平日犒赏将士也在此处。   可今日,一个壮汉被脱的只剩下寝衣,两边各一个身着秦家亲卫服的男子手持荆条,一鞭下去,荆条上尖刺刺破衣裳,卷起血肉飞舞,素白寝衣上血肉模糊。   男人疼的呲牙咧嘴,可愣是一声不吭。   左边持着荆条的男子看着面嫩,啧啧两声,“我说秦中啊,你这才挨了十五六下已经出血了,你说,你到底怎么得罪二爷的?说来听听啊!好给兄弟们避避雷!剩下的几鞭,我替你挨!”   秦中下肢疼的没有感觉,余光瞥见沈楚蓉一行的马车停下,朝秦东勾勒下手指,“你想知道啊?过来!”   秦东立即扔了手中荆条,附耳过去,却见秦东努力撑起上身,凑到秦东耳垂处,猛的咬了一口。   “我呸!要打就快打!区区二十鞭子,哥需要人替?!笑话!   至于为啥,哥我才不告诉你~等你们挨了二爷的鞭子就知道了!”   实在是丢人,想劝二爷找个女人,结果,自己挨了顿鞭子,你说冤枉不冤枉?   好在,罪魁祸首已经来了。   他正好养伤避开,让这些啥也不知道二老粗们,去惹二爷的醋火吧!   秦东一个不防备,耳垂被咬出血,抬手摸了一手腥甜黏腻。   恼急拿起荆条又挥了两鞭子,“不说就不说,做什么咬人!跟个狗似的!”   “呦呦!阿东又恼了阿中了!”   “就是!阿东阿,你可不能哭哭脸哦~”   身边的众人见秦东反应,哄然大笑起哄,显然已经是习惯了这样的日常。   旁边,一个年过五旬的身着儒衫的老年男子笑呵呵看着这一幕。   他长须及胸,一手抚着美须,一手摇着折扇,口中数着,“十七,十八,来,秦东,你用力啊!最后两下!”   奈何,秦东看着秦中背后血肉模糊,有些下不去手,正要开口,却见张先生突然转身,朝他身后行礼,“请二爷,大奶奶安。”   秦东连忙转身,只见两道身影背光而立,吵闹的校场,瞬间安静。   晨起的日头给二人镀上一层金光,一高一矮,隔了四五步的距离,看起来是毫不相关的两个人。   佳人衣带翻飞,偶尔缠住男人衣角,无形中增加暧昧气氛。   二爷一身褐色短打,自小便能以一当十,偏幼年时生的雌雄莫辨,让人垂涎。等大了,宛如换了个坯子似的,长眉入鬓,眼窝深邃,高挺的鼻梁下薄唇一抿,就能让人失了魂。   况且秦东从小跟着秦狩长大,早就对二爷的容貌免疫。   男人嘛,看什么脸,战场上能杀能打,在床上就降服得了婆娘,在家里能扛得起脊梁就够了。   可,和二爷身旁那位佳人站在一起,秦东知道了什么叫做天作之合,什么叫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但论五官,二人不差上下,可二爷身上阳刚之气太盛,被大奶奶那婀娜袅袅的身姿一均匀,莫名的和谐。   再联想大爷那柔弱的小身板,啧啧啧,还是大奶奶和二爷更配。   二人身后,明明有丫鬟婆子小厮亲卫搬来搬去收拾那些药箱,可就是有一种无形的魔力,让众人只能看到这二人的存在。   恍然间,秦东听到自己无意识的感慨一声,“额的娘啊!这怕不是玉帝和王母娘娘下凡了吧!”   “砰”的一声,张先生阖扇,在秦东脑袋上敲了一下,训斥道,“胡言乱语什么!” 第9章   秦东被打的回神,委屈的揉了揉头。   见张先生越过自己,迎向沈楚蓉,再次行了一礼,“张自达替秦家将士们,谢过大奶奶体恤。”   “张先生不必多礼。”   沈楚蓉连忙去扶,见张先生避开,并不在意。   微微一笑,嘱咐身后跟着的茯苓,“你把金疮药给那位被罚的将士送去,功是功,过是过。做错了事该罚,可养好了伤,才不负秦总兵和二爷的心。”   茯苓应声而去,把金疮药小跑送到秦中手中,才又跑到沈楚蓉身后,恭敬站立。   沈楚蓉这话,半句没提起秦朝,甚至,她还朝背对自己的秦狩高喊,“二弟,这金疮药你也留两瓶。”   秦狩抬脚正要走,听了这话,眉目一舒展。她居然猜到自己有伤,那留在她屋里的残血,可吓到了她?   正要应声,梦里的黄袍男子蹦出来耀武扬威,秦狩才稍霁的脸色,复又阴云密布。   应了声,“知道了。”   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沈楚蓉也不以为意,阴晴不定帝王本色。眼下虽未登基称帝,她也要早日习惯才行。   秦中拿了金疮药,再看沈楚蓉和脚步错乱,直接离开的秦狩,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虽狼狈趴在地上,可一双鹰目炯炯有神,朝沈楚蓉一拱手,“多谢沈姑娘赐药,秦中自然不会辜负二爷!”   说罢,把金疮药随手扔给在一旁发呆的秦东,“愣着干嘛,快来给你哥我上药!”   秦东哦了一声,连忙上前。   而沈楚蓉听见他自称秦中,心中了然,他便是秦狩亲卫的头头,一直颇得秦狩和秦仕信任。   只可惜,前世为了秦狩被秦朝所杀,他死后,秦狩这个流血不流泪的汉子,罕见在她面前落了泪。   不过,他犯了什么错,让秦狩居然能下的了手去罚他?   沈楚蓉下意识的,抬头去找秦狩,想找男人要个答案。   可环顾四周,不见那人身影。沈楚蓉忽然想起,他早上,好像莫名其妙生气来着。   罢了,沈楚蓉敛下眼眸,掩盖失落。再抬头,笑意看向张先生,把账本递给他,“这是我嫁妆里的东西,虽然不多,也是我对大家的心意。将士们上阵杀敌辛苦,还请先生莫要推辞。”   张先生见上列着牛羊各五十,整猪五十,三七人参等药材每样俱十多箱,这些,单单牛羊肉就要千余两银子。   时下国土大半战乱,军火粮草运输不畅,南边的药材到了秦州,少也会翻上三倍。这些拿到市面上,少也有万两白银。   张先生原本还不以为然,见此,不由再次对沈楚蓉深深鞠了一躬,“大奶奶大恩,张某定然写信禀告总兵老爷,来日一并嘉赏大爷大奶奶。”   秦仕出身草莽,最早是个屠夫起家,一帮兄弟信服跟着起了现在的家业。他眼下即将满五十,依旧在外征战。   秦军现下攻打下安州,再往南便是黄河,过了黄河,直捣京城。   安州对秦家来说,是边防重地。秦仕亲自坐镇,安抚当地百姓,不准将士入户抢劫等治军严明。秦狩和秦朝则回防到秦州大本营,处理善后事宜,未免不是考验两个儿子,哪个更适合的意思。   此刻,沈楚蓉为秦军捐赠药物,自然是给长子秦朝加分。   张先生虽然觉得秦狩更适合接替主帅,可沈楚蓉的功劳,他也不会埋没。   沈楚蓉听见张先生把秦朝和自己并列,面上笑容不变,慢悠悠开口,“张先生不必如此。楚蓉身为沈家女,外祖父母是前皇商宋家,自知家国天下的道理,不过是为自家将士捐些用不到的药草,何必惊动老爷子。   再说,夫妻不过是林中鸟,大难来了,不推你一把,落井下石就算是好的,哪里能苛求他人共患难呢?先生是经过世事的老人了,想必知道这个道理。”   “是是是,正是这道理!”   张先生心知自己说错了话,不过,听大奶奶这话,是不必告诉老爷,要和大爷撇清关系的意思啊。   那,大奶奶,这送东西的举动,是散财塑造好名声,不敢让大爷动她?还是防止丁家那位表妹进门?   张先生脑中闪过万千念头,心中不由为秦朝可惜。有此等贤妻助阵,那位置,还不是指日可待。偏偏和个有夫之妇的表妹厮混,成何体统!   张先生心底唏嘘,面上却不见任何异常。恭敬领着沈楚蓉去干净的帐中歇息。寻了秦狩,把方才的事情一一讲了。   “夫妻本是林中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秦狩眼底晦涩莫辨,放在檀木桌上的手指敲击几下桌面,而后,猛的一停,似乎是有了决定。   “张先生,劳您带几个文书,把这些牛羊宰了,让伙夫架起锅炉,大锅煮肉,大口喝酒。今日罢训一日,让大家好好歇一日!”   “是!”   张先生应声而去,而秦狩,等人都走了,才站起身,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往秦朝帐中而去。   秦朝昨日又是着火,又和丁卿雅厮混了半夜,直到日头升起还不见醒。   等秦狩站在帐篷外高喊,“大哥,大哥,嫂嫂一早来军中犒赏将士们,你可要去看她一看?”   秦朝从睡梦中猛的惊醒,谁,谁来了??   沈氏??   “沈氏她怎么敢独自一人来军中,大白日的,二弟你说什么梦话!!”   “是不是梦话,大哥你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丁卿雅也听到秦狩隔空高喊,见秦朝就要穿衣起身,眼底闪过一抹恼怒,忙把他拉回被窝,“表哥,怕是秦狩故意坑你的。沈氏一个妇孺人家,犒赏将士们,她哪里来的银钱?还不是要表哥你出去给她善后。”   “你说说也真是的,自己没本事就不要装大,到时候事情闹大了下不来台,还不是表哥你个做相公的给她善后?”   秦朝一想也是,沈楚蓉从京中远嫁秦州,可谁不知沈相国没什么家底,早年就是个穷书生出生,尚了荣成公主才富起来。   至于嫁妆单子,别说秦朝,就连丁氏手中都没有。沈相国把嫁妆单子一份留在了京中相国府的书房,一份给沈楚蓉带着,除了父女二人,谁也不知这嫁妆到底有多少。   当即回了一句,“二弟,你让沈氏回家去。没钱就不要装大,说什么犒赏三军,她倒是有银子才行。”   秦狩也不纠缠,高声应了句,“知道大哥你舍不得丁表妹,得,不耽误你们洞房花烛,我去陪嫂子坐坐说话。”   说着,秦狩抬脚就走,丝毫不顾秦朝被他这句话气的面色发青。   什么叫他舍不得丁表妹,这话里话外,明显是再酸他重美色不重正妻,这要是传到父亲秦仕耳中,会怎么想他?   秦狩这个莽夫,什么时候也有这么多心眼子了?   丁卿雅面色也不好,无媒媾合,算什么洞房花烛。   当初她若不是被人威胁,何至于这么多年不敢回,沦落到今日。   秦朝起身穿衣,丁卿雅见他面有怒色,也不敢再拦,只忽然眼眶一红,从后面抱着秦朝的腰,眼底满是算计,可嘴上依依不舍,“表哥,若是那沈姑娘有气朝表哥你发,你只管让她来刁难我,你可千万别受了她的气。”   “毕竟,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情难自禁,勾引了你。”   “你且放心,我不会让她刁难你。”   秦朝拉着丁卿雅手腕回身,抬手摸了摸她脸颊,“你再去歇会儿,昨夜辛苦了。我去把沈氏撵走,再来陪你。”   “嗯。”   丁卿雅含羞带怯的点头,等秦朝走了,一张美人脸才收起羞涩,满是阴骘。   “沈氏沈楚蓉,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把我的男人给抢走!”   沈楚蓉所在的帐篷,位于秦家营地的中心,虽不是主帐,可也和秦狩秦朝二人等级大差不离。   坐在帐篷里,就能听到外面将士们欢呼,屠夫们宰杀牛羊的绝望嘶吼,竟然也成了热闹的一部分,时不时有人高喊,“大奶奶千岁,多谢大奶奶!”   “多谢二爷!二爷千岁!”   沈楚蓉唇角带笑,自然是得知秦狩下令罢训一天。   于是,整军欢乐,就连受伤的将士,也感染到欢乐气氛,身上的疼痛缓解不少。   秦狩在营地内外走了一圈,于是,秦家大爷沉迷于丁表妹的美色,居然,居然把那么仁慈的大奶奶单独扔在帐篷里,实在是!天理不容!!!   于是,众人纷纷劝秦狩,“二爷,大爷有丁表妹陪着,只大奶奶一人在帐篷里多无聊,您陪陪她说说话去!”   “就是!二爷,快去吧!等下牛肉就出锅了,给大奶奶送去一盘子啊!”   “还有这发面饼,曹大手艺真好!喧腾柔软,大奶奶肯定爱吃!”   “放你娘的屁!大奶奶是京城嫁过来的贵女,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嘿嘿嘿,入伍前连个白/面馒头都没见过的乡巴佬?!”   “滚滚滚!你才没见过白/面馒头呢!!我家里面粉多着呢!”   “哈哈哈哈哈!!!”   他不澄清倒还好,一澄清,众人哄然大笑,只那人一脸不解,他的确是吃过白/面馒头啊!又没说错,笑什么笑!   秦狩原本面露笑意,一听这话,高喝一声,“全体都有!”   瞬间,原本闹成一团的将士瞬间立正,整齐排列在练武场两边,鸦雀无声。   站在阵前,就能感觉阵阵杀气袭来,秦狩满意的点头,“五十圈,什么时候跑完,什么时候吃肉!!”   说完,迈步往沈楚蓉所在的帐篷行去,丝毫不顾身后将士们,各个如丧考妣的脸。   秦二爷是个大骗子!   说好了,今日罢训呢?!   不仅不罢训,甚至!还跑五十圈!!!   有没有天理啊!!!快排个人收了这妖孽!   帐篷内,宋妈妈把一切安置妥当,来禀告给沈楚蓉,“屠夫和衙役给了赏钱,已经率先回去了。只那位姓丁的官人,不知去了哪里,说是没找到人。”   沈楚蓉想起来,是上赶着巴结要来军中的丁氏娘家人。摆了摆手,朝宋妈妈道,“他既然尽心送了牲口来,定是有所求。眼下不在,想必是去找军中相熟的人去了,等我们走的时候,若他还不在,再去寻他。”   宋妈妈点头,犹豫了下,再次开口,“姑娘,还有一件事。方才在外头听那些人讲,丁卿雅昨夜和大爷睡在一处,眼下到现在还没醒呢。我们,要不要去会会这位丁表妹?”   秦狩站在帐篷口,不由屏气凝神,沈楚蓉,她会怎么回答呢?   “会会她?”   沈楚蓉轻笑一声,“你说,我是剥了她的皮,还是抽了她的筋?又或者,把她扔在哪个男人床上,让她名声尽失?” 第10章   宋妈妈愣住,她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让那丁卿雅不要那般嚣张。   毕竟,大爷凯旋回来头一日,便把大爷留在军中。   丁卿雅这摆明了,是给姑娘下马威。若是今日被她欺负,日后只怕更难堪。   如果说,让姑娘手上沾染上了腌臜事儿,才能换来夫妻团聚,恩爱如初。   她宁愿,自己来做这个恶人。   宋妈妈面上闪过一抹坚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沈楚蓉磕了个头,“姑娘只管吩咐,您想让那丁氏什么下场,奴才就能让她是什么下场。”   “所有后果,奴婢一力承担,只求姑娘日后日子顺心,再无这些难缠的人和事。”   沈楚蓉见宋妈妈跪下一愣,而后,连忙扶起她,“妈妈我问你,就算是我今日借你的手,除去了丁卿雅,那日后,万一再冒出个李卿雅,刘卿雅怎么办?”   “姑娘的意思是?”   “这些女人们,是杀不尽斩不完的。与其怪罪她们,倒不如想想那罪魁祸首,是男人。但凡男人们能守住自己,我何必费这些心思。”   若是前世的沈楚蓉,自然不懂这些道理。   吃一堑长一智,她早就看穿了背后的真相。   宋妈妈不由开始心疼起自家姑娘,“都怪那杀千刀的秦朝,自己把姑娘娶回来不珍惜,真是罪该万死!”   “还有那丁表妹,好端端的不在李家做她的夫人,偏生要跟着大爷做个无名份的外室女!自甘下贱!”   秦狩不由随着点头,颇为认同宋妈妈这话。   丁卿雅这般做派,岂不是自甘下贱。   沈氏这般通透,嫁给他大哥那等蠢妇,倒是可惜了。   如果是他娶了这沈氏,自会百般珍惜。   等等……   沈楚蓉是他嫂嫂,又和那黄袍男子牵扯不清,他可不会娶她!   “我看最该万死的,是你这老妇!!”   主仆二人的对话,除了落在秦狩耳中。   自然也落到了听闻沈楚蓉到来,而急匆匆赶来的秦朝耳中。   他事先不知沈楚蓉过来,经过昨夜丁卿雅的枕头风,下意识的以为,沈楚蓉到来是为了刁难丁卿雅。   自然也就忽略了,在一旁忙碌的秦家亲卫和沈楚蓉陪嫁丫鬟搬下的药箱,包括军中宰割牛羊的动静。   一把推开秦狩闯入帐篷,抬脚把宋妈妈踹翻在地,提剑就砍。   面容狰狞,口中怒吼,“我今日,就先斩了你这老妇!”   利剑出鞘,戾气四起。锋利剑刃朝宋妈妈脖颈而去,眼看就要血溅当地。   “不要!”   秦狩听见沈楚蓉惊呼,飞身上前,可即便是他速度再快,到底距离过远,不能及时阻止。   沈楚蓉如何能任由宋妈妈被秦朝所杀,不等多想,拔下红宝发簪,就朝秦朝持剑的右臂刺去。   金簪入骨,血花迸溅,秦朝吃痛,持剑的手一停,反手一个巴掌,把沈楚蓉扇倒在地。   沈楚蓉一个不防,躲闪不急,被打个正着。   疼痛从左脸传到脑仁,嗡嗡作响。   她何曾被人打过巴掌,沈楚蓉眼底一片悲凉。   踉跄两步稳住身形,握紧带血的金簪,硬生生止住眼泪,怒视秦朝。   秦朝,她的相公。本该和他相守到老的男子,要斩杀她视为家人的忠仆,甚至,还对她下手。   秦狩停下要从秦朝手中夺剑的动作,手握成拳。   丹凤眼死死盯住沈楚蓉凝脂小脸,秦狩下手没有留情,眨眼功夫,便泛红让人怜惜。   怒火转到秦朝身上,居然,敢打他罩着的人!   正要上前,悄悄到来的张先生拦住他,小声摇头,“他们是夫妻。”   短短五个字,让秦狩浑身戾气尽消。   从未有过的无力席卷全身,他有什么资格上前?   她沈楚蓉,和秦狩才是夫妻。即便他对她不好,他们也是一家人。   “姑娘!”   宋妈妈死里逃生,见沈楚蓉被打,连忙跪行去扶住主子。   她宁愿自己拿命去换,也不愿自家姑娘受一点儿伤。   沈楚蓉在宋妈妈的帮助下站稳身体,如怒放的芙蓉花。   浑身散发的磅礴怒意,竟有几分让秦朝不敢直视。   “你还敢瞪我?”   秦朝目光在触及沈楚蓉凝脂面上的红/肿时,莫名有点儿心虚。   他没想打她的,谁让她为了这老妇上前,甚至还敢伤了自己。   不过,很快,那点儿心虚在沈楚蓉的怒视下,转成恼意,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火儿。   这般桀骜不驯,就该压在炕上好好凌/辱一番,才对得起她这天姿国色的姿容。   秦朝眼底闪过一抹贪婪,抬起金簪扎破的血洞在唇边吸/吮了一下。   唇角带血,目带偏执,整个人邪肆如妖魅,初见的儒雅外皮彻底被撕破。   “沈氏,我给你个机会。亲自了结了这吃里扒外的老妇,我就不计较你伤了夫君我的罪名。”   “罪名?”   沈楚蓉冷笑一声,“秦朝,你婚前率先有通房百灵怀孕,大婚之日不告而别,夫妻久别,却和有夫之妇丁卿雅厮混。”   “这桩桩件件,你哪一项做的堪配人夫?!”   “我……”秦朝被问住,张口结舌一句也说不出话来。   指着正在为沈楚蓉敷药膏的宋妈妈,质问,“沈氏你为这老妇伤我,就是你的为妻之道?”   “她无过错,你平白无故杀人就是不应该!”   沈楚蓉想到前世宋妈妈等人结局,深吸一口气,吼出从见秦朝第一面就想说的话。   “秦朝!你这一巴掌,绝了我们夫妻的情谊。”   “我,沈楚蓉,要休夫!!”   “你敢!!!”   秦朝气的浑身发抖,这沈氏未免太过张狂。若真让她休夫,他秦朝日后怎么在军中立足。   “自古只有和离休妻,从没有休夫的道理!”   “若没有,我沈楚蓉便做第一个。”   沈楚蓉毫不在意,转身看向秦狩和张先生等人,再往后,是秦军将士们,显然,都被吸引到了此处。   “我同意,我觉得休夫一事甚可。”   秦狩抬手,啪啪两下鼓掌,为沈楚蓉的主意称赞。   “反正大哥你对沈氏喊打喊杀,丁表妹才是你的心尖肉。不如接了沈氏给的休夫书,让丁氏进门。   正好,那李成林,改成秦成林,你也要有个便宜儿子。”   秦朝迎着秦狩嘲讽目光,咬碎牙根。   他知道李成林是自己亲生儿子,可秦军大营的将士们不知道。   秦狩这话,分明是嘲讽他上赶着给人当爹,娶个不贞洁的丁卿雅进门。   将士们听了这话轰然大笑,隐隐有人说话,“大爷真是有毛病,就爱当个现成的爹!”   秦朝脸色几遍,沈楚蓉则趁机会,抬笔写了休夫书拍在秦朝脸上。   气氛一时僵持,秦朝不知要如何下台。   他派去京中打探消息的亲信尚未回来,如果这个当口和沈氏和离。   一旦荣成公主怪罪,惹来父亲厌恶……他怕是和那个位置彻底无望。   沈氏这般绝色,如果不能受用一番就和离,他未免太过吃亏!   沈楚蓉察觉秦朝暗地里打量,厌恶的错开眼。   事到如今还色心不改,活该他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呜呜呜沈姑娘,求你别因为卿雅,再和表哥吵架了!”   正想发飙,一道娇滴滴的哭声从远及近。   秦朝莫名松了口气,等沈氏的怒火在丁卿雅身上发了出去,想必就不会和离了。   大不了,他背地里再去补偿丁表妹。   而沈楚蓉,面上则带了笑意,往帐篷外看去。   她相公的心上人,丁卿雅一身素白襦裙,浑身脂粉不施,小脸楚楚可怜,跪在了黄土地上。   “卿雅愿意任意沈姑娘你处置,只求别难为表哥。”   “丁表妹,我如今是秦府的大奶奶,按理,你该喊我声嫂子。   你这一口一个沈姑娘,是故意刺激我生气,还是没把我放在眼底?”   沈楚蓉质问让丁卿雅愣了一下。   可转念,梨花带雨,砰砰砰的开始磕头,嘴里哀嚎道,“卿雅绝对没有这意思,表嫂你千万不要误会!”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丁卿雅生的不算绝色,五官对比沈楚蓉差了一大截,胜在浑身清雅气质惹人怜惜。   此刻她白罗裙跪在泥地中苦苦求饶,落在一旁秦朝眼中,便是佳人被沈楚蓉无端刁难。   尤其是,一个金樽玉贵的坐着,一个狼狈跪地。   秦朝的心,直接就偏到了胳膊窝里去。   丝毫不顾及,沈楚蓉才被他打了一巴掌。   “沈楚容!你够了!!!”   秦朝把丁卿雅搀扶起来,一脸心疼的扶着她就要往外走。   丁卿雅舒了口气,她赌对了。   蜷缩在秦朝怀中楚楚可怜,小心揪着秦朝的衣袖,恐惧目光看向一旁的沈楚蓉,宛如看到什么魔鬼一般。   “表哥,我害怕!”   “不怕不怕,表哥带你走。”   秦朝心脏被反复拉扯,丁卿雅的依赖让他获得极大满足,弯腰抱起丁卿雅,就往帐篷外走去。   “呵。”   秦狩见秦朝错把鱼目当珍珠,冷嘲一声看向沈楚蓉。   他突然好奇,自家相公拥着别的女人离开。   沈楚蓉她会是什么反应??   然而,沈楚蓉似乎是丝毫不把丁卿雅看在眼底。   目光无喜无悲,甚至,还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洒脱。   秦狩突然就有点儿好奇了。   你说说这沈氏,她明明还比自己小上几岁。   怎么就偏偏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宛如经历过什么沧桑事一般,心死情衰。   原本不想管这事儿的。   秦狩舔了下后牙槽,沈楚蓉眼底迸发的绝望让他整个人恨不能毁天灭地,也要换佳人一笑。   给了张先生一个眼神,张先生无奈叹口气,识趣的出去张罗。   二人当众不避嫌的举动,让虽然在大帐外,可时刻紧盯帐内一举一动将士们议论纷纷。   “呦呵!大爷这是明摆着要下大奶奶面子啊!!”   “可不是,大奶奶拿嫁妆银子给我们整了牛羊牲口。   那丁家的,在军中住了这么久,要吃要喝,可没给弟兄们半点儿好处!”   “别说丁家的,就连大爷,方才还打了大奶奶一巴掌!”   “大爷居然对大奶奶动手,这是脑子进水了吧!”   “大爷这是脑子进水了吧!”   “呵呵,哪里是进水了,分明是被xx糊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   “……”   秦狩朝人群中的秦东等人看了一眼,秦东立刻来了劲儿,大声吆喝。   “走!弟兄们,敢不敢随我去给大奶奶讨个公道!”   早有义气的,直接撸起袖子上前。   可也有人犹豫不敢上前,秦中杵着拐杖,站在伤兵营帐前,高声吆喝。   “大奶奶拿嫁妆出来犒赏弟兄们,分明是把我们当自家兄弟,自家兄弟去给姐妹撑腰,怕什么!”   “对啊!怕什么!!”   秦东率先应和,众人纷纷上前,围住帐篷。   一声声嘲讽,以及围住帐篷的身影,让秦朝停下脚步,面色阴晴不定。   从小到大,虽然秦仕没有刻意区分秦朝和秦狩地位区别。   但秦朝自知不是亲生,一向比秦狩低一头。总觉得比不上秦朝的地位,做事拧巴不痛快。   总觉得以张自达为首的老人,自诩跟着秦仕起兵,对秦朝颇看不上。   眼下,这些人为了沈楚蓉出头,又让他想到了之前过往的不公平。   “你们莫不是要造反?”   秦朝放下丁卿雅,见秦东率领众人围住帐篷,戾声训斥。   “对啊!难不成你们眼中只有秦二爷没有秦大爷?”   丁卿雅见这些五大三粗的大汉看向一旁的秦狩,眼底闪过疑惑。   从她进入秦军便隐隐发现不对,秦朝好像没有秦狩,在这些人心中更重要。   为什么呢?   “大爷说的什么话,他们自然不敢以下犯上。”   人群中分出一条路,张先生晃悠着羽扇进来。   姿态是云淡风轻,可说出的话,却力重千钧。   “老爷来信问二位爷的状况,张某自然据实以报。   大爷,请问为了他人之妇,殴打自己的妻子。若是老爷知道,该当何罪??”   “那还用问?以爹的性格,定然是先打个半死,再夺了秦朝的军权。”   秦狩朝张先生略一拱手,算是谢过对方为沈楚蓉说话。   而后,嘲讽看向秦朝和沈楚蓉,“大哥和丁表妹情真意切,想必是不会在意这军权。不若大哥现下就把虎豹营的兵符交出来,父亲得知说不定就会免了大哥的杖责!”   这话说完,丁卿雅狠狠咬紧牙关,见秦朝被问的一愣,心底一股恐慌弥漫。   自打她打定主意跟着秦朝北上,就做好了对上沈楚蓉的准备。   可无论如何想,都没有想到,沈楚蓉,居然得了秦军上下的心。   张先生,还有这么多将士,甚至包括那位浪荡不羁的二爷秦狩,居然会为了沈楚蓉,逼秦朝妥协。   而她,明明早入军营那么多天,却没有一人维护。   “大哥?秦朝,你说说,这兵权和美人,你怎么选择啊?!”   秦狩见秦朝儒雅五官扭曲了一瞬,不怀好意的逼问。   秦朝深吸一口气,心知今日这事儿不能善罢甘休。   虎豹营的军权不能交,这是秦仕给他的精锐,一旦交出,那个位置就彻底和他无缘。   一咬牙,抬手。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硬生生落在自己脸上。   转身,看向沈楚蓉,“今日怠慢了娘子,是我的过错。我自捆一掌,向娘子道歉。”   丁卿雅趁机扑通一声跪地,跪求沈楚蓉,“大奶奶,你就算是气我勾搭表哥,只管朝我撒气。   何必纵容这些将士为难表哥,他可是你相公啊!你们才是夫妻!!”   一番话,说的秦朝心底格外舒坦。一颗心,不知不觉更偏丁卿雅。   亲手扶她起身,“做错事的是我,和你无关,快起来。”   丁卿雅察觉秦朝怜爱更甚,心中得意。   秦朝的宠爱是她立身之本,好在,这一战,她看似输了个彻底,但却赢了秦朝的心。   小心翼翼抬头,眼底带着自得看向沈楚蓉,自己处处占尽先机,她沈楚蓉,休想赢得表哥的心。   她肯定很生气吧,最好像个泼妇似的,再闹起来!   可入目,却是一道平和目光。   沈楚蓉面容平静,不仅没有怒气,甚至还带着笑容慢悠悠开口。   “丁姑娘,日后你这动不动就下跪的习惯要改一改。秦家大爷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你说你是他的枕边人。   这动不动见人就跪,骨头这么软,岂不是把大爷的面子踩到脚下。”   “噗嗤!”   秦东忍不住笑出声来,大奶奶看似是个温和的人。   这一张嘴啊,明里暗里都在骂秦朝软骨头。   丁卿雅一张脸煞白,见秦朝脸色青白几变,知道他被沈楚蓉说中。   “至于秦家大爷这句歉,楚蓉无福消受。”   沈楚蓉把手中的休书扔给秦朝,“还请秦家大爷签了这个,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婚丧嫁娶,各不相干!”   秦朝额上青筋爆起,他已经自打一巴掌赔罪,这沈氏居然还得寸进尺!   咬牙,绷住儒雅清俊的外皮,秦朝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一抹笑,“娘子定是气还没消,等你气消了,再来说这事儿!”   说着,把休书两下撕成碎片扔在地上,转身离去。   “表哥……”   丁卿雅被抛下,连忙跟了出去。   秦朝不在,她还在这里做什么。   “走喽走喽!牛羊出锅了!吃肉去!!”   秦东吆喝着带众人离去,张先生早就在人群中,开了酒壶,倒出烈酒。   “来来来,都去拿碗!一人一碗酒!!不许贪杯!”   沈楚蓉见众人离去,转身看向一旁的秦狩,“多谢二爷相助。”   如果没有秦狩为自己撑腰,这些将士定然不会为自己说话。   甚至,张先生不惜得罪秦朝,也要逼秦朝为自己赔罪,如果没有秦狩授意,张先生也不会这么做。   “你倒不是太笨。”   秦狩大阔步在软榻上坐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沈楚蓉。   就在她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妥,正要低头查看的时候,缓缓开口,“那你,挑选夫君的眼光,怎么那么差???”   啥???   她挑选夫君???   沈楚蓉想到昨夜床榻上血,秦狩身上有伤还没好。   边从药匣里找金疮药,口中边回答,“秦家的婚事,原本是沈颜蓉和秦朝的,沈颜蓉不愿意嫁过来,才换成了我。”   “你的意思是,如果自己可以选,不会选择秦朝?”   秦狩心底莫名的满足,为自己的猜测而雀跃不已。   “那是自然。”   沈楚蓉拿到药膏,走到秦狩身前,抬手递给他,“给,去擦药!”   秦狩不接,微微一笑,让沈楚蓉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宛如被什么野兽给盯上。一不留神,就要被吞吃入腹。   “我说大嫂啊,我帮了你,讨个谢礼,不过分吧。”   “你,你想要什么谢礼?”   作者有话说:   秦狩:你… 第12章   沈楚蓉站在秦狩面前。   男人虽然坐着,毕竟经过战场的厮杀,血腥气和沙场的硝烟味道,似乎都能隔空嗅到。   加持到秦狩身上,浑身气势让人望之生畏。   沈楚蓉不由的想起前世,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再次在脑中翻滚。   汗滴顺着男人劲腰宽肩蜿蜒而下,有什么,在空气中喷薄欲出。   隐藏在芙蓉锦被下的沈楚蓉瑟瑟发颤,无助的等待最终的审判。   这样的日子,在前世,发生过无数次!   绝对!!   不能再沦落到前世的结局。   鸩酒入腹,宛如实质的疼痛让沈楚蓉回过神来。   她伸手不自觉的按捏住小腹,抿唇重复方才的话。   “你,你想要什么谢礼?”   秦狩眼神闪过一抹兴趣,嫌少有妇孺能直视他,眼神不闪躲。   伸手点着桌面,不答反问,“你想给我什么谢礼?”   “或者说,我的嫂嫂啊,您能给我什么谢礼?!”   秦狩起身,逼近沈楚蓉耳畔,刻意压低声线,透着一股不怀好意。   热气抚过脖颈,沈楚蓉像是被烫了下般,略一瑟缩。   耳畔,男人轻笑一声,不怀好意的呢喃,“嫂子,你什么都给不了我呢~”   沈楚蓉深吸一口气,若说是方才男人露出的只是外表,此刻沈楚蓉确信,秦狩他,就是在故意折腾自己。   叔嫂之间,能有什么谢礼?!   收回给男人的药,沈楚蓉抬眸直视男人,“伤痛在己身,痛快在敌心。秦二爷都不在意这点儿伤,我做嫂子的,瞎操心什么!”   说着,信手把金疮药扔在桌面上。   纤腰一扭,距离秦狩远远的坐下,端茶送客,“秦二爷请吧,将士们在外面等着您一起饮酒呢!”   她表现的太过不在乎,让秦狩不悦的眯眼。   一种莫名的摧毁欲望,让他想把她这镇定外表给毁坏殆尽。   直到,露出内里柔软的芯,任由他来回折腾。   可,转念。   秦狩起身紧随着逼近沈楚蓉,丹凤眼死死盯住,丝毫没有任何波澜的沈楚蓉。   空气凝滞,似乎也察觉到二人之间的诡异气氛,越发稀薄起来,让人憋闷的,喘不上气。   秦狩目光如同小刀一般,在她身上一寸一寸的刮过,一寸一毫的肌肤都不放过。   沈楚蓉强耐住不悦,蹙眉不去看引起这一切的男人。   不要看他,你看了,气了,恼了,这男人反倒是称心如意。   察觉到目光吸引不了沈楚蓉的注意力,悉悉索索的动静传来,似乎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沈楚蓉端着茶杯的手一颤,心如擂鼓,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让她整个人都气到发抖!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大庭广众之下,他居然在脱衣裳!   怀抱着最后一次侥幸,沈楚蓉悄悄的抬眸,朝长身玉立的男人看去。   月白直裰上,青金石纽扣在折射进帐篷内的日头下,闪闪发着金光。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正在解着青金盘扣,喉结上下滚动,平添几分性感。   棱角分明的下颚线上,薄唇不悦抿成一条线,男人明明是在做极为不合适的举动。   可偏偏,他似乎觉得自己受了极大的委屈,语气中带着心不甘情不愿。   “你给我上药,就当抵了谢礼!”   “嗡”的一声,沈楚蓉羞恼上头,前世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再次席卷上心头。   她无助的瑟缩在床角,这男人,就像现在这样,慢条斯理的扯着盘扣,犹如即将把猎物吞吃入腹的野兽,似乎是在为即将品尝的大餐而兴奋。   这男人,哪怕没有记忆,可霸道强势一如既往。   “不可能!”   前世那些骂名,宛如又在耳畔响起。   荡/妇!不/伦!贱人!   你早该沉塘!活着就是累赘!!   沈楚蓉闭眼,痛苦让她红了一双眼,猛的站起,摇头倒退几步,“你休想我再为你上药!”   小茶几上的茶盏应声落地,秦狩下意识的想去拽她,再触及沈楚蓉抗拒的脸色时,硬生生止住脚步。   握住青金纽扣的手猛的用力,青金石应声而碎。   好在,茶不烫,不过时茶渍污湿了她的芙蓉罗裙。   可,扯动右肩带来的疼痛让秦狩呼吸不畅,扯着衣领来回松快两下,才觉得顺畅起来。   “再?”   秦狩停下扯住衣领的手指,抬眸看向沈楚蓉。   佳人精致小脸满是痛苦和挣扎,似乎是秦狩提出让她上药,是什么要了她性命的事情。   艹!   秦狩伸舌舔了下后牙槽,堂堂秦家二爷,虽然没有近过女人身子,可这般被人嫌弃,可真是从未有过。   当即,冷声道,“你不愿就不愿,我还能强迫你不成?”   “你明明就......”   强迫过我四个字尚未说出来,沈楚蓉猛的睁眼。   那些都是前世的事情了,现下的她和秦狩,二人之间一清二白。   只要她小心规避,平安度过这九年,这位秦二爷,未来的九五之尊,定是不会为难她。   至于上药,无非是和未来的帝王结个善缘。   沈楚蓉深吸一口气,睁眼,清澈水眸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慌,“长嫂如母,二爷若想让我上药,也不是不可......”   “小嫂子,你比我还小上几岁,怎么就长嫂如母了?我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小娘!”   不等她说完,秦狩率先打断,直觉这话说完,会被她气死。   沈楚蓉面色一冷,见他月白肩头乌发下,隐隐有殷红露出。   所有反驳的话,都咽到了嗓子里。   罢了。   “秦二爷请吧,外头找个人上药。”   恰巧,秦东奉张先生之命,来请沈楚蓉和秦狩去坐正席。   一进帐篷就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难得二爷需要人帮忙上药,那可是在战场上,杀人见血眼都不眨一下的主儿。   中了一箭,连箭头带血肉一块儿剜下去,还能面不改色继续杀敌。   给二爷上个药,他能在军中吹嘘一辈子!   虎豹营的那些个瘪三,平日里自诩了不得,再了不得,能给二爷上药?   “我来!二爷,我今日给秦中上药,他还夸我手法好呢!我给二爷上药,定然小心翼翼,不会把您给弄疼了!”   秦东跃跃欲试,见倒地的小茶几旁有个金疮药的小药瓶,把茶几扶起,茶壶收好,拿起金疮药的小瓶子就要打开。   然而,嗖的一声风过,秦东看着空空荡荡的手心,险些哇的一声哭出来。   “二爷,您这速度,也实在是太快了!”   “不让上药就不让上呗,做什么欺负人啊!”   “谁稀罕你!”   秦狩可不想让旁人碰他,拿过药阔步往外走去。   他方才故意解开领口,本没有让沈楚蓉上药的意思。叔嫂间的避嫌他还是懂得,不耐烦的,不过是沈楚蓉一层假面。   好像是隔着什么东西似的,让他无论如何,都想把这层虚假的表皮给撕破。   “等等......”   沈楚蓉目光盯住男人宽阔肩膀,因方才的举动,右肩上血痂绽开,缓缓渗出月白直裰,分外明显。   一股愧疚涌上心头,他帮了自己,本该就给个谢礼,无非是上个药,何必如此拧巴!   左右,只要和秉持叔嫂之礼,避开二人产生关联的所有事件。   想必秦狩也不会和前世一般,缠着她不放。   当即,沈楚蓉款步上前,伸手看向秦狩,吩咐秦东,“劳你去找把剪子拿过来。”   转身看向秦狩,“你坐下,我给你上药。”   秦狩浑身戾气被安抚,整个人宛如乖巧的狼狗,端坐在小塌上,虎视眈眈看着碍事的上衣,“是你脱还是我脱?”   这话问的暧昧,沈楚蓉拿着药粉的手一颤,装作没有听懂其中的深意。   “都不用。”   沈楚蓉见秦东拿回剪子,咔嚓咔嚓几下,把右肩剪出个洞口来。   秦狩冷冷刮了一眼多事的秦东,后者挠挠头,他,他好像又得罪了二爷,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沈楚蓉可不知二人的眉眼官司,揭开血衣,她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右肩的伤深可见骨,竟是被人硬生生剜去一块血肉,肩膀上少了一块儿肉,可不就是动辄见血。   也不知是不是无人处理,夏日里炎热,伤口腐烂,狰狞带血。   去除腐肉,新鲜的血液流出,沈楚蓉洒下金疮药粉。   拳头大小的伤口,一瓶竟然不够再来一瓶,两瓶下去,血流止住,沈楚蓉这才重新拿细布裹上伤口,缠过男人肩头绑好,不自觉的嘱咐起来。   “你身上的伤这么严重,早起竟然还去校场和将士们比武,日后不许了。”   “好。”   “还有出行,日后务必坐车坐轿,伤好之前不许骑马!”   “好。”   “还有......”   “那,小嫂子,你剪了我衣裳,再赔我一件,不过分吧?”   佳人一声声嘱咐,秦狩一声声应下。   一旁的秦东,早就惊骇的瞪大眼睛。妈妈咪啊!有生之年!他居然看到二爷这个狼崽子,乖的和大猫一样!   想当初,二爷当胸一刀伤的可比现在重多了,是老爷按在床上才勉强让二爷养了几天。   这大奶奶说一句,应一句,啧啧,真遗憾,除了他谁都没看到!   沈楚蓉包扎的手一停,虽然早知道,秦狩不回乖乖任由自己折腾。可最后,只是一件衣裳,让她莫名松了口气。   可眨眼,就直觉不妥。   嫂子给小叔子做衣裳,若是让旁人看见,怕是又是一场是非。   然而,不等她拒绝,秦狩察言观色,敏锐察觉她的抗拒,直接下了决定,“就这么定了,回头我找小嫂子去拿。秦东,过来,扶着你二爷!”   说罢,吆喝秦东就要离开,   “哎!”秦东连忙上前扶着秦狩,虽然他也没看出来,二爷哪里需要人扶的。   这走的,可比他快多了。   等出了帐篷,秦东有个小小的疑惑,挠了挠头,还是问了出来,“二爷,你不是一向觉得府里面做的衣裳不合身,让秦北给你做的吗?那有了大奶奶,是不是就不用秦北做衣裳了啊?”   秦狩一脚踹过去,不耐烦道,“你今日怎么这般话多?秦东呢?二十板子就把他打废了?换他来伺候!”   秦东狼狈躲过这一脚,应了声赶紧跑了。   秦狩走后,沈楚蓉起身,把沾了血的月白布料捡起,小心在茶几上铺好,发愁的盯着那块儿小小布料。   本来是想上个药两清了,怎么,又成了欠他一件儿衣裳!   “姑娘,”宋妈妈带着茯苓端了双人份的午餐来,见秦狩不在,好奇问道,“二爷呢?”   “走了。”   沈楚蓉把布料叠好,宋妈妈见她面色不好,正要问上几句。   淮山一路小跑,在帐篷口跪下回话,“姑娘,太太派人来接大奶奶回去,说是京城里荣成公主和沈相国来信了!” 第13章   “姥爷他们婚后三个月都没来信,怎么现在这个时候给姑娘写信?”   宋妈妈拿了张薄如蝉翼的小饼,夹进去块儿炙烤羊肉,又放了黄瓜葱丝,才卷成卷儿递给沈楚蓉,边疑惑开口。   “秦家攻破安州,北地尽数归秦家所有,和朝堂隔着黄河南北分治,不来信也不可能。”   不过,前世就是这封信后,沈楚蓉彻底在秦家没了立足之地。   沈楚蓉咽下口中薄脆小饼,饼皮弹牙有嚼劲儿,炙烤羊肉香嫩,黄瓜丝中和了油腻腻的触感,分外好吃。   咽下口中最后一口薄饼,茯苓端上一碗滚烫羊汤。   秦军中伙夫手艺很好,羊汤鲜美没有任何腥味。   香菜蒜苗碧绿在清汤上欺负,宛如碧荷游荡。   沈楚蓉略吃了两口,便放下调羹起身,“妈妈也快趁热吃些,饭后我们就回。”   宋妈妈应下,和茯苓把烤羊肉分了,余下的羊汤一人一碗,三两下便吃的干干净净。   而后,吆喝起随从的丫鬟小厮,装点行囊,准备回去。   对比来时满满的药箱等物,走的时候,东西少的可怜。   不到一个时辰便收拾齐当,宋妈妈扶着沈楚蓉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出秦军大营,沈楚蓉突然撩开车帘,往大军营地看去。   下意识的去寻找那道熟悉身影。   只是,在营帐外围,沈楚蓉看到一抹熟悉身影。   正是今日初次见面的丁卿雅,她在和一个身穿皂荚衙役服的男子拉拉扯扯。   距离过远,沈楚蓉听不见二人在说什么内容,只见那男子不断拉扯丁卿雅衣袖,却不时被丁卿雅挥开。   这是在做什么??   一个念头闪过,沈楚蓉握住车弦,高声喊过宋妈妈,“妈妈,你回头去看,那二人可是丁卿雅和那姓丁的衙役?!”   宋妈妈初始不明白沈楚蓉指的是什么,等回头见二人身影,唬了一跳,“正是他们!”   “让淮山去查查,这位丁姑娘,和这位姓丁的衙役,可有什么过往。”   沈楚蓉放下帘子,不再去看这二人,宋妈妈应下,给淮山指了指那二人的位置,让他带了个小厮去打听。   沈楚蓉一走,秦朝就得知消息。   得知被他派去京城打探消息的秦乙,也随着送信的沈家人从京城回来,连忙让他进来。   秦乙小跑进了帐篷,不等喘匀气,秦朝便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怎么样,可打听了消息?”   秦乙答道,“大爷,奴才无能别的没打听出来,只听到一点儿。”   “快说!”   “沈相爷府中分东西两院,平日里荣成公主和沈颜蓉住的是东院儿,沈相爷和大奶奶住西院儿,大奶奶出嫁后,荣成公主派人把大奶奶住过的院子拆了,说是要建成花园子。”   “奴才想着,荣成公主定是看不上大奶奶的,不然,人才出嫁就把院子拆了,明显是不把大奶奶放在眼底。”   秦朝点头,也觉得这话在理,抬手让秦乙去歇息,自己则疾步去了丁卿雅住处。   帐篷内,只有李成林一个小小少年,正在窗前读书,见秦朝进来,起身行礼,“大舅舅。”   “林哥儿,你娘呢?”   秦朝见李成林不过五六岁,就已经是大人模样,无人监管就苦读诗书,不由颇为欣慰。   抬手揉了下他脑袋,四处不见丁卿雅身影,询问道。   李成林摇头,“我午休醒来就不见娘了。”   见秦朝心情很好,李成林犹豫了下,开口询问,“大舅舅,今日来犒赏将士们的,是不是大舅母?她……”   “为什么,娘不让我去见她啊!”   李成林问话让秦朝不耐烦的皱眉,“你日后不许去见她,万一她朝你下手,你娘和我鞭长莫及,吃了亏可就不好了。”   “哦。”   李成林点头,“可我听张爷爷说,大奶奶是个好人,反倒是大舅舅你和娘……”   行为不端。   不过,为人子不说父母过错,李成林咽下去后半句话,转移话题,“大舅舅,这书我实在是看不懂。我能不能不去看书了?我想跟着二舅舅学武去!”   “学什么学?!当个莽汉有什么出息!”   丁卿雅才一进帐篷,就听见儿子这话。   当即,扭着腰扑倒秦朝怀中,“表哥 ,我这心里实在是苦!”   “我为了他,受了多少罪!不惜跟他那个连男人都算不上的爹和离,也要带他来见你。   他倒好,连读个书都嫌累!”   秦朝连忙拍着丁卿雅的肩膀安慰,“他还小呢,日后就好了。”   说着,看向一旁还有话要说,可不知要怎么开口的李成林,“快去收拾东西,舅舅带你回家。”   “哦。”   李成林满腹愁思,拖着脚步走了。   丁卿雅倒是满脸兴奋,只秦朝疑惑问她,“方才你怎么不在?”   丁卿雅笑脸一僵,目光闪烁,“这不是想着,万一大奶奶生你的气,想私底下找她赔个罪。谁知我刚过去,就看她走了。”   秦朝一听,面上的怀疑消散,冷哼一声。   “你不用忍着她,她没几天的好日子了!”   “那,表哥,我未出门前,就住在咱们东苑里。听闻现在是表嫂子住着,那里风景好,一院子芙蓉花别提多好看了。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不想委屈了咱们林哥儿……”   一番话说的秦朝义气上来,为了亏欠的儿子李成林,他做什么也是愿意的。   当即,一拍胸脯,“这有何难?!我这就传话给母亲,让她吩咐丁氏挪院子!”   “表哥,挪院子就不用了!”   丁卿雅连忙阻拦,“我住进去就挺亏欠表嫂的,让她挪院子就更不安心了。不如,我和林哥儿住西小间,东间宽敞,依旧给表嫂留着!”   “那你们就住东间,让她挪西间去!”   秦朝见丁卿雅张口还想在说什么,伸手抵住丁卿雅红唇,道,“行了,你也不必再劝我。”   秦家,荣锦堂外,沈楚蓉下了马车,便听到里头传来的阵阵笑声。   “太太,您听,我这肚子里的小仔儿,还在动弹呢!”   “哎呦,真的还在动啊!”   丁氏似乎颇为惊讶,百灵笑得越发得意,“可不是呢,定是个活蹦乱跳的小子!”   话未说完,便有丫鬟禀告,“大奶奶来了。”   顿时,笑声停止,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让人惊慌的东西。   沈楚蓉低头轻笑一声,这百灵演的也未免太过了。   不过,效果看似不错。   丁氏面上的怒火几乎就要喷薄而出。   进了纱帘,朝中堂上坐着的二人行礼,“见过太太。”   丁氏也不喊起,慢悠悠的把茶盏放下,砰的一声巨响,整个中堂没有半点儿声音。   百灵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坐等沈楚蓉倒霉。   “沈氏,你今日,私自去了秦军大营?”   沈楚蓉不等丁氏喊起,已经率先起身。   “母亲,并非是私自去。媳妇代替母亲和大爷犒赏秦家将士们,借的是母亲和大爷的名声,秦家将士们,感激的也是秦家。”   “找你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不成?!”   丁氏脸色颇为不好,一旁的百灵见状,抚摸着凸起的小腹,幸灾乐祸的开口。   “沈姐姐,你不报备给太太出门就是不对!还不快跪下向太太请罪?!说不定,太太宽宏大量,还能原谅你!”   “那照你这意思,太太和大爷就不该犒赏将士们?任由那些将士血撒边疆?!”   沈楚蓉抬起眼帘,撇了一眼百灵。   百灵摸着小腹的手一停,咬紧牙关。   若是她敢点头,改日,她不许秦家犒赏为秦家丧命和有功劳的将士这事儿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咬牙,正要认错,忽然见一个刚留头的小厮跑进来,在丁氏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百灵认得他,小名秦丙,是秦朝身前的长随。   他来做什么?   丁氏听完示意那人退下,看着沈楚蓉冷哼一声,示意翡翠捧了个匣子上来,上放着薄薄两封信。   沈楚蓉知道这便是京城里父亲沈相国和继母荣成公主的家书。   示意茯苓接了回来,再次行礼看向丁氏,“若没其他的事,媳妇便先告退了。”   “你且等等。”   丁氏喊住她,“方才朝哥儿从军中传信回来,你丁表妹要住到家里来。”   “家里没有别的空余院子,我看你那东苑收拾的干净整齐,又正好设了个小厨房。   不如就让他们母子住到你那东苑去,你把东厢房挪出来,再让小厨房伺候好汤水,给他们娘两个贴补贴补身体。”   这话一出,百灵面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她作妖了三个月,都不能对这位大奶奶动摇根基。   这位丁表妹倒是好,人还没入秦家,就率先给沈氏眼珠子上插了一根刺。   让秦家大奶奶给还没进门的表妹挪院子,还住到东厢房去,这是把沈楚蓉的脸,往地上踩!   宋妈妈和茯苓几个亲信忍不住了。   从丁表妹要来开始,往日里对丁氏的好宛如喂了狗!   如此明目张胆的给姑娘难堪,分明就是故意的。   沈楚蓉自然也知道丁氏是故意的,目光挪到两封薄薄的信上。   能让丁氏态度如此转变迅速的,除了丁卿雅的到来,还有荣成公主的信。   不知荣成公主,为了对付她又许诺给了秦家什么好东西! 第14章   沈楚蓉抬头,朝丁氏淡淡一笑,“母亲何必如此麻烦,丁表妹看上了东苑,是媳妇的荣幸。”   眼下之意,是愿意把东厢房让给丁卿雅。   “你知道就好。”   丁氏见沈楚蓉不怒反笑,似乎是极为乐意腾出院子,不由悻悻一撇嘴。   “那你现在就回去把东厢房收拾出来,朝哥儿带着你丁表妹和林哥儿在路上,稍后就到家了。”   沈楚蓉站着没动,“母亲,听闻大秦府最左边有一处院子,是当年老爷下令封的。那里多年荒废无人修缮,多处屋倒房倾,可是真的?”   沈楚蓉提起的院子,位于大小秦府边缘,和秦家并不挨着,关上通往秦家院子的大门,就是单独的三进院子。   庭院花阁无一不全,只多年未曾住人,收拾起来怕是要费上一番功夫。   “是有这么一处院子,怎么了?”   丁氏见沈楚蓉提起这院子,眼中闪过一抹深色。   不由坐直身体,死死盯住沈楚蓉。   难道,她得知了什么消息?!   沈楚蓉微微一笑,不把丁氏的打量放在眼中。   “不如媳妇拿嫁妆银子出来贴补一下,这就搬到那里去。至于东苑,表妹带着儿子行动不便,只是一个东厢房,未免委屈了表妹。”   “你倒是大方!”   丁氏冷哼一声,明白沈楚蓉的心思。   这是惹不起躲得起,唯恐丁卿雅后续再作妖,提前躲避。   不过,想到沈楚蓉自打进门后,这阵子对她也算是尽心。   丁氏挥挥手,懒得和她一般计较。   “那院子你想住就住吧,只挨着街面上还有几户人家,让秦狩带上几个亲兵把院子买回来,别让人冲撞了你。”   得罪人的事情,就让二儿子秦狩去。   哪怕是因为大儿子秦朝才有的这祸事。   沈楚蓉唇角勾起冷嘲笑意,可转念,就化作真诚实意的道谢。   “多谢母亲。”   不管怎么样,能脱离秦朝和丁卿雅,单门独户的过日子就是好事。   等沈楚蓉拿上钥匙,道谢走了,百灵才好奇看向丁氏,小声询问,“太太,就这么让沈姐姐搬过去了?”   她说一句就能搬家。   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借机会要点儿别的?   丁氏一眼看穿她的打算,茶杯一端,“百灵,你要知道,沈氏她虽然不得朝哥儿喜欢,可她父亲是当朝沈相国,权倾朝野。   生母出身皇商宋家,富可敌国,至于继母,是今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荣成公主。”   “至于沈氏本人,三岁读诗书,五岁识大家,十二岁进宫,皇后便想为太子定下为太子妃,后因为荣成公主反对才作罢。”   “至于你?呵呵……”   丁氏小声中的嘲讽不言而喻,百灵听了,一张脸涨的通红。   丁氏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她不配。   百灵不知父母是谁,自小在青楼长大,去年被秦朝接到府里,去年底怀孕,到现在才七个月。   她有如今的生活,对比楼里的姐妹不用迎来送往,可以说,全靠秦朝的喜欢。   可,那又如何?!   百灵捏紧衣袖,就算是沈楚蓉什么都有,可她没有男人的爱,那就相当于什么都没有。   沈楚蓉出了荣锦堂,连翘一脸愤愤不平,嘀咕道,“姑娘,大爷还有丁表妹也太过分了!!!   姑娘在这东苑住的好好的,前几日才刚让人搭了小厨房!!!收拾好她来擎个现成,过分!!!”   “连翘说得对,姑娘,那大秦府外头的院子,荒废了那么多年,您真的要搬进去?!”   茯苓也跟着打抱不平,沈楚蓉回头,见宋妈妈虽然还没说话,但整个人也似乎都不赞同她方才的决定。   轻轻晃动了下手中的钥匙,沈楚蓉转身往大秦府外的夹道走去。   从夹道往东,一条笔直的青石街道。街道尽头,是一座大红朱木双开金兽门。   拿钥匙打开大门,入内,是干净整洁的庭院。   宋妈妈愣了一下,“这,姑娘,怎么看这院子,时常有人打扫?”   沈楚蓉摇摇头,推开吱吱呀呀作响的大门,熟门熟路进了院落。   高大的梧桐树叶,在夏日里微风婆娑作响。蝉鸣蛙叫,热闹一片。   五间带有前檐的正房,东西两座倒厦,从倒厦两边顺着栏杆往前院去,是一进花园假山。   假山旁是个九尺见方的池塘,塘中有荷叶田田,粉嫩荷花并青嫩莲蓬随风摇摆,有蜻蜓点水,涟漪四起。   池塘旁是一座凉亭,上面石亭石椅上摆着茶壶茶盏。   沈楚蓉上了凉亭,触摸了下茶盏,触手温热,明显是有人在的。   那么,人呢???   难不成,这荒凉庭院一角,居然有人来?   “这里平日里有人住?那姑娘你住进来,是不是不太安全?”   宋妈妈见茶杯唬了一跳,沈楚蓉也不由蹙眉。   她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   只知道前世,秦仕这个曾经秦家的家主,临死前,要求住进这所院落。   而在秦仕死后,这里成为秦家幽禁沈楚蓉的地方。   也是在这里,她渡过最后的时间。   不过,既然丁氏答应让她搬进来,想必是没人住的。   沈楚蓉怀念的看了下这处庭院。   就算是有人盯着这处院落,也来不及了。   她是不可能和丁卿雅住在一起的,哪怕是要得罪人,也只能住进来。   当即转身吩咐宋妈妈,“妈妈,你等下就派人来收拾院子。我们前几日对好的嫁妆,直接让淮山带着小厮搬进来。   余下的,搬进来再整理。最晚明日,我便要住进来。”   宋妈妈虽然觉得赶,但见沈楚蓉决心已下,只能答应下来。   而等主仆几人离去,秦狩从凉亭上翻身下来,盯住沈楚蓉离去背影,面色不虞。   抬手打了个响指,秦东从大秦府外翻身而进,“二爷。”   “你带人把这院子里,我平日里睡觉的被褥收拾干净。再去打听一下,怎么这沈氏,突然就要搬院子了。”   秦东挠挠头,“我今日遇到秦丙,他说,是丁姑娘要带着李家的小少爷,一起住到大奶奶的东苑去……”   “呵。”   秦狩扯了下嘴角,“我这大哥,还真是想着妻妾大被同眠啊!”   而沈楚蓉,带着宋妈妈回到东苑,便见丁卿雅带着李成林和一并伺候秦朝的小厮在门外等候。   一见沈楚蓉,丁卿雅率先上前道歉,“沈姑娘,啊,不,表嫂,不好意思,我,要来给你添麻烦了…”   作者有话说:   小天使们可看到最新章节按个爪~都有小红包呀~比心 第15章   “呵!”   连翘见丁卿雅一脸我明知我来会打扰你,但是我就是要犯贱的表情。   冷哼一声,小声嘀咕,“知道不被欢迎还来,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连翘!”   宋妈妈假意训斥了一下,见沈楚蓉面色不变,心知她也是赞同的。   朝嘟着嘴一脸不服气的连翘道,“人家没有当客人的本分,怎么,你离开京城太久,连相国府里待客的规矩都忘了?!”   “哼!她算哪门子的客人?!贱人还差不多!”   连翘脸一扭,来到宋妈妈身后,看也不看丁卿雅一眼。   “丁表妹对不住,我这丫鬟被惯坏了。”   沈楚蓉颔首,“你是来挑院子的吧,不过,你的行李呢?”   她能有什么行李?嫁妆早被李家给扣下了!   丁卿雅端着的笑意一僵硬,心底暗骂了一句。   这沈楚蓉是个不好对付的,可她手底下,这几个丫鬟妈妈更是棘手难搞。   各个话里带刺,讽刺她不请自动上门。   当即抬手狠狠掐了下手腕,不说行李,只朝沈楚蓉哭道,“我知道我不经表嫂同意搬进来,让表嫂生气了。   我带着林儿,实在是没办法……”   说着,丁卿雅推搡着儿子李成林,示意他也跟着说话。   见他对着沈楚蓉发呆,眼中透着几分孺慕之情。   心底一股儿邪火儿上来,啪的一下,一巴掌把李成林的脸给闪歪了。   “见到你舅妈,还不快喊人!感谢你舅妈收留你,才不至于让你沦落到外头,跟那些乞丐娼妇抢吃的!”   李成林本就对沈楚蓉充满好奇,见到本人自然好一番打量。   这个舅妈,生的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皮肤比娘擦了粉还要白,人看起来也是博学多识的样子,根本不像娘说的,是个趾高气昂的大小姐。   如果,她是娘就好了。   一定不会动不动就打人……   只李成林还没来得及问出来,就挨了丁卿雅一巴掌。   小脸顿时通红,葡萄似的大眼噙着泪水,眨呀眨的要落不落,分外可怜。   啧啧啧,真是造孽。   宋妈妈不由摇摇头,颇为不赞同丁卿雅的教育方法。   这丁家表妹真是没有半点儿聪明劲儿。   儿子眼瞅着就五六岁,是记事儿的年纪。可这丁卿雅动不动就对儿子下手,这不是摆明了要儿子记恨自己。   李成林挨了一下,想扑到沈楚蓉怀里又不敢,瑟缩在原地,不敢哭也不敢动。   落在丁卿雅眼中,又是觉得儿子窝囊,又是觉得让沈楚蓉看了笑话,一张脸色青白几变,抬手又要扇过去。   “宋妈妈,”沈楚蓉见丁卿雅一下不成又来一下,喊了声宋妈妈。   宋妈妈干惯了活儿,手劲儿很大。   抬手就握住丁卿雅要打人的手腕,丁卿雅挣扎几下,也没有能挣脱开,又怒又怕。   看着沈楚蓉高声尖叫,“沈楚蓉,你什么意思!你不想我住到你这院子里,难道要对我动手?!”   沈楚蓉微微一笑,示意宋妈妈放开她。   宋妈妈悻悻的松开手,丁卿雅一个不防,险些踉跄倒地。   好不容易站稳以后,揉着被宋妈妈弄疼的胳膊,耳边,是沈楚蓉轻柔声音,缓缓开口。   “动手是不敢的,毕竟丁表妹生的娇贵,万一碰破了皮,我不好跟大爷解释。”   “不过,若是母亲知道嫡亲的外甥身上有伤,丁表妹啊,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这话一出,丁卿雅揉着手腕的手一停。   她是李成林的亲娘,对李成林自然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可那是在李家的时候,李成林不是李家血肉,自然李家人不会多管闲事。   眼下跟着表哥到了秦家,如果姑姑知道自己对亲孙子下手,怕是不会轻饶。   万一,李成林说出来揍他的事情,姑姑还会心疼自己,让她嫁给表哥吗?   丁卿雅想到这里,脸色阴沉了许多。   而李成林听到沈楚蓉阻拦,眼睛一亮,扑到沈楚蓉身边,抱着她脚丫子小声抽噎,“舅妈,我疼……”   沈楚蓉蹲下身子,摸了摸李成林细软发顶,轻生问他,“你乖乖的去见姑奶奶,跟着宋妈妈不要走丢好不好?”   李成林乖巧点头,小心翼翼的扭头看了眼丁卿雅,见她面色不是狰狞吓人的模样。   才拍着小胸口松了口气,小小声问,“那,舅妈,我能不能跟着姑奶奶住……   如果跟着姑奶奶住,是不是以后就可以常常见到您了?”   沈楚蓉再次抬手,摸了摸李成林头顶,没吭声。   李成林是丁卿雅的儿子,前世,这孩子离家在外读书,鲜少回来。   为了避嫌,今生还是不要接近的好。   起身,沈楚蓉看向宋妈妈,“你带茯苓送李小少爷去见太太。”   宋妈妈牵着李成林就要走,丁卿雅刚想阻拦。   沈楚蓉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拿出院门的钥匙,转移话题,“丁表妹想要住哪一件房,来,我给你钥匙。”   丁卿雅顿时顾不上儿子,跟着沈楚蓉的身影走到院子中。   “哎呀,表嫂,这东厢房看起来不错。喲!这是檀木珐琅书桌吧,正好给林儿做书房。”   “这三间正房也不错,啧啧,这可是汝窑的花瓶,前朝徽宗的花鸟画,这正房适合用来待客。”   “这芙蓉花的花苞快要开了吧,等开了后,我和表哥正好坐在凉亭里赏花…”   “咦?这西厢房的床是新的吧?看起来没用过,正好我和表哥还缺张新床……”   “这是刚搭建的小厨房吧?哎呦呦,可是巧了,我最近身上不痛快,让厨娘多熬些补气血的参汤来!”   “……”   丁卿雅把整个东苑逛了个遍,然后,才颇为不好意思的看向沈楚蓉。   “哎呀,表嫂,您这心灵手巧的,东苑收拾的我没有一处不喜欢,真是好难选择住在哪里啊!”   “这有什么。”   沈楚蓉静静的看着她演,正巧,余光瞥见宋妈妈送完李成林,带着十几个粗壮婆子和小厮在门口等着。   嘴角的笑意更真,看向丁卿雅,“既然丁表妹选不出来,那我就把整个东苑留给表妹。”   丁卿雅听见沈楚蓉要把东苑都留给自己,贪婪的搓了搓手,“这多不好意思啊,那,表嫂你要住到哪里去?”   “要不这样,正房和东间房我都住,表嫂你把西间的拔步床留给我,剩下的地方,挤挤也就够了!”   “宋妈妈,动手吧。”   沈楚蓉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当是放了个屁,没听到。   宋妈妈得了吩咐,立即率领小厮婆子进来。   于是,在丁卿雅懵逼的目光中。   她的檀木珐琅书桌,她的汝窑花瓶,她的徽宗字画,她的拔步床。   甚至,她的芙蓉花,都被挖出来,装到花盆里整整齐齐的搬出东苑。   从东苑,搬到大秦府外的院子,一趟一趟,东苑逐渐被清空。   看着毫无装饰的白墙和青砖地面,丁卿雅欲哭无泪。   她是想住到东苑没错!   前提是,沈楚蓉的这些嫁妆留下,供她住的舒舒服服的。   可眼下,沈楚蓉把这些都搬走了,她难道,要住这空屋子去?!   正想拍着大腿哭,见秦朝秦狩兄弟二人往东苑而来。   丁卿雅顿时眼含泪水,奔着秦朝而去,口中百转千回的娇嗔,“表哥~~你看看嫂子她……”   秦朝是被秦狩从书房叫过来的,理由是,大嫂搬家,大哥不能不知道。   毕竟,沈楚蓉她搬的地方,可是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   沈氏能不搬,最好不要搬家。   秦朝原本不解,为何沈氏搬家要自己在场。   等到了东苑,看着空无一物的院子,以及扑到怀中,未语泪先流,捂脸抽噎的丁卿雅。   额头青筋直冒,对着正带着宋妈妈收尾的沈楚蓉训斥。   “沈氏,你如果不想让卿雅搬进来就直接拒绝,为什么要说一套做一套?”   沈楚蓉放下手中的花盆,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收敛。   花盆落地,芙蓉花苞也随之一颤。   秦狩看了,心中竟然颇不是滋味。   他好像,带着大哥来错了。   不就是个院子嘛,虽然是那谁住过的,对他有特殊意义。   可让给沈氏,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作者有话说:   我们秦狩这么做,有隐情哒~大家不要怪他哦~ 第16章   丁卿雅见秦朝为自己出头,眼底的喜意压都压不住。   方才沈楚蓉她不是还问,为什么她没有行李?   那就把她的嫁妆抬回来,当行李!   整个人蜷缩在秦朝怀中,楚楚可怜,“对啊,表嫂,你不想让我搬进来就直说啊!为什么要把这些家具被褥都搬走,你这样,让我怎么住呢??”   “大爷和丁表妹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   沈楚蓉拦住要为自己出头的宋妈妈,看了眼一脸愧疚的秦狩。   这事儿,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怎么一脸愧疚的盯着自己??   收回目光,落在一脸疼爱呵护的秦朝和柔弱的宛如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的丁卿雅身上,沈楚蓉扯了下嘴角,心口莫名一涩。   她还是秦朝名正言顺,八台大轿娶过来的正妻。   秦朝莫名其妙的厌恶和嫌弃也就罢了,当着她的面,对丁卿雅百般怜爱,分明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再联想前世,至死,她都不知道秦朝为何会厌恶自己,甚至,要把她送到秦狩的床上。   为什么呢?   她出身沈相国府,难道,就为了讨好荣成公主这个继母?   沈楚蓉摒弃杂思,深吸口气,指着满院子还没收走的芙蓉花,以及散落的桌椅板凳朝秦朝开口。   “大爷,这些都是我的嫁妆,大爷难不成,要用正妻的嫁妆来金屋藏娇?   其次,我已经禀告太太,太太许我搬家,把这东苑让给丁表妹。”   “身为正妻,要为和自家男人有私的表妹让院子不说,甚至,要逼着留下嫁妆,捅破天,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沈楚容话音未落,见丁卿雅被质问的不敢抬头,怜惜大起,秦朝脸一黑,觉得沈楚蓉这话荒谬至极。   “这分明是我秦家的东西,怎么就成了你的嫁妆?!”   “大哥……这的确是嫂子的嫁妆,你看那檀木桌上,还有皇商宋家的标识。是宋家送过来,给大嫂的添妆。”   秦狩眼尖,指着桌椅上不起眼的芙蓉花暗纹说道。   而后,心底那股不自在略微缓解了些。   他虽然带着秦朝来闹事,可他现在帮沈氏说话,应该,能够功过相抵了。   秦朝寻声看过去,除了桌椅上有芙蓉花暗纹,连花盆上甚至也有。   丁卿雅小声嘀咕了句,“不就是芙蓉花暗纹嘛,什么宋家不宋家的标识。二弟,你不会信口胡说八道的吧。”   秦狩看都没看他一眼,嘲讽看向秦朝,“大哥这品味,是一个不如一个啊。”   “若是父亲知道,怕是会朝大哥好好聊聊……”   皇商宋家的标识自打嫡女宋慧嫁给沈相国,便变成了芙蓉花的样式,因为嫡女最爱芙蓉。   这是天底下,人尽皆知的事情。   只可惜,自打宋慧死后不久,荣成公主嫁给沈相国后。   宋家行事越发低调,几乎不见踪影。听说是搬家到福建那边去,做起了海运生意。   再联想沈楚蓉的质问,宋家为唯一的外甥女准备嫁妆,也不是不可能。   秦朝这一冷静,也不由回过味来。   他原本,只是让丁卿雅和李成林搬到东苑让沈楚蓉照顾,沈氏能拿出百年人参给百灵,可见手里还有好东西,正好给受了苦的丁氏母子给补补。   不过,谁料这沈氏是个有脾气的,不动声色说服母亲答应她搬院子,把东苑留给丁卿雅和李成林,事情一下子就变了味。   当众冤枉嫡妻,逼对方搬院子留下嫁妆,还是为了表妹。   秦朝不用想,就能知道以张先生为首的谋士等,会在给父亲秦仕的信中如何告状。   那他,以后还能和那个位置有关吗?   秦朝绷住儒雅的皮,目光深深看了眼沈楚蓉。   一身家常半旧黛青绫罗裙儿,乌黑发间不过几个芙蓉花样式的玉簪子,素净装扮越发显得五官娇媚。   此刻她即便有怒气,也依旧难掩出尘气质。   平心而论,沈氏这模样,比丁卿雅强上许多。   可惜了,怎么就不是荣成公主的亲生女呢!   不然,他定是要和她做一对恩爱夫妻,什么丁表妹百灵,都抛到脑后去!   唯一之计……   秦朝抬手把依偎在怀里的丁卿雅推开,啪的一声,一巴掌扇了过去。   “丁表妹,你身为客人未免太过跋扈。去,给沈氏道歉,让她搬回来东苑住。”   丁卿雅被这巴掌给打蒙圈了,平日儒雅随和的秦朝,居然会动手打人!   捂着脸往后踉跄几下,摇摇欲坠。   她,她跋扈??   让这沈楚蓉搬院子,不是表哥和她商量好的吗?怎么就成了自己的过错。   然而,见秦朝隐藏在眼底的阴狠,丁卿雅朝沈楚蓉,没什么诚意的福了一福,“是卿雅冲撞了沈姑娘,还请姑娘原谅。”   有事表嫂子,无事沈姑娘。   沈楚蓉懒得和丁卿雅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示意宋妈妈等把家具搬出去。   而后,来到院门口,看向秦朝,“既然误会已经解除,就让丁表妹和李家小少爷搬进东苑。   大爷不如也想想,给丁表妹什么身份?   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住着,外头提起来也不好看。”   秦朝脸色很不好看,可还是微笑道,“沈氏,既然你不喜欢,她们就不住东苑,你把那些行李再搬回来。日后,我不让表妹她来叨扰你。”   呵。   只字不提,会给丁卿雅什么名分。   沈楚蓉心底冷笑,面上也带出几分嘲讽,“那丁表妹闹得这一遭事儿,不就是白闹了?”   东苑不能住,名分也没有,瞎折腾一场!   丁卿雅听闻不让住东苑,又见秦朝岔开名分的事情。   脸一白,再听到沈楚蓉不加掩饰的嘲讽,分明是在笑自己,一番算计落了空。   心底的恨意更深,可表面,柔情蜜意的,满是委屈的看向秦朝,“表哥……”   秦朝面色顿时犹豫起来,一个是生了他儿子的丁卿雅,一个是尚未圆房,只见过几面的沈楚蓉,孰轻孰重,自然一清二楚。   可,沈氏背后有皇商宋家,如果能够趁机拉拢过来……   沈氏本人,也比丁卿雅强上不少,如果能生育一个嫡子……   目光在沈楚蓉身上打了个转儿,沈楚蓉下意识的蹙眉,秦朝的目光带着色意,厌恶让她冷了脸。   一根被用烂掉的老黄瓜!居然也敢对她有了心思!   秦朝忽视丁卿雅的哀求目光,自然也忽视了沈楚蓉一闪而过的厌恶,心底飞速盘算起来利弊。   没等他想明白,一旁秦狩突然起身。   端起青瓷花盆里含苞欲放的芙蓉花,朝沈楚蓉道,“嫂子,你要搬到哪里去?前头带路。” 第17章   秦狩不等沈楚蓉答应,已经率先端着花盆起身。   沈楚蓉见状,朝秦朝福了一礼,也转身离去。   秦朝张口想要挽留,可经过方才一番折腾,发现,他竟然和沈氏无话可说!   沈氏在京城中少有才名,比起其妹沈颜蓉不知强上多少。   就连当今皇后,也曾多次夸赞沈氏。   秦朝自诩不像二弟那般是个只知道打仗的莽汉,向来是以自己读书多为骄傲。   可这班骄傲的他,对上沈楚蓉,居然不知道要对沈氏说什么,才能阻止她搬院子的念头。   秦朝盯着沈楚蓉背影,露出一抹想不明白的疑惑。   他是沈楚蓉的夫君,为什么,她待秦朝这个莽汉,还要比自己亲近?   丁卿雅发现秦朝目光紧紧落在沈楚蓉身上,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心底生出恐慌。   她比秦朝要小 ,可比沈楚蓉要大上几岁,又生过孩子,皮松肉垂,深夜里看到自己也曾被吓到。   到底是不如小姑娘们肉嫩,得男人喜欢!   尤其是沈楚蓉那个骚蹄子,模样好家事好,如果不能一下踩死,只怕后患无穷!   丁卿雅眼底渐渐浮现出阴鸷恶意,看的一旁的宋妈妈心底一个咯噔。   宋妈妈立即招呼丫鬟婆子,把整个东苑收拾的干干净净,连掉下的芙蓉叶子,都捡起来扔到花盆里带走。   而后朝秦朝福了礼,道,“大爷,大奶奶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这就把东苑让给表姑娘。”   秦朝闻言,再次想起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丁卿雅,见整个东苑人去楼空,只剩下丁卿雅和秦朝二人。   明明是盛夏六月天,可秦朝见沈楚蓉跟在秦狩身后,头也不回地背影。   突然觉得心口缺了一块儿,宛如凛冽寒冬,嗖嗖只冒冷风。   丁卿雅一腔算盘落了空,心中颇为不甘。   见秦朝盯着沈楚蓉背影,恨得牙根子痒痒。   扭曲着一张脸,可看向秦朝时候,压下嫉妒,挽着秦朝胳膊,丰润蹭着他胳膊肘,满是暗示开口,“表哥,你真的不让我和林哥儿搬进东苑吗?沈氏她已经搬走了,空着也是空着……”   “你要是想让人说,未进门就逼走秦家大奶奶为你腾院子,你就搬!”   秦朝没了耐心,一把甩开丁卿雅。   见她满脸错愕,似乎是不相信秦朝居然会推开自己。   忍着不耐,开口安慰,“我去书房还有事情要忙,你自己做主就行!”   丁卿雅刚想说什么,秦朝已经直接转身离开。   唯留下丁卿雅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东苑。   半晌,她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沈!!楚!!!蓉!!!!”   我们没完!!!   离开东苑,离开那让人作呕的秦朝和丁卿雅,沈楚蓉觉得空气都清新几分。   再想到以后单门独户的生活,虽然不能立马和秦朝和离,但整个人不由神清气爽起来。   抵达院子,秦狩放下芙蓉花盆,准备就近原则,坐在鼓凳上歇息。   沈楚蓉见他受伤的胳膊隐隐有血渍从靛蓝布料中渗出,洇开在暗纹竹石图样上分外明显。   连忙喊茯苓,“快去把金疮药拿来。”   “不用。”   秦狩蹙眉,那点儿伤不值得她挂念。   他又不是秦朝那等书生,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上阵杀敌,受伤是常态。   “嫂子不如想想给这院子改个名字,总不能这么胡乱叫着。”   沈楚蓉见茯苓已经机灵的去了,才转身打量整个庭院。   满院放了芙蓉花,和假山荷花倒也相映成趣,青砖黛瓦格外干净,不似是久未住人的荒凉。   远处,凉亭假山楼阁交相呼应,近处,沈楚蓉低头摸了下含苞待放的芙蓉花,烟粉花瓣触感细腻柔和,让人心生愉悦。   然而,整院清新雅致的格调,和一旁铁骨铮铮的秦狩格外的不匹配。   他似乎是警惕惯了,即便是像现在的放松时刻也脊背挺直,整个人宛如绷紧的弓弦,似乎下一刻,便要上阵杀敌。   在这样锐利逼人的气势中,很容易让人忽略他原本的长相。   沈楚蓉瞧瞧打量,他本就长眉入鬓,直鼻薄唇,丹凤眼若是再柔和几分,只怕后院的女人,比秦朝这个大哥还要多。   等等……   深邃的眼眸似是蕴藏着笑意,薄唇微启,“嫂子?”   沈楚蓉一激灵,意识到自己竟然看秦狩入了迷!   嫣红色泽悄悄染上耳垂,她心如擂鼓,连忙收回目光,落在身前的芙蓉花上。   丝毫没有留意男人眼中笑意转变为幽深晦涩,甚至,在触及她嫣红耳垂时,喉结还不自知的上下滚动了一下。   “就叫芙蓉阁吧。”   接着,沈楚蓉唯恐秦狩说出什么不能听的话,补充道。   “我以后也能体会一番’露卧一丛莲叶畔,芙蓉香细水风凉’的美景了。”   好在,秦狩没有追究她看入迷的念头,而是接上了她的话头,这让沈楚蓉很是松了口气。   “这是前朝朱敦儒的词,后面那句,浮世事,能有几多长 ,很是不错。”   秦狩倒是没想到,沈楚蓉居然说出这么冷门的词,正巧他记得,接了下句。   而沈楚蓉等秦朝一开口,便直觉不对。   这词下句分明是枕上是仙乡,秦朝他故意避开了这句。   叔嫂间,谈及枕上,便似乎有了不可言说的暧昧。   而二人,分明是什么也没有的关系。   秦狩刻意避开,倒像是有什么似的。   尤其是,在她看他入迷之后。   凉亭内外,气氛一时僵持。   秦狩见沈楚蓉突然沉默,把整首词翻来覆去的念了几遍,越念越觉得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起身告辞,“改日让人做了牌匾送来,今日晚了,嫂嫂早日安歇。”   说完,一个鹞子翻身,翻过了院墙直接去了隔壁大秦府。   动作娴熟,分明是早就做惯了的。   沈楚蓉眉心一跳,联想来看这芙蓉阁时,凉亭里放的茶盏,知道是秦狩常来这里。   这算是她,抢了未来帝王的地盘?   没等她心情平复,茯苓一手拿着金疮药,一边疾步匆匆的过来。   她平日很是稳重,鲜少有这样着急的神色。   “怎么了?可是嫁妆有什么不妥?”   沈楚蓉率先询问,而茯苓则脸上一白,“姑娘,嫁妆没事…有事的是……”   说着,她好像极为难以启齿似的,一咬牙,一跺脚,闭眼豁了出去。   “姑娘,您要住的屋子里,有男人的衣裳!!!”   作者有话说:   本章用到的诗词:   望江南   朱敦儒 〔宋代〕   炎昼永,初夜月侵床。露卧一丛莲叶畔,芙蓉香细水风凉,枕上是仙乡。   浮世事,能有几多长。白日明朝依旧在,黄花非晚是重阳,不用苦思量。 第18章   “姑娘,这可怎么办啊!”   茯苓素来稳重,此刻也没了主意。   内有百灵怀着孕,外有丁卿雅虎视眈眈,这二人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如果知道姑娘屋里有男人衣裳,那此事必定不能善罢甘休。   沈楚蓉面上闪过一抹惊诧。   早先见秦狩翻墙动作熟练,她就猜到了,秦狩常来这处院子。   可住的屋子里有男人衣裳,依旧让她心底咯噔一下。   她搬来芙蓉阁是丁氏点头同意的,可若是这里之前是秦狩住……   事已至此,多想无用。   沈楚蓉起身往东厢房走去,果然,内里墙体刷的四面通白,没有多年荒废的痕迹。   墙角处略有些发灰和蜘蛛网丝,宋妈妈正带着丫鬟收拾,顺墙边摆放着檀木珐琅桌椅衣柜等,这些都是她的嫁妆。   见沈楚蓉进来,身后跟着茯苓,宋妈妈知道她知道了。   把墙角一个酸枝木的箱子递过来,“姑娘,就是这个。”   沈楚蓉接在手中,见箱子不过一臂长短,高越一尺左右。   四周雕刻祥符纹,打开半开的兽首锁,里头,是看着年头就比较久的布料。   伸手捻了下布料,细腻柔软,颜色也是鲜嫩的竹绿。   只不过,用料不是很好,细棉布做成,年代久了甚至有些褪色。   是男孩的衣裳,和沈楚蓉想的成年男人的衣裳相差甚远。   不过,再往下翻,少也有十多件,皆是夏季着装。   从幼童到成年,衣裳颜色逐渐变深,而布料则是统一的细棉布。   这样的布料,对普通人家是好衣裳。   可对于秦家这样的豪门大族,就连丫鬟婆子还有秦家亲卫的衣裳,都要比这棉布要好上一些。   沈楚蓉左思右想不得其法,索性仍旧合上盖子,递给宋妈妈,“让淮山给二爷送过去,顺便送过去两瓶金疮药,就拿宫里的药材制成的那批,药效好,他今日搬花盆受了伤。”   “姑娘,您怎么知道是二爷的东西?”   宋妈妈很是好奇,这没名没姓的,秦家可是有两位爷。   万一送错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沈楚蓉没解释,见外头金乌西垂,淮山拿了箱子出去,正好迎着夕阳,分外温馨。   夏日里日头长,一日忙了许多事,闲下来,沈楚蓉竟觉得身疲力竭。   宋妈妈连忙让她上了软榻,褪去衣裳服饰她梳洗。   只,衣裳刚解开,就见一封红漆信掉在青砖地上,上写着女沈楚蓉亲启,正是从京城送回的信件。   宋妈妈捡起来递给沈楚蓉,道,“姑娘,要不先把姑娘和老爷的信打开?”   沈楚蓉摇摇头,随手把信件窝成一团,扔到了熏屋子的艾草盆中。   火舌吞噬信件,噼里啪啦几下,就化成灰烬,和艾草灰融成一体。   “姑娘?”   宋妈妈不解的看了过去,就算是姑娘不想看公主写的什么信件,沈相国的是姑娘的亲生父亲,总要看的。   “宋妈妈,你家男人可确定什么时候收了庄子里的粮食回来?”   沈楚蓉转移话题,丝毫不觉得烧掉继母和亲生父亲的来信,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估摸着也就这几日了。”   “那等人到了,就带人去找找我哥哥去。”   沈楚蓉提到这个,脸色很是不好。   这么多年没有音讯,活着的几率不是很大了。   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哪怕只剩下一块儿骨头,我也要把他找回来,葬在沈家的祖坟。”   宋妈妈便是有再多想劝说的念头,此刻,也都给憋了回去。   沈楚蓉明摆着是不想认沈相国和荣成公主,若是连大爷也找不到,那姑娘在这个世界上,怕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宋妈妈心底打定主意,要让自家男人把大少爷找到。   日子一眨眼就过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期间,沈楚蓉带着宋妈妈等人,把芙蓉阁收拾起当,总算是彻底安定下来。   等进了七月,天像是被捅破了似的,连绵不绝的下着雨。   到处湿漉漉的,粘哒哒的难受。   芙蓉阁的小厨房刚收拾好,做饭的婆子是从宋家出来的,手艺一向不错。   一碟糖醋小排,一碟蒜蓉虾,一碟瑶柱菜心,一钵碧粳米,熬的火候正好。   沈楚蓉午睡苏醒,便见宋妈妈带着茯苓张罗午膳。   没什么食欲,可不吃东西,宋妈妈定是要念叨。   沈楚蓉看着天色,整个人也不由闷闷的提不起精神。   勉强喝了碗碧粳米粥,便去凉亭坐着赏荷花。   等午后骤雨初歇,荷叶上残留的雨滴宛如珍珠似的来回滚动,更添几分青翠欲滴。   荷花池畔的芙蓉花,已经楚楚绽放。姹紫嫣红分外好看。   沈楚蓉不由想起那日,男人坐于凉亭之上,一晃眼,竟然半月未曾相见!   “大奶奶,大奶奶,太太有事找您!”   茯苓疾步匆匆过来,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丁氏的大丫鬟翡翠。   沈楚蓉懒得再去换洗,见身上是半旧翠竹纹绣对襟长裙,去见人倒也不过分。   当即起身跟着翡翠去了,茯苓担心黄昏了再有雨,便把雨具带上,跟着沈楚蓉一同前往荣锦堂。   转过廊檐,一路有婆子丫鬟扫那雨后积水,见了沈楚蓉纷纷退让行礼。   荣锦堂内,丁卿雅一手拉着李成林,一手抚摸肚子,含羞带怯的朝丁氏开口。   “姑姑,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我肚子里这孩子等不起……”   “你放心,我会让朝哥儿给你一个交代。”   丁氏眼底露出笑意,比起沈楚蓉这个外面嫁来的儿媳妇。   还是丁卿雅这个外甥女,更合自己的心意。   “我已经让人去喊朝哥儿过来,顺便,沈氏也让她过来听一听,你只管等着好消息就行。”   丁卿雅露出满意笑容,沈楚蓉搬出东苑后,她并不敢违背秦朝的命令住进去。   只和李成林两个,在丁氏西小间里挤着。   阴雨连绵,狭隘拥挤,日子格外不顺畅。   即便是这样逼仄的生活,李成林,时常提起的是,那个好看的沈妗子。   这让丁卿雅对沈楚蓉的恨意又多上三分。   正在请安的百灵低头看着凸起的肚子,怀孕的不止丁卿雅一个,她肚子中也有孩子。   前有沈楚蓉,后有丁卿雅。   她在秦家,简直是太难了。   沈楚蓉走到廊下,就听见丁卿雅的话,脑中突然一个激灵。   她似乎是明白了,丁卿雅的用意。   丁卿雅想要取代她,成为秦朝的妻子。   作者有话说:   今天除夕!咱们秦狩和蓉姐儿给大家拜年啦!小天使们新年行大运,心想事成步步高升!!!   留言都有红包呀~~比心 第19章   隔着薄雾门帘,沈楚蓉抬头,正好对上笑的一脸得意的丁卿雅。   她手中紧紧牵着李成林,母子二人身穿同色靛青蜀锦制成的衣裳,虽在里间没有日头直射,可布料上金银丝线,隐隐发着光芒。   刺的沈楚蓉心口又是一酸,这是她特意送给丁氏的蜀锦。   没想到,丁氏自己不用,倒是拿出来给了丁卿雅和李成林。   “大奶奶小心台阶。”   翡翠在前面引路,见沈楚蓉突然脸色一变,心知她听到了丁卿雅和丁氏的对话,不由颇为心疼这位秦大奶奶。   按道理来说,媳妇自然比外甥女来的让人疼爱。   可谁让丁卿雅怀了大爷的孩子呢?   据说是丁表姑娘从李家出来后,就跟着大爷一路在军中伺候。从安州到秦州,路上这两个月形影不离,若是没有孩子,才叫奇怪呢!   又恰逢,这半个月阴雨绵绵的,丁表姑娘食欲不好。   太太心疼她,让大夫来看,居然诊断出怀胎即将满了三月。   对比这位大奶奶,可是连大爷的身子还没沾呢,百灵和丁表姑娘都有了身孕,她这个大奶奶的位置,日后怕是更不稳。   不过,翡翠心底如何犯嘀咕,面上不动声色,引着沈楚蓉转过十二美人的烟罗屏风,来到中堂向丁氏行礼,“禀太太,大奶奶来了。”   说完,翡翠便行到丁氏身后站好,隐身宛如没有任何存在感。   中堂之下,只有沈楚蓉一个孤零零站着。   她没有行礼,只抬起眼帘打量了下众人。   中堂居中,丁氏和丁卿雅的座位后,新换了一副画。   是一副顶天立地的松鹤延年图,上及屋顶下及青砖地面,画中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青松一侧是几只人高的丹顶鹤单腿站立,长喙回首,凝视远方。   只是看着,便能察觉一种宁寿安康的气氛,显然是名家所做。   沈楚蓉目光在画上打了个转儿,尤其是画尾一角上镌刻的三个字:沈从文。   是她哥哥走失,母亲早逝后,娶了荣成公主,青云直上的亲爹沈相国的大名。   这居然是他的画!   人品不行,这画倒是光明磊落。   丁氏也察觉到沈楚蓉的视线,扭头看见沈相国盖在画上的印章,面色一变,讪讪笑道,“再过几日便是你公公的生辰,这是你父亲送过来的生辰礼,随着信件一起来的。   哦,对了,还有一副红白芙蓉图,没有这个松鹤延年图大。你丁表妹喜欢,我便给了她。”   “你看看我啊,这一忙起来,竟然是忘了和你说了!”   红白芙蓉图,一看,就是沈相国要送给沈楚蓉的。   这画像的事情瞒不过,说不定,沈相国早在信件中就告知给沈楚蓉了,还是提早说出来为妙。   说着,丁氏作势拍了下脑袋,等着沈楚蓉开口,主动把芙蓉图送给丁卿雅。   “母亲,丁表姑娘比我还年长几岁,我喊表妹,不妥当。”   沈楚蓉微微一笑,看穿丁氏的心思,没有顺水推舟把芙蓉图给送出去,反而淡淡开口,强调了丁氏让自己喊丁卿雅表妹不妥当。   沈楚蓉她无恶意,但听在丁卿雅耳中,便是挑衅。   她本就比沈楚蓉长上几岁,刻意去要沈相国送回来的画,自然也是自小父亲不见踪影,跟着丁氏这个姑姑才有口饭吃。   可沈楚蓉呢?   母亲没了,父亲这么老远还记挂着给她邮寄芙蓉图,就因为她名字里有个蓉字?   都是秦朝的女人,凭什么她沈楚蓉比自己要强!   咬牙,丁卿雅面容瑟缩,似乎是极为惧怕沈楚蓉一般,“姑姑,要不,要不我还是把这画还给表嫂......”   “这......”   丁氏见丁卿雅明显是想要,可不敢直接为她找沈楚蓉要过来。   她前两日接到秦仕来信,他在从安州回秦州的路上。   若是这事儿闹起来,作为表姑娘,抢了沈相国送给嫡长女的画。   秦仕还能同意让丁卿雅进门吗?要知道几年前,他可是就反对朝儿和卿雅的婚事。   沈楚蓉本就对父亲画作可有可无,但见丁卿雅不想还,沈楚蓉那股子执拗就起来了。   她拿回来扔了烧了没人管,可就是不能在丁卿雅手中!   于是,沈楚蓉低头,仿佛是遭遇了什么痛苦一般,“既然丁表姑娘想要,那楚蓉再给父亲去一封信,让父亲再画一副......”   “哪里用惊动你父亲!”   不等沈楚蓉说完,丁氏率先开口。   这给沈相国写信,她帮着外甥女抢沈楚蓉,芙蓉图的事情定然是瞒不过去!   若是沈相国再给秦仕去信质问原因,那她,还能得到好处吗?   丁氏深吸一口气,示意身后的大丫鬟翡翠,“你去表姑娘房间里把芙蓉图取回来,这是沈相国给大奶奶的东西,完整送回芙蓉阁去!”   翡翠应了声,低头出去了。沈楚蓉给了茯苓一个眼神,对方识趣,小跑跟上翡翠,往她手里塞了点儿碎银子,道,“翡翠姐姐把芙蓉图给我就行,我带回芙蓉阁去!”   翡翠只要完成丁氏的嘱咐,无论是谁都可,当即应下,去了丁卿雅母子居住的西小间。   茯苓头一次过来,自然是把逼仄环境仔细打量了一番。翡翠拿了钱,并没有阻拦。   中堂里。   “姑姑,我......”   丁卿雅抚摸着小肚子,不敢置信看向丁氏,和刚才的假装相比,她现在是真的伤心。   姑姑她明明知道自己很喜欢那芙蓉图,为什么还要还给沈楚蓉呢?!   可丁氏就好像是没看到一般,等翡翠走了,才又看向沈楚蓉,示意她坐下,笑道,“除了这芙蓉图的事情外,我还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母亲请说。”   沈楚蓉顺势在百灵对面坐下,察觉对方从一开始,便不同寻常的沉默。   微挑了下眉,没放在心上,转身看向丁氏。   丁氏笑吟吟的,分外慈祥,“朝哥儿和狩哥儿两个去接老爷回来,再过几日,就是老爷生日,我想着,你一个也忙不过来,便让卿雅她帮帮你,你觉得怎么样?”   原来,秦朝和秦狩,去接秦仕回程。   难怪,这半月不曾见过人影。   沈楚蓉悬着的一颗心,不知不觉安定下来。   只不过,丁氏这话,让丁卿雅帮忙?话是帮忙,实则,是趁机给丁卿雅个名分?   沈楚蓉心底,一时拿捏不准丁氏是怎么想的,斟酌着用词,一边打量丁卿雅,一边慢悠悠的开口,“可丁表姑娘需要照顾李家小少爷,能忙的过来吗?”   更别说,丁卿雅方才可是信誓旦旦说自己怀孕了。   这么着,是不想要腹中的孩子了?   一旁的丁卿雅垂着头,抚摸着完全看不出来的肚子,听到沈楚蓉这话,抬头眼底满是挑衅,可一张脸满是骄傲,“表嫂这话说的也是,我除了林儿外,还怀着身孕。”   “对了,表嫂知道吗?表哥知道我怀孕可兴奋了!说是这是他的嫡子,日后,可是要给他养老送终的。”   沈楚蓉面色变都不变,“是吗?那就恭喜大爷和丁表姑娘了。”   丁卿雅觉得,自己一腔怒火,好似棉花一般打到沈楚蓉,对她没有造成任何损失,反而是反作用力,振的自己胸腔疼。   正要再开口,只听沈楚蓉微微一笑,朝丁氏道,“母亲,既然丁表姑娘怀了孩子,自然是不能和母亲在荣锦苑挤着。   不如这样,百灵住的西苑还空着一大半,让丁表姑娘和百灵做个伴,她俩都怀着身孕,正巧也能一起调养身体。”   沈楚蓉一番话,把百灵和丁卿雅两个人都说了进去。   丁卿雅脸色变了几变,沈楚蓉拿她和百灵比,分明就是在羞辱她!   百灵是什么出身?娼妓而已,不过是侥幸生的像未出阁的自己,容貌清秀得了几分恩宠。   丁卿雅自己呢?秦仕夫人丁氏嫡亲的外甥女,可以说,丁卿雅自小在秦府中长大,只不过后来秦府格局重新翻建,和之前不再相同,才没了她的住处。   沈楚蓉看见丁卿雅的愤怒,丝毫不放在心上。   她不止不放在心上,甚至,还挑衅般的开口,“母亲,不知道大爷要什么时候纳丁表姑娘进门呢?她毕竟是带着外姓子,若是大肆操办,怕是有人在背后戳秦家的脊梁骨。可若是草草就进了秦家,只怕是委屈了丁表姑娘。”   “表哥他根本不会纳我,是要......”   娶我,两个字还没说出口。   丁卿雅突然冷静下来,她不能此刻和沈楚蓉翻脸,若是顺着沈楚蓉的话说,那她就被做实了妾侍的名分。   妾侍转正,历来是被人嘲笑的,她以后要堂堂正正的站在表哥身边,不能给人留下话柄。   至于沈楚蓉说的住到西苑,丁卿雅扭头,恼恨的瞪了眼乖觉的百灵。   这只破鸟儿,让她和自己一起住,真是抬举了她!   但,若是住进西苑能让表哥疼惜她,也不失为一个好计策。毕竟,西小间那般狭隘逼仄,自从住进去,表哥就没去过一次。   当即,丁卿雅低垂着眼,一脸的无奈与可怜,“既然表嫂想让卿雅住到西苑,若是姑姑也没有意见,那我就搬进去。”   说着,丁卿雅抬头,眼巴巴的看向丁氏,以退为进,非常需要丁氏为她说句话。   住到西苑等同于她默认会成为秦朝的姨娘,她相信,姑姑一定是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然而,沈楚蓉低头,敛下眼底的嘲讽,丁卿雅她注定会失望了。   “西苑的确是不错。”   丁氏没想那么多,秦仕向来洁身自好,连个姨娘都没有。便是丁氏早年有几分心计,这么些年不用,也早不放在心上。   眼瞅着秦仕就要回家,若是她和外甥女住在一起,万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丁卿雅撞破,反倒是不美。   下定决心,丁氏甚至直接定下搬家的事情,“就明日吧,今晚上让丫鬟婆子去把屋子收拾一下,你明日就搬过去!”   “姑姑???”   丁卿雅不敢置信得捂着肚子,腹中孩子似乎是感觉到她疼痛,也不由抽搐起来。   丁卿雅耐不住腹中疼痛,掐着李成林的胳膊越发用力,李成林乖乖的不敢吭声,任由丁卿雅在他身上动粗,泪花儿在眼底来回打转,分外可怜。   娘,能不能不再掐他了。   他真的很疼啊!   丁卿雅哪里顾得上这个儿子,她满心都是自己的盘算。   姑姑她,居然就这么让她搬家了?   不是说好的,等秦仕回来,就说让她成为秦朝的平妻吗?   住到西苑,和百灵这个娼妓住在一起,她会被府里那些个踩低爬高得下人说成什么样子啊!!   “丁表姑娘,你若是不舒服就让大夫来诊脉,何必对李家小少爷下手。”   沈楚蓉察觉丁卿雅掐人的举动,尤其是见李成林可怜巴巴的和大头娃娃一般,泪眼汪汪的,实在是看不过去,主动开口解救他。   多管闲事!!!   丁卿雅再次磨牙,在丁氏回避的目光中,意识到搬到西苑,是她不能拒绝的事情了。   恨上沈楚蓉的同时,也怪丁氏这个姑姑无用。   连她这个亲外甥女都帮不了,还怎么能让秦仕这个老爷听话,难怪这么多年独守空房,活该!!!   倒是李成林,听到沈楚蓉为自己说话,便亮晶晶着一双眼睛,似乎是格外高兴见到她。   只不过,李成林是肉眼可见的消瘦和憔悴,比起半个月前,整个人瘦了一圈儿,精神头看着也不大好。   难道?丁卿雅暗地里,还亏待了他?   沈楚蓉心底疑惑,面上朝李成林微微一笑,李成林顿时来了精神,要往沈楚蓉这边来。   却被丁卿雅死死拽住,小脸发白,终于忍不住疼,嚎啕大哭起来,“娘,疼!妗妗!林儿疼!”   丁氏连忙去哄,可丁卿雅唯恐被她看到李成林身上的伤,死命抱着不撒手。   沈楚蓉有心想劝,在丁卿雅仇恨的目光中,缓慢坐了回来。   前世,李成林后被送到了书院,一年才回一次,想必母子之间不亲厚。   若她去劝,难保丁卿雅,不会把对自己的仇恨,发泄到李成林身上。   一片混乱中,翡翠把红白芙蓉图给了茯苓前来回话,见李成林嗷嗷喊疼,忙让婆子端了碗镇神汤来,捏着李成林下巴给灌了进去。   不一会儿,李成林整个人神志恍惚,昏昏欲睡起来。   丁卿雅见状,示意婆子抱着李成林起身,朝丁氏道,“姑姑,我先带成林回去了。”   丁氏挥手,让她离去。   沈楚蓉也起身告辞,只丁氏喊住她,道,“明日朝哥儿就回来了,到时候,我让他去你屋里,早些像百灵卿雅那样,怀个孩子才是正理。”   沈楚蓉满心的抗拒,可看着丁氏一副我为你好的目光,一句话哽在喉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让她给秦朝生孩子???   她宁愿给秦狩生!也不会给秦朝生!!!! 第20章   只等出了荣锦苑,金乌西垂,日头给整个世界镀上一层金光。   雨后夏日的黄昏,空气清新,残留着泥土的清香,才七月,分明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沈楚蓉居然莫名觉得发冷。   她是不愿意和秦朝圆房的,可若是秦仕回来,秦朝为了塑造夫妻恩爱的场面,来芙蓉阁也在情理之中。   她,要怎么避开这一劫呢?   说也快,一夜无话,第二日天色刚亮,宋妈妈便带着茯苓连翘几个人,服侍沈楚蓉起身。   只不过,今日早上的洗漱,格外用心。   先是用养肤凝脂的澡豆洗了身子,而后,细细的把芙蓉香膏捂化,在本就滑嫩的肌肤上细细推开。   芙蓉香膏虽然厚重,可推开便融入肌肤,丝毫不见油腻。   这是每隔几日,宋妈妈便要给沈楚蓉做的,据说是宋家祖传的方子。   沈楚蓉一开始没有多想,等推完香膏,又开始上脂粉时,沈楚蓉推开宋妈妈正欲上粉的手,一张脸满是抗拒,“外面日头毒辣,涂这个怪闷的,只扫了眉,涂个口脂就很好!”   “哎呦!我的姑娘啊!”   宋妈妈不许她任性,笑吟吟把沈楚蓉五官精致的小脸给挪过来,道,“姑娘若是嫌弃它闷,那我们只上一层香粉,再少可不许了!今日老爷还有大爷二爷回府,您若是再和平日似的,被那两个蹄子压着翻不了身怎么办?”   “那就不翻身,随她去!”   沈楚蓉躲避不得,乖乖任由宋妈妈折腾,好在,她果真只上了层蜜粉,拿螺子黛略上了眉峰,口脂略微一抿,樱唇便红润艳丽,似乎在等候男人亲吻。   沈楚蓉本就是艳丽至极的容貌,平日里不爱脂粉也难掩天姿国色,略一施粉,便艳光四射起来。   宋妈妈满意的点头,别的不说,单说姑娘这样貌,大爷就不该对姑娘冷淡。   可偏偏,大爷喜欢丁表姑娘那样的清粥小菜,真是可笑。   屋内香艳的一幕,丝毫没有留意屋顶上才刚落下的男人,一双丹凤眼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绝色美景,透着不敢置信的惊诧。   他,只是下意识的来这院子,感受一下母亲的气息。   居然,看到沈楚蓉在更衣!   后知后觉,秦狩意识到,这处院子不再是无人居住。反而,住的是他名义上的嫂子。   沈楚蓉做主挑了黛青对襟小衫,配着浅黛色的百福裙,腰肢纤细不堪一握,胸前肌肤莹白如雪,掩在鹅黄束巾下,惊人的弧度。   沈楚蓉对着西洋镜颇为懊恼,本是想着黛青浅黛都是低调的颜色,可谁知穿在她身上,居然无端多了几分魅惑。   正想要去换掉,被宋妈妈拦住拒绝,“连翘,去把那套黛色竹节的簪子拿来,正好配姑娘这一身。”   “哎!”   连翘应声去了,不多时,捧着个锦盒并一盒点心来,笑道,“奴才方才遇到二爷身边的秦东,说是他家二爷谢过姑娘送衣裳过去,这盒点心拿过来,给姑娘吃呢!”   “还有,茯苓姐姐让奴才来问姑娘,昨日相国老爷那副画,我们挂在哪里呢?”   “收起来放在箱子里。”   沈楚蓉不想看见那芙蓉花图,见连翘手里的点心匣子打开,是一盒浩然楼的京造点心。   她捏了块儿绿豆糕入口,细腻柔软,入口即化,并不是特别甜,很是好吃。   “二爷回来了?”   “说是天不亮就到了城外。大爷,大爷也回来了,在丁表姑娘的那里。只剩下老爷还在城外大营,张先生要和老爷谈事,等午后便回家。”   连翘一段话说的很是纠结,无他,秦朝回家,可先去的是丁表姑娘住处,姑娘这里不圆房也就算了,居然连来都不来一趟,只怕日后这府里的下人,又要为难姑娘了。   沈楚蓉淡淡说了句知道了,便看向首饰盒。   锦盒里,是宋妈妈要的首饰。一套渐变的竹节簪子,簪子末尾垂着小竹子,同样由浅到深分外精致。   沈楚蓉甚至能看到,玉质触手温润,一看便价格不菲,清透的玉竹叶上,清晰可见的纹理和小露珠,足见雕工之细。   “这簪子,我怎么之前没见过?”   这般可爱,若是她见过,定是有印象的。   “这是相国老爷在姑娘出阁那日,塞到嫁妆里的。”   宋妈妈没瞒着她,接着道,“还有一套芙蓉花的,相国老爷说要自己留着把玩。这套竹节的,竹子寓意节节高升,品性又是坚韧不拔万古长青的,便送给姑娘。”   “他倒是好心。”   沈楚蓉闻言,沉默了一瞬。   她自有记忆,便知哥哥走失母亲早死,父亲迎娶荣成公主后,她便和父亲荣成公主沈颜蓉等分开居住。   他们宛如才是一家人,沈楚蓉就是那个多余的。   逢年过节若是一同聚餐,他们一家的谈笑风生,沈楚蓉坐在席间,只觉得无限凄凉。若是哥哥在,母亲在,她会不会也和沈颜蓉一般,养的娇滴滴不知世事。   可,没有如果。   母亲早逝,哥哥失踪,她虽有嫡女的名号,可比不过沈颜蓉母亲为公主,自己又是县主。   在沈相国府,她向来是捡着沈颜蓉不要的来用,就连嫁人,她嫁的也是沈颜蓉不要的。   突然,沈楚蓉一愣,意识到自己一直不被秦朝喜欢的原因。   秦朝不喜她,不是因为沈楚蓉不够好。   而是,他喜欢的是沈相国的嫡女,荣成公主的女儿,而不是她这个被临时塞过去的嫡女。   “呵呵。”   沈楚蓉捧着簪子,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带泪,竟是不自知的哭了起来。   她为前世的自己感到悲哀。   她当时,是多么想让秦朝喜欢啊!   哥哥失踪,父亲不慈,她把未来的希望,都寄托到夫君身上。   就好像溺水的人,拼命抓着可以让自己活下去的浮木,她拼命的讨好秦朝。   为了秦朝亲自下厨做饭,哪怕一双手从纤纤玉指到粗糙不堪也毫不在乎。   把自己的嫁妆送给秦朝充当军费,一点儿后路都不留,一颗坦诚的心,毫无防备的,毫无保留的献给她的丈夫。   任由对方攥在手心反复磋磨,流泪流血也毫不后悔。   甚至,就因为秦朝一句喜欢,她可以忍着嫉妒,服侍生产后的丁卿雅,为她洗掉被恶露弄脏的里衣,为她守夜为她品药。   付出这么多,最后换来的是,□□!!是yin妇!!!是沈氏不洁不配为妻!!!!   是嫁妆被贪忠仆惨死!是她幽禁九年不见天日,是一杯鸩酒入腹毒害而死!!   她何其无辜啊!!!   只因为她不是荣成公主的女儿,是因为他秦朝被迫娶她觉得羞辱,她便丢了心没了命,死了还被骂一句活该!   “姑娘??”   宋妈妈见沈楚蓉面容悲戚,嘴角带笑,可眼底泪滴扑簌簌落下,让人无端心生怜惜。   以为她是忘不掉在京城的日子,连忙环抱住沈楚蓉,温暖大手拍着她肩膀,口中柔声道,“姑娘,那些日子都过去了,咱们往前看,姑娘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过不去。妈妈,这些日子过不去!”   沈楚蓉抬起头,眼底还残留泪意,可一双水眸迸发惊人恨意,亮的让宋妈妈心惊。   “他们还好好活着,哥哥还没找到,妈妈,我要记着这些恨!我要记着这些仇!”   她要,这些人为做过的事情赎罪!!!   “好好好,姑娘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妈妈永远陪着你呢!”   宋妈妈不解沈楚蓉这么多的恨意从何而来,但不妨碍她心疼自小奶到大的姑娘,轻轻拍着沈楚蓉肩膀,耳中哼着幼时哄睡的儿歌,哄她。   沈楚蓉渐渐平复心情,深吸一口气,推开宋妈妈,“我好了,妈妈放心,日后,我自有主张。”   宋妈妈见她好了,才松口气,拿蜜粉再次扫了下粉嫩桃腮,重新上了唇脂,才道,“既然老爷中午才回来,只怕晚上才一起见礼,姑娘先去歇一歇。”   沈楚蓉点点头,心知昨日拒绝了丁卿雅,表面上一起筹备生日宴,实则让丁卿雅开始进门管家的生日宴。   今日晚上,丁卿雅定是不会善罢甘休。   芙蓉阁后院正房屋顶,秦狩听着屋里悉悉索索的响动,从离开秦家起,就焦躁不安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从离开秦家开始,秦狩以为会不再做梦,然而,事实比让他做梦更可怕!   梦里,他禁锢着一个女人在床榻一角,不顾对方哀求,拼命的欺负□□。   梦境之真实,秦狩甚至能嗅到对方身上那股清雅迷人的芙蓉香气,以及左耳后,微不可差的红痣儿。   在细腻肌肤上分外显眼,他对着那红痣略一哈气,便能察觉佳人瑟缩颤意,让人无比满足。   甚至在梦境醒来的时候,还能察觉温润肌肤残留在掌心的触感。   甚至,还有身下的蟒蛇一般的物件在提醒他,那不是个梦,是他真实经历过的!   可他,明明是个没碰过女人的雏啊!   秦狩想想都觉得呕血,再联想方才看到的不甚清楚的曲线。   秦狩只觉得他那股好像从没被满足过的渴望,再次如同烈火一般,把他整个人都围绕在火焰中,焚烧殆尽。   无奈,只能转移视线,落在芙蓉阁的构建上。   芙蓉阁分前后两进,前后院正房各五间,两侧耳房各三间。   正房原本是男主人待客的地方,现在空着。东西厢房收纳沈楚蓉的嫁妆,前后院连接的耳房是芙蓉阁的小厨房,此刻,有厨娘在里头忙碌,为沈楚蓉的早餐做准备。   后院格局和前园基本相同,从前园两侧的游廊穿过垂花门便到了后院。后院比前园大上两倍有余,左侧是亭台假山池塘,流水小桥穿过庭院,将庭院一分为二,鹅卵石洒在河床上,晶莹透亮。   偶尔有小鱼穿梭,啄着沿着流水两岸分布的芙蓉花影。   正值夏日,紫罗爬藤在游廊上随风摇摆,和芙蓉花一起散发阵阵香气,熏的人昏昏欲睡。   秦狩在这宁谧气氛中昏昏欲睡,但抬头,见秦东在大秦府拼命挥舞着胳膊,一脸,“二爷快看我看我”的表情。   秦狩无奈叹口气,轻手轻脚的下来,遮住不自然的下/身,翻身跃了过去。   “什么事?”   “二爷,嘿嘿,能不能......”   “不能!!!”   秦狩干净利落的拒绝,丝毫不留情面。   “二爷,我还啥都没说呢!您咋就知道不能呢?!”   秦东觉得很不公平,他为了给二爷送东西,天不亮就去浩然楼买糕点,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什么要拒绝人家这个小可爱呢!!!   “可二爷,您明明就答应了,我给大奶奶送去糕点,您就答应我一件事情的。”   “你那是将功赎罪!”   秦中不动声色的靠近,遥遥对秦狩行了一礼,走到身边,抬手对秦东就是一个爆栗,“二爷让你手势东西,你怎么能把太太亲手给二爷做的衣裳拉下。”   “我......我是想着衣裳最贵重,最后拿来这,谁知道,大爷突然要去接老爷,这才慌了神......”   秦东说起来就觉得委屈,办事不力是该受罚。   那个太太可比现在这个太太强太多了!弄丢太太给二爷做的衣裳,他最该万死!   丝毫没有留意一旁的秦狩,听到衣裳两个字,丹凤眼里顿时有了光。   秦东二话不说跪下,低头乖乖等着惩罚,“二爷,您想要罚,就罚我吧。”   半晌,面前没有任何动静,秦东疑惑抬头,“二爷??”   “扑哧!”   秦中忍不住哈哈大笑,搀扶他起身,“二爷早走了,阿东你个小傻子!”   “走了??”   秦东遥遥看见秦狩往大秦府的大门走去,步履之快,眨眼就要出了秦府,连忙大喊,“二爷,你干嘛去!!!”   “要帐!!!”   远远的,传来秦狩的声音。   秦东挠挠头,看向一旁含笑不语的秦中,“我说秦中啊,二爷找谁要账去?”   “要喊中哥!懂不懂?”   秦中揉了揉秦东头发,纠正他的叫法。   至于去找谁?那还用问。 第21章   沈楚蓉并没有直接歇息,反而是和宋妈妈说起最近的新闻。   “我男人来信,说他早该到的。只一路上不顺利,要晚回来半个月。安州闹兵打仗,咱们庄子里收成减了一半,过了黄河再往南,说是今年水灾,租子别说收回来,庄户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那可把租子给免了?可别让庄子里有人饿死。”   沈楚蓉一听水患,顿时绷紧神经。   自古有道是水火无情,水灾和火灾一旦出现,要么是烧的一干二净,要么是冲的一干二净,别说东西能不能留住,人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两说。   “已经免去租子了,只是这才七月,若是夏粮收成不好,只怕入了秋,粮食要涨价,冬季再有两场雪,那真可是年关难过了。”   “还有,咱们庄子免了租,可别的主子没您心善。青州倒是不明显,安州那边听说有的人家,已经开始卖儿卖女了!”   宋妈妈说到这里,脸色也不是很好。她自小便被人卖到宋家,虽不愁衣食,可被亲生父母卖掉的伤痛,一辈子都难以治愈。   “年关还有秋粮顶着,最怕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   沈楚蓉深吸口气,她发愁的是能不能大仇得报,可普通百姓担心的是,能不能活下去。   她记得,从今年开始,连续三五年的水灾大旱,加速各地黄巾起兵讨伐帝王。   不过三五年,一个朝代便颠覆成了过往。   再过几年,秦狩率领的秦家军,逐鹿中原,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说曹操,曹操到,主仆二人还没说完话,便见淮山小跑进来,“姑娘!姑娘!二爷来了!!!”   “二爷,秦狩??他来做什么??”   沈楚蓉瞬间瞪大眼睛,刚想到这人,这个人就来了。   早上送来一盒糕点道谢给她送衣裳,怎么人又来了?   心底这么想,等见到本人时,沈楚蓉不由愣了一下。   如果说,半个月前的秦狩还带着少年气,即便是战场上厮杀过,鲜血沐浴过,可那股面对女人时,偶尔的不自在和怯意依旧能让人察觉。   可此刻,秦狩宛如是被淬骨了一般。   人还是那个人,可浑身的气势凌然一变。少年气尽数褪去,丹凤眼中一闪而过的是沈楚蓉前世极为熟悉的掠夺和贪婪。   他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难道,也和秦朝一样经历了女人?所以,那股青涩才会消失?   沈楚蓉莫名心底酸溜溜的,可转念,她便平下心来。   她和秦狩不过是叔嫂而已,今生她所求的,无非是这位未来的帝王,能够在她落难时庇护一二,不至于沦落街头。   沈楚蓉打量秦狩的时候,秦狩也在打量沈楚蓉。   若说沈楚蓉和梦里的女人有什么相似之处,大概只有这身芙蓉香气,想到梦中唯一的标示,左耳侧后的红痣。   秦狩看了过去,乌黑发髻鸦鸦盘在脑后,翠竹发簪偶尔晃动,衬的她分外灵动。   可若是要看那颗红痣,必须把她发髻拆了,才能看到。   莫名其妙去拆嫂子的发髻,他只怕要被当成登徒子给赶出去!   要怎么看那红痣呢??   秦狩不由发了愁,总不能强上吧!   “小叔??二爷???”   沈楚蓉见秦狩打量目光,从满意慢慢转变成困惑,甚至,还带着不自知的愁绪和犹豫。   不由出声唤了一声,“二爷,你来我这芙蓉阁有什么事?”   “无他,提醒嫂子,你之前为我上药,可是剪坏了我的一件衣裳,我记得嫂子当时答应再给我一件,可做好了?”   “衣裳!!!”   沈楚蓉回想,倒是想起了这事儿。   只是,她以为秦狩不过是随口说一声,那里想到,他是真的想要啊!!!   没做什么办??   未来的九五之尊,她可得罪不起!!!   沈楚蓉略一犹豫,便有了主意。   “不是不想做,只是没有二爷的尺寸,怕做出来不合身。”   沈楚蓉说着,示意秦狩跟着自己进了里间,便走便道,“二爷不如稍等等,我去拿了尺子来,让丫鬟给二爷量体,有了尺寸,不过几日便能做好衣裳!”   “我不要丫鬟!”   秦狩皱眉,她让丫鬟碰自己,几个意思??   不在乎他的贞洁了吗??   明明梦里害羞的连丫鬟都不能在外面上夜,怎么醒来这么不在乎这个!   “好好好,不让丫鬟给你量体,那我让宋妈妈来好不好?”   沈楚蓉宛如孩子一般哄着他,不让丫鬟来,那换成宋妈妈总可以了吧!   宋妈妈......   秦狩眉头越蹙越紧,在眉心拧成小山峰模样。   宋妈妈他倒是知道,是宋家培养的妈妈,服侍过沈楚蓉的母亲,又是沈楚蓉的奶娘,破得她信任。   可,他还是不愿意!   “你就这么想让别人碰我??”   沈楚蓉拿着尺子出来,就被秦狩的质问问的一个懵圈儿。   啥叫她想让别人碰他!   这,量体裁衣,偶尔的触碰是为了更好的把握尺寸,怎么能叫碰他呢??!!   但,未来的帝王,他尊贵他了不起!!!   沈楚蓉无奈叹口气,把尺子递给他,“那,你自己来?”   秦狩冷哼一声,“我自己量的不准。”   “那......怎么办?”   沈楚蓉傻眼了,万万没想到,给秦狩还债做衣的第一道难关,居然是量体。   没有量体,她就拿不到他的尺寸,难不成,真的要估摸着动手?   没等她想出个一二三来,秦狩抬手握拳,在唇边咳了一声,纡尊降贵道,“你来吧。”   她来??   沈楚蓉满脑子问号,她倒是知道裁衣要量哪些尺寸,无非腰围胸围臀围腿长鼻长肩宽等。   可这些要是换一个人,她倒不至于如此为难。   实在是,她和秦狩的身份太过敏感。   一个是不被夫家重视的长房嫂子,一个是独身未婚的小叔子。   稍有不慎,世间的闲言碎语,便能如海一般,把人淹没。   她前世被骂惯了倒是无所谓,可是,她不想成为秦狩的污点,不想日后他被人攻击罔顾人伦。   她想让他成为清清白白的帝王,日后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为后。青史留名干干净净,而不是和自己这等污浊之人搅合在一起。   可,看着秦狩眼巴巴瞪过来的目光,沈楚蓉便是有千万句话,都化作一个字,“好。”   秦狩丹凤眼满意的眯起,薄厚得宜的唇满是笑意,催促道,“那就开始吧。”   沈楚蓉拿起尺子,低垂着长睫,颤抖的手放在男子身侧,示意他伸展双臂,软尺环过胸围,准备记录下数字。   在秦狩看来,便是沈楚蓉含羞带怯的依偎过来,一双玉白手指在身上轻微的指指点点,是梦里从未有过的亲近。   在梦中,他一直是处于强势地位,强取豪夺,从没有佳人主动靠近过自己的时候。   从未有过的新奇感受,就像是燃起的火花,不知不觉让秦狩兴奋起来。   他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刚合在一起的尺子被他后退扽开。   沈楚蓉还没来得及记录下数字,就见秦狩往后躲了一下。   抬手拽住他修长有力的臂膀,轻声道,“别动!还没量好呢!”   男人手臂雄劲有力,炙热体温透过夏日薄薄布料,让沈楚蓉指尖宛如被烫的发红。   她连忙松开手,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可谁知,一入口便是男人身上淡淡药香,是金创药的味道。   想必,没见面的这半个月,他一直没忘了给肩膀的伤上药。   沈楚蓉略微放了心,见秦狩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乖乖等她量体。   她何曾见过这未来帝王,如此乖巧的时候。   沈楚蓉只觉得这体验新奇极了,等日后秦狩登基,她定是要去市井卖话本。   标题就是:我给皇帝量体裁衣那些年!   沈楚蓉表情轻松,甚至粉嫩唇瓣还带着笑意,秦狩也不由心情预约,一双利眸盯着沈楚蓉也随之紧跟着上前迈了一步。   布尺再次环胸,准备测量数据。   这次,秦狩乖乖的没有动弹,任由沈楚蓉在身上摸来摸去,本就清淡的芙蓉花香气,淡淡的散播开来。   即便是秦狩有意识的屏气凝神,依旧觉得宛如置身芙蓉花海,让人迷醉。   他索性放空脑中杂思,把目光放在了沈楚蓉左耳后,想要看看,这处到底是不是和梦境中一样,有个小巧可爱的红痣。   只是,视线阻隔,总有发髻挡在那一处。   等到了沈楚蓉量到手臂,这是最后一项了。   如果再不弄清楚,他近期就没有机会接近沈楚蓉,来确定她是不是梦里的那个人。   得想个法子才行!   一咬牙,秦狩等沈楚蓉纪录好,正准备拽住她,强势掀开她发髻去看左耳后有无红痣,便听到外头脚步声,是宋妈妈。   “大奶奶,二爷,方才老爷回府,说是有事情找大奶奶和二爷商议,大爷和丁表姑娘已经过去了,催大奶奶和二爷快一些呢!”   “知道了,这就过去!”   沈楚蓉把布尺收好,努力平复给秦狩量体带来的悸动,转身看向在昂首站立,让整个里间都有些狭窄的男人。   “我们一起去?”   “嗯。”   秦狩心情很是不好,为了那颗红痣过来,可到底,他也没看到是不是。   等以后再找什么借口接近这沈氏呢?   万一不是,再惹来怀疑!   还有,别以为他做了半旬这样的梦就不记得了,之前,他可是在梦里看见过一个明黄衣裳的男子要求娶沈氏楚蓉!   那明黄男子是谁!   听闻皇后娘娘昔日也很看重沈氏楚蓉,难道,是当今太子??   秦狩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等见了秦仕和丁氏时,依旧没有理出思路。   秦仕是如今秦州明面上的主子,草莽起家,虽是节度使总兵,和掌管秦州税收土地,和土皇帝也差不多了。   众人若是没见过他,定然是以为他是个憨厚老农。   一张脸生的朴实无华,中等个头儿,晒的也很黑,唯独一双眼,锐利的宛如一把匕首,看人一眼,就能直视人心。   但从外表来看,秦仕和一旁养尊处优的丁氏相比,绝对是不像一对夫妻。   一见到沈楚蓉,秦仕亲自起身来扶沈楚蓉,仔细打量了一番。   见沈楚蓉一双眼眸清澈,不见鄙夷也不见惧怕,沉稳自若,颇有几分沈相国的风骨。   秦仕见了很是喜欢,不住夸赞道,“你便是沈相国的嫡女,不错不错,这仪态颇有其父之风。能娶到你这样的好女儿,是我们秦家的荣耀,是朝儿的福气!”   丁卿雅听了这话,脸色一白,不动声色的捅咕了一下秦朝,示意对方开口。   可谁料,秦朝一双温润眼眸盯着沈楚蓉,见她颜色出众,不由颇为遗憾。   若是荣成公主的亲女就好了,那他定然是好好待她。   只可惜......   丁卿雅察觉秦朝目光,银牙咬碎,不怀好意的开口,“表嫂,您怎么和二表弟一起来的?到底是叔嫂之间,我们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和二表弟是一对呢!”   “丁家表妹,你这话,是以亲戚的身份来说,还是以大爷女人的身份来说的?”   沈楚蓉淡淡开口,即便是当着秦仕的面,她也不愿意对丁卿雅有任何忍让。   “有什么区别吗?”   丁卿雅疑惑不解,而一旁的秦仕看了眼丁氏,臊的丁氏脸色通红,截住话茬,“如果是亲戚,你喊表嫂和表弟自然可以,可若是朝儿的人,自然该喊大奶奶和二爷!”   丁卿雅脸色一变,她一直是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从来没有想那么多。可今日沈楚蓉把最后的一块儿遮羞布给扯开,让她无路可退。   当即,捂脸依偎着秦朝小声抽噎,“大奶奶,是在对不起,我和,我和表哥情难自禁......”   “父亲,母亲!”   秦朝哪里受得住丁卿雅受委屈,更何况,她还怀着身孕呢!   早死早超生,反正,早晚避不开这一关。   秦朝想到这里,主动开口,“母亲,父亲,儿子愿意娶丁卿雅为妻。表妹她腹中已经有了我的孩子,甚至,连林儿的亲爹也是我!”   丁卿雅闻言,不动声色的翘起唇瓣。   沈楚蓉啊沈楚蓉,就算是你让我住西苑又怎么样,只要是表哥心底有我,就算是远在安州,我也能一步一步的回来,把你挤出秦家!   “沈氏,你怎么看?”   秦仕斜瞪了一眼想要开口的丁氏,柔声问向沈楚蓉,“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来,这事儿,是我们秦家对不起你。”   言下之意,是让秦朝对丁卿雅负责。   可至于是什么名分,全靠沈楚蓉说了算。   丁卿雅没想到会有如此一笔,秦朝说的是愿意娶她为妻,那么,一个平妻的位置是少不了的。   可若是和自己积怨已深的沈氏,只怕让她做个通房丫头,做个侍妾来羞辱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沈楚蓉眼眶微热,如果说在秦家有什么温暖的话,便是这位秦仕,她的公公。   前世对方活着的时候,自己处境没那么差。等秦仕一死,秦狩常年在外征战,她彻底落入丁氏和丁卿雅手中,才算是进入地狱。   “丁家表姑娘和大爷秦朝是自幼青梅竹马,论起情份来,不比大爷和二爷的兄弟之情浅。按道理,我应该是成全大爷和丁家表姑娘的这番情意。”   沈楚蓉眼底带着笑意,见丁卿雅松了一口气,接着道,“可我不愿意。”   一言既出,如石头砸在平静的水面,水花迸溅,人人自危。   秦狩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她果然没让他失望。   “你耍我们玩儿呢!”   丁卿雅被沈楚蓉的循环往复给弄傻了。才说了要成全,转眼就来了句,她不愿意!   如果不是姑父说要让她同意,何至于在这里眼巴巴的等着,早就进了秦家的大门了!   “既然你不乐意,那么,这件事就此作罢!”   秦仕抬手敲击桌面,吩咐丁氏,“你去让厨房熬一碗落子汤,给她灌下去!老子要亲眼看到胎掉才算完!”   旁边早有机灵的仆妇下去熬药,不一会儿,便端了药回来复命。   “姑父!不要啊!这是我和表哥的血肉,是您嫡亲的孙子啊!”   丁卿雅吓的浑身发颤,不由大声尖叫。   “嫡亲的孙子??”   秦仕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眼丁氏,见她瑟缩不敢抬头,冷哼一声,“老子将来孙子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个!”   “姑姑,姑姑,您帮我说句话啊!”   丁卿雅知道秦朝靠不住,扑倒丁氏脚边哀求。   秦仕是什么人?   别看他不动声色,一年里大半年不在家,好像在外面打仗找什么人。可一旦回到秦家,说一不二。就连丁氏这个正妻,也不敢对他说一个不字。   此刻,他说要打胎,那她腹中的胎儿,是真的保不住了!   嫡亲的外甥女跪在脚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丁氏也不由对沈楚蓉染上恨意,“沈氏楚蓉!你怎么能如此心狠!!!”   “我心狠?”   沈楚蓉想到前世被幽禁的岁月,恨意上来,指着丁卿雅,“她无媒苟合,婚前失贞,怀的都不知是谁的孩子,大爷上赶着当爹倒是好样的!”   “你胡说!我腹中胎儿的爹,就是表哥!”   丁卿雅掩盖住眼底的慌乱,急急开口。   沈楚蓉见秦朝宛如置身事外,不由冷笑一声,“表妹若是不想打掉孩子,不如这样。”   “大爷若是想让丁家表妹进门,除非和离。和离了我就不是秦家大奶奶,自然无权对大爷的事情说三道四,大爷想娶谁就娶谁,想纳谁就纳谁,怎么样?一个和离书换一个孩子,划算吧?”   “表哥......”   丁卿雅宛如有了指望,扑倒秦朝脚下哀求。   秦朝低头,见丁卿雅哭的涕泪横流,本就柔弱如小百花的长相,寡淡,再加上狼狈毫无尊严的跪地,让人忍不住心生鄙夷。   对比一旁的沈楚蓉,她捍卫自己的权利。小脸莹白,一双杏眼宛如闪着光,据理力争。   难怪,爹第一次见面,就说她有沈相国的风骨。   再联想那日秦军大营,她也是这般,傲骨凌然的提出和离。   这是第二次了,他就这般让她嫌弃,不昔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和离?   楚蓉,看着像是一朵楚楚可怜的芙蓉花,可实则,比带刺的玫瑰花还要扎手!   两厢抉择,秦朝俯下/身,扶起丁卿雅,手指温和的拿帕子擦去她眼角泪滴,“快起来,地上脏。”   “呜呜呜,表哥,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我!”   丁卿雅感动的涕泪横流,秦朝眼底闪过一抹嫌弃,但很快被压下,柔声开口,“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乖,把这药喝下。”   说着,秦朝招收示意仆妇上来,亲自断了瓷碗给丁卿雅。   丁卿雅方才有多感动,现在就有多绝望。   在她到处哀求,祈求能保住她和表哥的孩子时。分明一个和离书就能解决问题,秦朝为什么不写呢?   不仅不写和离书,甚至,还让她喝下堕胎药。   表哥,他怎么能够这样对待自己?就算是不看在这么些年的情分上,至少,至少也应该看在李成林的份上啊!那可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再来一个孩子不好吗?他们子女双全,以后老了也有人养老送终,表哥为什么不选择放弃沈氏!   可,丁卿雅绝望哭喊,没有换来秦朝一点儿同情。   秦朝温和外表甚至没有半点儿犹豫,他一手端药,一手捏开丁卿雅下巴颏儿,一碗堕胎药,就这么一滴不剩的倒了进去。   丁卿雅绝望的想要挣扎,连续不断的药汤让她连吞咽都不能,呛气咳嗽也换不来男人怜惜。   然而,不等丁卿雅平顺气息,她腹中开始绞痛起来,捂住肚子蜷缩在一起,血流从衣裙下缓缓渗出。   丁卿雅清晰的意识到,她的孩子,没有了!!!   秦朝!!!   他竟然如此心狠,竟然要杀他们的孩子!!!   堕胎药倒完,秦朝把瓷碗摔在地上,瓷片迸溅,溅到沈楚蓉脚边,让她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   若说是之前,她和丁卿雅之间,不过是你来我往的嘴炮。   可今日过后,可就是实打实的血海深仇。   她杀了丁卿雅的孩子,就像是,丁卿雅曾经对她做过的一样!!   秦仕见事情已了,起身拍了拍秦朝的肩膀,朝秦朝道,“既然你已经作出了选择,以后好好过日子。”   秦朝一双眼眸,盯着丁卿雅身下流出的鲜血。   血腥气让他神志有些恍惚,恍然间,竟然好像,也有那么一个女子,被他按在地上,强硬灌下一碗堕胎药。   然而,他的发呆,在秦仕看来,便是对死去孩子的依依不舍。   秦仕低头打量了下狼狈喘息,浑身血腥的丁卿雅,扭头看了眼丁氏,眼含警告。   “把她,扔到庄子里去吧!”   丁氏忙不迭点头,小心询问秦仕生辰的时候是否在家过,得到确定答案的时候欣喜若狂。   正想再接再厉问秦仕是否会住在荣锦苑,秦仕已经看向秦狩。   “走,和爹去大秦府走一遭儿,爹看看你的武艺退步没!”   “是!”   秦狩拱手,跟在秦仕背后,看了眼沈楚蓉,他今日倒是真的开了眼。   这沈氏,就像是猫儿似的,若是被逼急了,露出来的爪子也能伤人。   等秦仕带着秦狩走了,丁氏一张脸闪过嫉妒和恨意,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秦朝,“你也是的,读什么劳什子诗书,跟着你父亲学习武艺和兵法才是正理!”   “别说了!”   秦朝心情很是不好,秦仕的偏心不是一天两天。   秦狩是他亲儿子,他是吗?   “我亲爹又不是他,他不可能把秦家军给我!!!”   “事在人为懂不懂!!”   丁氏实在是不顺心,一腔怒气没地方发泄,忍了几下也没有忍住。   怒气冲冲的看向沈楚蓉,“沈氏!你今日实在是过分!”   “你丁家表妹怀胎三月,硬生生打下胎儿!那是活生生一条命啊!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是啊,怎么下去的手!”   沈楚蓉苦笑一声,心底就好像是裂开一个大洞一样。   你说,人也是挺奇怪的。明明知道前世是不好的回忆,可一遍遍的回想,逼自己沉沦在那种痛苦之中。好像只有痛苦了,一颗心才会舒坦。   不过,这才哪里到哪里?   打了个孩子,才是开胃菜。   沈楚蓉垂眸盯着满花带着东珠的绣花鞋,幽幽开口,“我想着,我和大爷毕竟是明面上的夫妻。大爷明显是想要娶丁家表妹,我和大爷和离,大爷娶丁家表妹,又不用打胎又能让丁表妹进门,多好的事情啊!”   “秦朝,你为什么不同意呢?”   沈楚蓉说着,抬头看向秦朝。   “明明只要我们和离,丁卿雅就不用打掉孩子,你为什么不同意??”   秦朝眼底闪过一抹挣扎,他是想要同意的,可是,他那一刻,鬼使神差的,有人在他耳边低声说。   “秦朝,你已经错过一次了,再来一次,你受不了的。”   他错过了什么?他不知道!   但是,本能,有莫名的,有让他信服的,有让他不能抗拒的东西再告诉他。   他不能同意和离,沈氏楚蓉,至死,也只能待在他身边。   一旦和离,就是彻底的失去!!!   抬头,直视沈楚蓉,秦朝一双眼也是茫然,“我不知道,但,我们不能和离。一定一定不能和离!”   怎么这么麻烦!!!   前世,也没见秦朝如此固执,反而是求之不得甩开自己,难道是人性本贱??   沈楚蓉没了耐心,朝丁氏福了一礼,不等她说话直接就起身走了。   空气中留下一句话,是沈楚蓉最后的善心。   “太太快让人给丁家表妹止血吧,再这么留下去,丁家表妹可只剩下半条命了!”   丁氏连忙让翡翠去张罗,给丁卿雅换了衣裳,丁氏嫌弃小产后晦气,正准备让人带去庄子上。   丁卿雅从昏迷中幽幽转醒,拉着丁氏裙摆,气息时断时续,“姑姑,求,求你,让我,老爷,生辰后,生辰后再走......”   “行吧,你先好好养着。”   丁氏仍旧让人把丁卿雅挪到西小间,李成林正在读书,见丁卿雅被抬着进来,连忙迎了出去,见是丁氏,行了一礼,“姑姥姥,娘这是怎么了?”   “你娘被人害了!你好好读书,以后给你娘报仇!”   李成林乖巧应下,等丁氏走了,才转身看向躺在榻上的丁卿雅。   日头落在他小小的身上,一半是黑暗的屋内,一半是明亮的阳光。   好半晌,他抬头看了眼刺目的日头,直到眼睛受不住,落在眼泪,才转身进了屋。   “渴......我要喝,喝水......”   丁卿雅隐约察觉人进来,艰难睁开眼,见是李成林,毫不客气的指挥。   李成林仿佛是没有听到一样,拿起书本,坐在门口开始大声的念着书,是很简单的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养不教,父之过。”   念着念着,李成林眼眶再次落下泪,小声询问,   “养不教,父之过。那生而不养,是谁的过错?”   空气中静寂一片,无人为他解答。   反倒是丁卿雅的咒骂声传来,仿佛他们不是母子,而是仇人。   小小的身影瑟缩起来,明明是夏日暖阳,可浑身泠冽如寒冬腊月,无论如何,都察觉不到任何暖意。   “你个小杂种!给我倒水!!!”   丁卿雅渴的不行,可喉咙被堕胎药伤过,声音嘶哑几乎发不出声音。   腹部胎儿是被硬生生堕下,对母体的伤害自然更大,丁卿雅略一挪动,便察觉整个人宛如碎成一块块的,尤其是腹部,使不上力挪不动身子。   可她生养的小杂种,居然连口水都不给她倒!   丁卿雅喊人的声音越大,李成林在门口读书的声音就越大。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养不教,父之过。”   丁卿雅被迫听了一下午的三字经,等晚上,她渴的唇瓣干裂,血痂迸溅。   李成林端着一杯水站在床前,小人儿一本正经的问,“娘,养不教,父之过。那生而不养,是谁的过错?”   丁卿雅张口发不出声音,“嘶嘶.......”   “哦,娘不渴啊!”   李成林抬手,把一杯水灌在肚子中。拍了拍小肚皮,“啊,这水可真好喝,真甜啊!”   说完,李成林转身离去,就着烛火小声背书。   丁氏前来查看丁卿雅的身体,看到李成林正在读书,没有进门,隔着窗户和翡翠感慨,“卿雅她是个糊涂的,可是生的这孩子啊,倒是有之前那男人的样子。他也这样,尤其是爱深夜苦读。”   “丁家姑娘和太太,以后老了就有靠山了。”   翡翠顺着丁氏的话说,丁氏有些欣慰,可想到今日秦仕明目张胆的偏袒。   对秦朝问都不问,可对秦狩,上来就是去校场上比试,如此偏袒,日后如果秦狩当家,他们母子可就难了!   如果,秦狩是自己儿子就好了。   丁氏不由再次叹息起来。   好在,没多久,她就缓过来,朝翡翠道,“去厨房里给成林做些吃的送过去。鸡汤就不错,切点儿沈氏给的百年人身下去,给成林补一补身体,也给卿雅补补。”   翡翠应下,旁边早有小丫鬟去张罗。   不多时,秦朝身边伺候的秦甲过来后院,“大爷说问有没有多余的衣裳被褥,让奴才送到芙蓉院去,大爷要和大奶奶一起睡呢!”   “他们要圆房了?”   丁氏顿时顾不上别的,可他们答应了荣成公主......   如果万一圆房后,这沈氏怀上身孕。   等等,她今日灌了卿雅一碗堕胎药,等沈氏怀了身孕,这口气,她替卿雅出了!   当即,丁氏让人去收拾了包裹,派翡翠和秦甲二人送到芙蓉院去。   沈楚蓉正在和宋妈妈商量给秦仕的寿礼,一会儿说是书画字画好,一会儿说是护甲兵器,一会儿又说是养伤的疗效,一会儿有说是兵法书籍,样样都好,可样样都觉得不适合。   正在沈楚蓉纠结的时候,秦朝大摇大摆的进来,让沈楚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无他,除了秦朝本人,身后还有几个丫鬟小厮。   为首的是翡翠和秦甲,二人一人抱着个被褥衣裳,见者沈楚蓉,连忙询问道,“大奶奶,大爷的衣裳和被褥,放在哪里?”   沈楚蓉面色很是不好,她今日再次向秦朝提出和离。   可他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不仅人来了,甚至,还把被褥衣裳带了过来。   前世,也没见他这样啊!!!   正发愁间,门帘一晃动,又进来一个人,沈楚蓉一见,头更大了,“二爷,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秦狩。   他一身褐色短打,身上汗意未歇,分明是才从练武场上下来。   他看都不看一旁的秦朝,语气带着是个人,都能听出的暧昧笑意。   “我有事情和你说,不能让大哥知道。”   说着,转身看向儒雅风流的秦朝,“大哥,劳烦您,回避一下。”   说的是您,可言语中,没有丝毫敬意。   秦朝心底一个咯噔,狐疑目光在沈楚蓉和秦狩之间来回打转儿,“我是蓉蓉的夫君,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更新《沉欢》戳专栏可见呀~~顺便安利个耽美文呀~~原始兽世之钴邺by禅缕   上辈子被抛弃,失去族群的庇护成功活下来的钴邺成为一代强者,没想到死亡之后回到了幼崽时期。   钴邺惜之以鼻,回到什么时候不好,非要回到自己最可怜的时候。   只是没想到,这次被的上辈子只能远远看着的人捡到了。   这人给他吃,给他喝还给他养伤。   钴邺有些怀疑,这还是上辈子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巫么?   能有这么好?   果不其然,养着,养着,钴邺被拐到床上了。   攻穿越,受重生。 第22章   “那你不能听的可多了去了!”   秦狩这话说的暧昧, 故意看向一旁装作风轻云淡的秦朝。   “大哥,你该不会是把你床榻上的那点儿事儿,也到处去讲吧?!”   “自然是不会。”   沈楚蓉低头冷笑, 秦朝是不会,可奈何丁卿雅是个守不住的。   前世, 什么男人上了她的床, 她爱用什么姿势儿, 秦朝爱用什么姿势儿。   丁卿雅一遍一遍的来和被囚禁的她说, 沈楚蓉一遍一遍的听。   一颗心结了痂,被撕开, 鲜血淋漓, 再结痂, 再撕开, 再鲜血淋漓。   如此往复,直到对秦朝的爱,变成了彻骨恨意, 她的那颗心, 才总算是不痛了。   秦朝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沈楚蓉, 见她并没有露出来嫉妒或者扭曲的神色,不由更是满意几分。   看来这沈氏也不是个善妒的, 看来是丁表妹踩到了她的雷/区才让她如此费尽心机的对付。   等她日后了解丁表妹是个没什么心计的,说不定姐妹二人就能和好如初。   “二爷给奴才们讲讲呗!奴才虽然没见识过好的东西, 可外头那些花巷里的姑娘也见识过几个, 想必有好些话,能和二爷一起说道说道呢!”   秦朝开完口, 秦甲则背着包袱笑嘻嘻上前凑热闹。   秦朝身前的规矩不是很严, 甲乙丙丁又是自小和他一起长大的, 自然比旁的人还要宽带几分。主子们说话他跟在一旁听着是常事儿,有些不方便主子出手的腌臜事儿,也都是他来干。   “你也配和爷说话?!”   秦狩看似混不吝,实则直接冷了脸,起身,一脚把秦甲踹到在地。   秦甲下盘不稳,被踹了个乌龟朝天,包袱散开,里面被褥衣裳散开一地。   皆是素色的衣裳被褥,看起来也分外干净,和秦朝外表给人的模样很是相似。   秦朝见被褥散开,并没有去骂秦甲,反而纡尊降贵的扶起他,柔声细语,“没受伤吧?!”   秦甲感动的险些落泪,他给大爷丢了脸,大爷竟然关注他受伤没受伤。   翻身跃起整理行囊,秦甲忙不迭的把行李收拾好,再次递给沈楚蓉,拉回正题,“大奶奶,您看,大爷的行李放在哪里?!”   艹!   虚情假意!!!   大奶奶,大爷,都是大字辈的,欺负他是个二爷呗!   秦狩舔了下后牙槽,只觉得心口起了一腔火,让他不做点儿什么,就觉得不痛快!   “秦朝,我想和你聊一聊。”   沈楚蓉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她和秦狩清清白白,可落在秦朝眼中,尤其是秦狩方才的诱导,就好像她和秦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想说什么?”   秦朝也见秦狩憋气,莫名的心平气和起来。示意秦甲和翡翠带着衣服被褥下去,坐在了一侧的圆桌椅上,主人似的倒了一杯茶递给秦狩,“二弟请喝。”   秦狩可没有想走的意思,大步一迈,来到秦朝面前,大掌隔着衣袖握住秦朝手腕。   一用劲儿,秦朝手上麻筋一软,手中茶杯被秦狩夺走,二人之间的情势瞬间逆转。   秦狩朝秦朝挑了下眉,伸手倒了杯茶,气势比秦朝还像主人,“大哥请喝茶。”   父亲果然是不公平啊!   这么好的武艺,只教给了秦狩一个儿子,他就好像不是秦家人一样!   如果他也习武,是不是在面对秦狩的时候,不会被压制的死无葬身之地?   秦朝眼底闪过一抹嫉妒,虽然掩饰的很好,可被秦狩敏锐察觉到。   他轻嗤一声,秦朝就是个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自小,秦仕是兄弟两个一样的教,可秦朝自己吃不了苦,动辄朝丁氏哭诉,最后选择放弃。   现在看他战场杀敌,威名赫赫,怎么不想想小时候,也是一个梅花桩一个马步的练起来的,吃不得那个苦,现在看到荣耀又嫉妒。   真是,啧啧。   秦狩如何想,秦朝自然顾不上。   他见沈楚蓉搬过鼓凳来,坐在茶几一角,和自己距离远远的,面上虽然平和,可肢体语言满是抗拒。   秦朝心口,莫名其妙的一酸。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但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三妻六妾,男女敦伦,这是天地间很自然的东西。   也就只有秦仕一个怪类,不要妻妾不要娘亲,只为了去寻找一个十几年前就没有踪影的女人。   何苦来哉!!!   秦朝脑中转过的念头说起来也快,不过是秦狩为沈楚蓉斟了一杯茶的功夫。   等三人都在圆桌前落座,沈楚蓉深吸口气,说出一直以来,悬在心口,却始终没有问出的问题。   “秦朝,你为什么要娶我?”   秦朝挑眉,认为这是个不需要任何思考的问题。   “自然是父母之命。”   接着,他见沈楚蓉面色凝重,一旁的秦狩坐着看好戏,补充道,“我为我以往未尽到丈夫的职责向你道歉。以后,我会好好待你。我们会像是和丁表妹还有百灵那样,有属于我们的骨肉。”   “你不用道歉。”   沈楚蓉淡淡一笑,“秦朝,你此刻的道歉有几分真心实意?”   “如果我没猜错,你今晚之所以过来,是你出去的这半个月获得了什么消息?”   “或者是,荣成公主又给了你什么信息,让你觉得我有用?所以,不惜打掉丁卿雅腹中的胎儿,也要讨好我。”   沈楚蓉的连番质问,让秦朝心底一惊,他面上神色不变,甚至还带着几分凄凉笑意,“你便是这般想我的?我是真心觉得没有做到丈夫的职责......”   “让我来猜一猜。”   沈楚蓉没心情听他胡扯,直接打断秦朝的话,开口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找我,是为了粮食,对吗?”   “安州以南大水蔓延,百姓流离失所,可偏偏,安州以南历来又是粮仓所在,这次大雨,让你名下的庄子损失不少吧?”   “让我猜猜荣成公主是怎么和你说的。沈相国为官这么些年的田地,都被我带了来,还有我外祖父宋家当年给母亲的陪嫁,沃土千倾也尽数在我手中。”   “你是为了这些地,为了这些粮食,对吗?”   “沈氏,你如果没有这么聪明就好了。”   秦朝儒雅的外皮仿佛被撕开,露出贪婪的,霸道的,乌黑发亮的内核。   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保持着笑意,甚至,笑的更加轻松自在,“我们秦家养兵千日,我找你要这些粮食,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整个秦家。”   “所以,你不惜献身?”   沈楚蓉低嘲一笑,多可笑。   为了秦家是假,为了自己存粮,能够在水灾后,在明年手中还有筹码才是真。   前世,秦朝也是这样而来,不过三言两语,她便把这些嫁妆尽数捐出。其中能给秦家的有多少,被秦朝扣留下来,贴补给丁卿雅的又有多少?   沈楚蓉懒得去嘲笑前世自己的愚蠢,她不过是太缺爱了。   沈相国不爱她,荣成公主不爱她,沈颜蓉恨她还来不及,自然更不会爱她。   唯一可能爱她的母亲死了,哥哥不见踪影。   所以,她才在见到秦朝的时候,把一颗心毫无保留的托付出去。   不是因为爱他,而是因为他秦朝,是沈楚蓉的丈夫,仅此而已。   今生呢,她把心收回来,牢牢的锁住,便能轻易看清背后的真相。   如果是前世的她,看到秦朝亲手灌丁卿雅喝下堕胎药,她只觉得爽,觉得秦朝是不是因此会爱上自己。   可重活了一世的沈楚蓉知道,事情的背后是利益。   你看,区区几千顷地,就能让秦朝对挚爱丁卿雅下手,就能让他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   利益,可真是个好东西呢!   秦朝看着沈楚蓉嘴角笑意,莫名心口一涩。   他的心思,全部被说中。   不和沈楚蓉和离是心中本能,来到芙蓉院虽然是算计的,可不可否认,他是带着从未有过的期待过来。   他幻想过沈楚蓉会喜出望外,迎接自己上床榻歇息。他幻想过沈楚蓉大声咒骂,撵他出芙蓉阁,以上两种,他都有应对的方法。   可他万万没想到,沈楚蓉会让他坐下,心平气和的谈那些利益,谈他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就好像是把人心剥开看一遍一样,秦朝新奇又不耐,无奈又不能抗拒的听沈楚蓉说话。   沈楚蓉见秦朝默认,眼底冷漠,可唇角居然勾起笑意,“都被我猜出来了呢,秦朝,你说如果你这么能骗,为什么不把我瞒过去呢?!”   就像前世那样,口蜜腹剑把她送上秦狩的床,一箭双雕的毁了两个人。   “别笑了!”   秦狩强硬塞了一杯茶到沈楚蓉手中,制止住她发颤的身体。   沈楚蓉的笑,让他心底发寒,就好像是沈楚蓉想清楚了什么事情,从此就要斩剑断情爱,与尘世再无瓜葛!   他不允许!!!   他秦狩看上的人,别说是嫂子,就是尼姑道士,那也得给他回到这滚滚红尘中!   “沈楚蓉,既然你知道秦朝他不怀好意,你想怎么做?!”   秦狩把茶盏砰地一声放在桌面,发出响声引来二人侧首。   “秦朝,你不用委屈自己肉偿,我对你的肉偿也不感兴趣。”   沈楚蓉抬眸,直视前世因他而死的男人。   眼中没有任何悸动,她终于确定,前世对秦朝不是爱,只是太过寂寞,他又是她的丈夫,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爱,所以才会情感寄托而已。   “至于我的嫁妆,这是我爹娘给我的东西,国朝律法上黑字白纸的写着,妆奁嫁妆归妇人自有,我便是捐了卖了是我的事情,你管不着!”   这话说完,沈楚蓉抬眸直视秦朝,“既然话已经说清楚了,秦家大爷,秦朝大少爷,请吧。”   “日后没事儿少来我这芙蓉阁,若再来,就带着和离书来,我自然欢迎!”   说着,沈楚蓉端茶送客,而秦朝面色几变,终究是深吸口气,冷静下来。   他不想在此发作,让秦狩看了笑话。   “你今日怕是昏了头,我过两日再来看你。”   说完,便疾步匆匆的去了。临出芙蓉院后院的垂花门,秦朝回头再次看了一眼,隔着薄薄门帘,可见屋内秦狩和沈楚蓉正在说些什么。   沈楚蓉神态轻松,浑然不是和自己对峙时,那般紧绷和伶牙俐齿的状态。   若说是原本对沈楚蓉有两分兴趣,今日过后,那两分便有了六七分。   一个女人,能从他态度改变上,推测出缺粮,推测出来年粮食涨价,推测出他想要屯粮。   这样的人,即便是不能为友,也不能为敌。   不过,她是他的妻子,慢慢哄,总是能把她的心给收回来的。   沈楚蓉和秦狩谈的内容比较轻松,或者说是秦狩单方面的要求。   “今日你为了裁衣的时候,我忘了件事,我可不喜那种月白,浅绿的颜色,我们男人应该男子气概一些,脂粉香气要不得。”   “好!”   “图案也要阳刚一些的,比如那些个龙虎豹等,都可以拿出来做成好看的样式。”   “好!”   “还有那个锁边,你看我大哥衣裳,全都是锁那种月白边,不好看!我要滚金靛青各种都来一些!”   “好!”   “还有,你那个嫁妆,你要怎么处置啊!”   “好!”   沈楚蓉笑吟吟应了是,可实际上,半点儿都没往心里去。   “那个嫁妆,你有处置的方法了?”   秦狩再次询问她,沈楚蓉这次没有敷衍,抬头笑道,“再过两日你就知道了。”   “对了!我要谢谢你!”   沈楚蓉见秦狩似乎是因为她的回答而不耐烦,转移话题,说出心中的话。   “方才幸亏你在,我才有勇气和秦朝正面对峙。多谢你!”   如果不是秦狩这个未来的帝王在一旁,秦朝忌惮他不敢直接动粗,沈楚蓉才能放肆的说出心底的想法。   即便是秦朝不会善罢甘休,可只要秦狩向着她,这事儿就不会更让人为难。   “害!这有什么!”   秦狩一挥手,丝毫不放在眼底。和沈楚蓉距离很近,隐约有芙蓉花的甜香气息飘过来,让他神清气爽。   “你现在可是我的......咳咳......制衣人,谁要是为难你,就是和我秦狩过不去!”   秦狩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只是一回头,见沈楚蓉眉心似乎又染上愁绪,主动开口,“我说嫂子啊,再过几日便是爹的生日,我可是要在爹生日的时候穿上新衣的啊!你可别偷懒!”   话音落下,便见佳人愁绪转变为抗议,几日做一身衣裳,她还有功夫做别的吗?   只不过,秦狩不等她回话,一个鹞子翻身,进了隔壁大秦府。   等沈楚蓉追起来,就见高墙那边,传来秦仕的呵斥声,“秦狩,你跟你爹我来说说,你爬墙去芙蓉阁做什么?!”   “爹!你说话也太难听了。嫂子心疼我给我做了身衣裳,我这不是说一些我不喜欢的颜色,万一嫂子做出来,白白浪费布料!!”   秦狩义正严辞,倒是秦仕,一张包公脸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回秦狩,拎起弓箭对准秦狩,“你个兔崽子还想骗你爹!”   “来!听说你在战场上受了箭伤,你爹我试试,能不能伤到你!”   说着,不等秦狩准备好,手中利箭离弦,直奔秦狩而去。   “爹!我都说了,那是暗算!暗算懂不懂!我对他没有防备才受伤!!!”   秦狩见秦仕半点儿不留情面,箭头精钢制成,寒光逼人。   腾挪闪躲,秦狩嘴上叫着委屈,可身形干净利落,十根角度刁钻的利箭硬生生被他躲了过去。   沈楚蓉听着嗖嗖的破空声,不由为秦狩担忧。可好在,十箭过后,没有听到秦狩呼痛声。   “爹,怎么样?对儿子身手满意了不?”   秦狩见父亲笑的牙不见眼,知道他是满意的。   从秦仕手中接过弓箭,转手递给候着的秦中,笑脸一收,一本正经。   “爹,我让秦南和秦北去收了些粮食,这几日就要到大军中。我私房银子不够用,您让张先生给我开个条,咱们,走军中公账?”   “只有粮食??”   秦仕面容带着沉思,“最近安州以南可是都是水灾,你从哪里买的粮食?!”   “今年六月天高气爽,但张先生找那些道士看了,说是进入七月天气异常。我便想着,江南的米粮便宜,夏日里走运河,经黄河,一路穿过柳青河直达秦州城外。”   “柳青河河道浅,能装下黄河里过来的船?”   “正巧,因为汛期,柳青河上河道上涨,经过黄河的船无须换船,直接抵达。”   秦狩把事情说清楚,秦仕倒像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儿子。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二十岁了,身量比自己还高。   二十年前,昭昭生下他不知所踪,这么多年也没有踪影。   秦狩平安的长大,可他对昭昭的思念,并没有少过一日。   保留她住过的院子,留着她爱的荷花凉亭,可赏荷花,做荷叶饼的那个人,再也不再了。   秦狩和他容貌相似的地方并不多,反倒是更像是他的昭昭。   剑眉星目,丹凤眼和昭昭一模一样,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和下巴的形状倒是又点儿像自己。   秦仕不由感慨生命的神奇,明明是一个人,但身上和谐的容纳了父母的元素,像他,更像她!   秦狩一见秦仕这表情,便知道他又开始胡思乱想。   秦狩微启薄唇,抛下一重磅炸/弹,“爹,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做了有违人/伦的事情,你会怎么做??”   “你爹我杀了你,再自杀给祖宗赔罪去!”   秦仕被儿子这话一问,哪里顾得上胡思乱想,不假思索的回答。   “哦。”   秦狩淡淡应了声,面上的玩笑一收而尽,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和郑重,“爹,就算是你杀了我,我也得试试,看能不能夺过来!”   沈楚蓉隔着一堵青砖墙,听着传来的细碎响动。   男人的话,就好像是雨点,一下一下敲击在她心口。   明明,他没说他要做什么事情,可沈楚蓉,她莫名就好像是听懂了。   酸酸软软,又好像是棉花糖一样的情绪堵在她心口。   胀的她,必须想要去做些什么,才能把喷薄的情绪散播出来~   转身,沈楚蓉朝大秦府的方向奔去......   作者有话说:   22章以这个为主哦~比心 第23章   大秦府的朱红大门敞开, 因秦仕回到秦州坐镇,有秦家亲近的将士来来往往。   要么是来请安,要么来商量大事小情, 要么是单纯在秦仕面前刷个存在感。   只将士们在秦府外的小广场候着,却见二爷身边的秦东从校武场出来, 众人连忙上前团团围住, “小东将军, 老爷和二爷可比试出个胜负了?”   “对啊!小东将军, 二爷还有老爷什么时候能见我等啊!”   “对啊!这马上就是老爷生辰,我等也想要个章程!”   “诸位将军!老爷今日才回来, 怕是不能拨冗与众位相见, 不如等老爷生辰过后, 诸位再来。”   秦东拱手朝众人笑, 一张圆脸分外无害,只众人听了不乐意。   “我们能等,那将士们可等不了!”   “就是啊!据说二爷从江南买了一批粮回来, 秦东啊!咱们都是兄弟, 你可得提点二爷, 先想着我们虎豹营!”   “你们虎豹营怎样?!厉害吗?比得上我们先锋军吗?这粮食得先给我们!”   “李书生!你给爷爬!这粮食是我们的!”   虎豹营的头儿是个肌肉雄劲的汉子,姓石, 绰号石大头。   他一脸愤懑不平,揪着书生模样的的先锋军将领, 挥起拳头就要动手。   “两位将军!别动手!千万别动手!!”   秦东连忙去阻挡, 和余下看热闹的众人拉开李书生和石大头。   秦东见石大头还想动手,索性直接把他双臂剪于身后, 拿麻绳捆了仍在一边。   才朝一旁仍旧虎视眈眈的众人道, “二爷让我出来接个人, 诸位稍等!”   众人说话的功夫,沈楚蓉已经抵达大秦府外。   她一身半旧家常罗裙勾勒曲线,虽未露出半点儿肌肤,甚至还随手拿了个芙蓉扇子遮面。   但浑身飘然欲仙的气质,已经让众将士屏气凝神,方才高声吵闹的场景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目光,都落在了沈楚蓉身上。   沈楚蓉有些懊恼的蹙眉,她见大秦府外围着众将士,各个身着盔甲,浑身杀意和战气席卷而来,仿佛置身血腥残酷的战场。   还有一个莽撞汉子被绑了仍在一边,以为是有什么纠纷要来找秦仕,不由为自己仓促前来而感到惶恐。   想一出是一出,要不,先回去等改日再说?   李书生也注意到沈楚蓉的到来,见将士们纷纷侧首打量,小声议论这美貌妇人是谁。   摸了摸腰间佩剑,看向秦东,“小东将军,大奶奶到了!”   秦东连忙转过身,见是沈楚蓉,疾走几步到了跟前,弯腰行礼,“请大奶奶安,方才二爷听到大奶奶脚步声,说是大奶奶要过来,请奴才前来迎接。”   “我有事要和老爷还有二爷说,不知可方便?”   沈楚蓉收回想要离开的脚,含笑看向秦东。   “自然有空,大奶奶请随我来。”   说着,秦东在前面领路,带沈楚蓉进了大秦府。   众将士盯着二人背影,小声议论。   “原来这就是大奶奶,这模样,不比那丁姑娘强上百倍,大爷咋想的?”   “大奶奶不止模样好,为人也好。拿嫁妆出来抚恤战亡的将士,还送了好些牛羊猪豚到军中,如今秦军上下,谁提起大奶奶不是这个。”   说着,有将士抬手比了个大拇指向上的动作。   李书生冷呵一声,“这还用问?大爷脑子里进水了呗!”   “错把鱼目当珍珠,以后啊,有他哭的!”   最后这句是被绑起来的石大头说的,李书生啧啧称奇,“哎呦,石大头,你居然知道鱼目混珠的典故,不错哦~”   “我呸!李书生,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有种把爷解开,咱们真刀实枪的干上一架,怎么样?敢不?”   “干上一架那粮食也归不了你,不和你浪费这气力。”   李书生一摆手,跟着秦东沈楚蓉身影进了大秦府,丝毫不顾石大头涨红一张脸,撕心裂肺的吼,“我看你就是怂了!”   大秦府和小秦府的虽都是属于秦家,但和江南园林似的小秦府相比,大秦府则寡淡很多。   青石铺地,甬道两侧是高大白杨,树干挺直,上吊着箭靶沙袋,梅花桩在树下散布开来,石柱磨的漆黑发亮。   见上面搭了一个汗湿透的褐色短打,是秦狩穿过的。   沈楚蓉收回目光,看向不远处中堂内的二人。   中堂悬挂着武松打虎图,下坐着秦仕和秦狩父子两个正在对弈。   撇开血缘关系不说,秦狩的五官比秦仕精致不少。一个是吊稍三角眼,一个则是丹凤眼。一个肉头鼻子,一个鼻梁高挺。   一个气质憨厚老实,一个则是眼神精锐锋芒尽现。   若是头一次见,定然不会相信秦狩和秦仕是亲父子。   而秦狩,不愧是未来的帝王。   才二十,浑身气势,竟然和秦仕这个久经沙场的老人相比不差上下。   “大媳妇来了?”   秦仕笑呵呵的把手中黑子落下,问她,“有什么事儿不能和你婆婆说,要来找我?”   “媳妇想揽下军中粮草囤积一事。”   沈楚蓉见秦仕笑容满面,看似没有任何威胁。但整个人精神紧绷,深吸一口气,直接说出来意。   秦仕笑容不变,只当她是小孩子玩闹,笑道,“你这孩子,若是缺钱,跟我只说就是。军粮可是大事儿,若是出现纰漏,可是要砍头杀人的!”   “我不怕!”   沈楚蓉知道秦仕不相信自己能做成,不顾被他盯到头皮发麻,道,“我知道安州以南大水,军中粮食短缺。方才在秦府外,就见将士们来要粮,而二爷从江南运回来的粮食能解一时之困,但不是长久之计。”   秦狩正要下棋的手一停,利眸看了过来,“嫂子,依你的话,长久之计是什么?”   秦仕见秦狩开口,索性收回在沈楚蓉身上盯着的目光,专心研究起眼前的棋局。   “我名下有千顷庄子,想要把庄中收成,尽数捐给秦家军。”   “秦军将士上百万,你那点儿粮食可不够。”   秦狩拒绝,“嫂子快回去吧,再过几日便是父亲生日,听说母亲留下丁表妹,二人在病床上商量如何为父亲祝寿,不如先去想想给父亲的贺礼。”   “如果再加上皇商宋家呢?!”   “宋家虽比不上二十年前,但余威犹在,集齐秦军一年所需的粮食,不在话下。”   沈楚蓉见秦狩和秦仕二人看了过来,捏紧手心,“我有办法说服宋家支持父亲。”   秦仕面上的笑意总算是收了回去,敦厚外皮揭开,和秦狩相似的凌厉气势尽现,“你有几成把握。”   “若能找到我哥哥,十成。”   沈楚蓉目光对上秦仕,丝毫没有任何畏缩。   “行!老二,你去派人描了沈家少爷的画像,去找。”   秦仕转身吩咐秦狩,而后看向沈楚蓉,“秦军将士每人每天两斤粮食,一天便是将近两百万斤粮食,这还不算鸡鸭鱼肉,一年粮食数以亿计,你确定,能免费捐出来?!”   “可以!”   沈楚蓉后背汗湿,紧绷着神经答应下来。   秦仕一击掌,中堂外有小将进来,跪地请安,“将军!”   “去把粮草的对牌拿来交给大奶奶,日后缺粮,找大奶奶支取。”   “是!”   那小将起身离去,不一会儿捧了个檀木托盘而来,上面放着一对黑漆木的对牌,红绳为结,金笔镌刻着一个“粮”字,入骨三分。   沈楚蓉握紧对牌,朝秦仕再次行了一礼,正欲告辞,便听秦狩起身,“爹,我去送送嫂子。”   “去吧。”   秦仕颔首,再次开口,“我说沈氏楚蓉,你若是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儿媳定当不负所托。”   沈楚蓉弯腰再次行礼,而后握着对牌离去。   前世,她的嫁妆尽数被秦朝拿走,今生,握在自己手中,她要为自己,为哥哥,争得一线生机。   秦仕目送沈楚蓉离开,见秦狩疾步匆匆追了出去,低头看着棋局,静默不语。   好半晌,才低叹一声,“昭昭,你看,她多像你啊!”   接着,抬头喊过方才的小将,“你去打听一下,看看昨日秦朝去了芙蓉阁后,发生了什么。”   小将应声而去,秦仕把棋子打乱,起身站在中堂下,看着白杨树上的箭靶发呆。   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情,今日秦狩问他,如果做了有违人/伦的事情,他会怎么做?   有什么事情,让他这唯一的儿子去有违人/伦???   再联想方才秦狩追出去的举动,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在秦仕脑海生根发芽!   “嫂子你且等等!”   秦狩追出大秦府,方才聚集的将士们已经离去,只剩下李书生一个在门口候着。   见二人出来,连忙下意识的躲了起来。   沈楚蓉回身见秦狩追出来,正要开口,便听秦狩问道,“你如今拿着秦军粮食对牌,从江南来的粮食还在渡口,不如,一起去把粮食带回军中?”   要和秦狩一起去......   沈楚蓉有些犹豫,可想到有了这对牌,秦朝再也不敢动自己,沈楚蓉果断点头,“好!”   李书生一听是去接粮食,庆幸自己没有白等。   连忙现身,气喘吁吁跑到二人身前,“大奶奶,二爷,请等等,可否带上李某一同前往啊!”   而此刻大秦府中堂,小将跪地,把秦朝进入芙蓉院后的事情一一讲了,秦仕脸色很是不好,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秦朝他倒是越发有出息了!我还以为他是迷途知返,结果,竟是盯上了沈氏的嫁妆!”   “此外,还有一件事......”   小将不敢吭声掺和家务事,把秦狩要和沈楚蓉一同去码头运粮的事情讲了。   秦仕没说话,更确定了方才的猜测。   好半晌,才叹了一口气,“你去找秦朝,让他去码头一趟!”   码头上熙熙攘攘,来往的渔夫吆喝着,“白鲢五文一斤,鲤鱼十文一条,杂鱼两文一盘,便宜卖喽!!”   有村妇在渔获面前挑挑拣拣,让渔夫让了几个铜钱后,才满意的点点头,拿起草绳拴好的活蹦乱跳的鲤鱼离去。   这是沈楚蓉,前后两世都鲜少接触到的市井景象。   她微微撩开车帘,见来往的小童或抽着陀螺玩耍,或墩身在阿爹卖菜的菜蒌里,那菜蒌吊在扁担上,一边是沉甸甸的蔬菜,一边是幼小儿童探出头,好奇的盯着高头大轿驶过青砖路面。   憨厚老实的阿爹还偶尔回头叮嘱小儿子,千万别探出头,小心被伤者。   即便是贫民百姓之家,父母对子女的疼爱也不少上半分。   沈楚蓉羡慕的凝望这一切,落在一旁的宋妈妈眼中,分外心酸。   “姑娘,别看了。”   宋妈妈把车帘放下,沈楚蓉收回眼,捏紧手中的对牌。   日头透过薄薄的轿帘落在身上,本就莹透的肌肤更像是发了光一般。   “姑娘,您真的要联系宋家吗?自从当年太太没了,这十几年宋家蛰居在福建那边,秦州在大西北,这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到的消息啊!”   宋妈妈得知沈楚蓉揽下秦军粮草一事,分外忧心。   便是姑娘嫁妆丰厚,若不省俭着用,一两年不觉得有什么,从生到死可不够的。   “无事。我是想借由秦家的势力找到哥哥。”   沈楚蓉丝毫不担心,她经过前世,早就知道哪里有粮。   江南米粮运到秦州不方便,可从此地直接往南,便是川蜀大地,那里也是鱼米之乡,前世,秦狩最后在这里找到了粮食,缓解秦军危机。   蜀地米粮一年两熟,即便是不让宋家出手,也足够应付过这几年。   宋妈妈张口还想说什么,见沈楚蓉神色坚定,把宋家近况讲了,道,“昔日宋老太爷下有两个儿子,宋大舅老爷单传一个嫡子宋霖,今年也有二十五六,如今应该是他管着宋家。   二舅老爷是个风流的,据说早年坏了身子,早年是没有孩子的,如今这些年过去,不知道有没有。”   “可有表姐妹?”   沈楚蓉前世至死也没有见过宋家人,只等她死了,魂魄飘散在芙蓉院不得投胎。才见到她大舅母带着宋霖表哥千里迢迢而来,为她收尸上坟。   “至于宋家表小姐们,宋家不满四十不许纳妾,大舅老爷是没有妾室的,二舅老爷有没有生下就不晓得了。”   这么些年没联系,宋妈妈也不知道具体状况,对宋家眼下的状况是睁眼瞎。   “大奶奶,到了。”   沈楚蓉正想再说些什么,秦中已经在外呼喊,沈楚蓉扶着车粱下来,就见秦狩立于马车一侧,整个人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他这是在做什么??   当门神吗?   沈楚蓉正想开口询问,便听秦狩沉声询问,“沈楚蓉,你说要捐嫁妆,是不想让我大哥如意?”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沈楚蓉从小马凳上下来,宋妈妈顺手收起马凳仍旧放回车上,转身扶着沈楚蓉看向秦狩。   “是有是的办法,不是有不是的办法。”   秦狩听出沈楚蓉的敷衍,踱步到她身前,意图查看她左耳后,是否有那颗让他魂牵梦萦的红痣。   男人气息猛的逼近,沈楚蓉下意识的屏紧呼吸,后退一步,唯恐那股男性荷尔蒙,再次让她觉得不自在。   但,秦狩直接看穿她想要躲避的念头。   本想要抬脚跟了过去,见沈楚蓉连呼吸都放浅,小脸白的透明,好似极为怕秦狩再靠近。   艹!!!   秦狩磨了磨牙,见码头上众人虽不敢直接看过来,可依旧似乎是能察觉到二人之间独有的暧昧氛围似的。   再往外,有一道月白身影策马飞奔而来。   容貌和秦狩是截然不同的儒雅俊朗,只不过,此刻俊朗五官狰狞,马鞭挥舞,似乎是要去阻止什么。   远远的,秦狩朝秦朝露出挑衅一笑,威胁似的低下头,看向一无所知的沈楚蓉。   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嫂子,是他哥哥的妻子。   即便,他和秦朝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秦狩咬牙,抬手,弹了下沈楚蓉发簪下,垂着的明珠。   隐约可见,左耳后有嫣红色泽一闪而过。   秦狩眉眼闪过欣喜,捏紧手心,摸索了下手指,凑在沈楚蓉左耳边低声道,   “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凑的近了,那颗红痣清晰可见。   破案了,沈楚蓉,他的嫂嫂,就是梦里被他欺负的人。   秦狩心底没有一丝欣喜,不止不高兴,甚至,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   梦里明黄衣裳的男子是谁?谁要娶她?为什么,她要喝下那杯鸩酒?   还有,梦里她好似被囚禁在一个地方。她是沈家嫡女,秦家妇,谁敢如此欺凌她?   一团一团的疑惑压在心头,秦狩眉心蹙起,只觉得疑惑更多。   明珠带动银铃,发出清脆响声。和耳畔的低沉男声一起,混合着热气,悄无声息,进了沈楚蓉的心,飘起阵阵涟漪。   二人亲密举动,落在码头边的秦朝眼中,便是秦狩对他的妻子动手动脚。   秦朝面色沉了下去,难怪沈氏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和离,原来,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和秦狩有了勾连!   难道,她知道自己不是秦仕儿子了?   秦朝持着马鞭走进二人,儒雅面上阴云密布,阴森如鬼怪降临人世间。   不妥!   沈楚蓉咬唇,在秦狩说话时就意识到不对,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和秦狩拉开距离。   然而,秦狩的动作更快,他余光瞥见秦朝到来,直起腰身,指向柳青河面,一脸正色,“嫂子,你说,我们先从哪艘船开始呢?”   沈楚蓉被他拐弯了题,循声看了过去。   柳青河码头格外宽敞,码头外,并排停着十多只高耸入云的船只。船只吃水很深,可见其中货物之重。   沈楚蓉知道,这便是秦狩从江南提前买来的粮食。   虽然秦州在此次水灾中并未受到灾害,但明年可就说不准了。未雨绸缪,提前做预防总是没错的。   “从哪里开始,不都一样??”   反正,这些粮食都要运回军营。   “你这yin妇!还想和二弟从哪里开始?!”   秦朝行到二人身前,听到二人对话,不由怒火上来。   从唇还是从脚?方才那秦狩低头是不是亲了她?   沈氏为什么不躲??难道,她也和其他人一样,相信秦狩可以,而他不行?   被背叛和羞辱的感觉充斥着秦朝的心,让他刻意忽视掉所有外在。   就好像回到幼小时候,有人指着他大骂拖油瓶,骂他不是秦仕儿子,可偏偏丢失生父姓氏,攀附权贵。   他不是!!!   秦仕养了他,他就该姓秦。   他那个亲爹,早早就死了,无人继承香火是活该!   他秦朝有什么过错??!!   秦朝面容扭曲狰狞,宛如有无数人,指着他大声唾骂。   秦朝神智出现恍惚,瞪大一双眼,儒雅的外皮彻底风化在空气中。他挥起马鞭,朝沈楚蓉打去。   马鞭炫起风声,如同张牙舞爪的厉鬼,呼啸着往沈楚蓉扑去。   鞭声呼啸而来,极尽狰狞,极尽恐怖,就好像,下一刻,要把她浑身血肉吞噬殆尽。   而沈楚蓉僵硬愣在原地,从前世传来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   在秦朝发现她失贞以后,就是这般,把她捆在床上,鞭打脚踢直到浑身没有一块儿好肉。   疼到绝望的时候,沈楚蓉也会高喊,她是无辜的,她不知道谁下的逍遥散,不知道是谁要害自己!   可秦朝只觉得她是在狡辩,是为了躲避惩罚。   于是,咒骂,鞭打,蜡烛,脚踢,捆绑,甚至,他让丁卿雅来对付自己。   从没有想过的手段,尽数用在了无辜的沈楚蓉身上。   可她真的是无辜的啊!!!   她自小虽不得父亲宠爱,可也算是熟知妇德,她的才学,连皇后娘娘都夸赞不以,甚至觉得她和太子极为相配。   能得到皇后的赏识,她自然知道妇人失去贞洁乃是大事。   只是,秦朝从没有相信过她。   就像是现在这样,仅仅是因为一句从哪里开始,秦朝便可以不问缘由,不管前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挥起鞭子就要打人。   还有之前在军营那次,秦朝他听信丁卿雅说了几句,便要杀了宋妈妈,便扇了自己一耳光。   如此为人,怎么配为她沈楚蓉的丈夫!!!   沈楚蓉精致唇角挤出一抹冷嘲,原本畏缩惧怕的身子猛的站直,她怒视秦朝,双眼如同闪烁着火苗,照亮一切人间污秽。   “秦朝!你没有资格打我。”   若说是上一次,是她来不及阻止就挨了一巴掌,那么这一次,她绝对,绝对不能让秦朝的鞭子伤了自己。   沈楚蓉抬手,握住即将落下的马鞭。   后作用力让她踉跄一下,几乎倒地。可带着薄刺的鞭子仍旧被她死死拽住,鲜血缓缓渗出,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洇开。   “秦朝,若你不信我,我们和离吧。”   “这是我第三次和你说这话了,你但凡是个男人,早该答应我了!!!”   沈楚蓉这话,丝毫不留情面。   而一旁的秦狩,收回了手中暗器。手指在衣袖中反复张握几下,耳中是沈楚蓉和秦朝再提和离。   心底,则是吃惊自己的反应。   方才,见那一鞭下来,他竟然想杀了秦朝。   弑兄。   他竟然想为了沈楚蓉,杀了身为兄长的秦朝。 第24章   秦狩心底想要杀戮的念头尚未完全消散, 便见沈楚蓉松开马鞭,往后退了两步,抬眸直视秦朝。   “秦朝!你但凡是个男人, 早该答应我了!!!”   沈楚蓉话音刚落,秦朝面容扭曲了一瞬。   自我厌弃和无法控制的暴虐让他浑身发颤, 指着沈楚蓉, 咬牙切齿, “你休想!这辈子, 你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我身边!”   说着, 秦朝指着秦狩, “你不就是想故意激怒我, 你等着看我和沈氏夫妻恩爱, 子嗣绵延不断!”   “哦~”   秦狩把暗器收好,不甚在意的一拱手道,“那我等着大哥的好日子。”   说着, 转身看向沈楚蓉, “嫂子, 父亲命我们清点这些粮食,从船队的东边开始, 还是西边开始呢?”   秦狩刻意强调了东边还是西边,甚至, 他怕秦朝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故意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道, “方才我忘记说了, 大哥, 我和嫂子正在商量从那边开始卸下来粮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秦朝的脸色很是不好,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秦狩嘲讽。   秦狩是什么样的人呢?   莽夫粗汉而已!   一个是历来被夸赞读书多,学富五车的秦朝,一个是不通诗书,只会在杀人的莽汉。   他们两个,从来没有可比性。   秦狩居然敢因此嘲讽他,笑话!!!   只秦朝知道,秦狩说的是事实,他为人不屑说慌。   如果真的是在商量从那头开始卸粮食,岂不是他冤枉了沈楚蓉??   秦朝心底涌出一阵恐慌,转身看向沈楚蓉,她却丝毫没有把秦朝的懊悔放在眼中。   清澈眼眸盯着用铁链拴住的船队,走到河道口,又看了下水流的方向,朝秦狩道,“连日雨水不断,好不容易菜停歇几日。远处淮山泥沙流入柳青河,河道涨起来了。   我们从西边开始卸粮食,要快!”   秦狩听她这么说,也不由看向镇水的铁牛,平日水深不过到铁牛蹄子的位置,眼下,以及淹没到了牛腹。   再这么涨水,只怕河中船只会尽数被飘走。   哪里顾得上一旁愤懑的秦朝,大声吆喝秦东等人,“快!回秦军大营喊人回来!”   “二爷,二爷,李书生率领人在码头外候着呢!”   秦东听了这话,连忙示意李书生所率领的先锋军,百余名大汉打着赤膀,各个是身强力壮的好汉。   李书生见秦狩看了过来,连忙率众小跑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表示衷心,“二爷,方才小将就想着二爷定是需要人,这不,带了下属前来助阵。”   李书生心底别提有多美滋滋了,他可不是石大头那样的糙汉,不懂得动脑子。   二爷这粮草才到码头,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要运回大营。   这要是出了力气帮忙搬运,粮草还能少了他先锋军?   不可能的嘛!   二爷不是那种人!   “去吧,不会亏待了你!”   秦狩扶起李书生,示意他率众开始搬运粮草。李先生别提多兴奋了,当即跃身而起,朝弟兄们一挥手,“走!干活儿!”   百余名精装汉子齐声应答,“遵命!!!”   声震码头,连上涨的河水,也因此散发涟漪。   沈楚蓉心口被冲击的一震,从未有过的敬佩涌现心底。   她看着保护百姓的,上阵杀敌的秦军将士,一趟趟的从船上把粮食搬运下来,各个肩扛手提,一包不够再来一包。   马车运走一趟又一趟,不过两个时辰,整个码头的粮食被搬运一空。   此刻,天色也暗沉了下去,夜幕来临。   乌云卷起风沙吹向码头上的众人,黄沙让人视线模糊,沈楚蓉看了眼天色,随着夜幕一起降临的,是乌压压的黑云。   从西边一路风起云涌而来,携带风雨。   得加快进度了,不能让这粮食淋了雨。   秦狩和沈楚蓉把粮草一一列好,入了秦军大营的账。   李书生率众把粮草押送回去,临行前来给秦狩磕头,“秦军百万将士,谢过二爷!”   “去,你有什么资格代替秦军上下,节俭点儿用,南边闹粮荒呢!”   秦狩轻轻踹了他一下,李书生顺势起身,朝向沈楚蓉深深行了一礼,“今日也多谢大奶奶了。”   说着,看也不看秦朝一眼,率众走了。   秦朝一张脸青白几变,捏紧手心,眼神逐渐变的阴骘。   他眼下还在秦军中担任个参谋的虚名,可这李书生,竟然像是没看到他一样!   只他唯恐旁人看见,连忙转换神色,却被秦狩看了个正着。   秦狩懒得搭理他,行到沈楚蓉身边,和李书生相似的行了一礼,“今日辛苦嫂子了。”   而后,当着秦朝的面,光明正大的把金创药递给沈楚蓉,“我大哥那鞭子可没留手,你回去让宋妈妈再上一次药。”   沈楚蓉摇头不接,“这药我有许多,再说,没有怎么受伤,不过是磨破了皮。”   但秦狩一挑眉,哪里肯听她多说,一抬手,瓷白药瓶直接扔到沈楚蓉胸口,打的她绵软的小兔子一疼,下意识的捂住,带着恼意开口,“你怎么不说一声?!”   小兔子是多么脆弱的地方啊,瓷瓶那么硬,秦狩力气又很大,恐怕这一下就直接青紫了!   秦狩连忙道歉,“这不是你不接......”   但沈楚蓉哪里肯听,直接握紧小药瓶,扭头上了马车。   只马车刚走没几下,却被秦朝阻拦了去处,“沈氏,你先等等,我有事和你说。”   这两个兄弟,有完没完??   饶是沈楚蓉是个好脾气,此刻也忍不住了。   咬牙掀开车帘,往日娇软的声音也带了寒意,“秦朝,你想做什么呢?!你能有什么事儿?”   “是误会我和二爷通奸,还是又想拿鞭子揍人?”   “我......”   秦朝想解释,自己是知道误会了沈楚蓉,想来道歉的。   可谁知......   沈楚蓉才没有那个耐心听他说什么道歉不道歉的,直接撂下帘子,吩咐宋妈妈,“绕过他,我们先回去!”   秦朝看着远去的马车,此刻也回过味道来,他后知后觉发现,秦仕派人来告诉他秦狩要和沈楚蓉来码头,缺没有告诉他原因,想必,是存了想要考验他的想法。   而他,把这一切弄砸了。   不止是弄砸了,甚至,他做了最坏的一件事情。   他怀疑弟弟和妻子有奸情,大发脾气挥舞鞭子要揍人,如果身为秦家之主的秦仕得知,会如何对她呢???   秦朝眼底露出一丝恐惧,为今之计,先把沈氏安抚下来,再做打算。   可,沈氏不听他说话怎么办?   秦朝无奈,只得打马跟上,等回府后,再和沈楚蓉慢慢说清楚。   二人走了,秦狩留在原地看着一辆马车旁,儒雅将军打马跟随,殷勤互动,磨了磨牙,只觉得有股儿火冒上来,让他不发不痛快!   “嘿嘿嘿,二爷啊!”   秦东被秦中推搡着上前,挠挠头,小圆脸上满是笑意,“二爷,咱们大爷和大奶奶本来就是夫妻,那可是一家人。此刻他们一起回家,旁人也说不出别的,对吧??”   “爷说什么了吗?”   秦狩斜了他一眼,秦东原本还准备了别的话,此刻被那一眼看的,顿时绷紧神经,连忙改口,结结巴巴的。   “不不不,二爷,爷您,什么都没说!二爷您说什么都是应该的!!!”   “瞧你那怂蛋儿!”   秦狩抬脚就要踹人,秦东身形矫健的躲开,大叫道,“二爷,不带您这样的,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啊!您怎么还揍人!!!”   秦狩紧跟着上前,轻轻踢了他一脚,“你那是什么都没说?”   比别人说了的还让人扎心。   哼!   夫妻,夫妻怎么了??   一个身边桃花朵朵,一个明显是要和离,同床异梦的夫妻,啊不,都没有同床还异梦的夫妻,早该分开了!!!   翻身上马,秦狩疾驰对准秦朝冲了过去。   不顾生死,目标,就是把护送沈楚蓉的秦朝驱赶开来。   秦朝敏锐发现秦狩的挑衅,也在身后马匹驶来的一瞬间,确定秦狩的心思。   他,对沈氏起了心思。   所以,才会找父亲和沈氏协同管理粮草的事情,所以,才会在码头上看见自己,却故意低头在沈氏耳边说话,故意引导自己误会,对沈氏下手。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对沈氏还做了什么?   就比如沈氏去军中赈济阵亡的将士和犒赏将士的时候,秦狩他有没有,借机会欺负沈氏楚蓉?   一想到属于自己的芙蓉花,被别的男人觊觎。   秦朝心底涌现出一股恼火儿来,打定主意,不肯把护送沈楚蓉的位置给让出来。   秦狩丝毫没有把秦朝护着的动作放在眼中,他一双丹凤眼夜色中格外明亮,盯着马车上的流苏,宛如盯着沈楚蓉发簪上摇晃的东珠一般。   秦朝冷笑一声,侧身看了一眼马车内端坐的沈楚蓉。   隔着车帘,看不见佳人面容,只隐约间窈窕身影随着马车晃动影影绰绰的,格外勾人。   难怪,诱惑小叔子对她动了心思!!!   秦朝心底升起怒火,等今日事情过了,定是要和沈氏说清楚,要她离秦狩这个人远一些。   然而,所有一切的愤怒,在秦狩驰马到跟前,不过一丈之地,依旧不肯停下的时候,全都化作了惊慌。   一旦摔下马,他又没有武艺,那可是要落个非死即伤的结局。   惊慌化作求生的欲望,在秦狩还没有到达的时候,秦朝已经策马离开,为秦朝让出了位置。   “吁~~”   秦狩勒住马,不怀好意,满是鄙夷的,不甚有什么诚意的,朝秦朝一拱手,笑的格外欠揍,“如此,多谢大哥相让了。”   秦朝面上犹如被人掌捆了一下,再一次被秦狩碾压的感觉袭来,那股嘲讽笑意,是成功者对失败者的怜悯,让他整个人入坠地狱。   还有一个更清晰的认知让他不由自我唾骂,他竟然为了一个跌落下马的可能,放弃了妻子。   沈楚蓉在马车中,很快就得知秦朝护送马车的举动,轻哼一声,“由他去!”   无非是惧怕自己回去朝秦仕告状罢了,秦朝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宋妈妈应下掀开帘子往外看,这一看,可不得了,朝沈楚蓉道,“二爷也跟着呢,还把大爷给挤出来车队了。”   “二爷眼下在外头护送呢!别说二爷这身手可真了得,大爷一点儿都不是对手。”   这话一出,沈楚蓉也不由蹙起秀眉,“你说,二爷到底是想做什么?这又是让我做衣又是帮我说话,难道,为了和大爷的意气之争?”   前世,即便是二人阴差阳错发生关系,也不见秦狩为自己停留过一次。   也有两个人见不到面的原因。前世秦仕死后,秦狩掌管秦军上下,常年在外征战,一两年也不回程一次。   而秦州的秦府,则是秦朝和丁卿雅守着,说是一家人,可若不是时时有战胜的消息传来,秦狩宛如在秦府中消失一样。   宋妈妈听到沈楚蓉有此一问,心底一惊。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了过多的关注。除了对她有兴趣,宋妈妈想不到别的原因。   “或许,听闻二爷肩膀上的伤,是大爷派人做的。二爷心底愤懑不平,故意这么做?”   沈楚蓉想到秦朝胳膊上血肉模糊的伤口,点头,“那估计就是这样的。”   尤其是,她想到前世秦仕死的格外蹊跷,而秦仕死后,秦狩身边的秦中,秦东等将士也纷纷陨落,想必和秦朝分不开关系。   宋妈妈见沈楚蓉这么简单就相信了,心底涌现出苦涩味道来。   二爷对姑娘,可不像对嫂子那般疏远有礼,反倒是像自家女人似的。   毕竟,哪一家小叔子,会把药瓶往嫂子胸口扔?   然而,如果不用这个解释,宋妈妈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秦狩的举动。   抵达芙蓉院,护送的秦狩早已率先策马离开,秦朝呢,被秦狩挤开后,就率先离去找练武先生,重修武术。   沐浴更衣的时候,沈楚蓉低头看了眼,平时羞于查看的小兔子。   果然,被秦狩扔了瓷瓶的地方青青紫紫,她把手心的鞭痕和小兔子各自上了药膏,只觉得腰酸腿软,虽是夏季,可手脚居然冰凉起来。   宋妈妈拿琉璃杯灌了热水,包好布斤塞到被窝,朝沈楚蓉道,“姑娘,算算日子,您小日子怕是要到了。今日码头上跑了一遭吹了风,晚上可得做好保暖,不然到时候可有的受罪了。”   “大夏日的,拿着个烫人的琉璃杯,我可不要!”   价值千金,外头难得一见的琉璃杯,此刻被沈楚蓉嫌弃的挥开,在锦被上咕噜噜的滚到床脚,停了下来。   沈楚蓉看都不看它一眼,坐在床上,见竹节凉席也被宋妈妈撤下,不由叹口气,小声嘀咕。   宋妈妈好是真好,可有时候未免太过细心,这才七月就把凉席给撤了,外头还热着呢!   宋妈妈见她难得小孩子模样,拿起琉璃瓶依旧塞回锦被中,笑道,“姑娘,咱们秦州地处西北,往年八月底天就寒了起来,您看看,这连下了半个月的雨,连蝉都少了很多。”   沈楚蓉知道这是躲不开了,只得抱着琉璃瓶睡下。   到了半夜,外头大雨复又倾盆,伴着雨声,沈楚蓉只觉得腹部一阵阵抽疼,血腥味渐渐在被衾中散开。   沈楚蓉挣扎着起身,苦笑一声,真被宋妈妈给说中了,她小日子来了。   宋妈妈听到响动,拿着早就准备好的月事带为她换洗了,此后自是一番不许吃生冷不许碰冷水的叮嘱,沈楚蓉耳听着轰隆隆的雷声,混合宋妈妈念叨,不知不觉入了神。   “妈妈,你说这场雨要是再下个半月,安州以南,怕是百姓要流离失所了。”   宋妈妈念叨声一停,抬手为沈楚蓉揉捏因睡眠不足,而发胀发疼的额头,低声道,“姑娘放心,我男人在路上了,带回来的粮食,够咱们吃了。”   “可,我这心底,总是觉得不踏实。”   前世的粮荒,是明年才有的,该不会提前了吧。   沈楚蓉坐不住了,起身就要穿衣,宋妈妈不许,拉着她劝道,“姑娘有事儿明天再说,您来了小日子,正是虚弱的时候,若是生病,那才是最受罪的时候呢!!”   “来不及了!”   沈楚蓉两三下穿好衣裳,宋妈妈见拦不住她,只得为她搭了个秋天才穿的鹅粉大毛披风来,道,“姑娘要不喊人过来回话?”   “不,我们去前院把银票拿出来。现在,现在就让淮山去找二爷,就说我有话要说。”   宋妈妈看了眼更漏,此刻不过才过了子时(十二点左右),姑娘和二爷,一个嫂子,一个小叔子,深夜见面,别说二爷本就心思不纯。   若是传出什么三言两语出来,姑娘怕不是要被秦家给沉了塘。   正不知道如何劝阻,沈楚蓉见宋妈妈不动,就猜到她有疑虑,当即开口道,“你去让淮山和二爷说一句话,我知道哪里有粮食,可以解决将士们的危机。”   宋妈妈是知道沈楚蓉应下筹粮一事的,若是误了粮食的事情,秦仕只怕处置姑娘,连沈相爷也救不了。   当即拿着雨具冒雨去了大秦府,不多一会儿,秦狩便和旗下将士来到芙蓉院。   沈楚蓉在议事的小花厅候着,她从东厢房走过来,发尖儿略淋了点儿雨,连翘拿着巾帕吸干,又端上热茶才退下。   小花厅当中两座太师椅,两旁各是两排议事的椅子,明烛高抬,把整个屋子照的宛如白昼。   太师椅后挂着幅芙蓉图,锦鸡芙蓉相映成趣,和两侧的字画相应,烘托出书香气息。   原本说说笑笑的众将士们,顿时安静下来。   他们一个个的粗人糙汉,别惊到了大奶奶这样金尊玉贵的人。   因男女有别,宋妈妈在太师椅前树立了屏风,花样是常见的风雅四君子图,梅兰竹菊各有千秋,只精致绣工和上提的诗句,昭显屏风的价格不凡。   一进待客的小花厅,秦狩便敏锐发现,沈楚蓉身上,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混合芙蓉香气的血腥味。   顿时,不顾沈楚蓉在屏风外给他留了位置,直接进入屏风内,坐在了空着的太师椅上,看向沈楚蓉,一脸忧心,   “嫂子,你受伤了??”   沈楚蓉捏紧放在小腹上的琉璃瓶,滚烫温度传来,让她不由舒服的谓叹了口气,没有力气去怪罪秦狩擅自进入屏风内的举动。   听了秦狩问话,摇头道,“没有。”   一旁的宋妈妈见沈楚蓉不追究,而众将士各个面色坦然,忙带着连翘等为将士们送上擦身的巾帕。   以李书生为首的众人道了谢,但开口却是拒绝,“我等夜间训练,淋雨是常事,无须多加照顾。”   “对!宋妈妈,不用照顾他们。”   秦狩分神应了声,打量目光依旧落在沈楚蓉身上。   没有???   没有受伤,身上会有血腥味???   这不胡扯吗!!!   秦狩不信,他的鼻子素来灵敏。战场上的火信子味道都能嗅出来,更何况区区一个血腥味。   正要追问,沈楚蓉已经把装着银票的匣子拿了出来,而后道,“二爷,派人往川蜀去,川蜀和外界交通不便,自古便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说法。   那里百姓卖粮不便,屯粮甚多,这水灾也到不了川蜀地界,不用担心缺粮。”   “妙啊!!!”   李书生一拍掌,敬佩目光看向沈楚蓉。   原以为这大奶奶是个草包美人,没想到啊,到是个真的有才学的!   “我等怎么没有想到川蜀地带,只是,哪里有粮,我们如何运出来呢?”   “走水路。”   沈楚蓉蹙眉,不动声色的揉了下小腹,引来秦狩目光也随之聚集到那处,打量着沈楚蓉到底是除了什么问题。   “从川蜀最北的琅河出发,一路经过安河,汝河,直达柳青河,虽然波折了些,有些河道甚至需要逆水行舟。可对比外面水灾动乱,粮价飞涨,川蜀的粮,足够维持秦军所需。”   沈楚蓉自然也察觉到了秦狩的打量目光,他看她的时候多了去了,沈楚蓉没有放在心上,只下意识的捏紧琉璃瓶,接着开口。   “二爷,这购粮一事,还请交给下属!”   李书生一听便知道这事儿可行,秦狩从江南买回来的粮食的大船还在柳青河渡口停着,他带人出发正是时候。   “这里是购买粮草所需的银票,倘若米粮两文一斤,我们所需何止千万石,银两若是不够,只管再开口。”   沈楚蓉把身侧装着银票的匣子递给宋妈妈,示意宋妈妈送上前。   宋妈妈把匣子打开,绕过屏风送到李书生面前,小花厅众人,不由深吸了口气。   百两崭新的银票,整整齐齐摆成八摞。   一摞少也有两扎那么高,把一尺见方的匣子塞的满满当当,这些银票,少说也有百万两,足够了。   秦狩看到那沓银票的时候,面色很是不好。   联想沈楚蓉捐粮说什么要联系宋家,看来,缺钱是假,借由秦军权势,去找哥哥河联系宋家才是真的。   罢了,她既然想要,他便主动帮上一把。   “拿着吧。”   秦狩开口,大不了他加倍贴补给她。   想必父亲也没有想让沈楚蓉出钱购买军粮的打算,堂堂秦军要让一个妇孺来养,笑话!!!   李书生得了秦狩吩咐,当即扑通一声跪地,接过宋妈妈递过来的匣子,举起朝沈楚蓉磕头,“大奶奶放心,李某豁出这条命,也会保证粮食平安抵达秦州。”   说着,膝盖转了个方向,对准秦狩磕头,“二爷,还请把先锋军派给末将!”   “你立下军令状,若有贪污受贿,购买次等粮食,提头来见!”   沈楚蓉说的两文一斤的,是市场上的好米。有那等奸商,卖陈米烂粮,军需采购甚多,即便是一斤差出一毫钱,也会差出几万两银子来!   “此外,你拿着沈家大少爷的画像出发,每到一地务必张贴,早日寻到沈家少爷。”   秦狩还记得,沈楚蓉自愿捐粮的前提条件是,要找到哥哥。   沈楚蓉心底颇为震撼,她以为除了自己,没人会记得,她想要找哥哥的事情。   毕竟,即便是在秦仕面前说了这事儿,她心底依旧是没有底的,不确定秦家军是否会帮忙。   今日有了秦狩这话,秦军上下都在执行,想必,哥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秦狩吩咐,李先生自然应下,隔着屏风看向沈楚蓉,低头道,“请问大奶奶可否有画册等,好让我等有个参考。”   宋妈妈看了眼沈楚蓉,见她点头,才把画册拿了出来,递给李先生。   李先生接了画册,捧着锦盒离去,余下将士也纷纷告辞。   宋妈妈和连翘淮山等丫鬟小厮送客,不一会儿,整个议事的小花厅,只剩下秦狩和沈楚蓉二人。   秦狩好看的眉心紧紧蹙着,似乎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难住她一般。   沈楚蓉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不再看。   这男人天生比旁人厉害一些,那么大的雨,这些将士或多或少都湿了衣裳,只秦狩一个,干干净净毫无雨渍。   若是有什么事情能够为难这位未来的帝王,定是和她无关的。   不过,见隔壁大秦府有嘈杂议论声传来,是方才离开的将士们在小声说话,隔着雷雨声模糊不清。   沈楚蓉这才突然想到一件事,秦狩向来不拘小节,和旗下将士们同吃同住,这些将军能随他深夜前来,想必是都在大秦府住下的。   抬眸,目光落在了秦狩身上,沈楚蓉端茶送客,“众人都走了,夜色也深了,二爷,您是不是该请了?”   秦狩目光也落在沈楚蓉身上,见她腹部凸起一个圆滚滚的形状,再联想今日身上的血腥味,以为是腹部受伤。   不仅忽视了沈楚蓉端茶送客的举动,甚至,还大剌剌的开口,“你是哪里受伤了?脱下来给我瞧瞧,我治伤手艺最好,保证过几日就好了?”   给他看伤处???   沈楚蓉窘迫了一张脸,整个人都不好了。   秦狩盯着她不放,虽然是小腹,可在沈楚蓉看来,就是不可直说的地方。   再说了,伤处不就等于流血的地方??   她什么地方在流血,能给秦狩看吗??   必然不能啊!!!   想什么呢!!!   沈楚蓉涨红的脸,落在秦狩眼中,便是畏惧疾病从而不敢去和大夫说病症。   他必须得教育沈氏楚蓉这种要不得的思想。   轻轻咳嗽了一声,秦狩收起方才大剌剌的语气,一脸郑重朝沈楚蓉开口,“你想什么呢?现在我是大夫,而你是病人。”   “我自小在军中摸爬滚打,受的伤比你吃的饭还要多。不是我说,经过我手治疗过的人,少也有几百人,对付你这种流血的伤最有把握了......”   “你要信任我,知道吗??”   秦狩难得长篇论述,只落在沈楚蓉耳中,分外不是滋味。   你说,她若是真受伤了也就罢了,可明明只是来了小日子,谁知道秦狩他嗅觉这么灵敏,居然能嗅到她身上的铁锈味,这不科学啊!   退回到秦狩的目的,他要给她看伤处,治疗一下。   沈楚蓉能让他治疗吗???   必然不能啊!   闭眼,沈楚蓉见秦狩还想再说什么,只觉得原本被琉璃瓶熨贴到舒坦的小腹,再次一跳一跳的,开始疼痛起来。   她咬牙,一字一句的强调,“我,没,有,受伤!!!”   “没受伤哪里来的血腥味呢??”   秦狩也很有自己的理由,如果没有受伤,那沈楚蓉就会让自己看的对吧。   毕竟,比起外面那些个不着调的大夫,他觉得自己还是比较靠谱的!   “不是受伤!!!”   沈楚蓉拿他没辙,起身就要走。难不成,要她给小叔子解释,自己不是受伤,是来了小月子??   告诉小叔子自己来了月事,这都什么事儿啊!!!   “不许走!”   秦狩也来了劲儿,拽着她衣袖,不许沈楚蓉离开。   对沈楚蓉讳疾忌医,甚至还可耻逃避的举动颇为不能接受。   然而,二人争执间,沈楚蓉忘了,她小腹上放着的琉璃瓶。   随着沈楚蓉起身,价值千金的琉璃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热水溅湿裙角,有些也溅到秦狩身上。   以秦狩的身手,他本可以避开,甚至不止可以避开,还可以把沈楚蓉给拽开。   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也不会想不明白,大夏天的,为什么沈楚蓉要把一个装满热水的琉璃瓶放在身上。   完了.......   沈楚蓉心底哀嚎,这日子没法过了!!!   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解释,却迎来秦狩心疼目光,“你是伤的很厉害吗?你看你这一站起来,琉璃瓶碎了不说,这血腥味更重了。”   沈楚蓉桃腮红润,察觉到身体的异常。   她坐着的时候,血流不通畅,等站起身,淤积的血流涌出,落在月事带上,自然血腥味更加明显。   不过,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想让沈楚蓉瞬间白了脸。   她头几日血量很多,若是月事带透了,那,秦狩,岂不是可以看到???   果然,见她一直不说话,秦狩转着沈楚蓉绕了一圈,狐疑目光,盯着往日不会直视的,女人丰润的臀,惊慌开口,“嫂子,你这血,是渗出来了吗?”   说着,就要去抱住沈楚蓉,强势为她上药。   让她死了算了!!!   沈楚蓉已经不想说什么了,想什么来什么,刚起了这个念头,就被男人发现。   见秦狩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一手从胸口掏出金创药止血三七粉等药物,在茶几上一字排开。下一刻,就要对上沈楚蓉,强势撕开她衣服上药。   沈楚蓉连忙倒退几步,躲开秦狩,“你听我解释......我不是受伤......啊!!!”   她话是说出来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秦狩拦腰把沈楚蓉抱起,扛在肩上,问她,“你是在这里上药还是回里间?”   不等沈楚蓉回答,他已经做了决定,“还是去里间吧,外面虽然有屏风,但是不好。”   说着,大跨步往里间而去,沈楚蓉被秦狩猛的抱起,整个世界突然颠覆。天是地,地为天,这个男人,他甚至都不按照套路出牌。   哪里有把人抗在肩上的?就好像那些将士扛着粮包一样,秦狩扛着沈楚蓉,大步走的虎虎生威。   只是苦了沈楚蓉,本就不舒服的小腹顶在男人肩头,隔着薄薄两层布料,依旧能感受到男人纠结的肌肉。   “你,你把窝.......放下!!!”   头晕目眩,小腹被肩膀顶住,甚至有了呕吐的感觉。   沈楚蓉抬手拍打秦狩胸膛,可男人不止肩膀的肌肉硬如石头,胸口的更像是盔甲一样,一巴掌下去,只听见啪的一声,但丝毫没有给男人造成任何影响。   不止没有影响,甚至,沈楚蓉的手心因为反作用力发麻发疼,无论如何挣扎,对男人就像是挠痒痒一般,没有任何威胁。   秦狩不止不把沈楚蓉的挣扎放在心上,他还为此感到十分高兴。   “沈氏啊,你看,你现在还有力气打人,说明你伤的没有那么重,你放心,等我给你上了药,不过一两日你就好了。”   秦狩一脚踢开里间的门,里间内寝昏暗,只留在一盏灯照明。   秦狩把沈楚蓉放在西窗下的软榻上,这里是她平日里和宋妈妈理账本做针线写字读书的地方。   沈楚蓉小脸煞白,捂着抽疼的小腹跌坐在锦被上。若说方才她的疼痛只有二分,经过秦狩这么一折腾,二分也变成了五分。   “我没受伤!!!”   沈楚蓉再次强调,深吸一口气,抛弃羞怯主动和男人解释,“我是来了......啊!你别剪我衣裳!!!!”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连丈夫秦朝都不知道的私事。   可谁知,秦狩居然如此没有耐心,把她放下,就从针线篓子中,抽出个剪刀,对着她腰腹部的衣裳剪了下去。   沈楚蓉连忙去躲,可秦狩早有防备,一手扣住沈楚蓉两只手,一手握紧剪刀下手。   “你,你给我放开!!!”   沈楚蓉抬脚就要踹人,如果被秦狩把衣裳剪开,那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要知道现在这世道,沈楚蓉未嫁人时候,曾听荣成公主说起过一件事情,一位高门小姐去寺庙拜佛,结果被登徒子趁机踩掉了一只鞋,后来,那登徒子拿着鞋上门硬要娶。   那小姐只能忍辱嫁了过去,婚后不过两年,便烟消玉陨。   虽然登徒子做的过分,可从侧面也说明,时下对女子贞洁对重视。   若她今日真被秦狩扯了衣裳,日后被他人知道,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秦狩哪里知道沈楚蓉的心思,见她从不承认自己身上有伤,到治疗时,屡次三番的动手挣扎,也没了耐心。   把剪刀随手扔在檀木桌上,剪刀扎入木头,柄部微微摇晃,可见男人力量之大。   左掌扣住沈楚蓉纤细手腕,单手把她翻了个面,趴在男人粗壮大腿上。   下一刻,啪的一声,对着丰润的臀就是一巴掌。   沈楚蓉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随即挣扎的更厉害了。   秦狩,秦狩居然敢打她?!   然而,男人一巴掌不过瘾,见沈楚蓉挣扎,又来了一巴掌。   耳边,是男人恶狠狠的教训,“你受伤了不找大夫来看也就算了,我给你包扎你还不要?!”   “老子这是还你恩情,之前为我包扎肩膀,就当是还给你了!!!”   “我不需要!!!我说了我没病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沈楚蓉扑腾着踹他,但,就像是被揪住后脖领的小猫一样,她的挣扎,毫无用途。   “我只是看看你的伤势,你跑什么,我又没脱你衣裳,只是把伤处剪开而已!”   秦狩说着,就像是翻动一块儿肉一样,毫不费力的把沈楚蓉翻了过来。   沈楚蓉已经被吓傻了。   她从没有被男人粗鲁对待过,哪怕是面对秦朝,也依旧是有理有据的对抗。   可面对秦狩的时候,她的那些道理好像对他完全不起作用。   这个男人,信奉武力为尊,他也的的确确是完全压制了她。   从未有过的无助席卷心头,沈楚蓉眼眶发红,宋妈妈呢?为什么送那些将士还不回来??   秦朝呢??   原本该保护他的丈夫,是不是又在丁卿雅的住处,不知她即将被别的男人看去肌肤。   被压制不能动弹的恐惧涌上心头,前世也是这般,她被男人完全压制,直到身体被劈开,直到男人餍足才把她放开。   不,她不能这样!   沈楚蓉再次直起腰身,捂住发疼的小腹,苍白着一张脸,耐心和男人解释,“我身上的血腥味,不是受伤引起的。”   “除了受伤,你还会出血?”   秦狩根本就不相信,没经过人事儿的男人简单又直接。   “你乖乖的让我上药,我把你伤口揉开把淤血挤出来,过几天就好了。”   “就算是你不上药,我过几天也能好。我这是女孩子的事情,你能不能不管?”   沈楚蓉目光落在秦狩身上。   窗外雷声轰鸣,大雨倾盆而下,隔绝一切声响。   大雨仿佛要洗干净整个世界的污秽一般,却丝毫不顾忌芙蓉院一角,孤苦无依的沈楚蓉。   “女孩子流血就不是受伤了?”   秦狩不相信,见沈楚蓉一言不合还想挣扎。   唯恐她再挣扎,会让伤处的血流更多,一手扣住她手腕,双腿夹住她的长腿,确保沈楚蓉不会挣扎后,才再次动手。   这次,他也不用剪刀,单手撕开沈楚蓉腹部的轻薄面料。   刺啦一声,布料应声而开,莹白肌肤上,毫发无伤。   秦狩惊讶的瞪大双眼,结结巴巴的,“你,你的伤呢??”   作者有话说:   蓉蓉微笑脸:你猜呢??   初五迎财神~小天使们虎年暴富!!! 第25章   秦狩因为过于惊讶, 松开了对沈楚蓉的桎梏。   沈楚蓉先捂住被撕开的薄薄布料,而后,收回腿蜷缩在腹部, 察觉到因她的举动,而复又开始澎湃的血流。   整个人都不好了。   合着她挣扎了那么久, 结果, 最后, 还是落得一样的结局。   早知道, 如果她不挣扎,让秦狩查看身体, 是不是就么有后面的那些糟心事儿了?   也不用白白挨了两巴掌。   想着被打在臀上的巴掌, 一股莫名的羞耻袭来, 沈楚蓉只觉得自己宛如被分割成两半。   一个小人儿气的跳脚, 腮帮子鼓鼓囊囊,对她指指点点。   “在这样下去,你迟早要赴前世的结局。”   可另一个呢, 温柔的蹲在沈楚蓉肩头, 同比例缩小的精致小脸蹭了蹭她的脸颊, “蓉蓉贴贴~~”   美女贴贴减缓了沈楚蓉的自我厌弃,但她还是有些颓废。   本想和秦狩拉开距离, 至少,二人不能像前世一般, 清白都毁在对方手上。   可现在, 沈楚蓉不自在的挪动了下臀,被男人大掌打过的触感分外明显。   不是疼, 羞耻的感觉更多一些。   毕竟, 一个已婚妇女, 被另外一个成年男人给打了臀部。   这事儿,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等等.......   就这么放过秦狩吗??   沈楚蓉眼眸垂了下去,黑睫落在无暇肌肤上,洇出黑影,看起来楚楚可怜。   秦狩哪里见过沈楚蓉这般萎靡不振的模样,即便是在秦军大营被丁卿雅挑衅,即便是今日码头,被秦朝挥起鞭子打,她也是不卑不亢的反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是一株含羞草,收拢起所有叶片,萎缩在一起,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自生自灭,丝毫不在意外界的反馈。   “你......”   秦狩抬手触碰沈楚蓉,心底愧疚涌现出来,可,可女孩子的事情不让他管,又是流血的,到底是什么啊!   秦狩一头雾水,正想再说些什么,就见沈楚蓉抱着膝盖往后挪了两步,头也不抬,“我怎么了?”   就让她自闭会儿吧,拜托,别戳她!!!   秦狩摇头,“没什么。”   可还是耐不住疑惑,犹犹豫豫的开口,“就是,女孩子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不用你管!”   沈楚蓉把头埋在膝盖深处,从牙缝里,气闷着挤出四个字。   还问,还问!   刚刚我说的时候你不听,现在想问??   对不起,过时不候!!!   秦狩一愣,“刚才你不是还想说吗?你现在说,我听着呢!”   “现在我不想说了!”   沈楚蓉低头,见被秦狩撕开的布料摇摇欲坠,根本遮不住凝脂如玉的肌肤。   那股子邪火儿再次涌上心头,她这是做了什么孽??   好好说话解释清楚不就可以了??   偏偏把她像扛粮包一样扛起来,甚至,还过分到撕她衣裳。   现在你想好好谈??   对不起,不伺候了!!!   沈楚蓉眼眸冒火,见秦狩一脸茫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气更大了,耳畔听到宋妈妈和连翘等人的脚步声,催他。   “你还不快走,仔细等下被宋妈妈瞧见,你怎么解释??”   “不是,我什么都不用解释啊!”   秦狩不解沈楚蓉为何这么说,双手一摊,分外无辜。   “我根本就不用解释的,你受伤了,我要给你上药,就这么简单!”   “你给我爬!”   沈楚蓉磨牙,见宋妈妈已经推开里间的门进来,甚至,眨眼就要转过多宝阁,来到西窗下的软榻上。   抬手戳在男人身上,推搡着他离开。   秦狩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只宋妈妈见沈楚蓉蜷缩在软榻上,像是个小虾米似的,极为心疼,“姑娘,可是又开始疼了?”   “再让连翘灌个琉璃瓶来。”   沈楚蓉余光瞥见西窗紧闭,而男人隐迹室内不见踪影。   只空气中隐隐传来的肃杀气息,彰显男人并未离去。   唯恐久待宋妈妈再发现异常,沈楚蓉抱紧鹅粉大毛的披风,起身往多宝阁后的如意门架子床走去,边走边朝宋妈妈道,“妈妈也去歇息吧,这大半夜的忙活一天,明日还有得忙呢!”   宋妈妈口中答应着,可等连翘把滚烫的琉璃瓶拿来,抱着布巾递给沈楚蓉。   沈楚蓉接过琉璃瓶,隔着如意床上的帷帐,把月事带欢了新的,衣裳也重新换了樱粉寝衣。   粉嫩颜色倒衬的小脸莹白,显得整个人颇有几分娇嫩颜色。   脏了的月事带被宋妈妈单独收好,待会儿带出去。至于沾了血的衣裳,则放到了床脚的藤篓中,明日早上,会有粗使婆子拿去浆洗。   一切收拾妥当,宋妈妈见沈楚蓉气色好,略放了心。看来,深夜起床,没有给姑娘造成什么损害,只是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把层层叠叠的帷帐放下,因是夏季,帷帐上绣着蜻蜓嫩荷,格外精细。   沈楚蓉看着蜻蜓扑扇的翅膀,秀气的打了个哈欠,和宋妈妈说了晚安。   宋妈妈含笑又为她掖好薄被,瑞脑金兽里的香,也换成清甜助眠的芙蓉香,才转身合上里间的门,往外走去。   只临近出门时,刻意回头看了眼西窗下。昏暗室内什么都察觉不到,难道,方才为姑娘更衣时候,听到的喘息声,是假的?   宋妈妈心底疑虑,吹熄手中雁足灯,磅礴大雨混合天际的雷电轰鸣,雷电交加一闪而过的亮光,瞬间照亮整个世界。   侧耳细听,里屋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看起来,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宋妈妈这才放了心,抹黑往小西厢房睡下。   等门外的脚步声离去,秦狩这才从隐身的窗下多宝阁后走了出来。   高大身影在屋内行走悄无声息,目的地是被淡绿帷帐笼罩的如意架子床。   屋内隔绝风雨,瑞脑金兽的香炉里,袅袅芙蓉香缓慢飘散,气息清甜淡雅,和沈楚蓉身上的味道一摸一样。   秦狩贪婪的深吸了两口气,耳听着沈楚蓉清浅呼吸,只觉得芙蓉院的里间,独自成为一个小世界。   置身其中,浑身的暴虐情绪被安抚,他宛如被驯服的头狼,也不由收敛起所有的爪牙,袒露出无害的腹部。   床脚,是沈楚蓉换下的衣裳,淡淡芙蓉香也遮不住血腥味道。   秦狩好奇的捏起衣裳,血渍是在裙角臀部的位置。   那他打沈楚蓉那两下,会不会,让她伤势更重?   心底一凛,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让秦狩顿时顾不得会吵醒沈楚蓉,直接把帷帐掀开,小蝴蝶小蜻蜓随着布料摇晃。   床榻之上,即便是没有任何灯光,就着不断闪烁的雷电,沈楚蓉气息平稳,丝毫没有被折磨的痛苦。   薄薄锦被下,曲线凹凸有致。即便是什么都看不见,可秦狩眼中,不由闪过方才宋妈妈服侍沈楚蓉更衣时,一闪而过的莹白肌肤。   女人,啊不,女孩子都是这么白的吗??   秦狩不由好奇,回想梦中,他把佳人压在身下放肆的为所欲为,在毫无瑕疵的脖颈上,吮出一颗一颗的小草莓。   甚至,还会把佳人侧首过来,去蹭左耳那颗红痣,直到它娇艳欲滴承受不住再多才罢休。   越想,秦狩越觉得浑身热意袭来,让他恨不能把沉睡的沈楚蓉吵醒,重复一遍梦中的场景。   明明是暴雨雷电夜,他怎么如此躁动不安??   秦狩有些自厌的皱眉,看着不受控制的帐篷,抬手拍了它一下,嘀咕道,“给爷憋回去!”   跟个发情的大狼狗似的,烦不烦啊!   然而,他到底还是有理智的,放弃掀开锦被,去查看沈楚蓉伤处的念头。   转身把西窗推开一个小缝,随即合上,冒雨翻墙回了大秦府。   大雨一下,就是长达半月。   从一开始的瓢泼大雨,逐渐变成了连绵细雨,连绵雨水让芙蓉院中的小池塘水面浑浊,荷花开的正盛,和岸边的芙蓉花相映成趣,碧绿莲蓬比前些时候大了许多,莲子稚嫩,再过几日,便能吃了。   沈楚蓉自打身上干净了,宛如被解放了一般,只觉得浑身都畅快不少。   她和宋妈妈时常坐在凉亭下忙活针线,倒不是因为别的。   一个是秦狩要求的衣裳,另外一个,沈楚蓉想给公公秦仕做件儿护甲,一是贺寿,二来是谢过对方的善意。   秦仕和秦狩都有了,那身为沈楚蓉名义上的夫君,秦朝的自然也不能少。   沈楚蓉想到前世那些糟心事儿,厌恶都来不及,更别说为他做护甲。   可又不想被人背后说三道四,索性和秦狩一样,估摸着尺寸做了衣裳。   只不过,秦狩生的比秦朝还高上半头,秦朝多半是穿上不合身的。   雨停过了两日,衣裳刚做好。   便有丁氏身边的丫鬟翡翠前来传话,“太太说,老爷的生辰宴会,因为暴雨往后延迟了半个月,定在了明日开宴。   一应需要的物件早就备下了,又有丁表姑娘帮忙张罗,明日大奶奶直接去西苑的竹院便是。”   沈楚蓉颔首应下,示意茯苓送客。   茯苓抓了把铜钱塞给翡翠,翡翠接了,犹豫了下,开口道,“奴婢来的时候,丁表姑娘也在身边,太太还说了句,大奶奶您晚些去,也是一样的。”   “多谢!”   沈楚蓉示意茯苓再抓一把铜钱给她,等人走了,才冷笑一声。   丁卿雅这是什么意思??   秦总兵秦仕的生辰宴会,让她这个正经的儿媳妇晚些去。   丁氏这摆明了,是要拿沈楚蓉给丁卿雅做梯子,让她踩着沈楚蓉往上爬啊!   宋妈妈看着翡翠背影,皱紧眉头朝沈楚蓉道,“姑娘,老爷发话让丁表姑娘到庄子上去,太太阴奉阳违把人留下,甚至连宴会也让表姑娘筹办,只怕明日来意不善。”   沈楚蓉微微一笑,“来意不善也没什么,丢的是丁氏的脸面。”   丁氏留下丁卿雅的借口是,丁卿雅小产后不宜挪动,等好了再去庄子上。   丁卿雅不想走,搞事情是肯定的。   宋妈妈闻言,深吸了口气,为姑娘眼下的日子感到难过。   姑爷秦朝是个风流性子,不说婚前就有百灵在院子里放着,大婚之夜抛下姑娘去征战,好不容易回来,却带了丁表姑娘回来。   逼姑娘搬院子不说,平日里从没来过芙蓉院。   到现在,成亲几个月了,愣是没圆过房。   姑娘呢??   丝毫不把秦朝来不来芙蓉院看在眼中,平日里提都不提这个人。   如果不是做衣裳单独撇下大爷太过明显,宋妈妈相信,沈楚蓉定是不会为秦朝做衣裳的。   这可怎么办啊!   联想码头那日,秦狩这个小叔子策马对秦朝的挑衅,以及对姑娘的在意。   宋妈妈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姑娘这要是行错了一步路,那可就是万劫不复。   等到了第二日,算算日子,正是七月二十,沈楚蓉心底一惊,前世丁卿雅进门的时候,是八月十八。   满打满算起来,也就一个月的光景。   如果像前世那般不能阻止丁卿雅进门,那她,必须得在八月十八前,和秦朝和离。   “姑娘?”   宋妈妈见沈楚蓉盯着黄历发呆,手拿着石榴红的雾纱裙,不由疑惑出声询问。   “无事。”   沈楚蓉收回目光,在宋妈妈的服侍下,穿好衣裳,乘车往竹院而去。   竹院距离沈楚蓉所在的芙蓉院甚远,中间隔了一个小秦府。   一个最东边,一个最西边。   顾名思义,竹院中,遍植翠竹,竹叶随风婆娑起舞,发出沙沙响动。   竹林旁,是一弯活水,上飘着荷叶浮萍,并蒂荷花开的娇艳,偶有蜻蜓点水,映在水中的竹林也随之摇摆不定,倒是一番好风光。   绕着竹林是游廊长亭,竹林内,仙鹤自在溜达,羽毛光鲜柔顺,阳光下红色长掾时不时低头去啄地上米粮。   穿过游廊,来到待客的花厅,便听到笑声从里面传来,隔了很远,便见丁氏带着丁卿雅正在待客。   时不时有客人疑惑询问,“这位是......”   若说是秦大奶奶,看着年纪也不像。秦大奶奶是沈相国的嫡长女,年才十六,今年才入门,尚未生育。   这个呢,明显是已婚夫人,生育过的身材,年龄对不上,身材也对不上。   丁卿雅脸色未变,只暗中在衣袖内,捏紧一双手。   如果说,她最尊贵的时候,自然是在秦家做姑娘的时候。这才嫁人几年,再回来,居然有人不认识她了。   “这是我外甥女,现在跟我住着。”   丁氏拍了拍丁卿雅胳膊,示意她稍安勿躁,笑着朝那妇人开口,“我近来忙的脚不沾地,还是卿雅乖巧,你看看,设在这竹院给老爷贺寿,便是她的主意。”   “啊,原来如此。”   那妇人恍然大悟,一脸疑惑被解答的释然。   识趣的没有去问,为什么生过孩子的表家姑娘,能在秦仕生辰宴的时候站在丁氏身边。   那平日是秦家大儿媳应该站的地方,不过,倒是另外一个可以说。   “我方才还奇怪,为何总兵大人的生辰宴要设在西苑,原来是因为这个。”   丁卿雅脸一僵,扯着笑意送那妇人入席。   沈楚蓉低头,敛下嘲讽笑意。   丁卿雅想借着宴会去讨秦仕欢心,便挑选了秦仕最爱的荷花。   只她忘了,或者也没有放在心上。   时人以东为尊,以西为卑。   秦仕的生日宴,设在了西苑也就罢了,还设在了最西边的竹院。   荷花竹林的意味倒是不错,秦仕的忌讳也是这里,只怕这次,丁卿雅要偷鸡不成,反惹了一身骚。   丁卿雅送那妇人进席后,便见沈楚蓉从游廊袅袅而来。杏色对襟上衣,上用银线绣着盛开的芙蓉,下着了条石榴红的雾纱裙。   虽比平日里穿的艳丽,可沈楚蓉本就是娇艳妩媚的模样,倒也压得住。   不仅压得住,甚至还把因小产后,消瘦到颧骨凸起,只能用脂粉遮住憔悴面容的丁卿雅比了下去。   丁卿雅嫉妒的磨牙,那股子不甘心,再次涌上心头。   你说说,都是秦朝的女人,凭什么她沈楚蓉姿容出众,好似从没有过烦心事儿的。而她呢?好不容易怀了一个孩子,却被表哥一碗药给打了下去!   丁卿雅不甘心嫉妒的目光,沈楚蓉没有放在眼底,对着走出花厅的丁氏裣衽一礼,“见过太太。”   不等丁氏开口,丁卿雅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找茬,“表嫂,今日是总兵大人的生辰宴,你怎么比我这个客人来的还晚,不妥当吧?!”   这话一出,不管是入席的,还是没有入席,四处赏景的妇人,都纷纷竖起耳朵,看似不经意的,往花厅门口而来。   方才还说为什么这丁姑娘在总兵妇人丁氏身边站着,这下子可就解开了疑惑。   分明是丁家姑娘不知对秦家大爷还是二爷起了心思,这才联合丁氏,针对人家正经的媳妇。   呸!!!   丁氏身为总兵妇人,竟然帮着自家娘家人,而不是嫡亲的儿媳妇,真是拎不清!!!   “有母亲和丁表姑娘你帮忙筹备宴席,我虽是秦家的大奶奶,可没帮上什么忙。   再来,母亲体恤我,特意让翡翠让我晚来会儿,我若是来早了,岂不是辜负了母亲的一番心意?”   沈楚蓉可不惧怕打嘴炮,再说,她说的可都是事实啊。   丁氏特意让翡翠过来传话,虽然是翡翠暗示,丁氏让沈楚蓉晚来是因为收到丁卿雅蛊惑。   可,眼下,当着这么多秦州城的官员夫人,当着秦军将领夫人的面,丁氏敢承认吗?   不敢承认,就只能咬着牙吃了这个亏。   果然,丁氏一噎,唸怪的看了眼丁卿雅,宠溺又带着亲近,“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似的,一见我对旁人好就捻酸吃醋。   你表嫂子是我嫡亲的儿媳妇,她来迟了是我心疼她,想让她给朝儿怀个孩子特意说的,这些私房事儿,怎么能让你知道呢!”   丁氏说完这话,表面亲近的看向沈楚蓉,“朝儿媳妇,你想必也不会在意这个吧?”   沈楚蓉蹙眉,朝儿媳妇,喊的是她吗??   她有名有姓叫做沈楚蓉,怎么就成了朝儿媳妇。   可偏偏,丁氏没看到沈楚蓉面上的不愿,只当是她不愿意放过丁卿雅。   警告的看了眼沈楚蓉,实则推了一把丁卿雅上前,“去,给你表嫂子道个歉,这事儿就过去了!”   言下之意是,丁氏让沈楚蓉晚来的事情是她做的,丁卿雅不知道,所以不知者无罪。   让丁卿雅给沈楚蓉道个歉,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想的倒挺美。   沈楚蓉见丁卿雅眼底带着嫉恨,朝着她福了下/身体,看起来格外恭敬,可对着沈楚蓉的语气,却不甚有什么诚意的开口,“卿雅误会了沈姑娘,还请沈姑娘原谅!”   来了,又来了。   有事沈姑娘,无事就表嫂子。   沈楚蓉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比谁会演是吗?   沈楚蓉上前一步扶起丁卿雅,语气带着亲厚,“表妹快起来,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哪里至于这么客气。”   “至于表妹不知道是太太让我晚来的没关系,毕竟不是自己家里,哪能事事都这么清楚呢,表妹,你说是不是啊??”   这话说完,丁卿雅面上的笑意几乎就要维持不住。   沈氏楚蓉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嘲讽她不是秦家人?还是在嘲讽她在痴心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咬牙,正要回顶回去,就听见而后丁氏轻轻咳嗽了一声。   顿时,丁卿雅所有的怒火都收了回去。   磨牙咬唇压紧心底的愤怒,低声开口,“表嫂说的是,是卿雅莽撞了。”   “乖~”   沈楚蓉抬手拍了拍丁卿雅脸颊,语气亲和,可落在丁卿雅耳中,便是极近羞辱。   她被一个比她还要小上几岁的人,拍脸说她乖。   就好像长辈对小辈的亲昵一般,可偏偏,整个花厅口围观的妇人们没有一个觉得不对。   谁让沈楚蓉是秦家的大奶奶,而她,只是一个寄居在秦家的表姑娘。论尊卑,自然是沈楚蓉比她尊贵。   沈楚蓉满意的看着丁卿雅忍下这口气,从宋妈妈手里接过帕子,擦去从丁卿雅面上沾来的脂粉,笑吟吟的扭头,提醒她一句,“表妹,虽然你比我长上几岁,可你比大爷要小的,倒不必用这么多脂粉,并不显的年轻。”   说完,转身往丁氏身后的花厅中而去。   丁卿雅愿意跟着丁氏应酬,那就让她去吧。   反正她早晚要和秦朝和离,早晚的事儿,何必现在费劲去应付旁人。   来参加宴会的夫人都是人精,经此一事,自然知道沈楚蓉不得丁氏喜欢。能不能坐稳秦家大奶奶的位置还两说,因此,自然无人前来说话。   沈楚蓉落得轻松自在,自顾自的斟茶,只等秦仕一来,送了礼后,便寻个机会告辞离开。   丁卿雅气的浑身发颤,这沈楚蓉羞辱过她不是秦家人也就算了,居然,还敢羞辱她年纪大!!!   实在是过分!!!!   可是,蓬勃的怒火,在丁氏轻飘飘的斜过来目光的时候,就变成了怒意。   就让沈楚蓉暂且得意一会儿。   等着,沈楚蓉,你给我等着,我们等着瞧!!!   秦仕是在将近午时的时候,才抵达竹园。   一进竹院,翠竹碧荷驱散夏日烈阳,秦仕看着池塘里绽开的荷花,问道,“谁挑的院子,倒是看着还凑合。”   秦仕虽然外面看起来毫无威胁,可做到秦州总兵位置上,自然不是凡俗之辈。   他鲜少表示出自己的喜好,能得知他喜爱荷花翠竹,还是秦朝从丁氏口中得知的。   至于秦仕为何喜欢这荷花,秦朝就不得原因。   眼下,见丁卿雅细心布置得了秦仕夸奖,哪怕是一句还凑合,也已经是他难得表示喜欢的词句了。   当即,秦朝近日来练武,略黑了几分的面皮上前,弯腰回话,“禀父亲,是母亲和丁表妹,知道父亲喜欢荷花,特意挑选了这西苑的竹园。”   “哦?”   秦仕回头,三角眼泛着精光,比秦仕还黑了几分的面皮绷紧,“特意挑选???”   只是四个字,是疑惑反问的语句,不辨喜怒。   秦朝神经一崩,顿时觉得不对,支吾开口想要解释,“我......丁表妹她......”   “不用多说了。”   秦仕懒得听他细说,转身就往小花厅行去,他是何等人物,早就推测出原因。   无非是丁氏想要帮助丁卿雅留在秦家,这才搞出了宴会的事情。   难怪这么小家子气,把举办寿宴的地方放在了西苑,这里风景虽然好,可是姬妾住的地方,用来待客,实在不妥。   只是便再不喜,来参加宴会的不止妇孺,还有秦家将士。   他不能把同上战场的将士们抛下。   秦狩见秦朝吃瘪,拍了拍秦朝肩膀,“大哥放心,爹肯定不会因为丁家表姑娘的自作主张而牵连到你,你不必忧心。”   说完,见秦朝脸色更差,大摇大摆的走了。   只留下秦朝留在原地,后背冷汗四起,渐渐湿透。   对丁卿雅也多了几分怨怼,你说,她要是有能力窥察秦仕喜好,就不要被人发现,隐晦的讨好。   如此明目张胆,甚至牵连到自己,真是无能!!!   秦朝步履沉重的跟了过去,心中不断地盘算。   上位者最忌讳的是什么??   自然是有人打听他喜好,并借此来讨好当事人。   更何况,秦仕虽然出身草莽,可是个有志向的人,当今天下,十分军力,七分在秦州。   若说秦仕对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没有念头,秦朝自己也不相信。就是因为知道秦仕的打算,所以,他才会联络荣成公主沈相国等,想要借力让秦仕立他为继承人。   沈相国滑不留手的不答应也不拒绝,倒是荣成公主,直白表示,只要秦朝毁了沈楚蓉,就全力支持秦朝上位。   秦朝也是因为如此,一直不想亲近沈氏。可他不肯亲近是一回事儿,他可以冷着沈楚蓉,但是沈楚蓉,不能对他有任何意见。   更别说背叛,甚至,被秦狩觊觎。   如果趁机和丁卿雅撇开关系......   不妥,不妥。   人人都知道丁卿雅是他的人,还没等想出结果,三人已经到了花厅。   竹园分南院和北院,南院以竹林为主,今日用来待客男宾。隔着长亭便是北院,北院待客女宾,此刻秦仕带着秦狩,身后远远跟着秦朝,来到女宾处。   众人以丁氏丁卿雅为首,沈楚蓉懒得出头,索性在花厅随众跪下,“请总兵大人安。”   “诸位请起。”   一时环佩声不闻,众人起身。沈楚蓉这才又一次察觉到秦家权势,可以说,在秦州,秦仕就是当地的土皇帝。   说一不二,手中的军权,就是他的底气。   不过,九年后,他的确也被秦狩追封成了始皇帝。   秦仕遍寻不见沈楚蓉,鹰目落在丁氏身上,问她,“大儿媳呢?怎么不见她?”   丁氏捏紧手帕起身,笑道,“方才人还在这里,估计是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玩去了,老爷不如稍等等,我这就派人去喊她。”   丁氏这是故意的。   方才沈楚蓉给了丁卿雅没脸,就别怪她捅回去一刀。   沈楚蓉微不可查的磨了磨牙,丁氏和丁卿雅,是半点儿不想见她好啊!   正欲开口说话,秦狩目光早就锁定了花厅后的沈楚蓉,杏色对襟小衫分外温柔,整个人元气满满,和那日憔悴的模样截然不同,让人看了就心痒痒。   见丁氏还在给沈楚蓉上眼药,秦狩不满开口,“母亲,嫂子明明是在花厅内待客,您为什么说她出去玩了呢?”   直接戳穿丁氏谎话,而沈楚蓉见躲不过,沿着让开的人群从花厅走了出来,福了福身,“见过父亲。”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说一声。”   丁氏很是亲昵的把沈楚蓉拉在身边,笑容可掬的问道。   “母亲弄错了吧。”沈楚蓉收回被丁氏拉着的手,笑意不达眼底,“儿媳一直在花厅坐着,并没有外出。”   秦仕掀起眼帘,打量了下丁氏,“看来你是老眼昏花了,既然如此,这掌管中聩的事情相比更费神,不如,就把它交给儿媳。”   “老爷!!!”   丁氏万万没想到,她只是随口说了沈楚蓉的坏话而已,居然连到手的中聩都丢了。   一家主母,如果不能掌管中聩,她在秦家,还有什么地位??   她不想给,沈楚蓉还不想接。   目的是和秦狩和离,和离了就不属于秦家人了,自然没资格接受秦家事务。   她只想找到哥哥,和哥哥一起查明母亲死因,此生逍遥快活再不嫁人。   “儿媳才疏学浅,只怕难当重任。”   沈楚蓉率先拒绝,丁氏心中舒坦了一些,接着道,“对啊,老爷,若是想让沈氏管家,不如跟在妾身边学几个月再说......”   “不必。”   秦仕自然看出二人的不乐意,寿宴的事情是一个警醒。若是再让丁氏管家,难保,她不会把知晓的机密泄露出去。   正犹豫间,秦狩吊儿郎当开口,“爹,大嫂没人护着自然害怕,再说,府里都是母亲用惯的老人,如果有人阴奉阳违怎么办?”   这话,明摆着是说,丁氏会给沈楚蓉使绊子。   秦仕打量了下亲生儿子,一眼看穿他的算计。   不就是怕有人欺负了沈氏,罢了,给她个保障。   一击掌,朝空中道,“秦金出来。”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闪过,落在众人面前。   沈楚蓉定睛去看,是一个约莫二十左右的女子,一身紧装面容冷酷,和满院子姹紫嫣红的妇人形成鲜明对比。   她单膝跪地,声音嘶哑,仿佛被烟熏火燎过,“秦金听令!”   “你日后就跟在大奶奶身边,若是有人违背大奶奶命令,概不宽恕!”   “是!”   秦金起身来到沈楚蓉身后,一板一眼,“秦金见过主子。”   而后,不等沈楚蓉回答,机械的转身看向丁氏,“太太今日宴会散后记得把对牌送到芙蓉园,不然,秦金自己去取。”   丁氏绷不住了,当着这么多将士内眷的面,秦狩夺了她的管家权。   这是把她的脸面撕下来,踩在地上。夫妻这么多年,她到底做了什么,让秦仕下这么狠的手。   丁卿雅也懵逼了,如果丁氏没有管家权,她还能在秦家住吗?   “姑父,姑姑她没做错什么,您为什么要.....”   “秦朝,你过来解释解释。”   秦仕打断丁卿雅的话,把恨不得隐身的秦朝喊来,让他给二人解释。   秦朝看着愚蠢的母亲和丁卿雅,恨意从心头涌起。不能帮他也就算了,还给他拉后腿!!!   面上依旧是儒雅模样,可语气阴恻恻的,“等宴会后,我再和你们解释。”   可宴会后,万一她被拿到管家权的沈楚蓉送到庄子上怎么办?   丁卿雅心中惶恐不安,可看着秦朝眼底的怒气,只得忍下去。   另外一边,沈楚蓉见秦金一身黑衣,猜到她估计是秦仕的暗卫之类的身份。   眼下当着将士内眷的面给了自己,在众人面前露了身形,想必是不会再做暗卫了。   不做暗卫的话,一身黑衣,未免太过显眼。   “你,要不要换身衣裳?”   “啊??”   秦金冷酷面具有了一丝裂缝,大奶奶不应该问自己有什么技能会什么武艺吗?   这突如其来的换装是什么情况?!   “不用。”   秦金摇头,脚尖点地跃身上了凉亭之上,再一晃眼,消失在众人眼中。   “这......”   沈楚蓉吃惊的看着她背影,这是不想换衣裳,所以逃跑了??   欺负她抓不到人是吗?!   “不用管她,她这是害羞了。”   秦狩显然对秦金的性格及其了解,朝沈楚蓉道,“她估计回去拿行李了,等晚上,你就能在芙蓉院见到她。”   “秦金的武艺很好,一身柔道功夫很适合你,你也可以跟着她学两手自保。”   “多谢二爷。”   沈楚蓉知道,应下秦金,就是答应管家的开始。至于武艺,她找到哥哥后,还想和哥哥四处闯荡,多学点儿保身是没错的。   目光落在秦仕身上,沈楚蓉郑重敛衽行礼,“多谢父亲。”   但秦仕肯定不会为了让她管家,所以才来北院,定然是有别的事情。   也不顾丁氏还没有从失去管家权的打击中恢复,抬头直视秦仕,“不知父亲找儿媳何事?”   “半月前,先锋营出发购粮,今日收到飞鹰传书,川蜀的确是有粮且价格便宜。”   秦仕说起此事,眼底笑意真切几分,“沈氏,本将额外答应你一件事,你只管说。”   额外答应一件事,沈楚蓉饶是素日冷静,此刻也不由心跳加速,几乎要擂破胸腔,跳跃而出。   她的心愿,自然是和秦朝和离,彻底远离前世命运。   虽然哥哥尚未找到,但,想必秦家,不会因此为难自己。   “多谢秦总兵,只一件事,我嫁到秦家后日子不顺畅,想和......”   离字尚未出口,在一旁实时观察的秦朝,意识到沈楚蓉要说什么。   “父亲,儿子常年在外征战,想必沈氏一人在家孤单寂寞。不如儿子纳了丁表妹,也好给沈氏做个伴。”   秦朝这是直接把沈楚蓉日子过的不顺畅,归根到她怕寂寞孤单。   “如此甚好!”   秦仕深深看了眼被截断的沈楚蓉,又看了眼眸光亮起,复又熄灭的秦朝,果断答应此事。   “下月八月十八是个好日子,就让丁家表姑娘进门。只是既然给沈氏作伴,不必给名分。”   言下之意,是只给个侍妾的名分。   丁卿雅绝路求生,原本以为会在宴会后被沈楚蓉送走,万万没想到,表哥居然拿老爷许给沈氏的愿望,让她进门。   即便是开局是侍妾,那有如何??   男人都是属狗的,谁给肉吃跟谁走。   别以为她不知道,秦仕一开始是姑姑闺中密友的男人,后来,还不是被姑姑抢了过来。   得意洋洋的就要去找沈楚蓉炫耀,却被秦朝一瞪,便是有十分的喜意,也不剩下两分。   而秦朝,见沈楚蓉低头,似乎是不敢相信丈夫会做出这等事情来,怜惜开口,“沈氏你放心,表妹只是侍妾而已,不会威胁到你。秦家的管家权,依旧在你手上。”   “抢了爹许给人家的心愿还来假惺惺,大哥,你可真是有意思。”   秦狩怼了回去,而秦朝儒雅外表下满是挑衅,“我们夫妻的事儿,二弟还是少掺和。”   “大哥你办的不是人事儿,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沈楚蓉而听二人拌嘴,丝毫没有留意秦仕自打秦狩开腔为沈楚蓉说话,三角眼变得冰冷。   秦狩磨了磨牙,见秦朝张张嘴,不知再说什么。   暗骂了句怂蛋,骂他不是人都不回话。   扭头看向低头沉默不语的沈楚蓉,只觉得这般像是被抽去所有生机的她,比误会受伤没流血的时候,更让他心底莫名憋闷。   后来,他缠着秦中等人问,却被抛来一本避火图。   原来,女孩子的事情是这样的,原来,男人还可以这样那样对待女孩子。   而这些,原本是属于沈楚蓉夫君才能做的事情,他都想抢回来,对着避火图,和沈楚蓉一一演习。   他,还想把世间一切都搬过来,只愿换她一个笑颜。   “罢了,沈氏,你回去再好好想想,我再许你一个便是。”   秦仕说完话就要走,见沈楚蓉低垂着头,不知在思量什么,喊过她,“沈氏,你来送我等一程。”   沈楚蓉应了声是,心中疑惑秦仕态度的转变,明明之前对她是善意的关怀。   她相信,秦仕身为父亲,不会不知道她和秦朝没有圆房。   既然如此,为何要阻止她提出和离??   这其中有她不知道的隐情吗?沈楚蓉一路心思重重,有了希望又落空的感觉,实在是让她提不起精神。   秦仕把她失魂落魄的表情看在眼中,联想秦中等人的回禀。   “二爷似乎是对大奶奶起了心思而不自知,询问了属下好几日,女孩子到底为什么会没受伤,但是流血不止。”   再联想沈氏三番五次想要和离,若她离了秦家......   他那个混账儿子,非得把人抢回来不成!   转过长廊,秦仕余光瞥见秦狩眼巴巴的跟了过来,压低声音,“沈氏,我这辈子,只狩儿一个孩子。   他母亲早产生下他便离开了我,那时他才两只手那么大,是我去求东家求西家给他一口奶,才把他养大。”   “他是他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是她最挂念的人,我要把他好好养大。”   “这辈子,他可以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唯独不能弟夺兄妻。” 第26章   他的狩儿, 要清清白白的,踩着他的肩膀往上走。   他不能背上有违人/伦的罪名,不能被天下人指指点点。   秦狩是他和昭昭的宝, 不能忍受任何世间污秽。   秦仕声音不大,甚至因为惧怕被秦狩听到, 而刻意压低了嗓音。   落在沈楚蓉耳中, 便是轰隆隆的宛如雷鸣。   方才的疑惑, 此刻全都有了答案。   难怪秦仕明知秦朝故意截断她说话, 也要忍住对丁卿雅的厌恶,让她进门。   秦仕是何等聪明的人, 他自然知道丁卿雅心思不纯, 进入秦家后, 恐怕会惹是生非。   可对秦狩的疼爱, 让他觉得即便是秦家不安稳,即便是秦朝一房从此毫无宁日,也要让丁卿雅进门。   这是父亲, 对子女毫无保留的疼爱。   一时之间, 沈楚蓉喉头像是梗了一团棉花似的, 想到远在京城,亲情淡薄的沈相国, 竟然无比羡慕秦狩。   同样是父亲,一个天, 一个地。   苦笑一声, 沈楚蓉抬眸直视秦仕。   柔弱纤细的肩膀挺得笔直,对上历经沙场的秦仕, 竟然丝毫不输气势。   秦狩远远看了过去, 不由为沈楚蓉感到骄傲。居然敢对上他杀伐果断的老爹, 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加快脚步,往二人走去,只他丝毫不知,沈楚蓉正在对着秦仕起誓。   “秦总兵放心,沈楚蓉此生绝不会让二爷名声有任何瑕疵。若违此誓,让我日后生男不得科举,生女沦为娼妓。”   当下虽然重武道,可科举出身历来是正统。就比如沈楚蓉的父亲沈从文,出身不过农户,后科举连中三甲,不止惹来皇商宋家把女儿许配给他,甚至,就连荣成公主也不惜下嫁。   至于娼妓,一双玉臂万人枕,一点朱唇千人尝,平常人家提到这等人,素来是不耻的。   沈楚蓉拿子女起誓言,可见对此事的重视。   秦仕见沈楚蓉如此决绝,不由后悔起来,万一以后儿子非沈楚蓉不娶,他这不是断了自己子孙后代的退路?   当即呸呸几声,道,“你这孩子,口无遮拦的,这誓言岂是随便起的,快跟我一起来拜一拜满天神佛。”   说着,秦仕已经率先合掌,朝着四方鞠躬,便鞠躬便念叨,“沈氏女童言无忌,诸位菩萨千万不要当真啊!”   “父亲......”   沈楚蓉眸中满是感动,她万万没想到,秦仕这等身份的人,居然会为了他四面拜佛,甚至,还虔诚的鞠躬。   明明,以他的身份,若是扶起谁就是天大的恩赐,更别说直接拜佛求神了。   而且,还是为了沈楚蓉,只是他的儿媳而已。   “爹,你别拜了。嫂子说的没错啊!我只要名声上毫无瑕疵,这誓言,就应不了。”   秦狩行到跟前,把二人对话听了个正着。   虽不知老爹秦仕对沈楚蓉说了什么,可见沈楚蓉发下这么恶毒的誓言,定不是什么好话。   秦仕见秦狩沉着脸,下颚线绷紧,不由心底一虚,“狩儿,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爹,你和楚蓉,啊不,我嫂子,在说什么呢?”   在秦仕警告的目光中,秦狩硬生生的改口。   秦仕想到方才沈楚蓉发的誓言,不由心头发虚,面对这个嫡亲的儿子也没什么底气,打了个哈哈就想敷衍过去。   “没什么事情啊,不过闲聊几句罢了。”   “没什么事情??”   秦狩薄唇重复了这句,利眸瞥了眼一旁看似恭敬站立的沈楚蓉,眼底蕴藏的偏执几乎要溢了出来。   “沈氏楚蓉,你来说说。你方才和我爹,说了什么??”   “我......”   沈楚蓉心底一抽,听着男人喜怒不辨的话,只觉得心底发紧。   她要怎么开口??   说身为公爹的秦仕警告沈楚蓉这个做大嫂的,要离秦狩这个小叔子远一些?   还是说她为了打消秦仕的怀疑,不惜拿未来的子女发誓。   直觉告诉沈楚蓉,若她如实说出,只怕秦狩的怒火,会让她承受不来。   秦狩见沈楚蓉识趣的低头,没有重复方才发过的誓言。   眼底的阴鸷褪去了一些,渐渐转变成对沈楚蓉不能完全占有的偏执。   瞧瞧,他不过是慢走了两步,沈氏她居然发誓,若是自己名声有恙,居然要拿子女来发誓!   若日后生的是他们的子嗣呢?   她忍心让和他相似的小秦狩不能读书?她忍心,把和她模样相似的小楚蓉沦落到娼院中。   为了她这个誓言,他这辈子也得时刻慎独自勉,不能走错了一步路。   若是再晚来两步,沈氏她会说出什么伤人心的话??   实在是过分!!!   而沈楚蓉,在秦狩放肆的打量目光中,逐渐变得窘迫。   桃腮染上粉嫩色泽,咬唇反省,难道,她真的错了吗?   等等,不对啊!   沈楚蓉意识到自己被秦狩逼问的哑口无言,等回过味来,这始作俑明明是秦仕让自己离他远一些,和她无关啊!   她拿以后的子女发誓,她难道不心疼吗?   可不这样,她如何取信高高在上,生性多疑的秦仕?   秦狩他气什么??   还来质问自己!!!   他有什么立场啊!!!   沈楚蓉咬牙,眸中带火,正准备对上秦狩,却见男人看也不看自己,和秦仕勾肩搭背的。   明明是父子,可偏偏像兄弟一般。   耳边,是秦狩看似吊儿郎当的声音,“爹,楚蓉支招去川蜀够粮,可是让你剩了许多银子。李书生带走的银两还是楚蓉垫付的,您是不是该加倍还她?”   “哈哈哈是该还!”   儿子的亲近让秦仕很是受用,皴黑面皮哈哈大笑,轻松应了下来。   “那,大哥抢走你要许给沈氏的条件,再多许她两件事,不过分吧?”   秦狩得寸进尺,为沈楚蓉争取条件。   “这......”   秦仕略一犹豫,见秦狩顿时绷了一张脸。对比儿子的笑容,一个条件算什么,当即答应下来。   “都依你,都依你!”   “你说几个条件就几个条件!”   于是,沈楚蓉看着方才还崩着一张脸的秦仕,笑的和盛开的菊花一样灿烂,“楚蓉啊,你先回去,等秦金晚上去你那里,不止这购买米粮的银子,我这里还有别的好东西,也一并给你送过去。”   沈楚蓉看见秦仕起的怒火熄灭,迎着秦仕灿烂笑容,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得福身一礼往外走去。   及至回了芙蓉院,茯苓看着沈楚蓉身后捧着衣裳的宋妈妈,不由惊呼,“姑娘,这护甲衣裳,您没送给老爷他们......??”   宋妈妈摇头示意茯苓噤声,但,茯苓说出的话,已经收不住了。   沈楚蓉一愣,扭头见宋妈妈悄无声息的捧着衣裳。   沈楚蓉才发现,原本给三人的衣裳护甲,竟然尽数被她带了回来。   罢了。   “等晚上秦金来的时候,让她带人给三位爷送去。”   茯苓见沈楚蓉从寿宴回来后格外的疲惫,约莫猜到有什么事情发生。只见宋妈妈面色也不好,便压下所有疑虑,服侍沈楚蓉在西间小窗下的软塌上躺了。   拿过胡凳坐下,正准备为其捶腿,却见宋妈妈拍了拍她肩膀,指了指门口,示意她退下。   茯苓担忧的看了眼沈楚蓉,又看了眼宋妈妈。   见宋妈妈眼底藏着的睿智精光,知她是经过时事的,定是劝说姑娘,比自己有效果。   起身,朝闭目歇息的沈楚蓉福了一礼,恭敬退下。   沈楚蓉虽然闭眼歇息,可细微响动仍旧瞒不过她。等茯苓脚步声远去,沈楚蓉才睁开眼,看向宋妈妈。   宋妈妈今日一直跟着她,她被秦朝这个名义上的丈夫给坑了一把,到被秦仕针对不能接近秦狩,到秦狩出场,所有的对话,尽数被她听到。   迎着宋妈妈关怀目光,沈楚蓉扯了下嘴角,没扯动,僵硬笑意挂在脸上,让宋妈妈心瞬间疼了。   她幼时抱在怀里的姑娘,便是不被荣成公主喜欢,最多是别院居住,和沈相国他们分开而已。   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当众被长辈斥责要距离小叔子远一些。这和训斥姑娘不守妇道也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这些都抛在脑后,宋妈妈犹豫着开口,“姑娘,您是打定主意,要和秦家大爷和离吗?”   宋妈妈心底早就有了这个猜测,她家姑娘不是做事情莽撞的人。   既然从在大营中,被秦朝打了巴掌后,第一次提起。此后次次见到秦朝和丁卿雅,从未间断过,可见是对此事有十分的执念。   “是!”   沈楚蓉侧首,“我借口购粮需要外祖家帮助,托秦军往福建给外祖父母送了信。我一个人或许是不成,但若有宋家帮衬,秦家定然是不会阻拦的。”   “可,可奴才看,大爷不像是会任由姑娘和离的人。”   宋妈妈想起秦朝这两次三番的举动,一次一次的拒绝,甚至不惜为此打了丁卿雅的脸面。   今日呢,则是故意截断女主借口的话,甚至,像是恶意报复一般,抬举了姑娘厌恶的丁卿雅为妾。   就好像,你要离开我,那我就恶心你,抬举你最厌恶的人。   这般人品,怎么会随意让姑娘和离呢?   “我自有办法。”   宋妈妈见沈楚蓉似乎真有主意,本想开口询问,但转念一想,姑娘已经嫁人,哪里还能和小时候一般。   当即笑道,“既然姑娘有法子,那姑娘只管放心,别的不说,这芙蓉院上下,我定时帮姑娘护的滴水不漏!”   说完,沈楚蓉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似乎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只心底的那块儿石头却沉甸甸的压在心口,除非和离,才能搬开。   等到了第二日,沈楚蓉才缓过精神。   秦金已经背着小包袱在东厢房外等了一宿,见着沈楚蓉起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把小包袱举过头顶递给沈楚蓉。   “大奶奶,这是老爷和二爷让我拿进来的。” 第27章   这包袱里, 难道不是秦金自己的衣裳??   宋妈妈听闻是秦仕和秦朝给沈楚蓉的,也不由愣了下。   昨日听见秦金要来,她连忙收拾了房间。可直到夜里也不见亲近踪影, 还想着今天派人去大秦府问问什么情况。   可谁知,一大早就看见秦金抱着小包袱在门外等着, 小包袱只有一个从手腕到手肘那么大, 宋妈妈还以为里面放的秦金不能遗弃的好东西, 因此并没有询问过。   得知是老爷和二爷送来的, 宋妈妈不由看了眼沈楚蓉,见她点头, 才接了过来。茯苓送上檀木托盘, 宋妈妈放在上面, 由茯苓递过去递给沈楚蓉。   包袱的活结打开, 露出里面东西。   整间屋子瞬间明晃晃的刺眼,宋妈妈看过去,不由惊呼一声, “妈呀!老爷和二爷, 怎么送了这东西过来?”   沈楚蓉也抬起眼眸看了过去, 金闪闪的一片格外让人看了意动。   黄金。   若说是沈楚蓉送了银票给李书生去川蜀买粮,那秦仕则用实物黄金, 把这些银票的加倍还了回来。   如今正值乱世,黄金素来比银票值钱。   这些多出来的, 明显是秦仕补偿给自己的。   沈楚蓉只觉得心口滚烫, 若说秦仕有什么错,这是唯恐自己和秦狩有私, 影响秦狩的名声。   此外, 对自己这个儿媳是非常的好。   甚至, 比远在京城的沈相国要好上一些。   “多谢,替我谢过老爷,这是我昨日要给老爷的护甲,劳烦你转告。”   沈楚蓉起身把收在西窗下的护甲衣裳拿来,一一指给秦金,“护甲金色的是给老爷做的,银色的这件给二爷。这月白的直裰辛苦你送给大爷,靛青的这件给二爷送去。”   秦金应下,一本正经的重复,“老爷是金色的护甲,大爷是月白的直裰,二爷一件银色护甲,还有一件靛青直裰。”   沈楚蓉原本分开说没觉得是给秦狩做出两件来,这么被秦金单独拎出来,就好像是她对秦朝有私心一般。   正要拿出件护甲出来,宋妈妈见沈楚蓉脸色略不自在,忙接了在手中,递给秦金,连声道,“没错没错,就是这些。”   “秦金姑娘可还有别的事儿?若没有,不如先把这衣裳送去。”   “有。”   秦金耿直的一拍脑袋,崩着一张小圆脸从胸口掏出张发黄的纸,起身递给沈楚蓉,“这是二爷让我送给大奶奶的。”   沈楚蓉一愣,秦狩还单独给自己送了东西?   拿过因年代久远,而显得发脆的纸张,沈楚蓉疑惑打开,是一张地契。   地址,正是他们现在所住的芙蓉院,购买的日期,是二十年前。   沈楚蓉摸了摸发脆的纸张,年代久远字迹依旧清楚,购买人只有两个字:林昭。   不是秦仕,也不是秦狩,更不是丁氏,是一个前世,从没有听过的陌生名字。   林昭是谁??   “姑娘?”   沈楚蓉耳中听到宋妈妈疑惑询问,一回神,见秦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去。   小心的叠起来发脆的地契,在梳妆台下的匣子里放好。   而后端起天青汝窑的茶盏,朝宋妈妈笑道,“你家男人前阵子收粮,可到了秦州?”   “前两日刚到,因连日下雨,路上有些麦子发了芽,他便和庄子上的人捡出来做了麦芽糖。   说是等做好了,连同在那边买的那些山野东西,一起给姑娘送过来尝尝呢!”   宋妈妈所说的庄子,也是沈楚蓉的陪嫁。就在青州城外二十里的青山脚下,四通八达,紧挨着柳青河,往京城往江南去都方便。   沈家给沈楚蓉的陪房们,除了在秦府的这些,余下都在这个庄子上。   “不用等做好,明日,便让他来家里请个安,我有事要说。”   沈楚蓉略一思索,便让宋妈妈去传话。   “哎!”   宋妈妈连忙应下,出去吩咐儿子淮山去庄子上找宋老爹。   只眼瞅到了午饭时间,去送护甲衣裳的秦金尚未回来,倒是连翘怒气冲冲的从厨房来了。   一见沈楚蓉,率先哭丧了一张脸,“姑娘,刘婆子说,外头粮价飞涨,就连鸡鸭鱼肉这些也供不应求。今日小厨房的鸡没买到,让奴才去府里的厨房领上一碗鸡汤。   奴才到了那边的厨房,只剩下两碗鸡汤了。原本怎么都该有姑娘一碗,可先是百灵那小贱人说是腹中的孩子要吃鸡,端走了一碗。后面又是丁表姑娘屋里的下人,说什么大爷在他们那里吃饭,鸡汤是给大爷的,把剩下的那碗也给端走了!”   “那边厨房的婆子丫鬟也是攀高踩低的,奴才让她们给姑娘熬上一碗母鸡汤。结果,结果,他们竟然说姑娘您是不下单的母鸡,还说什么,大爷来都不来咱们这院儿里,喝什么母鸡汤啊!”   “你方才说,外面粮价飞涨??”   沈楚蓉没顾上什么鸡汤不鸡汤的,关注点落在了粮价飞涨的重点上。   连翘不解的点头,“可不是呢,咱们小厨房的帮佣是刘婆子,她家就在秦府后巷住着,说是早半个月前,粮食就涨了不少。可当时还能买到米粮,可近来连番下雨,南边的粮食进不来,现下一斗米比之前翻了两番,就这,还有许多人家买不到米呢!”   “不应该啊!”   沈楚蓉蹙眉不解,按道理,秦狩既然能想到提前为秦家军准备粮食,秦州百姓的供给,他不会想不到。   怎么就会任由粮食涨价,而没有任何控制呢?   正疑惑间,外头突然传来小声呼喊,“妗妗,大妗妗,你在屋子里吗?”   谁在喊妗妗??   沈楚蓉原本以为是哪家的丫鬟带了家里的孩子来,但忽然想到,喊妗子定然是成婚了的妇人。   整个芙蓉院,除了她和宋妈妈,余下的都是云英未嫁的小姑娘,喊妗妗的人,恐怕只有自己。   正想出去看看是谁,突然脚步一顿。   在整个秦家,能喊沈楚蓉为妗妗,尤其是大妗妗的,只有李成林一个。   李成林是丁卿雅的儿子,按道理,丁卿雅不会教导李成林和她亲近,他怎么会突然过来?   沈楚蓉疑惑地目光直到看到穿着宝蓝锦袍,梳着小发冠的李成林时,依旧是满心不解。   尤其是,李成林兴奋地朝沈楚蓉招手,小脸激动的通红,额头上跑的汗津津的,宝蓝色锦袍也沾染了些绿草叶。   身后没有一个丫鬟婆子,连随从的小厮也没有。   孤身一人,单独来见丁卿雅这个亲娘的对手,啊,不,是死敌。   李成林的来意是什么??   “妗妗,西苑的荷花开得可好啦,甚至还有好多小莲蓬,我们一起去摘莲蓬吃好不好?”   “我早先在安州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去摘莲蓬。把那个绿色的苦苦的芯弄掉,脆脆甜甜,可好吃啦!”   李成林笑的全然无害,一脸的天真,兴高采烈的邀请沈楚蓉和自己出门。   沈楚蓉蹲下/身和他平视,拿起帕子帮他额上的汗擦干净,锦袍上的绿叶摘了下来。   没有回答他方才的问题,直接询问道,“成林,你来找妗妗,你娘知道吗?”   李成林闻言,小脸上的兴奋褪去,整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起来。   他气色比之前初见时好上不少,可一听到提起自己的娘,顿时低着头,不发一语,就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活力。   “走吧。”   沈楚蓉起身牵着他,就往小秦府的方向而去。丁卿雅住在小秦府的西苑,如果发现儿子不见,肯定是另外一场的纠纷。   她早些把李成林送回去,早些了事儿。   “妗妗要把我送回西苑吗?”   李成林在沈楚蓉起身的时候,就敏锐猜到了她的心思。   小嘴一瘪,黑白分明的大眼也带了眼泪儿,抱着沈楚蓉大腿不肯走,“妗妗,你别把我送回去好不好。我以后给你当儿子行吗?我娘,我娘她老是对我下手,经常掐我拧我,我回去看见她我就害怕!”   “我这是趁着她不在家偷跑出来的,妗妗,我就和你玩一会儿,等会儿就回去!”   “你胡说什么呢!”   连翘在一旁不满意了,把李成林拽起来,宝蓝锦袍上沾着的土打干净,道,“今天你娘还把我们姑娘的鸡汤给抢了,再怎么着,坏竹子里也出不了好笋,谁知道你是不是和你娘商量好了,要联手算计欺负我们家姑娘呢!”   “我没有,我比喜欢娘还喜欢妗妗......”   李成林眼泪汪汪的,他见沈楚蓉也不信,掀开衣袖把丁卿雅掐的青紫的小胳膊漏出来。   “我知道妗妗不喜欢我,是因为我娘说我是舅舅的儿子。可我知道我不是,我娘也不知道我爹是谁,她,她小时候经常掐我,还骂我是个杂种,我真不是舅舅的孩子,妗妗,你别讨厌我!”   “这么重的伤!她居然下得去手!”   宋妈妈正巧端着午膳回来,听闻这话,连忙和沈楚蓉一起,往李成林身上瞧。   乌黑青紫的胳膊每一块儿好皮,甚至,从隐藏在衣料下的脖颈开始,也都是尖锐的指甲痕。   小孩子皮肤嫩,掐一块儿就可见血。   沈楚蓉曾经撞见过一次,丁卿雅握着儿子不撒手,倒是没防备,背地里居然下这么黑的手。   难怪李成林前世早早就去了书院,一两年才回一趟,和丁卿雅并不亲近。   “你方才说,你娘不在家?”   沈楚蓉眼神示意连翘去拿药,口中小心把李成林的胳膊挽起来,边上药,边问他。   李成林点头,“娘最近都这样,大舅舅在的时候,她还在家里带着。但是大舅舅一走,外面的野猫一叫,她就直接离开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过,她这一去至少是要等到晚上,也就是天黑的时候才回来,所以,我只要在日落前回去,娘不知道我来大妗妗这里的。”   说着,李成林骄傲的挺了挺小胸膛,“即便是下雨也不例外,我摸清了这个规律才敢来见妗妗的。”   沈楚蓉把金疮药抹好,带李成林用了膳。   李成林看着沈楚蓉忙来忙去的身影,逐渐捏紧了身上的宝蓝锦袍。   大妗妗对他这么好,比娘都要好。   他利用大妗妗,真的好吗?   饭后,沈楚蓉送李成林离开。毕竟是丁卿雅的儿子,留他吃顿饭,已经是极限。   “那,那我们回去的时候,走后巷行吗??”   李成林见是留不下了,可怜巴巴地提出另外一个要求。秦府后巷,说是后巷,其实是大秦府外的一条街道。   秦家帮佣的下人们常在这里居住,因此并没有什么人。现在正值白日,是秦家下人们当值的时候,后巷里没多少人。   不过,从秦家后巷去小秦府的西苑,可比从秦家穿过去远多了。   沈楚蓉低头,疑惑总算是有了解答,看来,是后巷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让李成林跑这一趟来告诉自己。   抬眼,沈楚蓉示意宋妈妈去准备车辆。   等上了马车,看着马车后跟着的几个粗壮婆子,以及,越靠近后巷,越是把宝蓝锦袍握的越紧的李成林。   沈楚蓉握住他揪着锦袍的手,小声询问,“你是发现了你娘的什么事情,想要告诉妗妗,但又不好直说,是吗?”   前世的李成林,九年后秦朝第一次科举,便以最小状元的身份进入官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小时候愚钝无知,刻意说什么娘每日午后不在,直到黄昏的时候才回家呢。   他除非是发现了什么,甚至对他是有威胁的,但自己无能为力去抗争,只能借助沈楚蓉的能力,佑护他。   李成林飞快的眨眨眼,心底纠结要不要实话实说。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车辆进入后巷,纤陌纵横的小胡同数不胜数,沈楚蓉示意马车停下,抱着李成林下车,道,“妗妗把选择权交到你手里,你要不要,带妗妗去看。”   李成林抬手揪住沈楚蓉衣袖,手心汗湿,嘴唇抿的紧紧的,“从东边查,第二个巷子第五家。”   第二个巷子,那他们现在就在东边第二个巷子的入口。   沈楚蓉牵着李成林往第五家走去,门口的拴马桩上,拴着一匹马。马鞍是秦州牲口市场常见的样式,只马传来的气味并不是十分干净,马鞍上也痕迹点点,似乎在牛羊牲口中待了许久,沾染上的血渍。   沈楚蓉盯着马,想到一件被她遗忘的事情。   她早些时日犒上将士们的时候,从牲口市场里买过牛羊,当时说是一个姓丁的官员在管理牲口市场,是丁氏的本家。   后来,她还在离开秦军大营的时候,看到过这位姓丁的官员去找丁卿雅。   难道,这些日子和丁卿雅见面的就是他??   那论起来,二人都姓丁,甚至有可能是一家堂兄妹或者叔侄等关系,直接堂堂正正见面不好吗?   为什么,要躲在秦家后巷犄角拐弯的胡同里?   沈楚蓉觉得不对,宋妈妈更是敏锐发现,这屋里传来的响声不对劲。   细听是男女之间的暧昧音色,和寻常兄妹见面截然不同。   “姑娘,可要进去捉奸??”   宋妈妈小声询问,她们带足了粗壮婆子,这二人定是能抓个现行的。昨日大爷才说让丁表妹进府,今日就弄一个难堪。   不珍惜自家姑娘,活该!!!   沈楚蓉盯着院门摇摇头,她还想和秦朝和离呢。   这么快让他看清丁卿雅的真面目多无趣。   抬手示意众人离开,沈楚蓉抱着李成林再次上了马车,见他一脸疑惑,不解为何沈楚蓉不捉奸。   沈楚蓉抬手摸了摸他脑袋,问出一直的疑惑,“你说,你不是大舅舅的孩子,那你,是方才那位丁家人的孩子吗?”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沈楚蓉问出这话, 并不是故意要羞辱或者是让李成林难堪。   她是真的好奇,李成林的亲生父亲是谁,这决定她将来用什么身份, 来面对李成林。   李成林听了这话,黑白分明的大眼无助地眨了眨, 而后, 渐渐低下头, 语气越发沉闷起来, 小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我的亲爹是谁, 娘小时候想起来就骂我狗杂种, 想必她是不喜欢我的......”   “这话说的, 难道好好一个人, 能是人和狗一起生的吗?”   连翘在外面听到,小声嘀咕。   茯苓拿手肘捅了她一下,连翘见李成林泫然欲泣的, 连忙解释道, “我, 我不是说你是狗生的,哎呀!你别哭啊!我说错话了, 我给你道歉成不成?”   连翘话没说完,李成林金豆豆就从眼眶里扑簌簌落下。小小的人儿, 也不大声哭, 小声的蜷缩成一团抽噎,看起来就可人疼。   连翘也心疼, 况且, 若不是李成林带人来, 自家姑娘怎么能知道,原来大爷在外面早就有人了呢!   “我,我没哭。”   李成林抬起袖子擦了下眼泪,一脸不该哭的内疚,“我不想哭的,我就是没忍住......”   “没忍住就不忍了,没事的。”   沈楚蓉抬手,揉了揉他细软的发顶,发丝柔顺微凉的触感让沈楚蓉心头一软。   方才,亲眼证实了丁卿雅的奸情,李成林这个亲生儿子的痛苦,是最深的。   宋妈妈宽厚目光落在李成林身上,而后看向沈楚蓉,“姑娘,我们先回去?”   “回吧。宋妈妈你留个人盯着。”   沈楚蓉淡淡开口,等马车驶出后巷,第五间房子的大门打开,丁卿雅和那姓丁的管牲口市场的小官。   二人依依不舍,男人是丁氏的本家,丁卿雅远房的堂哥。   姓丁,单名一个成字。中等个头,只因长期掌管牲口市场,臂膀比平常人结实不少。国字脸,三角吊眼梢,因做了个小官,虽比不得秦仕秦狩父子的气势,看起来倒是比普通人气派。   只他眼袋下青黑,一看便是个在女色上沉沦甚久的。大掌还搂住丁卿雅细腰来回抚摸,笑的淫/邪。   丁卿雅见大门打开,抬起拳头捶了下男人胸口,笑意盈盈,“成哥,你讨厌!”   “都说好了在外头不碰人家的,怎么还动手动脚?”   说着,丁卿雅就灵巧从男人怀中躲开,见他面容不满,拿手指去触摸男人厚唇,笑的甜蜜蜜。   “成哥哥,我提前让你屯了粮食,这秦州的粮价一日高过一日,你到时候得利,可别忘了我和林儿啊!”   “自然少不了你的!”   丁成抬手掐了下丁卿雅的小脸蛋,而后,收起笑容,问了她个正式的问题,“你早先说,李成林是你我的崽,但他老子我叫丁成,你给我儿子取名叫李成林是几个意思?”   “合着爹和儿子的名字里都有个成字?日后他认祖归宗了,人家不笑话死我!”   “哪儿跟哪儿的啊!不是这么回事儿。”   丁卿雅被问的心底一个咯噔,见丁成面上收了笑意,笑着道,“倒也不是别的,这不我远嫁安州这么些年,一次也没见过成哥你。   心里头是日思夜想,好不容易生下林儿,也不知道你们这辈子还能不能见面,所以,所以这才把成哥你的成字,加了个林,给了咱们的孩子用。”   “怎么,成哥?你该不会这么小气,要把成字留给你家里黄脸婆生的女儿们用?”   李成林的名字是李家人取得,盼的是这孩子能成材,原本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巧合。不过丁卿雅说着说着,倒是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儿一样,反问起丁成来。   丁成早年成婚,家里生了几个女儿,没有一个带香火的。和丁卿雅重逢以来,也是丁卿雅说李成林是他的儿子,他又滴血认了亲,这才尽心尽力的为母子二人打算。   毕竟,让堂堂秦家大爷养着自家儿子,可比跟着他个管牲口市场的小官儿有出息多了。   见丁卿雅这么说,心底一块儿石头落了地。只他到底没做过贩卖粮食的差事,不由再次确认,“大爷可知道这事儿?还有二爷和老爷,将来如果查出来,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啊!”   “嗐,你要是怕啊!外头多的是人乐意挣这个钱!”   丁卿雅白了他一眼,把桃粉流花裙上的皱褶捋顺了,又把略乱的发髻重新捋了捋,腰一扭,往后巷上大道走去。   “哎哎哎,我话还没说完呢!”   丁成连忙去拽她,只丁卿雅一挥衣袖,抬手点了点丁成脑袋,“瞧你这胆子,芝麻粒似的大小。你若是害怕,这几日就把粮食高价卖出去些,八月初就带着银钱来,别耽误我进了秦家门。不然,到时候你儿子自己接回去养着!”   丁成连忙应是,堂堂七尺汉子,被丁卿雅汤圆似的拿捏在手中。   等丁卿雅走了,才骑马从后巷往码头外去了。他在码头边上雇了几个粮仓,粮食都在那里放着。   这可是他丁家发家致富的根基,每天不去看个几遍,就不安心。   等丁成和丁卿雅二人都离开后巷不见踪影,又等了好一会儿,藏在巷子里的身材矮小的婆子才冒出头,长长憋了一口气。   妈妈咪呀!!!吓死她了!!!   难怪大奶奶方才不让捉奸,这二人若是捉奸,只名声毁了,一个是太太的娘家人,一个是大爷的心肝肉,哄上几日说不定就没什么了。   先不说李小少爷的亲爹是谁,这可是抬高粮价,屯粮发民难财!   就算她是个没见识的粗使婆子,也知道这二人绝对是完了!   丁卿雅不知自己方才的对话被人听到,出了后巷穿过小秦府的花园,特意剪了开得正好的牡丹,一些送去给丁氏,二人说了会儿话。   丁卿雅出了荣锦堂,又剪了几朵魏黄姚紫,并不是给自己用的,反而让小丫鬟拿瓷瓶装了,送到西苑西厢房里,给百灵送了过去。   “百灵妹妹,你在吗?”   丁卿雅笑的格外亲近,不等百灵出来,就掀开门帘走到了西厢房。   百灵正在做针线,见丁卿雅进来,连忙起身迎接,颇为诧异,“表姑娘怎么过来了?”   “哎呦呦,你这怀着孕,哪里用出来迎接我。”   丁卿雅嫉妒目光落在百灵身上,随机收起嫉妒,转变成笑意,“我从太太那里过来,见小花园里牡丹开得很好,特意拿了些给你过来戴。虽然怀了身孕,但我们也要打扮起来,这样大爷看见了,心底也欢喜。”   百灵示意小丫鬟接过牡丹,谢过丁卿雅,引到内间,上了茶,才开口道,“我怀了身子不方便,多谢表姑娘送过来。”   丁卿雅握住她胳膊,仔细打量,“百灵妹妹怎么瘦了这么多?”   百灵只觉得手腕像是被毒蛇缠上,恨不得立即甩开,却依旧保持原样让丁卿雅牵着。   她此刻一见丁卿雅,直觉来意不善。原本沉甸甸没有任何动静的腹中孩子,也开始搅成一团,让百灵脸色煞白。   百灵这阵子不得秦朝喜欢,又见沈楚蓉和丁卿雅两个,样貌身份都胜过自己,歇了争宠的心思。想着一门心思养好胎,另寻出路。   只她不赶巧,自打上次摔了后,连续两次绵延半个月的大雨,竟是连大夫日常的诊脉也都停了。   她虽然觉得腹中孩子不太对劲,人人都说,最后两个月是胎儿最折腾娘亲的时候。可她腹中的孩子,就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情一般,了无生息。   百灵心底惧怕,吃不好睡不下,再加上丁卿雅住到西苑来了后,平日里用度少了一倍有余,日渐消瘦憔悴。   见丁卿雅问了这话,硬生生压下腹中孩子的异常,勉强挤出一抹笑,朝丁卿雅道,“也不是别的,天儿太热,不太吃得下。”   “那正好,我们两个去大奶奶那里蹭些吃的。她嫁妆里好些宫里的好东西,都是我们没有见过的。”   说着,不等百灵同意,拉着人就往芙蓉院而来,边走边笑道,“今日不止你过来,就是太太和大爷,也去那园子里吃饭。”   百灵单手抚摸肚子,心底咯噔一下。   太太和大爷都要过去,她是不是,趁机能找个大夫来?   顺便提醒太太和大爷,临到产期,连个接生婆子都没有,实在是不妥当。   半推半就的被丁卿雅推搡着上了马车,往芙蓉院去了。   芙蓉院这边,沈楚蓉送走来传话的翡翠,连翘在一旁皱眉,“姑娘,什么叫让姑娘整一桌席面,太太和大爷还有丁姑娘,百灵姑娘都过来?”   “她这是打的什么算盘??姑娘今日就不该忍着,把捉奸的事情定了,省的她再作妖。”   “管她什么算盘。”   沈楚蓉丝毫没有把丁氏传来的话放在心上,见被宋妈妈派去监听丁卿雅的婆子回来,把粮食一事讲了。   “岂有此理!居然拿秦州城的粮食发难民财,姑娘!您可不能这么放过她!”   宋妈妈示意那婆子退下,给了她把散碎银子约莫十多两当封口费。等人走了,才气冲冲朝沈楚蓉道。   “宋妈妈,你让小厨房今日晚上做成素宴,米面粮食也都换成糙米糙面。再让淮山去大秦府请了老爷和二爷过来,就说是我做东,太太和大爷丁姑娘都过来。”   沈楚蓉眨眼就有了主意,而大秦府书房,秦仕和秦狩看着暴涨的粮价,耳听着张先生的禀告。   “自从上次大雨后,安州以南洪水泛滥,大爷便趁机开始屯粮,这七月又连续半个月,大爷都在屯粮。   各家粮商见大爷屯粮,也都屯粮拒不卖出,甚至引得一些官员效仿,就比如,大太太的娘家人丁成,也在码头外屯了粮食。”   “可真是好样的!”   秦仕一拍檀木桌,怒急起身,“给他秦军粮食的对牌,看的是楚蓉那孩子的面上。一个能想到从川蜀购买粮食,一个想的是奇货可居趁机发国难财,难怪啊!难怪!”   难怪沈楚蓉屡次提出和离,这样的丈夫,不要也罢!   “老爷,二爷,大奶奶派人来请,说是晚上请二位爷过去吃酒。”   秦狩听闻秦朝这些日子的举动,把玩着李书生从川蜀送来的书信,脑中闪过一抹窈窕身影。   也不知道她拿到地契和金砖没有,有没有发现地契中隐藏的秘密。   正盘算间,就见门外,跪了个小厮回话。   秦狩一愣,她请他们来吃酒??万一酒后放纵,做错事儿,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丁氏指名要办宴席, 说的是冠冕堂皇。   “老爷生辰大办到底不如家宴温馨,沈氏身为长房儿媳,自然该担当此等大任。”   丁氏这个婆母指派, 沈楚蓉自然不能拖延。   和宋妈妈商量了下,晚宴定在了在酉时(晚六点)。   但丁卿雅带着百灵抵达芙蓉院的时候, 炽热的太阳刚刚西垂落了地面。   从大小秦府的后巷过来, 是一道如意小门。因撞到了丁卿雅的事情, 沈楚蓉下令锁了。   因此二人额外绕到前门, 从头一进院子绕过长廊,往后院而去。   一进后院, 二人便被惊着了。   芙蓉院里张灯结彩, 一路垂柳檐廊下悬挂各色各样的灯笼, 随风摇摆。   池塘中荷花半凋, 莲蓬倒是一个个的格外精神。   沿岸芙蓉花因养护得当,完全没有受连日暴雨影响,花朵盛放, 随风飘来的芙蓉花香沁人心脾。   凉亭上丫鬟婆子摆放餐桌茶具, 明珠高悬, 是一水儿的天青汝窑茶盏。   乖乖啊!   就算是百灵不识数,也知道这天青汝窑非皇家不能用, 这么一套,价值千金都是少的。   百灵能认出来, 丁卿雅做过安州李家几年的儿媳妇, 自小又被丁氏养在身边,自然也认得。   眼看着簇新的茶盏, 玳瑁黄檀的八仙过海桌, 旁插着青荷莲蓬的矮脚如意瓶, 香炉旁供奉的金黄佛手。   桩桩件件,都是她丁卿雅费尽心思想要,但沈楚蓉触手可得的。   下午丁卿雅才和丁氏商量了,要沈楚蓉筹备个家宴,目的是趁机毁了百灵腹中的孩子,以绝后患。   毕竟,秦仕生日宴会上动手太过明显,且不是沈楚蓉操办。   午后才让翡翠传信给沈楚蓉,晚上准备宴席。   可谁料,不过一两个时辰,沈楚蓉居然能收拾的这般好。   可凭什么啊!就因为她没有一个好爹?   若她有人帮衬,办的宴会也不至于被秦仕问责。   百灵余光见丁卿雅面露嫉妒,再联想对方硬拽着自己前来的举动,故意开口,赞了一句。   “大奶奶把这院子收拾的和仙宫一样,若不是大奶奶,我哪里能见到这么多好东西。”   “……”   丁卿雅面皮扭曲了一瞬,但转眼,就成了笑意,“可不是呢,大奶奶的嫁妆多,我们是比不上的。”   说完,丁卿雅就转移话题,拽着百灵往正房走去,“大奶奶在门口等着呢,我们过去吧。”   “两位姨娘且等等。”   二人刚要离开,正在收拾凉亭准备晚上宴请的宋妈妈喊住她们。   “大奶奶正在收拾呢,只怕不方便见二位姨娘。”   宋妈妈走下凉亭,把手里的帖子递给二人,笑道,“今日的宴会,大奶奶已经派人去请了老爷和二爷来,只大爷这里,还没有人去请。”   “两位姨娘,你们看,谁去合适呢?”   去请大爷秦朝……   这话一出口,百灵和丁卿雅两个都十分乐意。   尤其是丁卿雅,她直接接过帖子,也顾不得宋妈妈对她的称呼,从表姑娘变成了姨娘。   把百灵往宋妈妈身边一推,道,“宋妈妈,劳您和大奶奶照顾会儿百灵妹妹,我去请了大爷就回来。”   百灵被丁卿雅推搡的一踉跄,宋妈妈唯恐她摔倒,连忙扶住。   好不容易稳住身体,百灵只觉得腹部疼痛加剧,让她瞬间白了一张脸,眼角带泪,“表姑娘,您若是见到大爷,能不能帮我带句话,我腹中孩子实在是闹腾……”   “知道了!”   丁卿雅语气很是不好,白了眼百灵,扭腰往外走,脸色在转身的一瞬间,变得阴森恐怖。   反正和姑姑商量的是晚膳的时候动手,现在离开也没什么关系。   只不过,百灵这贱人!这是欺负谁没有孩子是吗?   她腹中的孩子被沈楚蓉一碗药给打了下去,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百灵状况看起来是真的不妙,宋妈妈早就被沈楚蓉透了底,知道百灵腹中的孩子是个死胎。   唯恐出了什么事情连累沈楚蓉,故意曲解百灵的意思,朝百灵道,“百灵姨娘这是怎么了?是因为见不到大爷难受?   两位姨娘关系好,来的时候一起来的,不如一起去请大爷。”   “这……”   百灵腹中的疼痛,疼了一会儿,便好像是正常人一样。   她也不想丁卿雅进门后,彻底没了恩宠,犹豫了下,就跟在丁卿雅身后,离开芙蓉院。   茯苓见宋妈妈三言两语便把二人打发了,抬手竖起大拇指,“难怪姑娘把这活儿交给您,这两位大佛都走了,妈妈,我进去给姑娘回话。”   “去吧。”宋妈妈见茯苓要走,加了句话,“让姑娘多穿些,这月的小日子晚了几日,若是受了风,只怕更难受。”   “哎!”   茯苓点头应下,笑着进屋回话。   沈楚蓉坐在西窗下的软榻上,正在做针线。黄昏时分,点了蜡烛,倒也明亮。   茯苓仔细瞧了瞧,见不是别的,正是月事带。   不再提她来做这等话,月事带什么的,姑娘肯定要自己动手。   “姑娘,按您先前的吩咐,丁姨娘和百灵去请大爷了。   淮山去请了老爷和二爷,也把您想请个大夫给百灵姑娘看病的事情讲了,老爷说,他到时候带军中的大夫来,一并给大家诊脉。”   沈楚蓉打了个活结,拿剪刀剪去多余的线。   月事带折叠起来收在匣子里,一旁候着的连翘连忙接住,拿到里间收好。   “我知道了。”   沈楚蓉伸手摸了摸小腹,不由沉思。   算算,这个月的小日子就这几日,可不知为何延迟了几日,到现在也没来。   她倒也可以瞧瞧,到底是什么缘故延迟。   连翘放了月事带回来,听到二人对话不由极为钦佩,“不过,姑娘,您是怎么知道,那丁卿雅还有百灵要过来的?”   早早吩咐了宋妈妈,人来就拦着。若是实在不行,就把二人送去请秦朝。   “我又不是神算子,哪里能算的这么详细。”   沈楚蓉摇头,从早上撞到了丁卿雅和丁成的奸情后,沈楚蓉就知道。   丁卿雅定然是筹谋已久。   “无非是心有不甘罢了。”   “心有不甘??”   茯苓疑惑不解,若是因为受委屈不甘心,也该是自家姑娘不甘心才对。   “丁卿雅一个早就嫁人的表妹,不说先前那些让姑娘搬院子的事情。就最近,大爷为了她,连寿宴上,老爷许配给姑娘的承诺都要走。   这就算是不甘心,也还是姑娘不甘心!”   她不惜和李家和离也要跟着秦朝北上,可见对秦朝势在必得的程度。   再来,因为她,丁卿雅被硬生生打掉孩子,这个仇,丁卿雅想想也不会善罢甘休。   芙蓉院被宋妈妈守得和铁桶一样,滴水不漏。   唯一能做手脚的就是百灵。   只不过,想到晚上即将肯能爆发的冲突。   沈楚蓉看向了一旁正在读书的李成林,茯苓等人也随之看了过去,“姑娘啊,这李家的小少爷,要怎么处理啊!”   姑娘说的是和丁家表姑娘的事情,若是李成林为了亲生母亲坑姑娘一把,那可就搞笑了!   茯苓能想到的问题,连翘自然也能想到。   她忧心忡忡的目光落在了沈楚蓉身上。除了走失的少爷,太太只留下姑娘一个人,母亲宋妈妈既是太太的陪嫁丫鬟,又是姑娘的奶娘。   她和弟弟淮山早就在爹娘面前发誓,要用命来护着姑娘。   眼下,若是姑娘不方便开口撵人,那她来开口。   连翘心底暗搓搓下定主义,见沈楚蓉也面色为难,似乎是不知如何安置李成林。   上前一步,虎视眈眈的看向了李成林,语气不善,“李家少爷,您今日说吃了饭就离开,这眼下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是不是早就该走了?”   西窗边的茶几上,平日里沈楚蓉读书写字的桌面,此刻摆了本三字经。   李成林坐在鼓凳上,认真的读书。   他虽然在读书,但耳中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此刻听到了连翘质问,连忙放下书本,可怜巴巴的看向沈楚蓉,“大妗妗,您能不能别赶我走,我发誓我什么都不会告诉我娘的,我什么都没听到!”   自幼在李家这样的氏族大家生活,妻妾纷争不断。   李成林只听沈楚蓉说的这只言片语,就把事情的真相拼凑出来。   母亲丁卿雅要借助百灵姨娘腹中的孩子,算计大妗妗。   “我们不是要赶你走,”沈楚蓉慢慢的开口解释,“今晚上人杂又是人来人往的,你在这里不大安全。再说,你在这里若是被你娘撞见了,只怕晚上又是一顿磋磨。”   况且......   “成林,妗妗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沈楚蓉蹲下膝盖,和李成林黑白分明的大眼平视,道,“妗妗一直特别好奇,为什么对比你娘,你比信任你娘,还要信任我?”   换言之,为什么宁愿背叛你娘也要站在我身边。   是什么,让李成林打破了血肉亲情的桎梏。   前世,明明二人没有什么纠葛,尤其是在李成林离家后许久不回来,二人的人生轨迹,就是两条平行线,没有什么相交的节点。   改变的动机是什么?   李成林心头一暖,他在丁卿雅的打骂中长大,之所以对沈楚蓉充满善意,是因为跟随秦朝北上的时候,丁卿雅曾经旁敲侧击过沈楚蓉的情况。   “朝哥哥,你说,你娘让你娶的是当朝沈相国的嫡女,又是荣成公主的继女,这般身份,会不会容不下我和林儿?”   丁卿雅故作小心翼翼的询问,而李成林,也对这位大舅舅,也就是他自小得知是亲生父母的妻子,他未来的嫡母产生了兴趣,竖起小耳朵。   “她是沈相国的嫡女是不假,可这婚事原本定的是荣成公主的亲生女沈颜蓉,不知怎么换成了这沈楚蓉。”   “爷连洞房都没入,你哪里需要怕她?!”   秦朝提起这事儿就很是不满,他的目标是代替秦狩继承父亲的总兵之位,可若是只有沈相国一个支持他上位,荣成公主没有任何表示,岂不是白白让她占了秦家长房正妻的位置?   丁卿雅见秦朝不屑沈楚蓉,心底满意,又问出一个十分在意的问题,“那,她虽不是荣成公主所亲生,可到底是沈相国的女儿,只怕多年在家中不受到重视,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癖好??读书和喜欢芙蓉花算不算??   秦朝回忆起在新房外看到的书箱和满院子的芙蓉花,搂紧丁卿雅,对沈楚蓉的爱好嗤之以鼻。   “爷出来的时候,见她那满屋子什么嫁妆都无,只有一箱一箱的书,还说什么给沈颜蓉准备的嫁妆都给了她,可粗粗一看,没有一点儿银钱,只有书和芙蓉花。”   丁卿雅以为沈楚蓉是个书呆子,是读腐了书的书虫而已。配合着秦朝哈哈大笑,倒是李成林,珍爱的抚摸手中的书皮,对沈楚蓉颇为神往。   他那便宜的李姓老爹曾经说过:读书使人明智,古人又曾说,开卷有益。可见像沈楚蓉那么多书,那么爱读书的人,品行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对比身为亲娘的丁卿雅,自从李成林记事,撞到的入幕之宾数不胜数,娘的屋子里,没有书,倒是脂粉香气寻得人神智模糊,只想睡觉。   善意是偶然种下,及至见了沈楚蓉,又听闻她拿嫁妆银子去犒赏将士,抚恤伤亡军属,李成林对沈楚蓉的维护几乎到了百分之百。   李成林说完这些,为母亲作出这样的事情感到羞愧的同时,李成林也想知道能不能弥补。   不卑不亢的和沈楚蓉目光对视,李成林主动询问,“大妗妗,需要,需要我做些什么嘛?”   “我虽然阻止不了我娘犯罪,但是,但是我愿意主动弥补。”   “别的倒不需要。”沈楚蓉没聊到,前世今生改变的动机,居然是她去抚恤将士,让李成林额外加了层滤镜。   因此,也没有客气,直接说明问题的核心,“你保护好自己就是最大程度的给我们减轻负担。”   而且......   “如果你真的留下来,面对你娘做错的事情,可能也会因此牵连到你的!”   “我不怕!”   李成林摇头朝沈楚蓉道 ,“大妗妗,我不怕。”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是没必要因为这些小事,去损失你们的母子情份,也没有因为这个,要造成没必要的损失。”   沈楚蓉语重心长,不想李成林承担超出年龄外的烦恼。   李成林听了沈楚蓉这话,小脸涨的通红,腾的一下站起身,握紧小拳头,”我不怕!!只要能帮到妗子,我就什么都不怕!”   “算你有良心!姑娘没有白白的对你好。”   连翘方才听的明明很感动,和还是嘴硬心软的低估了一句。   而沈楚蓉索性起身,拍了拍李成林柔弱的小肩膀。   “你今年才几岁?妗妗比你大那么多,哪里需要你帮忙。”   说着,沈楚蓉把他今晚看的书和上的药拿上,道,“这些书你拿回去看,至于这个药,是没有味道的。你就算是涂在身上,你娘也发现不了。以后莫要乖乖让她打了,跑出去躲一会儿,实在不行来找我也行。”   李成林小手捏紧大大的瓷瓶,心底暖洋洋的,好似凛冽冬日,被暖阳包围,又好似冰封的河面,汹涌而过万千河水,把残冰积雪冲刷干净。   可面上,大眼可怜巴巴的望着沈楚蓉,小手扯她衣袖,“妗妗,我,我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不行。”   沈楚蓉果断拒绝,没有给他任何希望。   而后吩咐茯苓,“去吧,趁着丁卿雅顾不上他,把人送回去。”   李成林知道大势已去,只得依依不舍的跟着茯苓走了。   而另一边,丁卿雅何止是顾不上李成林,是压根儿就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众所周知,秦仕和秦狩因为练武,常在拥有广阔面积的大秦府办公。秦朝做的是文职,但又和跟随秦仕多年的张先生等人身份不同,因此,便在小秦府中央,开辟了个前书房,作为秦朝日常处理事物的地方。   小秦府距离百灵和丁卿雅住的西苑很近,距离沈楚蓉原本住的东苑也不是很远,唯独,距离沈楚蓉现在住的芙蓉院,是远的不能再远。   百灵方才跟着丁卿雅从小秦府的西苑走到最东边的芙蓉院,又从芙蓉院走回小秦府,这一来一回的距离,让本就腹部抽疼的百灵直接受不住了。   她脸颊雪白,额上汗滴滚落,在昏暗夜色中不甚明显。   但,百灵伸手一抹额头全是汗水,竟是润湿睫毛,连路都看不清楚了。   当即,怕的大叫起来,“丁姑娘,丁姨娘!我怕是要生了!!!”   “要生了??”   丁卿雅不想和百灵一起去见秦朝,提着灯笼走的飞快。   听到百灵大吼大叫,心底涌现出厌烦的情绪来。真是窝囊,生就生呗,叫什么!   不过,她随即意识到,百灵不能生啊!!!   她和姑姑商量好的,要用这个孩子对付沈楚蓉。   荣成公主的来信可是说了,若是沈楚蓉过的不好,又能瞒着沈相国,她便上书皇帝,亲自指派秦朝为下一任总兵。   若是百灵的孩子因此掉了,因为吃醋而对无辜稚童下手,秦家人趁机惩罚沈楚蓉,便是沈相国在这里也理亏,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楚蓉挨罚。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沈楚蓉在的时候,这个孩子出问题。   而不是现在,她们两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百灵突然大喊大叫说要生产,有个万一,她岂不是张口没办法解释。   于是,丁卿雅把灯笼一撂,就往秦朝书房奔去。   灯笼落地,蜡烛瞬间把纸糊的外壳烧透,只剩下一点儿残灰。   残余的光亮照着百灵小小身影,甬道上,一人一灯笼,分外凄凉。   百灵捂着小腹,只觉得耳边似乎有丧乐响起,不由后悔之前挑衅沈楚蓉的事情来。   若是和沈楚蓉处理好关系,宋妈妈也不会赶她出去,啊,不对,是丁卿雅根本就不会拉着她来去见沈楚蓉。   然而,后悔无用。   百灵伸手猛的掐了下手侧的嫩肉,努力维持神智,蹲了下去,瑟瑟发抖,“宝宝啊,娘的小乖乖,你坚持一下,娘等你平安出生,茹素三十天,啊不,茹素一年,只要你平安出生。”   书房里,秦朝看着秦金送来的衣裳发呆。   秦金的话还在耳边,“昨日虽然是老爷生辰,可姑娘特意给大爷还有二爷做了衣裳,昨日没顾上给大爷,今日特意让送了来。”   秦金撂下衣裳就走,是一件月白直裰。   是秦朝平日里穿的最多的颜色。   沈氏楚蓉,居然暗地里对他的关心,到了这种程度。秦朝不由为昨日截掉父亲许给她的条件而后悔。   可后悔上来,又觉得沈楚蓉自作自受。她居然,想拿父亲提出的条件说和离,想都不要想。   金木水火土和东南西北中,甲乙丙丁一样,都是秦仕训练的暗卫。   金木水火土五行为字的,是秦仕自己在用的,东南西北中,给了秦狩,而甲乙丙丁,则是秦朝在用。   三组人若是分个一二三来,则是东南西北中和秦狩一起训练,配合最默契,对秦狩这个主子也最忠心耿耿。   金木水火土藏的比较严实,父亲秦仕派他们去做什么任务几乎无人得知。   秦金第一次公开露面,竟然是被秦仕给了沈楚蓉这个儿媳,这是不是意味着,父亲在秦狩和他之间的天平,开始偏向了大房?   秦朝目光落在衣裳上,秦金送来了沈楚蓉亲自做的衣裳,那是不是说明,沈楚蓉心底也是有他这个夫君的,有意向想求和?   不然,晚上就去芙蓉院看看,满足一下她??   秦朝犹豫间,刚要打定主意,就听见屋外传来丁卿雅的声音。   丁卿雅因为惧怕,声震的窗纸都随之发颤,“朝哥哥,朝哥哥,沈楚蓉给百灵下了药,她,她走到路上,突然早产了!”   百灵早产了??   秦朝皱眉,本就是这七月底八月初生产,这不是满月的时候吗?哪里算什么早产不早产的啊!   丁卿雅在秦朝皱眉的时候,已经跌跌撞撞的跑进了书房。   刚要开口给秦朝上眼药,就听秦朝厌恶的退后两步,逼问,“你这是什么味道?”   她今日和丁成偷情后并未洗漱,又和百灵来回在路上折腾了许久,自然一股汗臭味。   □□后的奇怪味道混合汗臭味,在室外开阔地带不是很明显。   但,她进入的是秦朝书房。   秦朝自诩为清俊儒雅子弟,书房自然也是按照青贵人士的装扮,熏着极为清淡的竹香。   在这种清淡的氛围中,丁卿雅这等浓郁气息的人一来,自然惹的秦朝厌恶。   而丁卿雅这才意识到,从入门开始,凉爽的冰意袭来,她从室外闷热的环境骤热猛然一冷,居然打了个寒蝉,随机,一个喷嚏正在酝酿。   对着秦朝,“啊啊啊,阿切!!”   唾沫带着涕泪横流,丁卿雅狼狈不堪。   而秦朝,在丁卿雅即将打喷嚏的瞬间,连忙往后躲了一下。   他倒是躲开了,被遗留在原地,沈楚蓉做的衣裳,被喷了个正着。   秦朝顿时顾不得嫌弃,把衣裳抱起,大喊一声,“秦甲,秦甲!去把这衣裳洗好送过来!另外,把秦丙喊过来,让他守门,是这么守的?是个人都能进来?”   秦甲跪地磕头,一句话也不敢说。心底为秦丙感到冤枉,丁表姑娘和大爷好的时候,别说是进个书房,就连大爷要贩卖粮草,丁姑娘也知道的是一清二楚。   眼下,大爷眼瞅着是对丁表姑娘厌烦了,就连进个门,也都要追究秦丙的责任。   这是在暗戳戳打脸丁表姑娘呢,日后,她还有什么脸面在人前炫耀大爷对她情深意重?   丁卿雅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脸色一白,很是委屈的样子,“表哥,我担心百灵妹妹因为难产有损子嗣,这才跑到着急了些,浑身是汗。”   “表哥,你不帮我也就算了,居然!居然还嫌我?   现在百灵妹妹还在甬道里等着,谁愿意管谁去管吧!又不是我的孩子,我如果不是因为心疼秦朝哥哥,才不会多管闲事呢!”   这话说完,二人才都意识到被遗忘在甬道里的百灵。   秦朝不耐烦的蹙眉,“她明知这几日要生,怎么还出门闲逛?没事儿惹事儿!”   丁卿雅才不会解释是自己要带百灵出门,只顺着这话开口,“可不是呢,也不知道是谁让她出门。不过,我倒是听姑姑说,是表嫂子说什么父亲昨日是众人的宴席,不能体现家里人的孝心。今日在芙蓉苑设宴,招待咱们家里人。表哥啊,你说,是不是这个原因,百灵姑娘才出门的?”   “那你,是怎么和她在一起,还看见人摔着的?”   秦朝轻飘飘的询问,落在丁卿雅心头宛若雷击。   丁卿雅心底一个咯噔,不敢再开口,只呵呵的笑,唯恐惹来秦朝怀疑。   “是我和她在芙蓉苑遇到,宋妈妈让我们一起来请表哥你,说起来,还是怪宋妈妈和表嫂做事不周详,怎么能让孕孕妇出门呢!”   秦朝看了她一眼,见丁卿雅眼神躲避,心中约莫有了数。   “秦甲,你把衣裳洗好后,拿我的令牌去请个稳婆来,去给百灵看着。若是母子都不好,不用费心。”   不用费心??   这话,是不救的意思吗??   秦甲皱眉,应了声是,就急步匆匆的走了。   芙蓉院,秦仕和秦狩率先抵达,沈楚蓉早就收拾妥当,连忙出来见礼。   秦仕穿着家常短打衣裳,布料不过是一般寻常的布料,能看出来年代很久,胳膊肘和膝盖处,因为年代久远甚至有些风化。   同样的布料加厚了一层,虽不是很明显,可这个事实已经让沈楚蓉震惊到几近失语。   堂堂秦州地界的土皇帝,前世被秦狩封为始皇帝的老人,居然,身穿打补丁的衣裳。   就这么个事实,让沈楚蓉突然想到一件几乎被遗忘的事情。   猛的转身看向秦狩,男人含笑而立在秦仕身后,个头比秦狩还要高上半头,肩宽腿长,眉目深邃。   即便是薄唇带笑,可浑身从沙场上嗜血归来的煞气丝毫没有减损,让一旁的丫鬟婆子纷纷避退三尺。   沈楚蓉不由叹了声,若说秦仕是人中龙凤,那秦狩便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才给他送去衣裳,已经簇新穿上了身。   大小尺寸正合适,沈楚蓉不由想到为男人量体裁衣那一日,男人也是这般,敞亮自在的观摩院子,大剌剌的宛如是自家。   不过,这也的确是他家。   未来,整个天下,莫非黄土。   整个秦国都属于秦狩,更别说小小一个芙蓉苑。   沈楚蓉低头轻笑一声,想回正题。   她搬来芙蓉苑的时候,曾发现一些男士的衣裳,后来给秦狩送了过去。   这针线的走向,布料的风化程度,明显就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再联想秦狩和秦仕送来黄金的时候,一同送过来的地契,以及上面一个沈楚蓉从没有听过的名字。   会是她吗?   秦仕宛如没有发现沈楚蓉打量的目光,看向桌面上几道清汤寡水的小菜,放在汝窑茶盏倒是分外好看。   秦仕了然一笑,似乎是对沈楚蓉如此做法的目的一清二楚。   示意沈楚蓉和秦狩坐下,夹了个碧绿的拌菠菜放入口中,夸赞道,“你这手艺不错,就是菠菜不行,菜梗比较长,太涩了,没什么甜味。如果是秋天的菠菜或者入了冬的菠菜菜好吃,菜梗贴着地面,叶柄发红发紫。整颗挖下来清洗干净,放到玉米粥里,再来点儿咸盐,放点儿香油,我能喝上两大碗!”   “菠菜,整颗放到玉米粥里,还要加盐??”   沈楚蓉敏锐提炼出来关键词,只这玉米粥一般是甜的,放入菠菜还要放入盐,那是咸的菜粥?   以秦仕的地位,不至于会怀念一碗菜粥。   这,也是那位做过的饮食??   果然,秦仕面带怀念,“我头一次吃,也觉得这东西能吃吗?可当时穷,哪里顾得上这些。我当时一月的月钱才不到一两,还有一个瘫痪的老娘要养活,如果不精打细算,自然是不成的。”   “我也是看到菠菜想起来,来来来,我们几个吃饭,不必等他们了!”   秦仕拿着碗筷递给沈楚蓉,又招呼秦朝动筷子,“你在外面忙活了好几个时辰,早就累了吧,快,吃饭!”   “爹!那大葱鸡蛋,还有煎豆腐,您给我多来点儿。”   秦狩毫不客气,他下午把秦朝和丁成等粮仓查封,审问那些下属直到现在,早就饿的饥肠辘辘。   “你爹我欠你的!”   秦仕口中抱怨,可一块子就把大葱炒鸡蛋和煎豆腐拨了大半给秦狩。   秦狩呢,也不吃独食。见沈楚蓉拿着筷子不动弹,直接拨了一些鸡蛋到她碗里,笑道,“快,多吃些,等会儿闹起来,你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等会儿,闹起来。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总让人莫名觉得不安。   尤其是,丁卿雅今日可才和丁成偷情,难不成,是丁卿雅被发现了??   沈楚蓉食不知味的扒着鸡蛋米饭往口中塞,丝毫没有留意这鸡蛋是秦朝用自己筷子拨给她的。   秦狩见沈楚蓉顺从吃饭,只觉得自己碗里,平时不爱吃的菠菜等,也都有了滋味。   眼神朝秦仕挑了下眉毛,满是炫耀。   秦仕看的眉心直跳,他让二人分开,结果呢,一个一个的阴奉阳违。   而沈楚蓉,丝毫没有发现父子两个之间的眉眼官司。   她低着头,嚼着香甜的米饭,不由后悔起来。早知道丁卿雅丁氏还有秦朝赶不上这餐饭,她可不搞什么全素宴,只有鸡蛋是半荤的,连个下饭的荤菜都没有。   不过,秦仕和秦狩倒是不嫌弃。   父子两个好胃口,即便是全素,也依旧风卷残云般的把桌上菜肴一扫而光。   沈楚蓉连忙示意宋妈妈端来饭后清汤,这个倒不是别的,夏日里开胃的酸辣汤,黄花菜海带丝木耳丝打底,锅开搅入鸡蛋液,撒上胡椒粉,倒上老陈醋。   一碗入口,又酸又辣。   秦仕连续喝了两碗,才大叫道,“畅快!我倒是许久没吃这么合胃口的汤,老大媳妇,你手艺不错,老爷子我比喜欢你那护甲还喜欢!!”   “爹,你光说喜欢有什么用?”   秦狩也把喝了第二碗的酸辣汤给放下,看向秦仕,“沈氏她想要的是什么,你知道的!”   “是时候满足人家了,亲爹!!!”   秦狩说的话,自然是值得是沈楚蓉和秦朝和离的事情。   沈楚蓉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前世,她被幽禁了九年。所有的锐气都被挫败,因此,倒是不惧怕等待。   可她恐惧自己前世今生,都不能摆脱秦朝妻子的身份。   前世,以这个身份去死以及够憋屈了,今生,绝对不行!   不由屏气凝神,看向秦仕,等待他的回答。   如果秦仕支持,那她和秦朝支持,指日可待!   “这个嘛......”   秦仕拍了拍吃撑的肚皮,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   此刻,他浑身戾气被压了下去,看向秦狩和沈楚蓉,宛如寻常人家的父亲,一心为子女打算一般,“我倒不是不想答应,只是,张先生为代表的那些人不好办啊!”   说着,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狩儿啊!还有楚蓉,你该不会不记得你发的那个誓言了吧!”   “老爷放心,我以后定是不和二爷有什么来往,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二爷青誉有损。”   不等秦狩开口,沈楚蓉已经率先举起手掌发誓,恨不能拿到和离书,立即和秦家兄弟划清干系。   于是,这次挤眉弄眼的变成了秦仕。   他挑起粗黑的眉毛,戏谑一般看向了亲生的儿子秦狩。   眼底看热闹的情绪不言而喻,甚至还有点儿幸灾乐祸,已经为人父母的庆幸。   让他平日里眼高手低的,早就说了婚姻的事情他不插手,希望儿子娶个自己喜欢的。   秦狩呢,这个看不上,那个嫌弃,这下子完了吧!   好不容易有个看的顺眼的,结果呢??   是自家哥哥的嫂子。   就算是秦朝不是他亲生的,可在旁人眼中,秦朝他就是秦家的大少爷,沈楚蓉,就是他秦狩的嫡亲嫂子。   秦狩自然也看到了亲爹嘲讽的笑,看着一旁恨不得和自己划开楚汉疆界的小女人,磨了磨牙。   吃完就扔的坏女人!!!   刚刚的鸡蛋豆腐,都白给她吃了!!!!   舔了下后槽牙,秦狩想到梦境中,沈楚蓉对自己的依赖和攀附。   再看看眼下,如果有机会,她恨不得和自己距离八百里远。   这拼命扯开距离的举动,可真是让人不爽呢!!   秦狩扯了下嘴角,凑近沈楚蓉,盯着她左耳后,和梦境中,一模一样的,那一点儿嫣红色泽的小红痣。   “用完就扔,是吧?”   “我这还没让你用呢,你就想把我给扔了??”   男人声音本就低沉,此刻,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是那种很苏的,让人腿软的气泡音。   热气席卷本就敏感的耳垂,嫣红色泽悄悄的染上了玉白的耳垂,就连一旁的桃腮,也似乎是感染到耳垂的羞怯,跟着粉嫩起来。   沈楚蓉腿一软,不由想到前世那些蚀骨画面。   男人双臂撑在她螓首两侧,在本就逼仄的空间里,隔出二人气息交融的空间。   空间里,是她香甜的芙蓉清香,还有男人身上那蓬勃的荷尔蒙气息。   汗滴,从男人乌黑发间缓缓落下,从深邃的眼窝到高挺的鼻梁,薄唇和上下滚动的喉结,每一个起伏的曲线都充满张力。   有她经受不住的疼痛求助,也有秦狩按耐到了极点,不能自抑的轻哄。   “蓉蓉,乖,等一下,再等一下就不痛了。”   “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可我,可我已经承受不住了......”   “再等等......”   “嫂子,蓉蓉??”   秦狩坐直身子,余光见沈楚蓉面上越来越红,不由惊讶的仔细打量。   他也没做什么吧。   怎么沈楚蓉一副,就好像他把梦里的场景,都对她做过一遍的躲闪。   而沈楚蓉,猛的回神,慌忙摇头,“没事没事,我,我就是想到,婆婆还有大爷,百灵姑娘和丁表妹,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怎么还不来!”   可心底,已经把秦狩给骂了个狗头朝天!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现在,秦仕就在一旁,他可是个长辈!!!   不止是长辈,是秦家的家主!!!   秦狩当着他的面撩自己,是不是怕她死的不够快??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沈楚蓉暗含埋怨的眼神, 落在了秦狩眼中,只觉得沈楚蓉要和他玩笑一般,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秦仕和沈楚蓉的担心完全不同。   他根本就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沈楚蓉身上, 目光看向凉亭一侧的滴漏。   距离开始用饭已经过了半个时辰,秦朝丁氏还有丁卿雅和百灵等人, 依旧没有音讯。   秦仕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一旁的秦狩, 眼中的怀疑不言而喻。   是不是他没按照吩咐, 把秦朝的事情给捅出来?   沈楚蓉没留意二人的眉眼官司, 把准备的汾酒拿出来,给二人倒上, 举杯朝秦仕, “昨日仓促, 尚未祝贺父亲大寿, 楚蓉祝您开战必胜,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这祝酒词, 居然一模一样!”   秦仕看着沈楚蓉, 目光闪过一抹怅然, 而后,目光盯着汾酒道, “你的祝福我收下了,只这酒, 就算了, 我不喝酒。”   秦仕居然不喝酒??   沈楚蓉不由一愣,从军上战场的将士们对酒的痴迷程度她是知道的, 上次和牛羊一起送到秦军中的酒有多受欢迎, 就连张先生那等儒雅的谋士, 也都要走了一壶。   许多将士下了战场,因为血腥和杀戮,因为战友的死亡和背叛,都会选择饮酒去麻痹自己。   而秦军中,甚至,有专门的命令去约束将士们,什么时候可以饮酒,什么时候不允许。   在这种氛围中,秦仕居然不饮酒?   “蓉蓉你坐下,给爹茶就行。”   秦狩自在的的换了个坐姿,亲手端了个汝窑天青的茶盏递给秦仕,里面是雨后清明的新茶,入口甘甜。   秦仕一饮而尽,把茶盏放下,看着秦狩,想到了方才的眉眼官司,不怀好意的开口,“你这是没办好差事,准备拿茶水来堵你爹我的嘴?”   秦狩摇头,又端了杯茶放在沈楚蓉面前,笑道,“不不不,我是让父亲你润润嗓子,等下要说话的时候比较久。”   “什么比较久?”   沈楚蓉在想着事情,耳中落了一拍,没有听到秦狩和秦仕的对话。   “是......”   “沈楚蓉,你给我出来!”   秦狩话音尚未落下,从芙蓉院的前院,传来一道尖锐女声。   声音刺耳,让沈楚蓉瞬间皱眉。而秦狩和秦仕也瞬间板了脸,互相对视一眼,眼中均闪过两个字,“来了!”   果然,随着声音落下。   丁氏带着丁卿雅从前院走了过来,丁氏一身秋香色对襟襦衫,下面穿着和丁氏年龄不是很匹配的粉色裙子,头上呢,也是插着粉色的荷花。   丁氏姿色不是很出众,但胜在一身皮肉养的很白,沈楚蓉平日里也很少见她这样装扮。   也不是不好看,而是,老黄瓜刷绿漆的违和感。   明明已经到了该沉稳的年纪,可偏偏穿的是一身粉红,又搭配了秋香色的对襟裙,若说是没有人在背后指点,沈楚蓉是不相信的。   目光落在了紧随其后的丁卿雅身上,丁卿雅同样的,是一身粉色的襦裙,可下午见到的时候截然不同,显然是换了衣裳。   丁卿雅不是自己想换,而是秦朝嫌弃目光让她心底觉得害怕。   因为一件儿衣裳让表哥不喜欢,这生意未免太不划算了。   尤其是,秦朝吩咐完百灵的事情后,居然直接跨马去了码头。   说什么是码头的粮食出了问题。   能出什么问题呢?还不是厌恶了她!   丁卿雅一路上不满的回到西苑,早就把被抛在甬道上的百灵抛在脑后。   生死有命,表哥都说了不必费心。   这个孩子又是死胎,区别不过是百灵死不死的问题。   至于和丁成偷情的事情,她回去的时候,李成林那小崽子还在睡觉,肯定是不知道的,根本不用担心会被戳破。   见到沈楚蓉,她先是惊呼一声,而后,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藏在了丁氏的身后,“姑姑,姑姑,那沈楚蓉,她,她居然眼勾勾的盯着我啊!”   “姑姑,我害怕!!!”   “????”   她害怕??!!   丁卿雅是在说什么的鬼话!!   沈楚蓉皱眉,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丁卿雅和丁氏不过刚到后院的檐廊处,距离到凉亭还要转过一个回转的小弯,穿过池塘上的小桥才能抵达。   中间隔了这么远,丁卿雅她是怎么看出来,自己对她没有善意的,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她瞪她,直勾勾的看着她的?   再说,如果丁卿雅她不心虚,惧怕自己看她?   沈楚蓉的神色变了,而秦仕和秦狩,自然更知道其中事情有鬼。见丁氏疾步匆匆的转过小桥,抵达凉亭,秦仕端了茶盏喝了口明前茶。   入口的回甘也没有让他心情好转,直接把茶盏撂下,发出砰的一声。   声音不大,淡淡抬头看向丁氏,慢悠悠的开口,“丁氏,你方才喊儿媳妇,是什么事情?”   茶盏落在桌面的声音不大,秦仕说话的声音也不大。   可两种声音结合在一起,竟然让丁氏浑身打了个哆嗦,回头瞪了一眼丁卿雅,让她办事儿,是怎么办事儿的。   不是说,要先来芙蓉院看一下,秦仕或者那该死的二小子在不在,如果在,就等改日在发作,如果不在,他们今日就彻底利用百灵流产,把沈楚蓉给踩死了!   丁卿雅方才也没有留意秦仕等人在凉亭中,此刻被丁氏看了一眼,不由心底发虚,小心开口询问,“姑父,二爷,你们怎么在这里?”   “如果本将没有记错,是本将先开口询问的你们?”   秦仕脸色低沉,三角眼宛如鹰目一般,目光锐利,上下打量了丁氏和丁卿雅一番,“还是说,你们不把本将放在眼中,所以,把问话,也放在脑后,置之不理??”   话是问话,可秦仕用的是肯定语气。   “我不敢......”   丁卿雅被吓得瑟瑟发抖。她敢在暗地里耍小心思对付沈楚蓉,那是知道沈楚蓉在京城中不得荣成公主喜欢,父亲沈相国也帮不了她。   秦朝呢,对这个妻子也颇为看不上。还有荣成公主的承诺,只要是让沈楚蓉日子难过,那么荣成公主就会直接上书皇帝,越过秦仕立秦朝为秦州未来的主子。   毕竟,秦朝不是秦仕的孩子,在屡次不能灭掉秦狩后,唯一的机会,只能是指望未来的九五之尊。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对沈楚蓉下手,秦朝知道,也不会多说什么,反而会夸她做得好。   可这种小心思,在面对秦仕和秦狩的时候,全都化成了懦弱。   毕竟,秦仕不是旁人,他是整个秦州大地上实质的王。而秦狩呢,战功累累,可以说,秦州能有如今这安定局面,就是少年的秦狩率军出战。   秦家军和秦狩生死奋战,可以说,某些秦家军,比如以张先生,李书生,石头等人为首的将士,甚至比服秦仕还要服秦狩!   这种局面下,二人若是随口一句话,就能让丁卿雅算计已久的事情直接化为烟花,瞬间消失在空中,丝毫留不下存在的痕迹。   强权压制,丁卿雅面对二人,甚至连恶毒的念头都不敢有。   秦仕说完,见丁卿雅目光躲闪,整个人瑟缩躲在丁氏背后,而丁氏呢,强装镇定,任由外甥女一个人面对秦仕的询问。   瞧瞧,这就是他们一家子。   秦仕不由冷笑一声。   原本以为丁氏这外甥女丁卿雅会有几分出息,毕竟,都敢背着老大在外面偷人了。   可谁知道,真正见了面,不过是个小垃圾。   连她的问话都不敢回答,能有什么出息?无非是心思歹毒,仗着别人不如她心狠手辣罢了。   而一旁的秦狩,见沈楚蓉是一副起身要迎接丁氏的姿态,拽着她衣袖,示意沈楚蓉坐下。   沈楚蓉心中知道丁氏来意不善,甚至,猜到了缘由。   定是百灵那孩子不好了,丁氏以为是自己做的,所以这才来找茬。   没想到,在秦朝凯旋回家那一日,她躲开了百灵见红流产的事情,刻意没有给她打下腹中的死胎。直到今日,这残害秦朝子嗣的罪名,依旧是要被丁氏和丁卿雅栽赃到她身上。   那她,还会落得和前世一样的结局吗?   沈楚蓉不由为这个猜测感到心惊,再看了眼压不住嫉妒和怒火的丁卿雅,她对着秦仕倒是分外乖顺,可在看向自己时,目光中的妒忌就好像是能化作实质一般,看着就让人心生畏惧。   不过,她早就见识了丁卿雅的阴毒,前世的结局就是教训,此刻,她丝毫不怕!   不就是比谁会演吗??   沈楚蓉挥开秦狩拉着的衣袖,苦笑一声,精致小脸上满是痛苦,“母亲,不知您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   丁氏张口正要解释,可在秦狩和秦仕两道目光看过来的时候,脑海一片空白。   她要怎么说??   难不成,说自己和外甥女说好了,早就发现百灵肚子里怀了个死胎,毕竟百灵是那种娼妓园子里出来的人物,早年被用了药,身体不能有孕,或者有孕了生不下也是个常事。   而她们,正是准备利用百灵怀着的死胎,想要借此机会打击沈楚蓉,讨好荣成公主?   她们可以在心底这么想,甚至也可以这么做出来,可是,可是他们能说出来嘛?   必然不能啊!!!   秦仕是什么样的人物?说一不二,是整个秦州实际上的皇帝。整个秦州的官员委派,甚至是税收民赋税都是由秦仕定下。   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辅佐朝堂上那位昏君?   若是知道借机讨好荣成公主,甚至让不是他亲生的秦朝上位,可以想象,秦仕的怒火。   因此,丁氏硬生生打了个寒颤,把没有说出口的话,给憋了回去。   沈楚蓉见她结结巴巴,对丁氏的敬畏去了几分。心底知道对方来意不善,一不做二不休西,若是就此放过丁氏,她也不会感恩,倒不如直接撕破脸皮。   沈楚蓉心底下定决心,目光在众人面上一一闪过,秦仕修炼到家,面容不辨喜怒。   秦狩也是如此,只他左手扶着茶盏,大拇指的指腹在上面盘完,明显是耐心已经到了极致。   丁氏自不必说,面上是对自己的盘算,思索如何能从这件事情中脱身而出。至于丁卿雅,则着急的戳了下丁氏,催促她开口质问沈楚蓉。   知道丁氏的目的,沈楚蓉心底反倒是有了底、   索性,趁着丁氏在秦仕面前犹豫,直接开口,把方才丁氏的话给怼了回去。   “方才听您说话,那句让媳妇出来的话,听着怪吓人的。可是媳妇做错了什么事情?”   “对啊,丁氏,你来说说,楚蓉这孩子,她做错了什么事情?”   秦仕欣赏的看了眼沈楚蓉,这孩子不错,人家欺负上门,就该这样打回去,而不是任由她们蹬鼻子上脸。   秦狩停下把玩茶杯顶的动作,利眸朝丁氏斜斜看了过来,不怀好意的开口,“母亲啊,您怎么不开口说话呢?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见人的算计呢?”   连番质问,让丁氏心底发虚。   尤其是秦狩看过来的目光,和那个人相似的容颜让丁氏心底一个咯噔。   高高在上的态度,让丁氏想到了不愿意回想的过往。   目光垂下,落在秦仕身前沈楚蓉倒的一杯酒时,丁氏稳不住神态,惊讶看向秦仕,“这,这酒,你喝了??”   你明明不喝酒的。   秦仕把玩了下精巧的小酒杯,端起来在鼻腔下嗅了一下。   摇头,看向丁氏,“我没有喝,丁氏,我永远记得,当初因为醉酒,发生了什么。”   当年......   丁氏目光带着回忆,只觉得整个人都在晃荡,宛如随风飘扬的一朵蒲公英,时间回到二十年前。   当年,也是这般。   丁氏她丈夫早逝,抱着才满月的秦朝被赶出婆家。娘家不慈,哥哥也不是个能靠得住的,甚至,要把秦朝和她分别卖出去。一个给青楼里做娼妓,另外一个,则卖给没有孩子的老寡妇家里做养子。   她为了母子能够团聚,连夜跑出娘家,去投奔当时早已嫁了人的闺蜜-昭昭。   当时,昭昭就是用这种同情目光看着她。   宛如她是土地里的一坨发烂发臭的烂泥,而她林昭,是高空中悬着的,毫无瑕疵的一轮明月。   对比明显到,丁氏想到早就被遗忘的年少时光,只想夺走林昭拥有的一切。   昭昭自幼就生的比她好看,父亲是村子里的唯一秀才,在村中开了个私塾教课,日子过的比庄户人家的丁氏,不知强上多少。   昭昭娘自小就会打扮她,明明是同龄人,一个出门连见客的衣裳都没有,只能穿哥哥剩下的灰扑扑的打满了补丁的裤子。而另外一个人,粉红缎子杏色绸纱,再绑上两个小银铃揪揪,没割过猪草的肌肤养的和珍珠似的,当时,昭昭是整个丁家村少年的梦想。   可后来呢,丁氏她想尽方法接近昭昭,吃她娘给她准备的点心,穿她穿过的旧衣裳。虽然是旧衣裳,可比丁氏她娘过年时的布料还要好。   只丁氏穿着好布料的衣裳,心底屈辱却更重。她生的不比昭昭差,可因为割猪草,手上是黢黑的洗不干净的青草污渍,脸上,也被太阳晒得发红发黑。对比昭昭,她丑的宛如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再往后,丁氏终于在嫁人的时候高过昭昭一头,她嫁给了自幼在昭昭家私塾求学的秀才,成为了三街六巷里唯一的秀才娘子。   而昭昭呢,因为父母之命,只得嫁给了糙汉军户的秦仕。   秦仕不只是个军户,这么些年,之所以单身的原因,是因为父亲早年在战场上死了,只留下一个哭瞎了眼的老娘。   林昭从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一下子沦为人妇,原本还有林家父母接济银钱,可悲惨的消息接踵而来,先是昭昭爹因为风寒离了世,没过多久,在秦仕出外征战的时候,昭昭娘也因为摔倒,猝死在家中茅房。   小时候是想都不敢想的贵妇人,最后竟然沾了一身屎尿死了。   丁氏得知的时候,畅快的大笑。而林家父母留下的遗产,自然以林昭是个外嫁女无权继承,被丁家村的族老给瓜分干净。   丁氏娘家,自然也分得些银钱。只后来,这些钱都被她那个大哥给赌了,丁家又恢复了赤贫的状态。   丁氏投奔林昭的时候,是存了看热闹和走投无路的想法。和她所预料的没有任何差别,林昭收留了她,在家里做个粗活儿,洗衣打扫等,丁氏这才知道,原来秦仕这个糙汉,居然会这么疼媳妇。   明明家里存银不多,可依旧不许林昭劳累。每当林昭暗地里接了绣活儿贴补家用,秦仕就要和林昭闹脾气。丁氏便故意站在林昭这边,获取林昭信任。   直到,秦家老太太过世,秦仕征战回来后,发现家里丧事被林昭安排的妥妥当当。林昭送去军中的信,被丁氏悄悄截胡。   夫妻两个,第一次闹了大矛盾。   而丁氏,就是借由这个机会,在二人分居的时候,趁着秦仕大醉到神志模糊,穿着林昭最喜欢的衣裳,进了秦仕房间欲成就好事儿。   可她万万没想到,秦仕醉的太过厉害,居然没能支棱起来。   最后,还是她在身上掐了些淤痕,又脱光衣裳这才被林昭撞见。   林昭一气之下早产生下秦狩,狩是因为生在冬季,而每到冬季,秦仕便会上山和同僚将士们上山去狩猎。此次出事,就是在狩猎后心神郁闷,大醉而归的时候。   从此,即便是如愿成为秦仕的夫人,她这么些年,也没有见过秦仕再喝醉过一次。   而眼下,目光在触及秦狩时,还有那盏被秦仕端起又放下的酒杯,丁氏突然就心态崩了。   这么多年,她得到了什么??   秦仕的喜欢?他的喜欢早就给了林昭,就连娶她,也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合作。   秦仕这个人吗?   若不是当年酒醉后的事情,也不会导致林昭后来的事情。秦仕这么些年,没有妻妾,对女色看似完全没有任何兴趣。对她自然也是如此,除了当初那次险些成了的好事儿,这么些年,夫妻两个,从来都是分居的状态。   秦朝夫人的地位呢?   丁氏虽然是秦仕的夫人,可这么些年,更像是一个吉祥物。   秦仕防她就好像防备豺狼虎豹一般,秦狩小的时候,是秦仕亲自带在身边抚养,就连奶娘等也不信任。   等秦狩长大了,秦仕也有了能力,对丁氏的防备更是到了一个顶峰。   比如:秦仕训练暗卫,这些暗卫和秦狩一起训练,导致暗卫们和秦狩一起长大,对秦狩忠心耿耿,不论如何收买,都不能让他们背叛。   再比如:秦仕刻意分化秦狩和秦朝二人,虽然名义上,秦朝也是秦仕的儿子,可暗地里,秦仕在训练秦朝的时候加大训练强度,导致秦朝早早放弃了武功,只能成为一个谋士。   而秦狩呢,秦仕根据他的程度随时调整,这些年下来,秦狩的武艺竟然打遍整个秦州无敌手。如果不是这样,就在这次征战安州的时候,朝儿朝秦狩射出的那一箭,怕不是会射中他的左肩,而是直接射中心脏。   没了秦狩,就算是秦仕再不满意,名义上的继承人,也只剩下了秦朝一个。   可惜啊,居然被他躲了过去,而且从此提高警惕,再也没有下手的机会。不然,何至于用内宅的手段通过为难沈楚蓉讨好荣成公主,曲线救国让秦朝上位。   这是秦仕欠他们母子的!!!   丁氏如何想的,众人都不在乎。   倒是沈楚蓉,见丁氏面色阴晴不定,忍不住试探开口,“母亲,您怎么不说话呢?”   丁氏一愣,抽回思绪,目光落在素淡的席面上。因为他们来的晚,沈楚蓉准备的饭量也不是很挫,此刻,早就一干二净。   正想趁机会为难沈楚蓉,可丁氏想到方才秦仕不喝酒的警告,眼底闪过一抹犹豫,最后咬了咬牙,只得在八仙桌上坐了下来。   “姑姑??”   丁卿雅不解的看着丁氏举动,疑惑出声。   不是说,她们要借由百灵早产的事情,彻底把沈楚蓉踩死的吗?   怎么姑姑不问罪,反而是在餐桌前坐下了??   “无事。”   丁氏拉着丁卿雅坐在自己身边,稳住心神,对上秦仕目光。   压下心底越发心惊的直觉,连忙打圆场道,“我方才想事情入迷了,不知道朝儿有什么事情,居然这么久还没来。   不过,老爷和沈氏这话说得,就好像妾做了什么事情一般。是丁卿雅这孩子说,今日咱们府里给老爷单独办个家宴,这不,我们来迟了,没什么事情。”   丁氏没有预料到,秦仕和秦狩二人会帮沈楚蓉说话,连忙收起了怒气,挤出笑容来。   可是在众人眼中,她面上的皱纹实在是太过明显,怒意也没有完全压下去,眼底带着怒火,可面上带着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扭曲又怪异。   甚至,她还看似十分和蔼的看向沈楚蓉,“媳妇啊,你这办的家宴,怎么只有素菜呢?还有,这份量也太少了吧,我和你丁表妹还没吃呢,就没有了。”   “你相公也没来,你快去让厨房再去准备一些,咱们今日好好聚聚。”   “不用了!”   秦狩在桌下,按住沈楚蓉放在膝盖上的一双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而他自己呢,则大喇喇的往后一仰,没什么尊卑的,率先开口,朝丁氏笑道,“母亲不必着急,这些饭菜是不够的,等会儿大哥回来,会带些好东西来!”   秦狩这么说,丁氏见秦仕默认,只能就此罢了。   摸了摸饿到咕咕叫的肚子,她晚上可没吃别的东西。只能祈祷秦朝早些回来,不然,她这个当娘的,怕是要饿过这一顿了。   丁卿雅也狠狠地刮了下沈楚蓉,桌面上只有几碟点心。   不是别的,正是丁卿雅最讨厌的鲜花饼芙蓉酥等物,咬牙,宁愿饿死她也不吃。   秦狩才懒得搭理这二人饿不饿,收回目光落在二人交错的手掌上。   他方才虽然在开口,可他握着沈楚蓉的手,并没有放开。   不止没有放开,甚至,他还要得寸进尺的,不顾沈楚蓉的挣扎,把她小手牢牢包在大掌中。   大手包着小手,明明不是任何的肌肤接触,可从手掌上传来男人炙热的体温,让沈楚蓉颇为不自在的挣扎了下。   一下,没挣扎开。   两下,还是没有挣脱开。   三下,这次,男人开始反击。   他加大握住沈楚蓉手掌的力度,感受着柔顺肌肤在粗糙掌心的触感。猛地一下用力,让沈楚蓉感受到禁锢感的同时,又不会觉得很疼痛。   随机,短暂一下的禁锢后,秦狩便松开和沈楚蓉牵着的手。   沈楚蓉察觉男人压迫的力道远去,心底松了一下,手掌张握了几下,松弛被男人握过的不自在的肌肤。   然而,很快。   男人大掌去而复返,在众人看不见的桌下,在隐蔽的角落,霸道的把毫无防备的玉手牵在手中。   十指交扣,指尖相错,掌心相向而行,紧密贴合在一起。   甚至,男人还觉得不够,另外一个手也挪了过来,把沈楚蓉的小手挪到自己膝盖上,另一只手,扒拉着她莹润的指甲盘玩。   沈楚蓉压住几乎就要涌出口的惊呼,白了一眼秦狩。   他,他这也未免太过分了!   秦仕和丁氏都在这里,又是在说正事儿的时候,他居然,居然在桌下把玩她的手指。   秦狩察觉沈楚蓉的目光,微微一笑,“嫂子,你怎么不说话,怎么了吗?”   “你是不是,想去给秦朝准备晚膳吧??”   秦狩面容带笑,可眼底的阴鸷让沈楚蓉识趣的摇头,“不是,我想着大爷带来的东西应该够了。”   说着,沈楚蓉趁机往外扯小手手,她不想被秦狩在这样的氛围牵着,尤其是在说到秦朝的时候。   心跳加速,沈楚蓉唯恐众人发现,挣扎的力道小了些。   可秦狩见她力道弱了下去,面容带笑,“母亲,我记得大哥还有个通房,怎么你带了丁表姑娘来,那位通房不是和表妹一个身份吗?厚此薄彼,可不是个好事儿啊!”   “她......”   丁氏踟蹰,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听这话,秦狩好像是故意把话题引向百灵,可他,有这么好心吗?   秦朝突然出府,小厮和长随包括秦甲等人也没了音讯,虽然秦狩说是等会儿就回来,可依旧有块儿石头沉甸甸压着。   再联想到秦狩这话引向百灵,丁氏见多识广,总觉得有一个阴谋,朝她和秦朝扑面而来。   “她今日来了表嫂这里后,回去就小产了。现在大夫还在那里守着呢,姑姑问过大夫,又知道人来过芙蓉园后,正要询问表嫂是什么情况呢?”   丁卿雅好不容易抓到机会能对沈楚蓉下手,当即迫不及待的开口,丝毫没有留意丁氏犹豫的目光。   在说完这话后,她兴奋到不顾秦仕阴沉下来的脸色,错以为,是因为沈楚蓉害人而生气,尖着嗓子开口,“沈楚蓉!你不还快交代!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百灵妹妹早产?!”   “我做了什么??”   沈楚蓉因为挣不开秦狩牵着的手,脸色很是不好。   此刻又被丁卿雅质问,两种怒气混合,让沈楚蓉芙蓉小脸上染上阴霾,“不如丁姑娘说说自己做了什么?”   “今日是丁表姑娘带着百灵妹妹来的我芙蓉院,去请大爷又是你们一起去的。百灵姑娘自打进了我这院子,不过半盏茶时间。连杯茶都没有喝,请问,丁表姑娘,我有什么机会做什么事情?”   “你现在做不了,那早些时候呢?!”   丁卿雅咬牙,朝沈楚蓉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嫉妒我和百灵姑娘,都怀了表哥的孩子。只有你,新婚之夜表哥出门征战,你因此怀恨在心!”   “所以!你才让表哥打掉我的孩子,还对百灵妹妹的孩子下手!”   丁卿雅说的义正言辞,而沈楚蓉,只觉得滑稽和搞笑。   “我嫉妒你们,所以就下手?”   “对啊!沈氏!你快交代!你到底对百灵做了什么!!!”   丁卿雅迫不及待的催促,似乎是已经看到了沈楚蓉被她踩在脚下的快乐。   等沈楚蓉一倒,那能成为秦朝夫人的人,只有她丁卿雅一个!   沈楚蓉微微一笑,反倒是不着急了。   “我什么都没做。”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罪名,真是的,这些人,过了一世,依旧是没有丝毫的长进。   一模一样的算计手段,阴毒又在外人看起来很有道理。   毕竟,因为嫉妒对丈夫的子嗣下手,这个理由实在是太有说服性了。   如果不是她早有准备,只怕连这关都过不了。   “我不止什么都没做,甚至,我因为看到丁表姑娘你拽着百灵妹妹走了那么远,特意派秦金带人跟着,正巧看到,丁表姑娘你抛下百灵妹妹走了。   人被秦金救下,现在已经送到了西苑,丁表姑娘,你现在来问罪,是不是晚了些??”   丁卿雅愣了下,“你把人送回的西苑??”   “不对啊!明明是我去求表哥,让秦甲去救人的!”   丁卿雅喃喃自语,显然不明白,为什么表哥派去的人没有出现,出了差错。   而就在丁卿雅犹豫的间隙,似乎不敢置信的反复确认。   沈楚蓉不耐的皱眉,直接打断她,朝丁氏道,“母亲,早在丁表妹流产的时候,父亲就说过把她送到庄子上。不如现在就把人送过去,等八月十八就从庄子上出嫁。”   “我看行!”   秦仕见沈楚蓉三两下便把丁卿雅怼的无话可说,再联想她今日让自己带大夫而来的举动,分明是对百灵有可能出事,做了各种预测。   可惜了。   这般玲珑通透的心思,居然是他那个蠢大儿的媳妇,若是给了秦狩......   心底如此想着,秦仕看向坐在一侧的秦狩和沈楚蓉。   这一眼下去,气的他险些原地蹦起来!   难怪,他就说,他这个禽兽儿子怎么春风拂面,一脸荡漾的神情,虽然在沈楚蓉看来,是绷着脸,一脸的严肃沉稳。   咬牙,警告的瞪了一眼秦狩,示意她把沈楚蓉牵着的手给放开。   秦狩就仿佛看不到一样,转身看向一脸惊慌的丁卿雅,她正扯着丁氏衣袖,“姑姑,姑姑,我,我们不是说好的,我,我不想去庄子上......”   丁氏心底嫌弃的骂了句无用!   算计好的,在宴会上让百灵小产生下死胎,借机怪罪宴会的筹办者沈楚蓉。这个蠢妇,带着即将临产的百灵走来走去,导致她提前在甬道内难产。   结果呢,没有妥善安置百灵也就算了,就连来质问沈楚蓉,也没脑子似的一直冲。   明明平时挺有想法的,一见到沈楚蓉,就自动降智成三岁无知幼童!   可,不救也没有办法......   丁氏准备措辞开口,“卿雅她也是好心,毕竟,她也是为了百灵好,说起来,还是为了这个家好。”   “对对对对,我是好心啊!我.......”   丁卿雅连忙顺着这话开口,语气着急。   “就算是要罚她,还有成林呢,成林才几岁,离开娘只怕不妥,婆子丫鬟哪里有亲娘照顾的好。”   丁氏把成林的事情说了出来,而后恳求看向秦仕道,“说起来,也是我没有管教好这两个孩子。成林是朝儿和卿雅在婚前怀孕的,也因为这个孩子,李家对卿雅并不好,才让她性格偏激了些,但她没有坏心的。”   秦仕想到今日暗卫禀告,丁卿雅和丁成通奸的事情,李成林到底是谁的儿子,只怕还两说。   见丁卿雅也跟着求情,“姑父,姑父,我真的没有坏心,求您看在成林的份上......”   秦仕看向沈楚蓉,“你管着家,这事儿交给你处理。”   若是能处置好,给狩儿当个媳妇,倒也不差。   丁氏和丁卿雅的目光,顿时都汇集到沈楚蓉身上。   丁氏恨得咬碎了牙,她压着没给沈楚蓉管家权,这话,是秦仕在点自己呢。   丁卿雅呢?则觉得那种熟悉的屈辱感又来了。   上次也是这般,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去留让沈楚蓉做主。这次呢,同样是这样。   沈楚蓉她怎么就这么凑巧,每一次,都挡在她前面。   迎着二人目光,沈楚蓉尽量忽视掉被男人握住手的触感,开口道,“看在成林的份上,是应该放过丁表姑娘......”   “我就知道,表嫂为人和善......”   丁卿雅松了一口气,正要准备感谢,就见沈楚蓉微微一笑,“你先别谢我,我话还没说完呢!”   丁卿雅才放下的心,再次揪了起来。   “成林那孩子是无辜的,跟着丁表姑娘若是学坏了就糟了......”   沈楚蓉说到这里,看向了丁氏,“媳妇想着,若是旁人照顾成林,婆婆您定是不放心。不如,让成林在表姑娘去庄子后,搬到蓉锦院住去,您看可以吗?”   沈楚蓉语气恭敬,可落在丁氏耳中,却是沈楚蓉第一次给她安排活计。   照顾李成林,她没意见,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她自然是乐意的。   可沈楚蓉派给她,自从林昭走后,还没有人敢这么和她说话。   正要拒绝,秦仕已经拍板,“去,把丁表姑娘送到庄子上。至于李成林,直接送到荣锦院。”   “是!”   秦仕随身带的将士直接上前,捂嘴拖走。   丁卿雅连喊都没喊出来,直接被拖走。   丁氏被吓得一个咯噔,连忙也起身告辞,直觉再留下去,秦仕会对她下手。   “你等等。”   秦仕起身,示意丁氏原地坐下。   来到秦狩面前,正想让他出去瞧瞧,不是说秦朝得知粮仓被查的事情了?   怎么还不见人被押送回来。   谁知,刚走到二人身边,见那混账儿子,还在握着沈楚蓉的手。   怒气上来,秦仕一脚丫子踹了下秦狩的椅子。   “你个混小子!给我收敛点儿!”   “爹!”   秦狩下盘很稳,椅子动也不动,甚至,还得意的看向沈楚蓉。   很显然,他发现了秦仕对二人关系的默认。   而秦仕,见儿子如此张狂,差点儿没被气的原地跳起来!   看看看看!!!   他这个禽兽儿子又对楚蓉这闺女做了什么?!!!   人家好好地坐着,而他呢,就跟有个肌肤饥渴症似的。   当年,他和昭昭腻歪,也没有这么腻歪!   沈楚蓉意识到秦仕看到二人十指相扣的画面,起身正要解释,忽然听到院门外一声痛彻心扉的喊声。   “爹!!!不孝子秦朝,来给你请罪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沈楚蓉循声忘了过去, 只一眼,便吓得惊呼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即便是她自以为已经稳重不少, 可骤然见一个人提着人头过来,也是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怕!”   秦狩对秦朝提着人头的举动倒是没有任何意外。   见沈楚蓉害怕, 抬手依依不舍的松开纤细无骨的小手, 示意秦金把早就准备好的安神汤递了过来。   他亲自接了放在沈楚蓉面前, 毫不在乎的开口, “没事的,不害怕。他是个死人, 不能拿你怎么样!”   沈楚蓉惊魂未定, 只觉得胸腔的心跳似乎是要跃出喉头, 闻言, 双手压着胸口,强制平复心跳。   好一会儿,才总算是安定下来, 小脸煞白看向秦狩, 为他的毫不在乎而感到生气, “那是个人头,是一条命!而且, 而且......”   秦朝怎么会好好地拎个人头过来,这, 这件事, 前世明明没有发生啊!   难道,事情已经和前世发生了改变??   沈楚蓉心中一时闪过各种念头, 秦狩见她不动手喝安神汤, 以为是吓傻了。   不由后悔, 早知会吓着她,就不该让她在旁边等着。   把安神汤的盖子打开,秦狩亲自递给沈楚蓉,“别看了,先把这个喝了。”   沈楚蓉麻木的把安神汤接在手中,入口微苦,回味甘甜的药汤让沈楚蓉渐渐回神,被吓到冰凉的手脚也逐渐回暖起来。   小脸也不像是方才一般,毫无血色,粉嫩的宛如初秋的桃子,娇艳欲滴。   秦狩心底略松了一口气,只要沈楚蓉没吓着,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担心。   而一旁的丁氏,则是直接惊叫起来,“朝儿,朝儿,你这是怎么回事!”   “好好地,你怎么提个人头过来!!!啊啊啊啊,你快放下去啊!快放下去!!”   “娘,父亲。”   秦朝神色黯然,没有听从丁氏的话,把人头放下,反而提着人头,来到了餐桌前。   秦朝素来注重衣着打扮,力图和秦狩莽汉的形象做一个区分。   但此刻,他一身月白直裰不大合身,沈楚蓉一眼就看出来了,是她比照秦狩体型做的。   肩太宽,袖子太长,原本下面的衣摆,应该在小腿的位置,也垂到了鞋面上。   然而,和他儒雅外表截然不同的是------   他左手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说是提着人头,其实是拽着其散落的长发。人头五官还残留着死之前的表情,眼睛瞪大,嘴巴惊讶的张着,整个人呈现出惊讶惶恐不解的状态。   他似乎是直到死亡之前,都不敢置信,杀了自己的人竟是他颇为信任的。   鲜血淅沥沥滴了一路,此刻,随着秦朝在凉亭下站住,汇集成一小滩鲜红血液。   沈楚蓉不敢置信的闭眼,秦朝,居然把一直跟随他的秦甲给杀了!   原因未知。   秦朝则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人头就放在身体左侧,朝秦仕猛地磕头,语气满是愧疚,“父亲,儿子今天才知道,秦甲居然假借儿子之命囤积粮食,导致秦州粮价飞涨!”   “此等不仁不义之人,儿子已经斩下他首级以示惩罚!还请父亲宽恕儿子治下不严之罪!”   “治下不严??”   秦仕心痛的看向秦甲首级,闭眼竟然不敢直视秦朝,这个儿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愚蠢。   曾经,即便是丁氏做过让昭昭误会的行为,可秦朝幼小无知,秦仕并不曾怪罪于他。及至后来他贪玩不想训练,秦仕也只是觉得非自己亲生,送去给丁氏抚养罢了。   可万万没想到,这秦朝被丁氏养的,目光短浅也就罢了,心狠手辣。   真的以为他不知道屯粮的幕后凶手是谁吗?   秦甲,他一个秦家下属,哪里有银钱去囤积整个秦州所需要的粮食?!   无非是秦朝的背锅侠罢了。   可秦朝呢,自己做出的决策,囤积粮食发家致富。最后竟然没有任何担当,被秦狩带人查封了粮仓,事情败漏,居然要杀了秦甲为自己背锅。   要知道,东南西北风和甲乙丙丁,能力依照顺序排位,秦甲无论是智谋还是能力,都是秦朝身边的佼佼者。更难得的是忠心,不会因为秦朝不是秦家的子嗣就阴奉阳违。   自断双臂,秦朝真是有出息!   秦仕的质问让秦朝心惊,但,秦甲已死,他只能咬紧牙关,猛地以头抢地,声音悲痛,“儿子也想不到秦甲居然能做出这等事,导致秦州粮价上涨,百姓不得安宁!还请父亲惩治儿子不查之罪!”   “你也知道,粮价上涨会让百姓不得安宁?”   秦仕起身,来到秦朝面前。低头看着秦朝额头磕出来的鲜血,鹰目闪烁锐光,一脚把秦朝踹翻在地。   秦朝被踹的四脚朝天,不解的瞪大眼睛,“父亲??”   “别喊我父亲,我秦仕一生光明磊落,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秦仕把秦朝踹到后,揪住他衣领蹲下,俯视秦朝眼睛,把他所有的情绪收入眼底,一字一顿,“再给你一次机会,屯粮这件事,是谁做的?”   秦朝心底一惊,余光撇到秦甲的首级就在一旁,目光瞪大带着不敢置信的惊诧看着他,似乎在控诉,为什么,自己效忠的主子,居然会把屠刀砍向他。   秦朝知道秦甲的忠心,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毫不犹豫的推他出来挡刀。   失去这么一个办事利索的下属,秦朝不可谓是不后悔。   但,秦甲已经死了,后悔无用。   当即,秦朝牙一咬,脸颊胀红,不顾被勒到不能呼吸的脖颈,下定决心,“是儿子管教不力,才会让下属做出这等事......”   “成!管教不力是吧!”   秦仕见他死性不改,失望的松开揪着的衣领,砰的一声,秦朝狼狈倒地。   而秦仕看向一旁瑟瑟不敢吭声的丁氏,“你带着他,离开秦家。”   话音刚落,丁氏连忙扑到秦仕身边,扶着狼狈喘息的秦朝,哭嚎道,“老爷,老爷,朝儿他自小就跟在您身边,下属贩卖粮食又不是他的过错,凭什么揪着朝儿不放啊!”   说着,丁氏看向一旁看戏的沈楚蓉,大声训斥,“沈氏!你相公都被揍成这样子了,为什么你不来照顾他??”   沈楚蓉突然被丁氏喊到,动也没动一下,不软不硬的怼了回去,“母亲,父亲教育大爷是为了大爷好,总不能让他错路走多了,没人提点要好。”   “再说,父亲逼问的是幕后真凶是谁?即便是大爷不承认,想必秦甲做这些事情也是有纰漏的。比如银钱的调动,比如人马的调动,是不是大爷做的一查就知,即便是此刻不承认,日后也是躲不过的。”   “楚蓉这话说得对!”   秦狩也跟着起哄,“大哥,你若是真的做了最好提早招供。不然,若是父亲查出证据来,到时候就算是你想要狡辩,怕是也来不及了!”   “你给我闭嘴!!!”   丁氏见沈楚蓉直指问题的核心,尖声大叫。   她此刻,终于是知道,为什么她不喜沈楚蓉了。这般教训人的姿态,和林昭几乎一模一样!   “老爷,朝儿他心底善良,哪里会做这等事儿,他定是不知情,被人蒙蔽。”   丁氏知道求情无望,索性恳求看向秦仕。   “丁氏,你真相信他不知情?”   秦仕起身,余光看了眼秦狩。   秦狩识趣的起身,从袖口抽了张纸递给秦朝,“来,大哥,只要你把这个签了,父亲自然不会再逼问你。”   “我若是不签呢?”   秦朝喘息着起身,余光撇到上面三个大字,断亲书。   秦狩,居然让他签这个??   签下断亲书,他就彻底和秦家没有关系,再也没有资格竞争秦家的继承人位置,和自绝于秦家有什么区别。   “不,我不签!”   秦朝摇头拒绝,这和让他和丁氏离开秦家,没有什么区别。   “不签?可以啊!”   秦狩毫不在意,甚至,秦朝拒绝的事情在他预料之内的。   他把最上面那张的断亲书拿开,随手揉成一团,仍在地上。   至于剩下的这张,秦狩看着字迹微微一笑,递给秦朝,“我说大哥啊,你不签上面那一张,下面这张,是不是要签了?”   秦朝闻言,抬头,而后愣住了。   “你,你让我签这个??”   “对啊!”   秦狩把薄薄的纸张递到秦朝手中,秦朝不接,被秦狩硬生生的拍在他胸口。   而后,秦狩站起身,朝秦朝笑道,“大哥,你可想好了,只要把这张纸给签了,父亲定然是不会追究你的罪过。   毕竟,秦甲购买粮食的那些掌柜可没死,那些搬运粮食的将士们,也没死,想要查清背后是谁再动手脚,很简单的。”   秦朝颤抖捏着手指,脑中,忽然想到了荣成公主的承诺:只要让沈楚蓉日子难过,最好无声无息死在秦州。她会上书,让皇帝越过秦仕,立秦朝为秦州的继承人。   百万大军即将入手,现在,签这个不算什么。   咬牙,秦朝愧疚的抬头看了眼沈楚蓉。   而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咬破手指,血手印按在纸上。   单手撑着地面起身,把签好的纸张递给秦狩,秦狩接在手中,见秦朝果然按了指纹。   拿过去递给秦仕,秦仕深吸了口气,“既然你签了,那,你从今日起,就搬出秦家。”   “至于秦甲已经死了,秦乙等人,以后也不会再跟着你。就让他们跟着张先生吧。”   “为什么??!!”   秦朝不解,“我已经签了,为什么还要把我赶出秦家?!” 第32章   秦仕指着纸张上抬头的几个字——本人秦朝, 愿意放弃在秦家拥有的一切。   秦朝疑惑不解,“对啊,我放弃了在秦家所有的一切, 可我,可我还是父亲的孩子啊!”   为什么, 要把他赶出秦家?   “成, 既然你不乐意走。那小秦府给你, 日后大小秦府分开而居。”   秦仕的话掷地有声, 而一旁原本看戏的沈楚蓉,原本只是看戏。   可谁料, 当头一个大瓜砸了过来, 喜从天降。   大秦府和小秦府分家??   要知道, 秦府分为大秦府和小秦府两个部分, 小秦府为前进院,大秦府为后进院,两个秦府间青砖铺就的街道隔开。   只需要把围着秦府的外墙拆开, 大小秦府自动分为两府。。   秦朝住前面那进小秦府, 装潢的不似在苦寒的青州, 反倒是颇有江南园林的韵味。   二爷秦狩住后面那进大秦府,面积约莫是小秦府的两三倍有余, 既是住处,又是秦家练兵之处。   大小秦府仅一条路相隔, 可向来泾渭分明, 将士们来大秦府历练,从未走错过路。   小秦府和大秦府的相连处, 说是相连处, 其实也属于小秦府的范围。便有一处五间雕梁画柱, 青砖坐地,屋檐交错,房脊上还坐着蝙蝠等吉兽的院落。   是秦总兵夫人丁氏的住处,荣锦堂。   秦仕和秦狩常年住在大秦府,沈楚蓉所在的芙蓉院,则是和大小秦府分开的单独院落,甚至连地契都是单独的,不受分家的影响。   若是她和秦朝和离,手中又有秦狩给的地契,可真就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了。   只,他念头刚起,就听秦朝哭嚎,“爹!父亲,我没有做错什么,求您看在沈氏的面上,原谅儿子吧!”   沈楚蓉突然被cue到,冷冷打了个寒颤。   晦气!!!   他怎么不让秦仕,看在丁卿雅和百合的面上??还不是知道这二人不如自己得秦仕喜欢。   见秦狩听了这话,利眸看了过来,男人眼底满是不悦,似乎是为二人的关系,也为秦朝不珍惜她,把她当成挡箭牌退出去。   沈楚蓉当即果断起身,“父亲,不用顾忌儿媳。儿媳愿与秦朝和离,也不愿有犯错不能承担后果的夫君。”   沈楚蓉这话,可以说是明摆着,不相信秦朝手下将士贩卖粮食,而秦朝不知情的解释。   秦仕满意的颔首,“你放心,他是他,你是你,我自有主意。”   沈楚蓉心跳猛地加快,这,这秦仕的意思是,他默认二人可以和离了??   正要再开口,让秦仕明确下来和离的事情。   秦朝听闻这话,已经气到嗓子嘶哑,“沈氏,你想都别想!这辈子,你到死也只能躺在我秦朝身边!”   秦仕见秦朝他死性不改,懒得和他多解释什么,但,算起秦朝之所以起了心思,去贩卖粮食。根源在于他想和秦狩竞争秦家未来家主的位置。   别说秦仕有秦狩这个亲生儿子,就算是没有,也不可能把家主的位置,传给秦朝这个不把秦州百姓生死放在眼中的恶人。   而秦朝,在听到秦仕要分家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脚把秦甲的首级踢开,彻底撕开儒雅外皮,露出狰狞面目。   “凭什么?!就因为秦甲背叛了我?父亲,你罚过我,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不好吗?”   秦狩起身,把被秦朝踢开的首级给捧了回来,缓步来到秦朝面前。   一步一步,脚步沉重,但秦狩俊朗面上,却有着压不住的怒气。   “大哥,你对着秦甲说,真的是他背叛了你?而不是你害怕父亲惩罚,让秦甲当了你的替死鬼?!”   骨节分明的大掌捧着让人望而生惧的首级,就这么来到了秦朝面前。   秦狩手上还沾染着秦甲的鲜血,血流虽枯竭,可依旧淅沥沥往下滴。秦狩就着淋漓鲜血,捧到秦朝面前。   秦甲死不瞑目,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秦朝。忽然,眼底流出一滴血泪,顺着发黄脸颊而下。   秦朝心底涌现出一股惧意,一激灵,猛地往后退后两步,“你,你!你!快把他拿开!”   “不怪我,不怪我,是他该死!!!”   秦朝往后躲了两步,而后,整个人陷入疯癫状态,“是他该死!他不听我的,他若是听我的认下罪名,就不会死!!!”   这话说完,秦朝上前,就要从秦狩手中夺过秦甲首级,“你把他给我!我要把他碎尸万段!斩成肉泥!”   秦狩侧身躲过,随机把秦甲首级挪到左手,右手上前,扣住秦朝左手手掌,顺势往前一推,秦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而秦狩这时候把秦朝左手反压在后背,抬脚踩住秦朝肩膀,不过瞬间,就把秦朝碾压在地。   \"秦狩!你,你放开我!!!\"   秦朝儒雅脸庞被压在青砖地面,扭曲变形。甚至,还沾染了秦甲留下的血。秦朝五官扭曲,沾染上的灰烬和血渍,儒雅外表彻底崩溃。   血腥味和泥土味让秦朝惧怕不已,拼命挣扎,想要挣脱秦狩的束缚。   可只换来,男人把他一脚踩在血污泥地中。   “朝儿!”   丁氏原本在一旁候着,秦仕很反感她插手秦朝的事情,如果此时再求情,只怕会火上浇油。   可她在看到儿子被秦朝碾压时,终于忍不住担忧,压下想要奔到秦朝身边的想法,看向一旁背手的秦仕,“老爷,老爷,求您.......”   “朝儿他就算是不是您的孩子,也在您身边养了二十年,您现在这般对他,还要把他赶出秦家。以后,让朝儿怎么立于人前啊!”   “这世上没有父亲的孩子多了去了,怎么就他,偏要认我做父亲?”   秦仕鹰目落在丁氏面上,见她一脸焦急,接着道,“若我没有记错,丁氏,你我之间从未有过婚书,算不得正式夫妻。我照顾你,是因为昭昭留下信,要你成为我秦仕的夫人,你该不会忘了吧?”   丁氏脸一僵,心虚的捏紧手,面上却更加温顺,“我自然不敢忘,只是,朝儿他......”   “你若是舍不得他,日后,你那荣锦园就算在小秦府,你和秦朝一起过日子。”   “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丁氏语气软弱,不敢和秦仕硬刚。   “既然不是,那就带走!”   话刚落地,秦朝就被侍卫从秦狩脚底拖了出去。   秦朝还想再叫父亲,可瞬间被人捂住口鼻,不会给秦仕和秦狩添任何麻烦。   秦狩见人被拉走,余光瞥见一旁的沈楚蓉。   她手里握着安神汤,神色淡然,似乎毫不惊讶,秦朝不是秦仕所生的事实。   秦狩目光收回,落在了手中的秦甲首级上,抬手,把他凌乱带血的长发捋顺,露出面容来。   眼底闪过一抹悲痛,秦甲虽然不如秦东秦西等人亲近,可到底是从小一起训练的兄弟,见他这么就送了命,格外不是滋味。   “父亲,我去找找秦甲的尸体,好歹,让他入土为安。”   “成。”   秦仕见秦狩提出要求,答应了下来。   “等等,你回来!”   秦仕见秦朝说完就要走,连忙喊住他。略一犹豫,开口道。   “你顺便去找张先生,让他把秦乙等人带着,查清有无帮助秦朝的行为,若是有,一律清办,若是无,就让他们跟着张先生吧。”   “是!”   秦狩抬头看了眼沈楚蓉,应声去了。   而丁氏,看着儿子被拖走的身影,一跺脚,正要朝秦仕走过去,再求求情。   秦仕看也不看她一眼,反而看向从开始,就置身事外的沈楚蓉。   “沈氏,秦朝如何你不用担心,不会影响你在秦家的位置。”   “可......”   沈楚蓉觉得不对,正要说话,只听一旁丁氏插嘴,“那,老爷,这朝儿,是不是也不用分家了?”   “丁氏,你把管家的对牌先给沈氏送过去。”   秦仕说完,就转身离开。   只认走了,空气中落下一句话,“丁氏,若你不给对牌,我就让秦金去取。”   丁氏如丧考妣,精神萎靡。   合着她算计到头一场空?   心中万般后悔,早知今日,早年,就应该把林昭留下。哪怕是故意设计她和别的男人睡在一起被秦仕看见。   也好过现在这样,林昭是被她的好大哥给带走了,二十年不曾出现。   可结果呢??   她虽然如愿嫁给秦仕,可守了二十年的活寡。   人生中最美的二十年,就这么对着摇晃的烛光度过。   林昭就是秦仕心头不能提的伤疤,他对她好,任由她占据秦家夫人的位置。   第一,是因为林昭当年留下书信,托秦仕照顾丁氏,给丁氏名分。第二则是秦仕意在那刚刚在上的位置,不想给旁人说闲话的功夫。第三呢,则是秦狩这个母亲失踪的儿子,秦仕不想他落个母亲踪迹不详,被众人嘲笑。   至于丁氏本人的意愿,根本就被秦仕放在心上。   丁氏面容扭曲挣扎,自然落在了一旁的沈楚蓉眼中。   她微微一笑,起身送客,“母亲,父亲主意已定,是铁定要分家的。不如,您先做好准备?   还要百灵妹妹,不是说她早产,也得有个人看着,毕竟是您的亲孙子,您是不是要去看看?”   一番话说的丁氏格外扎心,她原本和丁卿雅前来,是假借百灵早产一事为难沈楚蓉,好讨得荣成公主欢心。   可到头来,丁卿雅被送到庄子上,秦朝贩卖粮食的事情被爆出,秦仕要分家。   桩桩件件,让她哪里顾得上怀着死胎的百灵。   丁氏一挥手,就要离开,只临走前,盯着沈楚蓉的眼睛,目光阴森的警告,“沈氏,朝儿他不是只能依靠秦仕,你别以为他落了难就要和离,他的福气,在后头呢!”   作者有话说:   安利本基友的新书~~《女明星每天靠演技保命[娱乐圈]》   兰芝穿成全网黑女明星兰芝,被系统砸中。   系统:想要活下去吗?那就从现在开始疯狂秀演技吧!   兰芝:………啥玩意?   系统:请与原公司解约。   系统:请成立工作室。   系统:请招聘经纪人。   系统:请编写剧本。   系统:请将此剧本投给指定导演。   系统:请参演其中一名角色。   系统:将根据观众的反响度和所饰演角色的番位评估综合实力,每获得一个3S级评价,可延长寿命一个月,每获得一个C级评价,原地死亡。   兰芝:……我拒绝绑定系统。   系统:好的,宿主兰芝选择原地死亡,飞来横祸酝酿中,倒计时,十…九…   兰芝:你给我住手啊!!!   *   “花瓶”“演技烂”“炒作狂”三个词将兰芝定在耻辱柱,所有人都恨不得将她架上绞刑架,但最近有人发现————   #糊咖兰芝被知名导演点赞表扬#   #糊咖兰芝提名最佳女主角#   #糊咖兰芝被首富公开求婚#   ………   所有人:???   你们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第33章   丁氏撂下狠话, 狰狞面容在凉亭明亮烛火映照下,阴森又恐怖。   “那我等着,秦朝他让我后悔的那一日。”   沈楚蓉微扯了下嘴角, 秦朝能有什么后路?   无非是伤害她去讨好荣成公主罢了。   眼下还是老皇帝在位,等太子登基, 只怕荣成公主的权势会更大。   明明丁卿雅已经被送到庄子上, 秦朝也不复前世那般的地位, 可沈楚蓉, 总觉得心口沉甸甸的,让人喘不上气来。   丁氏被沈楚蓉怼的一噎, 瞪了她一眼, 扭身就走。   她的亲儿子秦朝被拉走, 得赶紧去看看, 可别让那些混账小子冲撞了他。   而沈楚蓉看着地面上秦甲尸首留下的血痕,心中莫名不是滋味。   前世,没有发生秦甲死亡的事情, 他一直跟在秦朝身边。甚至, 在她被关押的那些日子, 秦甲暗中为她阻挡过,来自丁卿雅的刁难。   这么一个人, 竟然被他所信任的主子所杀。   秦朝,他到底想干什么?   “姑娘??”   宋妈妈全程目睹了这一切, 不由心疼起自家姑娘。   “姑娘您一直说要和离, 但这和离书没有拿到手,您还是秦家的大奶奶。大爷眼瞅着是被秦老爷厌弃了, 不如, 不如......”   “不如我们给京中老爷去信, 您到底是老爷的亲生骨肉,他定是不会放任秦家欺负您不管。”   宋妈妈咬牙,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沈楚蓉一愣,沈相国沈从文,她的亲生父亲。   “过往那么些年,他任由我和荣成公主分居。甚至明知秦家不是良配,还要让我代替沈颜蓉嫁过来。”   “这样的人,你觉得他会帮助我??”   沈楚蓉起身往后院走去,宋妈妈招手示意连翘茯苓二人带着小丫鬟婆子把凉亭收拾了,自己则是跟着沈楚蓉往主房走去。   路上,依旧小声道,“姑娘若真是和离,没有娘家人撑腰怎么行呢?”   “我家那老爷子倒是四处去找大少爷,可至今没有个音信。南边福建的宋外祖家,人倒是很好,可咱们信上个月才送过去,能不能到宋家还两说呢!”   再说了,这么些年过去,也不知道宋老太爷和宋老太太还在不在。若是两个舅舅当家,对姑娘没那么深的感情。   就算是看到了信,当做没看到,姑娘也没有任何办法。   还有荣成公主,她会不会趁着秦家动乱,趁机打压欺负姑娘?   若不是荣成公主打压,宋家哪里用逃到福建去,在京城当个皇商不好吗?   后面这些话,宋妈妈话到了喉头,觑着沈楚蓉面色,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沈楚蓉脸色也不好,她本就聪明,瞬间明白了宋妈妈的言下之意。   停下脚步,往日平静无波的眼眸带了怒气:   “宋妈妈,便是没有娘家撑腰,这和离书,我也能拿到。”   说完,沈楚蓉掀开门帘,进了正房。   宋妈妈叹口气,闭眼合掌念了几声佛,求满天神佛保佑沈楚蓉后,才又跟了进去。   一并五间的正房刚进八月,芙蓉开得正盛,管着花草的婆子端了几盆新开的菊花来。   虽不像牡丹那样魏黄姚紫那般有名,可也是姹紫嫣红,各个张牙舞爪,分外妖娆。   一见沈楚蓉进来,管花草的婆子见她脸色不好,连忙行了个礼就要退下。   沈楚蓉突然想到,这些管花草的婆子不止服侍她一个,全府的花草树木都归她们管。   连忙出声喊住她,“你除了管着芙蓉院的花草,小秦府西苑,归你管吗?”   那婆子不解沈楚蓉问话的用意,平日里,哪个主子会问这些?   当即小心谨慎的开口,“回大奶奶,奴婢平日在芙蓉院管着芙蓉花荷花还有院里的花花草草,并不常往西苑去。”   “只是,今日张先生送了好多菊花来,除了大奶奶这里,太太还有西苑的小花园,都要送去的。”   那婆子说着,见沈楚蓉并没有怒色,逐渐平复心情,笑道,“大奶奶怕是不知道,太太那里不喜什么花草,所以只摆几盘是个意思就行。   至于西苑的小花园,百灵姑娘那边,现如今兵荒马乱的,说是百灵姑娘这胎生的艰难,现在还没生下来呢。   我们这摆放花草的活儿,本就是晚上避开主人们才能做。等下从大奶奶这里离开,就要往小西苑那边去,大奶奶您有什么话,只管吩咐我们就是。”   这婆子啰里啰嗦说了一堆,一直在强调自己的辛苦。   沈楚蓉知道,这是在讨要赏赐的意思。   茯苓收拾好凉亭,刚掀开帘子进了里屋。见状,连忙从腰间把荷包解开,从里头倒出两三个荷花样式的,一两一个的小银甸子。   亲手放到那婆子手中,口中道,“拿着吃酒去吧,这是咱们大奶奶赏赐你的。”   “谢谢大奶奶,谢谢大奶奶!”   管花草的婆子笑的牙不见眼,捏着小银子放到牙根下一咬,见荷花瓣瞬间沾上个牙印儿,更是喜欢的不行,竟然对着沈楚蓉猛地磕起头来。   “大奶奶有事情只管吩咐,别管您让奴婢做什么,即便是去杀人放火,奴婢也能做!”   她虽然不是个大人物,在秦府里也是个透明人物,是个人都能吩咐她做事。别说给银子,若是办不好,挨上顿打都是轻的。   既然大奶奶能拿出一两银子来作为赏赐,想必让她做的事情,定是很为难的。   她懂,她都懂!   能有什么事儿是让大奶奶为难的呢?   无非就是丁表姑娘还有西苑百灵那侍妾让大奶奶看着碍眼。尤其是百灵,腹中的孩子若是生下来,可就是大爷的庶长子。   庶长子是什么存在??   若是将来大奶奶生不出男孩儿来,往后这秦府,可不就是这百灵姑娘肚子里生下的孩子继承?   所以,大奶奶,定是要对百灵姑娘腹中的孩子下手的。   “谁让你杀人放火了??”   沈楚蓉轻笑一声,落在那婆子耳中,只觉得恍然入仙乐似的,别提多好听了。   心中嘀咕,嘴上也念了出来,“你瞧瞧大爷可真是没福气,大奶奶只声音都这么好听,人生的又好看,偏他,香的臭的都往房间里拉!”   “你小声念叨什么呢?有什么不能和大奶奶说??”   茯苓见宋妈妈去屋里张罗着锦被,训斥那婆子。   管花草的婆子哪里能想到,自己一个人干活儿,嘟囔着习惯了。竟然说出声音来,让大奶奶和茯苓姑娘听到。   当即,啪啪两巴掌扇在脸上,“奴婢是在想,大爷糊涂,竟然不知道珍惜大奶奶这样花朵云做的美人儿,偏偏去珍惜那些个泥胎里做的死人!”   “大爷糊涂,若是奴婢是个男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疼大奶奶呢!”   沈楚蓉知道,这是管花草的婆子想要讨好自己,见连翘不如茯苓稳重,瞬间动了怒,指着那婆子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还想对大奶奶动手?”   说着,就要上前想要对婆子下手。   沈楚蓉喊住她,“连翘,你去给这婆子再拿几吊钱,晚上天寒,请她吃酒。”   这婆子能有什么坏心??想要缓解尴尬的处境,结果,不会说话让气氛更更尴尬罢了。   连翘气冲冲的进了里屋,见宋妈妈正在给沈楚蓉的床榻收拾。   眼下虽然刚到八月,夏日里的热气尚未没有完全褪去。只沈楚蓉每次来了月事便有些发疼。   宋妈妈不乐意沈楚蓉受罪。因此,便用薄薄一层棉絮做了两三条薄薄的锦被,又把衾被的里头给续上了南边来的蜀锦,布料光滑又不刮皮,加上薄薄一层棉绒,正适合现在的年纪。   见连翘进来,问她,“姑娘让你进来做什么?”   “说是拿上吊钱,给那婆子喝酒。”   连翘依旧生气的板着小脸,声音很大,传到外面被沈楚蓉和那婆子听到。   婆子本就在地上跪着,闻言,整个人都不好了,哀求着瑟瑟发抖不敢抬头,“大奶奶.......奴婢,奴婢我没有那个意思啊!”   “我知道,你起来回话。”   沈楚蓉示意那婆子起身,笑道,“我这小丫鬟自小在我身边长大,脾气被惯坏了,你多担待。”   主子让她多担待??   婆子激动地眼眶发红,本来站起的身子噗通一声跪下,抬高声音,“大奶奶放心,您让奴才做什么,奴才都去做!”   宋妈妈听见这动静,见茯苓也听到,面带不屑心知怕是有事。   宋妈妈抬起手点了下连翘额头,“你啊,跟着你茯苓姐姐学学,你要是有她一般的稳重,你娘我就放心了。日后你再这么喜怒都在脸上,万一给姑娘惹了祸,可怎么办?”   力道很大,点的连翘有些站不稳,抬手抓住宋妈妈的手,嘟着嘴,“娘,那婆子说话也太不讨喜了,还说是个男人要疼姑娘........我呸!她也配!!!”   宋妈妈挥开连翘的手,回身拿了几吊铜钱往外走,见连翘还愣在原地,“你把姑娘的床榻给收拾干净了,眼下进了更,姑娘等下就要睡了。”   说完这话,宋妈妈穿过中堂来到小花厅。沈楚蓉和管着花草的婆子一坐一跪,沈楚蓉正在和那婆子说话。   “那你若是去西苑的时候,看看百灵怎么样?若她不好了,就派人去找太太,好歹让人给她请个大夫,保住条命。”   “是!”   那婆子虽然不知道沈楚蓉的用意,但还是答应下来。   宋妈妈见状,把几吊钱递给那婆子,笑着朝婆子道,“你若是办好了,记得给大奶奶来回个话。大奶奶等着你的消息,到时候,还有你的赏赐。”   那婆子千恩万谢的去了,只刚出芙蓉院,和一起做活的婆子们见了面,藏起那个荷花的小银甸,把明晃晃的铜钱朝众人晃了晃。   “大奶奶有话吩咐,只要我们看着百灵姑娘,一旦不好让太太请大夫去,这铜钱,是大奶奶请我们吃酒的!”   “妈呀!大奶奶可真是人美心善!”   “可不是呢!那百灵姑娘之前那么对大奶奶,大奶奶不但不计较,甚至,她还让我们帮百灵姑娘请大夫?”   众人纷纷夸赞起沈楚蓉来,而那管花草的婆子咳嗽一声,“那我们先去小西苑摆放菊花,有消息再来回大奶奶。”   “柳婆子,你放心!我们不抢你的功劳!”   众人纷纷朝那管花草的婆子表忠心,柳婆子,也就是管着花草的婆子笑的格外畅快。这么些年,她也算是能在众仆人面前吹牛。   这一切,都来源于大奶奶的赏赐。   还有银子,能给她那可怜的失去父母的小外孙换来多少羊奶啊!   等柳婆子走了,宋妈妈给沈楚蓉端了杯热茶,“姑娘何必管那百灵,丁卿雅不是个好的,可也不代表百灵无辜......”   “说句难听的,她心中也清楚,她有什么值得丁氏和丁卿雅图谋的?无非是腹中的孩子。”   “明知道丁氏和丁卿雅算计,还要来咱们芙蓉院,后续早产这些,也是她自己作的。”   “百灵她是个蠢的,但秦家现在这状况,丁卿雅被送到庄子上,秦朝身为大爷,可眼瞅着被秦仕给赶出家门。丁氏呢,自顾不暇呢,也就只有我,能念着她。”   沈楚蓉知道宋妈妈的意思,不想让她多管闲事。但她并不是圣母心发作,说句难听的,她不喜丁卿雅,可同样也不喜欢百灵姑娘。   尤其是自打她进了秦家,在秦朝没有回来,丁卿雅没有出现的时候,百灵仗着腹中的孩子,屡次作妖挑战沈楚蓉的底线。   这样一个人,自然不值得救。   沈楚蓉还记得,这件事情的最初,是丁卿雅和丁氏想要借由百灵腹中的孩子,让沈楚蓉在秦家彻底没了立足之地。   说白了,是因为要对付她沈楚蓉,百灵才会被卷入这些事情中。一码归一码,百灵在这件事上是无辜的,沈楚蓉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去再连累一条人命。   现如今,他们的计谋被沈楚蓉提前识破。   那么,百灵对丁氏和丁卿雅来说已经完全没有用途。会不会对百灵下手??   虽然百灵也不是个好的,可到底是一条命。   让沈楚蓉明知道能救人,但是不救人。眼睁睁看着百灵死,她还是有些不忍心,也做不到无视一条命。   “算了,姑娘,我们不想这些了。”   宋妈妈扶起沈楚蓉,“姑娘咱们快去歇着,明儿个去求求老爷,好歹把和离书拿上,不管她天王老子的,便是住不了这芙蓉院,咱们住在庄子上,也不受秦家这些气。”   在宋妈妈看来,沈楚蓉被迫关心百灵,全是因为在秦府里过的不痛快,被逼无奈的自保。   沈楚蓉呢,顺势起身,宋妈妈一边扶着沈楚蓉,一边道,“姑娘,那管花草的婆子姓柳,早年丈夫早早死了,留下个女儿嫁了人,那男人是个兵户,父母都战死了,也没有叔伯兄弟。”   “只可惜,命不好。老爷率兵攻打安州的时候,那男人没了性命,女儿早产生下个小外甥,也跟着去了。现如今,她只带着小外甥在府里过活。”   “她倒是可怜。”   沈楚蓉低叹一声,“一个半百的老婆子,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崽子,日子得多难过。”   “罢了,你等回头,她晚上来传信的时候,再给她二十两,另外,若我们这后巷里有空的屋子也给她腾出一间来,省的她照顾不到小外甥。”   “是!”   宋妈妈应下,服侍沈楚蓉睡了。   她年纪上来,觉不多,又没有什么事儿,索性隔着纱帘,只用一盏豆大的油灯照亮,拿起针线来,翻出早就预备好的麂皮等,开始给沈楚蓉做鞋。   虽然才八月初,可秦州地处西北,九十月便开始有了风雪。甚至,若是有些年头年景异常,胡天八月即飞雪也不是异常的事情。   姑娘才从京城嫁过来,定是适应不了这边干冷的气候。   皮毛锦罗棉被,还有鞋袜褥子,暖手的手炉脚炉,屋子里用的炭火,若是姑娘要和离,这一样一样的都得提前预备。   就好比这鞋,寻常人家穿的是棉鞋,可姑娘呢,寻常的棉鞋只能在家里穿,出外怎么也得做些皮毛的。   就好比这麂皮,防雨雪不说,内里是自带的绒毛,可比棉鞋暖和多了。在京城穿的少,姑娘也只常备了两双。   眼下这大西北,要等来年的四月份才暖和,漫长的冬季只能靠这些皮毛度日。姑娘原本的衣裳鞋袜都不够了,得提前预备上。   只刚想到降温,窗外便一阵阵呼啸而过的北风。   风声凛冽,卷起砂石把窗户打的哗哗作响。宋妈妈见状,唯恐把沈楚蓉吵醒,一遍遍把如意百福窗检查了个遍。   而后,瑞脑金兽的香炉里,放了助眠的芙蓉香。等一双鞋做好,外头风声依旧,天色也渐渐大亮,一夜过去,柳婆子也没有来传话。   难道,百灵姑娘没事儿?   宋妈妈约莫是等不到了,困意袭来,趴在西窗下的软塌上,睡了一会儿。   沈楚蓉略睡了几个时辰,一夜梦里百般凌乱,好似她又把前世那种痛苦,又重新经历了一般。   直到最后,依旧是能察觉到鸩酒入腹,产生灼烈而让人五脏六腑都被活生生扯断的疼痛。   头痛欲裂的睁开眼,便察觉外头狂嚎的风声。   沈楚蓉艰难起身,发现架子床外的小间,放着宋妈妈做好的麂皮鞋。上绣着几支翠竹,趁着沉棕的底,倒也十分雅致。   沈楚蓉心知,为了这双鞋,只怕宋妈妈一夜未睡。   果然,刚出里间,便见宋妈妈趴在西窗下的软塌上睡得正香。   晨起空气中还带着凉意,沈楚蓉拿过披风为宋妈妈披上。   宋妈妈察觉肩膀上一沉,温暖来袭,沉沉睡意顿时醒了过来,侧首见是沈楚蓉,连忙起身,“姑娘,昨夜柳婆子一宿没过来,要不,等会儿天亮了,让连翘出门去找找?”   “不用。”   沈楚蓉摇摇头,示意宋妈妈继续躺着,道,“妈妈是不是一宿没睡?您先去睡着,这里有茯苓和连翘,不碍事的。至于柳婆子,她没来,反而说明是好事。”   宋妈妈正要询问,便听见门外小跑而来的脚步声,是淮山。   他守着芙蓉院的外院,里外人员过往,都是需要通过他。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隔着门帘回话,“回大奶奶,外头有个自称是柳婆子的,来找大奶奶呢!”   “让她进来。”   沈楚蓉闻言,示意宋妈妈去休息,而后把寝衣外穿了个披风,坐等柳婆子进来。   这话说完,淮山应下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柳婆子浑身是血的进来,面容惶恐不安,见到沈楚蓉,跟见到亲生父母似的,顿时有了主意。   “大奶奶!!!呜呜呜呜,我可算是见到您了!”   柳婆子见到沈楚蓉,整个人腿软了下来,噗通的一声,跌倒在地上。   “你这是怎么了?”   沈楚蓉连忙起身,准备把柳婆子扶起来。宋妈妈率先一步扶起柳婆子,拿了个鼓凳把她按在凳子上。   “我,啊,不奴婢,奴婢这一夜,过的甭提多难受了!”   柳婆子提起这个,涕泪横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昨夜的事情讲了。   “昨夜我听着大奶奶吩咐,特意搬着菊花往小秦府西苑去,到了那里啊,百灵姑娘的院子里,只有卧室里亮着灯。”   “刚进西苑,就听见百灵姑娘哀嚎着,整个人就像是在地狱里似的。奴婢借着送菊花,想要进里屋看看,可谁知,伺候百灵姑娘的丫鬟婆子,都以为百灵姑娘不成了,趁机啊,把她屋子里那些金银首饰,布料箱笼都翻了个遍,竟然没人去伺候百灵姑娘。”   “奴婢瞧着,百灵姑娘虽然在叫,身下也有血。可肚子依旧挺得大大的,那孩子,愣是没有要生下的迹象。再联想午后百灵姑娘就不妥当,这么久只怕孩子早就成了死胎。于是,于是......”   “于是,奴婢想到了那早产而死的闺女,上前问百灵姑娘状况,她求我救她,奴才把死胎的事情说了,百灵姑娘心理也知道孩子保不住,只说保住她的命就成。”   “于是,奴婢会点儿接生的手法,硬生生从她身体里,把死胎给掏了出来。这才知道,百灵怀的是个双胎。生的两个头一个身子,三条腿四条胳膊,竟然是个鬼胎!”   “百灵姑娘见是个鬼胎,说是自己作孽太多,才让菩萨降罪。把被那些丫鬟婆子抢走还剩下的银两首饰收拾好了,让奴婢给大奶奶送过来,说她,说她想出家去做个尼姑,请大奶奶帮忙,给找个安静些的寺庙。”   “昨夜你受累了,宋妈妈,把银子拿过来赏她。”   宋妈妈应声退下,而沈楚蓉看着柳婆子身上的血,也略松了口气。   沈楚蓉得知百灵肚子中的死胎生下,百灵还活着。心口压得石头松了口气,死胎是死胎,但百灵不会因为她而死,对她来说就是个好事儿。   “多谢大奶奶。”   宋妈妈拿了银子和一件秋香百福的裙子回来,放在匣子里递给柳婆子。柳婆子眼底带着笑意,等看清了,到底有多少银子,整个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声音颤抖,眼眶带泪,“多谢大奶奶,大奶奶,您,您这,您这给的可太多了!”   这话说完,而后,柳婆子砰砰的开始磕起头来。   边磕头边道,“大奶奶,您这给的,便是我那小外孙,也能喝上几年奶了。”   “你救了一条命,这是该给你的。”   沈楚蓉扶起她,宋妈妈把秋香百福的裙子递给她,“你把衣服拿上,你这衣裳沾了血,洗也洗不掉,只怕是不能穿了。这衣裳是姑娘赏赐布料做的,前些日子才新做的,布料呢,还是宫里出来的。别说是日常穿,就连你去外头见人,也能穿的。”   柳婆子原本穿的是粗布衣裳,她活到五十岁,哪里见过绫罗绸缎。颤抖着手捧着秋香百福裙子颤颤发抖,上面绣着蝙蝠和福字,蝙蝠寓意吉祥,福字,更是简单明了的福禄。   “多谢大奶奶!!!”   柳婆子眼底带泪,而后,把银子和衣裳放好,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朝沈楚蓉道。   “大奶奶,我方才过来的时候,路过太太住的荣锦园的时候,听到太太身边的丫鬟吩咐小厮,说要往京城送信。好像是,要送去给荣成公主身边的嬷嬷。”   “奴才不知道太太为何要往京城送信,可大奶奶您是沈相国府里来的,还有那荣成公主,奴才听说,那可是您的继母.......”   眼下之意,是丁氏要和荣成公主合谋害沈楚蓉。   沈楚蓉微微一笑,“我知道了,多谢你。”   “宋妈妈,再给她拿二十两。”   宋妈妈应声去了,再出来时,二十两银子换成了一个大银甸子,又从袖口里抽出个荷包,里头是些散碎银子。   “这个二十两给你整的,你就存起来。散碎银子日常花用。我们大奶奶还在后巷里给你找了个屋子,你到时候带着你小外甥搬进来,也算是有个住处,不用在外头租赁房子。”   “多谢大奶奶,多谢大奶奶!”   柳婆子千恩万谢的磕头,沈楚蓉让她起身回家照看小外孙。等人走了,才开始琢磨丁氏的用意。   难怪,她说什么秦朝的好日子在后头,看来,这是又要做什么,伤害她来讨好荣成公主?   “姑娘,用不用我们去把这信给拦下来?”   宋妈妈主动询问,若是把信拦下来,丁氏至少会和荣成公主有个时间差。姑娘便是后来有什么主意,也能避开丁氏的算计。   “把信拦下来是下策,让丁氏下手后扑了个空才是有用的。”   沈楚蓉看着窗外卷起的乌云,风雨欲来。   笑着转身看向宋妈妈,“妈妈只管去歇息,咱们养足精神,过几日,才是看好戏的时候。”   宋妈妈疑惑不解,过几日??   再过几日,可就是丁卿雅进门的时候了!   姑娘怎么半点儿也不着急呢!!!   还有这和离书,一直拿不到手,可怎么办才好??   姑娘不肯让人给沈相国写信,宋家呢??早先姑娘借由购买粮食一事,联系了宋家。可送去信这么久,也一直没有回音。   莫不是,宋家把姑娘给放弃了??不敢和荣成公主为敌,所以,连姑娘这唯一的一个外甥女,也不认了?   沈楚蓉倒是不知宋妈妈心意,她想到前世死后,宋家舅母和表哥前来为她安葬。   又想到宋妈妈说的,眼下宋家的状况,“昔日宋老太爷下有两个儿子,宋大舅老爷单传一个嫡子宋霖,今年也有二十五六,如今应该是他管着宋家。   二舅老爷是个风流的,据说早年坏了身子,早年是没有孩子的,如今这些年过去,不知道有没有诞下子嗣。”   若是二舅舅没有生下孩子,那么,宋家依旧只有宋霖表哥一个。   想到宋霖表哥的身体,沈楚蓉面色有些发愁。   那她,把宋家拉到秦家这未来帝王之家的船上,是对还是错?   若和前世不一样,秦狩不能登上皇位,宋家百年基业,可就毁于她一人之手。   而与此同时,秦州城外两百里,从福州而来的船队,从京杭运河,换到了柳青河的河道。   船内,宋霖坐于船舱内,他年约二十五六,气质如松山翠竹,让人望而觉得超尘。只身形羸弱,细看之下眼窝凹陷,唇角干裂,整个人透着病容。   因不适应北地气候,早早便穿上了夹棉衣裳。   可即便是这样,不过是提笔写字的功夫,已经捂唇开始急咳。一旁的书童似乎是早已经习惯,连忙把温热白水端了上来,“大少爷,喝茶。”   宋霖接过白水,缓慢在口中润了一下,才缓缓咽了下去。   一盏温热白水喝完,宋霖额头冒出细汗,苍白的面色有了几分血色,问一旁的书童宋笔,“什么时辰了,天可亮了?”   “外面天色刚亮,今日天不好,是个阴天。不过,夜里刮得是北风,我们船行了一夜,也才刚到柳青河的河道。听船夫说,从这里到秦州还有二百里,若是快,一两日也就到了,可若是逆风,怕是得三五日。”   宋笔在宋霖身边伺候了许久,早就知道他想要问什么。把打听来确认过的消息一一说了出来。   宋霖点点头,为了避免咳嗽,没再说话。   闭目躺在椅子上,合眸稍休憩一会儿。   宋笔见状,不由大为心疼。   自从接到沈楚蓉通过秦家寄出的书信后,大太太和大少爷就连夜出发,和在安州附近做生意的大老爷汇合,一路往秦州而来。   从福建到秦州,少说也三个月的路程,可偏偏,大少爷吩咐走海路到威州,从威州通过京杭大运河,再转柳青河直接抵达秦州。   一路上路程倒是快了一半儿,可大爷的身体呢??   在福建的时候就经常出问题,这么一出门,便是有宋家的府医跟着,也衰败的不成样子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昨夜大少爷只睡了两个时辰便苏醒过来。在这么熬下去,只怕见到了沈表姑娘,不等回福建,就要葬在秦州了!   宋笔心疼主子,因此,不顾宋霖闭上的眼睛,小声道,“大少爷,昨日太太刚吩咐过。说我们此行是要给沈表姑娘撑腰的,若是您这个男丁身体熬坏了。   沈家的表少爷还没有找到,您又没了,到时候,沈表姑娘在秦家有人欺负,她受了委屈,只怕太太她一个妇孺,也无能为力。”   宋霖闻言,眸光似刀,在宋笔身上狠狠刮了一圈儿。   来的可不止他和母亲,他那个爹也在,还是表妹的大舅舅,难不成,舅舅就不能为外甥撑腰?   宋笔心中畏惧,但依旧挺直腰杆,“奴才觉得太太说的对,大少爷您养好身体,才能给沈表姑娘撑腰啊!”   宋霖收回目光,悻悻起身,身体摇摆几乎站立不稳。   宋笔连忙上前扶住,不解询问,“大少爷,您这是做什么去??”   “你不是说?你家大少爷死了,就没人给表妹撑腰了?”   “噢噢噢噢!”   宋笔连忙扯住笑意,扶着宋霖往船舱卧室而去,“大少爷您放心,您肯定不会死,沈表姑娘呢,也肯定不会被人欺负!”   等人睡下,宋笔才轻手轻脚出了船舱,去给宋笔熬药。   有来自福建的大船进入柳青河水面,秦狩和秦仕,第一时间就得知消息。   秦狩才安葬了秦甲的尸体回来,又给他家人百两抚恤金。回到大秦府,见秦仕正带着张先生等谋士正在算秦家的产业。   见秦狩进来,秦仕黢黑面皮颇有几分内疚,“都是我这个当爹的不好。当年,若不是我和丁氏的事情被你娘撞见,你娘就不会走。自然不会有后续丁氏这些作妖的事儿。”   “这些年,她虽不敢欺负你,可到底是把秦朝胃口给养大了。你看看,他居然背着我们父子置办下这么多产业,拉拢了这么些人,只怕秦家军中,要动荡一番了。”   秦仕说着,把手中的表格递给秦狩。   这是他昨日说出要和秦朝分家后,秦家将士上书来劝解的将士名单。   粗粗一看,虽不至于和秦狩平分秋色,可也是让秦狩不能忽略的存在。   难怪,他能在前线对秦狩射箭,而毫发无伤的躲过,甚至,连罪魁祸首也查不出。   秦狩低笑了一声,把名单,连同张先生正在整理的上书的公文抱起,仍在珐琅盆中烧成灰烬。   “狩儿,你这......”   “爹,我们不能动这些将士。”   秦狩自然听懂了秦仕的意思,秦家军要动荡一番,自然是要肃清支持秦朝的人。   肃清,就意味着秦家要失去一批能打能杀的将士。对于正在发展中的秦家,不是一件好事。   “狩儿!这些人支持秦朝,他们可是要你的命!”   秦仕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发生,就觉得心口一阵疼痛。   秦狩是他和昭昭的孩子,秦家军是他创建一生的骄傲,他要把秦家军,把他的骄傲,交给他和昭昭的宝贝。   秦狩扯动唇角,和秦仕相似的丹凤眼看了过去,“爹,你该不会以为,他们没对我下过手吧?”   “什么意思???”   秦仕脸色瞬间变了,自认为对秦狩保护的很好,他身边有东南西北中这些下属保护,而秦仕呢,更是自小把秦狩带在身边照顾。   秦狩扯了下嘴角没说话,而张先生见状站了出来,“老爷,早在攻打安州的时候。二爷率先冲锋,可谁知,从身后来了只冷箭,射穿了二爷的左肩。”   “二爷让人瞒着您,我们也一直没说。好在等回了秦州,大奶奶有从京中来的金疮药方子,二爷上了药,身体才好了。”   秦仕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听到秦狩受伤,眼眶顿时发红。   他居然没有保护好他和昭昭的宝贝!!!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狩儿他受了伤,居然不告诉自己!   秦仕气的抬手,想要问秦狩,为何不告诉自己。   可又唯恐控制不住脾气,吓到儿子,猛地抬手捶向桌面。   轰的一声,檀木桌一分为二,倒在地上裂成碎片。尘土四起,而一旁的谋士们,大惊失色的往四周躲去,挤在墙角不敢吭声,宛如失了声的鹌鹑。   “好你个秦朝!好你个丁氏!”   “我容你们至今,你们居然,敢对我的狩儿动手!”   就好像是被人伤了最爱幼崽的虎中霸王,秦仕原本像庄户一般,毫无存在感的气质,顿时转变成凛冽杀气,让一旁的谋士们纷纷低头,不敢直视。   而秦狩,毫不在意的往前一步,拍了拍秦仕肩膀。   明明是父子,可就像是兄弟一般,不甚在意的开口,“爹,你放心,这仇,我会自己报!”   “那你,要怎么做?”   秦仕浑身怒气瞬间被秦狩安抚,疼爱的目光看向自己最喜欢的崽儿。   “首先,爹,你把和离书给了那沈氏呗。”   秦狩不说,不代表这一夜夜的,他没有再做梦。   反而,他梦里习惯了对沈楚蓉的侵略和占有,在现实中,已经不能容忍,她冠着别人的姓氏,成为别人的妻子。   只要一想到,有一个人,作为她的丈夫,可以对她为所欲为。   秦狩心底就涌现出一股火儿,见人杀人,见佛杀佛。   非得把这糟心的世界,把那个让他糟心的人,给斩成肉泥,才能一解他的憋屈。   毕竟,除了秦朝这个名义上的丈夫,还有一个黄袍男子在向沈楚蓉求娶。   那黄袍男子是谁??   一日不弄清楚,秦狩就一日不得安宁。   而秦仕,见秦狩提出这个要求。   自以为了解了秦狩对沈楚蓉的偏执,挥手示意以张先生为首的谋士离开,而后,压低嗓音问秦狩。   “你个混小子,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因为秦朝他伤了你,是你的敌人。你为了羞辱他,所以才对沈氏起了意?”   “我告诉你!咱们秦家男人,顶天立地,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只能是因为喜欢!”   “你这龌龊的心思!根本配不上沈氏!!!”   沈氏多好的娃娃啊,捐金疮药给秦军中,减少了将士们的伤亡。提出联合宋家捐粮,甚至,捐出百万两的嫁妆作为购置粮食的银子。   还提出去川蜀购粮的想法,结果,川蜀真的就有粮!   这么好的一个娃娃,若是因为自家儿子起于报复的心思和离,那可真是造大孽了!   而秦狩,被他亲爹的脑回路给惊呆了。   啥???   这,这是他亲爹吧??   按照他爹对他的疼爱,不应该觉得沈氏配不上他吗?? 第34章   “爹, 我是您亲生的吧??”   秦狩倒退两步,不敢置信的开口询问。   这是亲爹对亲儿子的态度吗??   过分!!!!   秦仕呢,见秦狩问出这话, 气的吹胡子瞪眼,抬手一巴掌狠狠拍向秦狩。   秦狩想躲, 自然能躲开。   可他不止没有躲开, 甚至, 还略微躬了下腰, 主动把脑袋送到了秦仕的手中。   艹!!!   秦仕狠狠抬起的手掌,略过秦狩的发顶, 轻轻落在他的肩头。   口中恶狠狠, 和手上的力道完全不同, “你这孩子, 胡说什么?!”   “我是你爹,怎么会不心疼你?只是......”   “只是,沈氏她和你不同, 你娘虽然不在, 可沈氏呢, 她母亲早早没了,父亲又在京城。千里迢迢嫁到咱们秦家, 你说,如果把这和离书给了她, 你让她如何自处?”   秦狩一愣, 下意识的皱眉。   这还不简单吗??   他娶了这沈氏就成,有何为难的。   只话到嘴边, 秦狩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秦仕已经率先察觉儿子的言下之意, 抬手, 再次啪的一声,直接拍上秦仕方才没有没有舍得动的脑袋。   啪的一声,把秦狩没说出的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耳边,还响着秦仕的警告,“你给我闭嘴!”   秦狩抬手,颇为无辜的揉了下发疼的脑袋,而后,借着道,“那,爹,既然这信被我烧了,你,要不把秦朝放了吧。”   “把他放了???他都敢对你下手,你还要放过他?”   秦仕完全搞不懂秦狩的想法。是他落伍了吗?现在都流行对仇人网开一面?   “不不不不,爹,我说让你放了他,可没说让你放过他。”   “他不是一直想成为秦家的继承人,我们就直接公布他的身世!”   “斩草除根,可比一直关着秦朝好多了。”   秦仕听完,眼底露出一抹深思,倒是想到了被他忽略的事情。   “昨日,丁氏她派人给荣成公主传信,怕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张先生在帐篷在候着,闻言,微不可查的看了眼秦狩,得到他颔首认可的举动后。   上前两步,隔着帐篷高声道,“老爷,二爷,属下有主意可破此局。”   “什么办法??”   秦仕好奇的看了过去,见是张先生,道,“张先生进来回话。”   张先生进了屋内,先对秦仕和秦狩行了礼,而后道,“依照属下看,只在秦州公布大爷非老爷亲生,只怕是不妥当。”   “荣成公主远在京城,而她一旦上书陛下立秦朝为秦州继承人,只怕便是老爷您再澄清,也来不及了。   只在秦州公布消息,丁氏和秦朝还有荣成公主,少不得有借此作妖的风险。不如直接昭告天下,丁氏二嫁,秦朝乃前夫之子,不得继承秦州军权。”   “准了!你即刻带人去做!”   秦仕一合掌,只觉得这主意妙极了!除了能让秦朝死心,也彻底绝了支持秦朝将士的心。   毕竟,将士们扶持秦朝上位,为的是将来的从龙之功。可秦朝如果都不是秦仕的血脉,是个人,都得琢磨几下才动手。   “是!属下这就去办!”   张先生应声而去,而秦狩,等张先生走了,才再次试探问道,“爹,那和离书.......”   秦朝都要自顾不暇了,这和离书,是不是也该给了沈楚蓉?   只话刚出口,秦仕不耐烦的轰他离开。   “等我想想,如何处置这沈氏。这和离书是不可能给的,你想都别想!”   ***   时序进了八月,气温一日低过一日,明明昨日太阳还晒的人发晕,可第二日,就被乌云层层遮住。   呼啸而过的大风吹着,即便是夹棉衣裳,依旧被吹了个透,从脚底往上冒着凉气。   宋妈妈顶着大风进了芙蓉院,手中食盒里放着羊汤,下有小炭炉上,上好的雪炭染得通红,羊汤还翻着热气。   宋妈妈端着羊汤放在餐桌上,见沈楚蓉正在西窗边的软塌上座椅上。   光线透过绿纱窗上糊着的鸣纱落在沈楚蓉身上,因天气逐渐寒冷,光线柔和,为她渡上一层柔光。   沈楚蓉手中,是一件靛蓝色厚实的皮草,不是特别名贵的材料,兔皮集成,染成靛蓝色,倒也看起来分外齐整。   “姑娘,怎么要这个颜色的来做衣裳,兔皮不大保暖,我那男人说,庄子里有猎过来的狐狸,用狐狸毛做多暖和啊!?”   宋妈妈不解开口,沈楚蓉还没来得及开口,倒是连翘抱着厚厚的打好的棉花进来,笑道。   “娘,这是姑娘要做棉被呢!说是才八月,天儿就冷的不行。怕等十月后更冷,先做几条厚被子备着。”   “这些粗活儿,哪里用姑娘来干。我们私底下张罗就行。”   宋妈妈上前,帮着沈楚蓉把兔皮和细棉布缝在一起后,又在中间续上厚厚的棉花。   啧啧称奇,“这么厚的被子,在京城里用不上,在这西北,只怕河道都冻上结了冰,也都能用了!”   沈楚蓉笑道,“这兔皮是咱们从京城里带过来的,多的是。我估摸着这样的被子,少也能做十条。兔皮定是还有剩下的,妈妈你拿去给你男人做成皮毛衣裳,北地冷,我记得他腿脚不好,仔细冻着。”   “哎呦呦!那我可替我那老头子,谢过姑娘呢!”   宋妈妈也是心疼自家男人,当即果断应下。   可等她说完后,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儿来。   “姑娘,你瞧瞧这外面,才八月就冻得人手疼。今年入夏后,安州以南可是连番大雨庄稼没有收成,若是冬日里再冻上一回,只怕,有的是人要受罪。”   沈楚蓉闻言,垂眸深思。   何止是安州以南日子不好过,便是京城,也会是饿殍遍地。   朝廷,自从今年开始,农民起义和各地的土大王数不胜数,还有各自的总兵,只怕都会纷纷拥兵自重,割据势力。   一场大乱,正在酝酿。   在时代的大趋势下,她一个人,能起到的作用是在太过有限。   也不知道李书生去川蜀购粮的状况如何,若是在柳青河结冻前不能回来,只怕秦州,也免不了缺粮危机。   不过,那些都是日后的事情。见连翘面色惶惶,而一旁的茯苓也跟着面露忧愁。   沈楚蓉笑道,“妈妈不用担心,咱们有从南边收回来的粮食,足够了。实在不够,还有秦总兵府,我好歹还是他们的大奶奶,总不能连自己的亲信都养不活。”   说完这话,宋妈妈正在帮着沈楚蓉续棉花,听到这话,懊恼地拍了下脑袋,“你看看我,年纪大了就开始犯糊涂。姑娘放心,咱们在庄子上的粮食啊,我男人派庄子上的年轻男人巡逻看管,丢不了!”   沈楚蓉颔首,示意茯苓和连翘一起帮忙。   二十斤的大厚被子,她一个人可翻不过来,加上宋妈妈连翘三个人,才总算是把这将近二十斤的被子给翻了过来。   续上棉花,又缝好了四周,只需要在兔皮被子中间趟上线,这被子就算是做好了。   宋妈妈估摸着时辰,朝沈楚蓉道,“姑娘,羊汤在外头小炉子上炖着呢,等会儿怕是要凉了。您不如先去尝尝?”   沈楚蓉答应下来,起身朝外间走去。   刚走两步,便嗅到空气中,是羊汤咕嘟嘟的小泡,翻滚着鲜美味道。   行到跟前,便见蒜苗和香菜羊油辣椒等收拾齐整,一碟一碟的放在檀木桌上。   宋妈妈拿瓷勺先舀了一碗递给沈楚蓉,放上蒜苗,羊汤浓白,羊肉在汤面上起起伏伏,蒜苗翠绿,在一片浓白中增加了鲜嫩颜色。   沈楚蓉慢慢的啜饮一口,辛辣蒜香中和了羊汤的腻,一口下气,热气从喉间直达肠胃,整个人像是热水里滚了一遭儿,舒坦畅快。   沈楚蓉喝了两口,便觉得从开始做被子蕴藏的寒意消失不见。   见宋妈妈还要张罗递给她烤的小饼,接了在手中,朝一旁的连翘茯苓道,“你们也坐下尝尝,这么好喝的羊汤,只我一人尝怎么够呢!”   说着,沈楚蓉起身,亲自给宋妈妈舀了一碗,推她坐下。宋妈妈半坐在椅子上,姿势拘谨。   主仆之分刻在了骨子里,而连翘和茯苓呢,端了各自的羊汤,飞快跑到隔壁的小桌上,两三下一饮而尽。   连翘不如茯苓稳重,面对吃的,也有自己的想法。   “若是再来点儿羊油辣椒就好了,红彤彤的,泡上烤的小饼,热乎乎的一大碗,想想都好喝。”   “那你再去乘上一碗。”   “那,那多不好意思啊!”   连翘有些不好意思,她平时里吃得多也就算了,现在这羊汤,虽然宋妈妈没有明说。可她也能猜出来,这是姑娘快到了小日子,宋妈妈特意让小厨房做来,给姑娘补身体呢!   毕竟,姑娘一来小日子就手脚冰凉,下不了床的情况,可不是第一次发生。   “放心,是一整副的羊架子熬成的汤,不止姑娘那小炉子的,甚至,还有外面那些人的。”   “外面的人也有??”   “咱们芙蓉院的人都有!”   茯苓毫不在乎的起身,去给连翘盛了好大一碗回来,放了羊油辣子和烤饼,递给连翘,笑道,“就比如那柳婆子,她家里有个小外孙,姑娘早就吩咐厨房,给她多留一些。她能喝着滋养身体,便是她那个小外甥,也能喝上几口暖暖身子。”   “哦,那我就放心了!”   连翘把烤饼掰碎放入羊汤,混合鲜红夺目的羊油辣子,吃的格外酣畅淋漓。   而此刻,沈楚蓉一小碗喝的干干净净,宋妈妈还想再给她一碗,被沈楚蓉拒绝。   她独自起身,穿针引线,把放在做的兔皮棉被引上线,把棉布,棉花还有兔皮缝在一起。   这一做,就是一个时辰。   从沈楚蓉开始动手到宋妈妈和连翘茯苓等人喝完羊汤来帮忙,说说笑笑,时间到也快。   兔皮被子做好,沈楚蓉伸手摸过厚实绵密的兔皮,心情颇好。   这么一条兔皮被子,别说现在才八月,等到了寒冬腊月,也是足够抵挡寒冷了。   一旦秦府和前世一样出现变故,她定是有能力可以抵挡。   宋妈妈把被子卷起来收在箱笼里,而沈楚蓉看着外面的天色,想着从秦朝被秦仕下令拉走,已经过去了五六日。   秦朝至今没有被放出来的迹象。而丁氏呢,自从被秦仕警告后,除了给荣成公主去了一封信,此后,就像是被拔去了毒牙的毒蛇,窝回窝里猥琐发育。   百灵产下死胎,大出血失去了生育能力。整个人像是没了斗志,自从说要遁入空门后,竟然真的开始茹素念起佛来。   秦仕和秦狩呢,两个人就像是失了踪。不知在忙些什么,平日里见不上一次。   不过,沈楚蓉和他们见不到面才是正常的。毕竟男女有别,一个是在外头闯荡的男人们,一个是在内宅大院里度日的女人,二人本就没有什么相交线。   一旦事情结束,十天半月不见面,好像也是寻常的。   沈楚蓉想明白这个,自然不会再为秦狩揪心。她发愁的是,秦朝眼下失利,她该如何劝说秦仕,甚至是秦朝,让二人答应放她自由。   和离书。   总不能在八月十八,丁卿雅从庄子上回来,进了秦朝的后院。她还和前世一样,受丁卿雅的那杯茶吧。   想想就晦气!!!   沈楚蓉刚转过念头,脑中突然想到了李成林。   丁卿雅被送到庄子上,李成林则被丁氏接到了荣锦园。听柳婆子说过几次,李成林曾经想跑出去来找沈楚蓉,可惜被丁氏提前发现。   因此,给李成林额外布置了功课,不只是诗词歌赋,甚至,还让他开始练武。发誓不让秦朝不肯练武而被排除在秦家军的情况重演。   李成林猛的高强度运动,西北风又大,他身体时常不大舒服。只见丁氏盯得紧,也只能忍痛继续练武。   和李成林相似的,她的堂哥宋霖,虽然是宋家下一任家主。可因为积劳成疾,身子一直虚弱。   正巧,她不如那余下的人参配成养身丸。等治好了,给宋家表哥寄过去。   说干就干。   沈楚蓉立即让宋妈妈拿过药碾子,又把人参等上好药材拿过来,按照记忆中的配比,果断的把百年人参,扔到药臼中,碾成碎片。   “姑娘!!”   宋妈妈一开始不知道沈楚蓉是碾成碎片,只以为沈楚蓉要把百年人参切成碎片。   人参切片很常见,除了能更好的融合药效外,也更方便服用。   毕竟,百年人参药效很强,但若是切成片,每次用的不多,自然就不会药效过量。   等一锤下去,百年人参瞬间被砸扁,宋妈妈来不及阻止,就见人参已经被砸成了岁末。   这下,就算是神仙在世,也不能把化成粉末的人参,复原成完好的人参模样。   “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呢??”   宋妈妈忍不住了,见沈楚蓉除了人参,还要把什么冰片麝香一一擂成粉末。   秦州地处西北,历来不生产药材。从京城过来的药材,在秦州能翻上两倍的价格。   此刻,姑娘把这些东西都用完了,等以后要是急用,可就没有了。   说句难听的,谁能知道以后有没有个万一呢?留个压箱底的东西,总是没错的。   沈楚蓉把冰片、麝香、灵芝等一一擂成碎末 ,按比例混合,倒入蜂蜜,准备搓成团。   无意间抬首,见宋妈妈一脸的心疼,当即笑道,“妈妈,这有什么。我等做好了药丸子,自己留几颗,余下的给李成林几个,剩下的,都用蜡油封好,寄到福建给表哥去。”   “表少爷??”   宋妈妈疑惑不解,而后才恍然大悟,“是奴才之前说过这事儿?咱们表少爷是个早产儿,听说生下来的时候,肚皮都是透明的,五脏六腑都能看见。   当时大舅老爷唯恐表少爷活不下去,日夜抱着表少爷,用身体暖和着他才缓过气来。”   “虽然后面活了,可到底是身体弱。略吹了风或者受了寒,便要生上一场病。大舅奶奶生下表少爷后,伤了身子,这么些年也没有再生育。这么一个独苗苗,疼的不知如何是好。姑娘送过去的药,只怕是不敢吃。”   “便是不敢吃,也是我的心意。”   沈楚蓉皱眉,把药丸搓成棕褐色的颗粒。一粒一粒,散发人参的香气,倒也十分沁人心脾。   宋妈妈本就不是十分诚意的在劝,无非是担心沈楚蓉因此没有任何了可以留后手的药材。   既然沈楚蓉说了给自己留几颗,她便不再劝说。   做成药丸子倒也快,只这药丸,熟成七日才能用。一一在无水无油的檀木匣子里收好,沈楚蓉见外头日色逐渐昏暗,又是一日混了过去。   明日,便是八月初十。   距离丁卿雅进门还有八日,可她的和离书,距离到手还遥遥无期。   得想个法子,早些拿到和离书才行啊!   沈楚蓉晚上躺在暖和的被窝,想到了这个问题。   十日一早,柳青河码头,高耸入云的宝船上,缓缓抬下三抬小轿。   在码头上,换了入城的马车,宋霖坐于马车内,往车窗外看去。   和福建湿润的气候不同,八月的秦州,气候干冷,来往的行人已经穿上厚衣,路边鲜少看见翠绿的梧桐等绿植,反而是高大的白杨梧桐。   阔木树叶已经开始降落,然而,不等完全落下,已经被捡拾柴火的小孩捡起收在箩筐中。他身材瘦小,光着脚丫冻得通红。   即便是秦朝抬高的粮价,很快被秦狩率众放粮压制下去。可大自然的灾祸,并没有轻易放过秦州。   很明显,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幼童,依旧是在秦州存在的。   不过,宋霖收回的打量的目光,想到了来时在安州以南看到的画面。   一场大雨,摧毁了安州以南所有的庄稼。百姓生无可居住的场所,食无干净的粮食。卖儿卖女,易子而食,竟然成了常态。   相比较而言,秦州依旧是个有秩序的福地。   她的表妹,在即将到来的乱世,能在秦州安居,的确是个好地方。   宋霖眼底闪过幽暗的光,再联想,之前搜集到的资料。   关于丁氏,关于秦朝,关于秦仕,关于林昭。   秦家这么混乱,他们率先去见沈楚蓉,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及至转过秦州主流的街道,车马一转,就要往秦府而去。   宋霖突然想到了近日听到的一件事,敲击了两下车窗,马车应声停下。   宋笔小跑过来,询问道,“大爷,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你去给太太和老爷传话,就说,让他们先去宋家在秦州的宅子休息,今日我们先不去见表姑娘。”   “啊?不见表姑娘???那我们去见谁???”   宋笔不解,但还是派人去给宋大舅和宋大舅母传话。   宋霖冷笑一声,“我方才突然想起来,最近秦州流传一个谣言,说是秦朝并不是秦总兵亲生,而是秦夫人丁氏前头那男人的孩子。你说,我们表姑娘当初嫁的是秦家大爷,这秦家大爷既然不是秦家人,这婚事,是不是得作罢?”   不是休妻,也不是和离,而是婚事作废。   从此你再娶我另嫁,各不相干。   沈楚蓉身上,也不用背着个和离或者弃妇的名号,而秦朝呢,想娶他的表妹,只管去娶!   何必来糟蹋他们家的姑娘!   宋笔浑身打了个激灵,万万没想到!   他家大爷不开口也就算了,这一开口啊,居然能把人给吓个半死。   犹犹豫豫的开口,“可,可大少爷啊,您,您还没见沈家姑娘呢?就,就这么断定,沈家姑娘是想和离的?”   “还有啊,就算是沈家表姑娘想要和离,或者离开秦家,您是不是要,和沈家表姑娘说一声,才可以啊???”   “我刚刚说了,不是和离,是这个婚事,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宋霖不耐烦的开口,伸手敲击了两下车梁,马车缓缓前行。   而车内的宋霖,再次强调了一遍,“我的表妹,沈家的姑娘,嫁的是秦家的大爷,可既然秦朝他不是秦家的人,自然,也婚事也就作罢。”   “不是和离,不是休妻,而是婚事作废!”   “奴才记下了!是婚事作废!!!”   宋笔重复这句话,心中泛着嘀咕,如果宋墨,宋纸,宋砚在就好了。他好歹有个商量的人,而不是想现在这样,被大爷给训的跟孙子一样。   马车抵达大秦府外,秦仕年过五旬,可依旧是保持良好作息。   晨起天刚亮,他便和秦狩在练武场过了几番拳脚。只年纪到底上来,略出了两身汗,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秦狩见他两颊赤红,拳脚虽然努力支撑,可到底没有多少力气。   不敢用力压制,略过几拳就收了势,朝秦仕道,“爹啊,你这是不是发烧了??不如,我们去请个大夫来??”   秦仕不敢相信,他壮的和牛一样,怎么会突然生病?   没有任何征兆,就这么睡了一觉醒来就病了。谁信啊!!!   秦仕不信,可他的身体告诉他,不能再这么逞强下去了。   晨起练武的时候,天色刚亮。等到了日头升起来,草地上的寒霜被晒的干干净净,张先生带着军中大夫赶来。   一把脉,秦仕得了风寒。   “那,纳兰先生,我父亲他可需要喝药,可需要静养?可有什么要注意的事情?”   秦狩自小跟在秦仕身边,哪里会想到,素来和山一样可靠的父亲,居然突然生了病。   强力按住还要去处理政事的秦仕,秦狩看着那军中大夫,询问要注意的问题。   大夫是个年约八旬的老汉,复姓纳兰,人称纳兰老先生。虽过了八旬,生的双目精锐,一头白发胡须分外精神,走路不抖不颤,看着比二十出头岁的小伙儿还精神。   他因年纪大了,又是道士出身,只穿了个道袍在身上。   听见秦狩问话,一捋胡须,不疾不徐道,“是药三分毒,老爷这病是偶然受了风寒,不过略松快几日变好了。只是,还想问问老爷和二爷,老爷这几日可碰过什么朱砂之类的东西没有?”   “朱砂???那不是你们道家画符用的?我没事儿去找这些东西作甚。”   秦仕皱眉,不解纳兰先生为什么会这么询问。   纳兰先生闻言倒是乐呵呵一笑,“朱砂是我们道家常用的不假,可朱砂有真有假,真朱砂自然不会对身体有损害,若是用了假朱砂,被人混进去些东西,就不难理解老爷如今的症状了。”   “假朱砂??”   秦狩猛地像是想起了什么。秦仕掌管秦州军政大权,自然是朱笔特批,所用的颜料皆是上等朱砂制成,这也是他唯一一次,能接触朱砂的机会。   不然,平常谁没事儿用朱砂??又不是和道士一样,拿它炼丹。   起身往外间走去,把秦仕这些时日用过的朱砂盒子,批注过尚未下发的文书都拿了过来,一一铺开给那纳兰先生看。   “先生,您看看这些,哪些是真?哪些为假?”   纳兰先生上前,指着昨日才打开的一盒朱砂,拿起来嗅了一下,而后看向秦狩和秦仕,“这里面,被人动了手脚,放了东西。”   “老爷怕是身体劳累,这东西放的不多,和朱砂混用,不过是让人逐渐发热,常年头疼欲裂,日子久了,精神错乱出现幻觉也是有的。”   “好在老爷福大命大,昨日用了,今日就显现出来。眼下中毒不深,只喝上几顿清汤,清下肠胃变好了。”   秦狩一张脸沉的乌云密布,恐惧和后怕的情绪袭来。如果不是他坚持让张先生请了大夫来,如果不是纳兰先生正好发现,如果不是昨日刚打开,用的不多。   但凡是有一点儿差错,岂不是秦仕就算是被人害死,他们都不知道原因出在哪里?   可,出问题的地点在秦仕和秦狩的书房。   来往的将士和传递公文的小厮小兵不计其数,是谁,趁机要害秦仕呢??   “查!!!给爷严查!!!!”   秦狩一拍桌子,下达命令。   守着书房的将士们纷纷应是,声冲云霄,声中带着的杀气,让院中伺候的丫鬟小厮纷纷绷紧了皮,唯恐行错了一步。   声音穿过庭院,也落到了刚进入秦家大门的宋霖耳中。   他疑惑抬头看向了声音来处,这秦家是怎么了??   怎么感觉,好像有什么动静??   该不会牵扯到他的表妹吧???   书房中,秦狩一声令下,便有秦中出列,“二爷,这查清凶手的差事,派给我吧!”   秦银不服气,自打秦金去跟了大奶奶,他便是老爷身边的头一个,负责日常饮食用度。   眼下,老爷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算计了,论理,也该是他出面查清。   “老爷,二爷,奴才是照顾老爷日常饮食的,这出了事儿,理应奴才去办,也好将功赎罪。”   秦狩正要点头,一旁的秦仕倒是气定神闲,宛如被下毒的不是他一般。   轻笑了一声,阻止道,“你们争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能对我下手的,除了丁氏,就是秦朝。至于他们背后,要么是荣成公主,要么,是那一位......”   秦仕这话一落,张先生为首的谋士,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秦仕这话,分明是在暗示,那远在京城的九五之尊朝他下手。   “那位眼下江山正稳,太子又是皇后所出,便是老爷在秦州威风,也不耽误他在京城享福,怎么把手,动到了秦州地面儿?”   张先生很是不解,按道理,这国朝论的出名号的总兵不止一个,远的不说,就说安州李家,在秦仕攻下安州前,也是割据一方的势力。   若不是因为安州李家势力大,老爷也不至于多留了好些日子才返回秦州。目的就是留在安州,安抚安州各地的势力,平衡打下来后的局面。   难道,那位是因为老爷攻打下安州才动手??   毕竟从安州到京城也就两三百里,一路除了黄河,再无别的天堑。若是大军一路南下,那攻到京城,可真是眨眼儿的功夫。   张先生想到的,秦狩自然也想到了。甚至,他想到了梦中的明黄衣裳,也依稀有了模样。   国朝上下能穿明黄的,除了那位,还有他的龙子皇孙。   想必,未来要娶沈氏楚蓉的,定是那里面的一位。   秦狩面色阴沉下来,起身朝秦仕道,“父亲想做什么只管吩咐,若要那丁氏秦朝的性命,我即可提了他们的首级来见您。若是要往京城去,我便率领秦家军,为父亲一战!!!”   “不用。”   秦仕看向屋内的诸位将士和纳兰先生,朝纳兰先生作揖道,“辛苦纳兰先生您陪我在这大秦府外住些日子,等查明真凶再说。”   说完,秦仕吩咐秦银,“你率众把大秦府围上,只许进不许出。另外,把秦朝非我所亲生,和我这突然病卧在床,不能起身的消息一并传出去。”   “是!”   秦银应下,转身去布置。不多时,疾步匆匆回来,跪地道,“回禀老爷,大秦府外,有个自称是宋霖的商人要见老爷,他说,他是福建宋家来的,是咱们府里大奶奶的表兄长。”   “宋霖??”   秦狩在嘴边念叨了几下,只觉得不大对劲。   “从福建来的?那岂不是说,我们发过去的信刚到,他便启程过来了?”   说起宋家,当初是因为要买粮食联系上。也不知李书生带着银钱去川蜀,买的粮食如何了。   “罢了,既然是大奶奶的家人,就带过来我见见。”   秦仕正要起身去换了衣裳见客,秦狩率先站起来,朝秦仕道,“爹,您只管歇着。我去会会他。”   “若是个好的,你带他去见见沈氏,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在这里,有家里人过来,定是高兴的!”   秦狩应下,转身离开。   等人走了,秦仕才示意秦银拿了笔墨纸砚过来,挥笔写下几个大字。   一旁的张先生和纳兰老先生等颇为惊讶,“老爷,您写这个是??”   秦仕一口气写完,拿没有被下药干净的朱砂按上指纹,看向张先生和纳兰老先生道,“既然秦朝非我所亲生,沈氏家族嫁的是我秦朝长子,眼下秦朝非我长子,自然沈氏女与那秦朝的婚事就不作数。”   “我想着,和离到底是耽误了那沈氏女另外嫁人,倒不如把这婚事作废,索性他们尚未圆房,倒也来得及。”   “今日我当着两位先生的面,把这婚事作废。秦朝尚在关押,等改日放出来,和沈氏一刀两断之时,再请诸位做个见证。”   “老爷这心胸,非我等所及也。”   纳兰先生不由感慨,他自诩为出家道士,可早年间,也是红尘中打滚过的。   像秦仕这般,能做到秦州当地的军政大权一手在握,同时,还能设身处地为沈楚蓉一个弱女子着想,可谓是费尽心机。   秦仕不像众人想的那般心胸宽广,他也是有私心的。想到儿子要求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沈氏和离。   这么深的偏执,若是有朝一日,传出秦家小叔子在大嫂床上醒来,那可真是把秦家的脸面踩在地上。   他绝对,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秦狩出了大秦府,并不见宋霖马车。   原来,宋霖见大秦府守备森严,心知怕是秦府出了什么事情,唯恐沈楚蓉受了委屈,索性,率先带领宋大舅和宋舅母往芙蓉院而去。   芙蓉院和大小秦府不同,是单独的两进院子。早先便说过,后院有门和大小秦府外的甬道相连,可关上后院的门,便是独门独户的一处院落。   芙蓉院的大门虽然不如大小秦府那版阔绰,可也和一般人家截然不同。朱红大门上狰狞的瑞兽呲牙咧嘴,两旁站着的不是家丁,而是秦家军的将士。   刚一凑近,便见那浑身肃杀血腥气扑面而来。   一看,就是在战场上,货真价实杀过人,喝过血的好男儿。   别的不说,宋霖看着这道门,便觉得安心。   “至少,表妹看起来,没在秦家受委屈。”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出来的。   下了马车,正要让那守门的将士去传话,便见一道身影闪电而至,截住宋霖正欲进入芙蓉院的脚步。   随即,是一道在宋霖听来,格外欠扁的话,“她是我们秦家妇,自然不会有人让她受委屈??”   宋霖收住脚步,循声看了过去。   面前站了个年约二十的男子。   他约莫比宋霖高了一个头,看起来年纪不大,丹凤眼悬胆鼻,面上虽没有稚气,可一身短打衣裳上汗意刚消。   他浑身散发着蓬勃生机,宛如秦州城随处可见的白杨,笔直挺拔。和行动迟缓,面目苍白的宋霖截然不同,是他所没有拥有过的昂扬的生命力。   不止是精神头不如他,宋霖目光落在了秦狩面上,二人目光相对,一瞬间宛如电石火花,噼里啪啦暗中交锋过无数次。   不止宋霖在打量秦狩,秦狩也在打量宋霖。   啧啧啧。   这没二两肉的干瘦身材,他怕是一根手指,就能把这位宋家小家主给掐死。至于性格,看起来比他那蠢大哥聪明几分,跟个狐狸似的。   见面,先是三分笑意,可暗地里就捅上一刀。   不过,据说,这种笑面狐狸型的,最得小姑娘喜欢??   那沈氏,该不会见了她这表哥,就移情别恋了吧??   甚至,不止是移情别恋,若是沈氏拿到和离书,自然不会在秦州待着。   到时候,跟着表哥一起南下,表哥表妹若是路上看对眼~~~他看好的媳妇,不就要跑了??!!   不行!!!   秦狩拦着门口,一步也不让!   不能让!绝对不能让的!!!   他那么大的一个媳妇,绝对不能跑了!   宋霖止住脚步,见秦狩一张脸越来越沉,无意和他为敌,朝秦狩一拱手,俊白面皮扯出一抹笑意,“宋霖见过秦二爷,只是,二爷拦在这门口是何意思??”   他要去见表妹!!!   这秦家二爷,该不会不让他见人吧???   宋霖脑中蹦出这个猜测,立即就要迈开步子,往里去。   果然,宋霖的猜测做了准。   秦狩向前一步,把住门口不让他进。   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拦住宋霖脚步,“你说你是宋霖,你就是宋霖??还没进门就腹诽我们虐待楚蓉,谁知道,你是不是带着恶意来的?”   宋霖一愣,“我还有假的??二爷怕不是在说笑!”   他千里迢迢从福州赶过来,一路上着急忙慌的,就为了早些见到亲亲表妹。   若是个假的,哪里用这么费心?? 第35章   秦狩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他本能地厌恶一切男性和沈楚蓉的亲近。   虽然,沈楚蓉当下,只是他即将和离, 即将离开秦家的嫂子。   且,这个自称是宋霖的年轻人, 疑点太多。   “你一个外男, 你说你是宋家表哥你就是?我且问你, 听闻是宋家大太太和大老爷一起来的, 你若真是宋家人,怎么不见其他人?”   宋霖原以为秦狩只是无理挑衅, 听完这话, 才知道他是认真的。   时下对男女防备颇为严苛。沈楚蓉作为嫁到秦家的妇人, 若无家里男人的许可, 宋霖冒昧来见沈楚蓉,的确是不合规矩。   宋霖意识到这个,赫然一笑。   当下, 对秦狩的戒备去了几分, 整个人变得和善起来。   伸手从腰间解下一个玉佩, 宋字镂空的温润材质,一看便不是凡品。   “这是我宋家家主的玉印, 至于我父母,原定今日我们来给秦老爷和二爷请安, 等得了秦家许可, 才会来见表妹。”   “只是.......咳咳......秦家老爷似乎是不方便见客,所以, 我便冒昧率先去见表妹, 明日父母再一起同行。沈表妹是不知道我今日来的, 二爷莫要怪罪她。”   宋霖身子不好,略吹了点儿风,就开始咳嗽起来。   秦狩见他虽然生的比秦朝还有书生的气派,可肤色是不健康的白,说了这么点儿话,就开始咳嗽。   一副喘不上气,随时就要嗝屁的节奏,一旁的小厮宋书,给宋霖恭敬递上了药丸子。   和指头肚那么大的指头肚下腹,宋霖面色红润,好似真的恢复了健康。   说句实话,秦狩命不久矣的模样,虽然不应该,可还是觉得松了口气。   宋霖这般模样,便是沈楚蓉和秦朝和离了。想必也不会嫁给这个曾经的表哥。   好了,心底里石头落了地。   秦狩的脸色也变好了。   就宋霖这么个病秧子的模样,不如,让张先生带着军中大夫来给他瞧瞧?   择期不如撞日,不如,让纳兰老先生,给他瞧瞧?   心中想着什么,秦狩表面上是看不出的,他朝宋霖一拱手,“宋家家主,我秦家无论如何变动,内眷进了我秦家门,就是我秦家人,定是不会让她受一点儿损伤。”   哼!   别以为他不知道。   宋霖这番话,委婉的表示出,他已经得知秦家的状况。   是因为担心表妹的安危,所以才会不顾礼节突然出现。   说的就好像他秦家男人不行,保护不了自家女人似的。   轮得到他宋家担心??   秦狩这话说的格外霸道,宋霖蹙眉,自从见到这秦家二爷第一面,总觉得对方对表妹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注。   就比如此刻:   进了我秦家门,就是我秦家人。   难不成,还不能和离吗?   还是,和离完,这秦狩打的是兄死弟继的传统?听闻有些游牧民族,父亲死了,为了多生育子嗣,会把除了亲生母亲外的,父亲的其余小妾收为己有。若是兄长死了,那便要把兄长的所有妻妾都继承过来。   这事儿,前朝有公主和亲去了,前头那大王死了,便是公主上书国朝要求回京。皇帝依旧下旨意,依照当地风俗,嫁给了下一任的大王。   就连公主都不能避开这等风俗,秦州地处西北,莫不是,民风民俗也沾染了这等习惯?   宋霖心中打鼓,百般揣摩秦狩这话的意思。不行,等见了表妹,得委婉问问她的打算。   秦狩呢,见宋霖闷不做声,见宋霖腰间那玉佩莹莹发亮,若是因为冒充宋家人便制作了这么个玉佩,定是要亏本的。   至于旁的,宋霖既然能到千里迢迢从福州赶到秦州,可见,的确是对沈楚蓉是在意的。   罢了,秦狩抬手,示意他身后那些剑锋对着宋霖的将士退后。   亲自上前引路,“宋家家主这里请。”   而后,朝一旁打听消息的淮山道,“去,通知你们奶奶,就说福州的表哥来了。”   淮山早就在一旁守着,他早在宋霖要闯进芙蓉院的时候,就在门口看见,正准备去回沈楚蓉,却见秦狩出现,只得让个刚留头的小厮去给沈楚蓉传话。   而他自己,则在一旁候着等待消息。   见秦狩此刻说让沈楚蓉接待客人,淮山连忙打了个千,小旋风似的往屋里跑。   沈楚蓉对宋霖的到来,早就有心理准备。   得知小厮传来的消息,立即喊来宋妈妈,和连翘茯苓一起,挑选要给表哥宋霖的礼物。   提起宋霖,沈楚蓉只从宋妈妈口中得知,宋霖貌似是先天不足。而前世呢,则是死后魂魄尚未离体的时候,看见宋霖在她棺前咳嗽吐了血。   约莫是先天不足和过于劳累才导致的痨病,到底是什么,得见了表哥,让大夫亲自看了才知道。   沈楚蓉想到这个,顿时也顾不得更衣。   一手拿着芙蓉珂子,转身看向宋妈妈。   “妈妈,我记得咱们从京中带来的大夫就住在后巷,你去带他来。还有我们上次拿人参做的药,也一并拿来。”   “不如,姑娘派人去请纳兰先生?!”   宋妈妈有些迟疑,那大夫毕竟是荣成公主为亲生女儿沈颜蓉准备的,对姑娘的话虽也执行,可到底不是自己的人,有些危险。   “不用,先看看大哥的身体如何,到时候,再去请纳兰先生。”   不过是第一次见面,沈楚蓉只想对表哥的身体有个数儿。便是荣成公主的人,被放弃抛在这秦州,想必也有能收服的一日。   “再说,我毕竟是秦家的媳妇,秦朝现在这状况,也不好说,能不去麻烦秦老爷秦二爷他们,就不去麻烦。”   人情似纸张张薄,用一次少一次,自然要用到刀刃上。   宋妈妈一想也是,头一次见面看不出什么来,应声去了。   刚出正房,正好撞见小跑过来的淮山,气喘吁吁的,小脸通红,“娘,二爷,二爷让我来禀告给大奶奶,说是,说是让大奶奶准备,准备接客!”   “接客??”   宋妈妈皱眉,而后意识到,这是宋家的大爷,沈楚蓉的表哥宋霖到了。   一巴掌拍在淮山头上,“说什么接客不接客的,是宋家表少爷来了!”   沈楚蓉已经隔着窗户听到,“妈妈你快些去请大夫,茯苓,把屏风架起来,等会儿便让大夫在屏风后先望望表哥神色,看看严重不。”   “是!”   茯苓应声,服侍沈楚蓉穿戴了。家常半旧衣裳,脂粉略施,钗环也不多,不过零星两个芙蓉花簪,芙蓉花含苞欲放,整块儿的玉雕刻而成,芙蓉花的粉色是玉质上自带的颜色,温润不刺眼。   绿色的萼片,也是同一块儿玉上循着绿色雕刻的。这般颜色,一看便是精品。   这是沈楚蓉的嫁妆,玉簪和之前的一些首饰一样,都是沈相国在她出嫁前,放在嫁妆里的。   沈楚蓉虽然知道,可也没有骨气的说什么不要之类的话。   沈从文亏待的不是她一个,在沈家独自一人住在院子中,和沈家众人分府而居一般。哥哥呢,自幼便不见踪影,至今让宋老头四处去寻,也依旧没有消息。   还有母亲,母亲带着宋家家产下嫁,让沈从文从一个农户出身的穷酸秀才,一举成为整个国家最引人注目的秀才。甚至,不过几年,便一路高升,直达相国的位置,成为数一数二的权臣。   而这一切的代价,则是宋家远走福州,沈楚蓉代替沈颜蓉远嫁,哥哥失踪,母亲早亡。   她不止是要沈从文给的这些首饰,她要的是,沈从文血债血偿,荣成公主最好也能付出代价。   “姑娘??”   茯苓把一切都收拾妥当,正准备去请沈楚蓉,却见她对着一对芙蓉花簪,眼眶发红。   想到姑娘身世,不由颇为心疼,小声道,“姑娘可是又想到了大少爷?不如,我们见到表少爷,去问问他,宋家四处都有商铺,消息定是比较多的,说不定,就有大少爷的消息。”   “舅舅他们,这么些年,定是也在找的。只是,肯定也没有消息......”   不然,肯定就会派人通知她......   沈楚蓉随手把芙蓉花簪放下,随手抽了个金簪插上发髻,和茯苓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找哥哥,倒也不是别的。图的是个心安罢了。”   百年之后,她见到死去的母亲,好歹能说一句,这么些年,她一直在等哥哥。   毕竟,前世都没有出现的人,今生,怕也没有希望。   沈楚蓉这话语气低沉,一想到即将见到表哥舅母等人,努力拍了拍脸颊,挤出一抹笑来。   转过小花厅,宋妈妈已经带着大夫在屏风后等着,见着沈楚蓉,便来行礼。   “纳兰大夫快起来,”沈楚蓉见不是自家陪嫁的,反而是秦家军中最有名的纳兰大夫。   依旧是一身道袍,看起来仙风鹤骨。长鬓及胸,白眉下一双饱经世事的双眸闪烁着精光。   他身为大夫,年纪大了,倒也不用避讳什么。   “纳兰大夫,您这,怎么在这里?”   沈楚蓉颇为客气,而纳兰大夫一捋胡须,朝沈楚蓉道,“是大爷请我来,看看宋家大爷是什么情况。”   “有劳了。”   见是纳兰老先生,沈楚蓉很是放心。   她从京城带来的大夫,是荣成公主为沈颜蓉准备的,是个太医。猛地从宫内的太医,变成秦家的府医,甚至,还不是荣成公主的女儿,这个太医说实话,并不是对沈楚蓉百依百顺。   让他制作些丸药,从京城带来的金疮药的方子,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让他做也就罢了。可若是把唯一的表哥宋霖的治疗交给他,就连沈楚蓉也不放心。   可,秦狩,居然也能想到为表哥请大夫。   未来的九五之尊,赫赫有名的杀神,居然会留意表哥这个外人的身体?   难道,是为了她??   这个念头一闪过,沈楚蓉立即打消念头。想想也是不可能,若不是前世阴差阳错二人在一起,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交集。   那是因为什么呢?   沈楚蓉百思不得其解,听到小花厅外的脚步声,示意茯苓把屏风放好,坐在太师椅上,殷切目光看向了花厅门口。   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道步伐干净利落,落地有声,震得人不由心神随之激动,可见来人杀伐果断的气势。   一道步伐绵软无力,落地虚软,却不紧不慢,气息微喘,愣是跟上了秦狩的步伐。   当然,这也和秦狩放水有关。   不然,从芙蓉院大门到待客的小花厅,不过是一进的院子,哪里会走的这么慢。   转过最后一道檐廊,就是待客的小花厅。   小花厅和假山凉亭的方向相反,一个位于院落西侧,一个则是东侧。   东侧小花厅旁原先是个小戏楼,沈楚蓉搬进来后,并不是很耐烦去听什么戏剧,便把原本戏楼的位置给留下,只用屏风隔开,作为了日常起居的议事厅。   毕竟戏楼冬暖夏凉,又有唱戏的高台,收拾一番,倒也齐整。   此刻,戏楼和花厅外隔着个两米多高的十二美人的屏风,纳兰先生就在屏风外候着。   从戏楼进入小花厅,宋霖抬头,便见到在太师椅上,坐着的美人儿,和印象中姑母的模样有几分相似。   相似的温婉气质,相似的五官眉眼,相似的殷切眼眸。   只一眼,宋霖便知道,这是他的表妹沈楚蓉。   沈楚蓉同样如此,比起前世九年后的印象。   现在的宋霖,实在是太让她欣慰了。   没有走一步喘一下,甚至,他的脸颊还带着自然色泽,而不是前世一般,枯白,就好像是秋日上挂在枝头的菊花。   看起来是完好无损的一朵花,可伸手一碰,整朵花就扑簌簌的散开,落下枝头。   看来,还有得救。   沈楚蓉微不可查的看了眼十二美人的屏风,察觉纳兰老先生对她颔首时,彻底安了心。   只要纳兰先生点头,就说明有的救。   而一旁的秦狩,见沈楚蓉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不满的看了眼宋霖,又看了下藏在十二美人屏风后的纳兰老先生,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瞧瞧,瞧瞧。   他方才说什么来着???   他第一眼见这个宋霖,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人。   这才带着他来见沈楚蓉第一面,就被沈楚蓉给抛弃了。   为什么???就看不到他呢??   莫名的酸涩让秦狩下意识的皱眉,浑身冷冽气势,让整个大厅都冷了几分。   纳兰先生察觉到秦狩的气闷,捋了捋及胸的美鬓,笑着叹道,“哎,这小年轻的,可真让人羡慕啊!”   一个爱而不自知,一个毫无波澜。   看来,秦二少想要抱得美人归,还有得磨呢!   宋妈妈听到,脸色一变,隔着屏风看向秦狩,死死盯着沈楚蓉的模样。   恐慌在心头弥漫,莫名的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就算是成功和秦朝和离,姑娘她,能顺利离开秦家吗?   “嫂子,这是福州宋家的宋霖,还有宋大老爷和宋大太太,也在来的路上。”   看,他是不是很贴心,还有为了宋霖这碍眼的身体,他还派人请了纳兰大夫。   这话说完,沈楚蓉总算是注意到秦狩。潋滟水眸落在男人身上,还带着尚未平复的激动。   红唇微启,楚楚动人,“多谢二爷。”   沈楚蓉眼眶微红,眉心微蹙,似是江南的山水,也因此染了愁绪,不由让人也随之心疼起来。   秦狩看了,恨不得把佳人抱在怀中百般疼爱,把她眉目间的愁绪彻底拂去,只能染上笑颜。   克制的转移目光,看向一旁的宋霖,“宋家家主,这位,便是我们秦府的大奶奶。”   因为秦狩在,算是秦家人,因此,小花厅并没有屏风隔开,众人可以清晰看到五官。   宋霖这才勉强克制住激动地心情,血缘之间的联系让他不自知的红了眼眶,抬手看向沈楚蓉,“宋霖,见过秦大奶奶。”   不是亲昵的表妹,也不是疏远一些的沈表妹。   而是,秦大奶奶。   沈楚蓉面上的笑意一僵,莫名的想要纠正宋霖的称呼。可转念一想,宋家为商户,即便曾经是皇商,可依旧比不上手握重兵的秦家。   秦仕是秦州的土皇帝,掌管生杀大权。而宋家,在福州虽然颇有权利,甚至,出海远在南亚等国颇为威名。可面对秦家,他依旧是弱势的。   甚至,要对自己行礼。   沈楚蓉不由有些后悔,因为自己一个人的事情,把整个宋家卷进来,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气氛,有着片刻的沉默。   宋霖是个清俊儒雅的男人,只是外表清俊儒雅,看起来无害罢了。若真是表里如一,只怕不等接管宋家,就被那些狡诈的各地的大掌柜给吃的骨头都不剩。   所以,他察觉到沈楚蓉的沉默,温润笑意挂上脸颊,看向沈楚蓉,“方才是给外人看的礼仪,表妹,你该不会因此疏远我这个哥哥吧?”   “哥哥!表哥!”   沈楚蓉踟蹰了下,喊出久违的,酝酿了许久的称呼。   如果,她的亲哥哥也在就好了!   “沈家表妹。”   宋霖笑着应了一声,转身看向紧绷着脸,不辨喜怒的秦狩。   “二爷,我自称一声长兄,不过分吧?”   甚至,宋霖说完这话,还特意看似有礼的询问了秦狩。   “自然不会。”   秦狩紧绷的下颚线看起来分外冷硬,沈楚蓉无意间展现出来的,因为宋霖而展现的情绪激动,让他,看宋霖格外不顺眼。   可偏偏,人是自己带来的,也只能忍者。   沈楚蓉听到二人对话,也意识到能在今日见到宋霖的功劳是秦狩,笑着道谢,“多谢二爷,若不是二爷,只怕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表哥他们......”   “不谢!”   秦狩冰封的表情稍微缓解,心中腹诽。   亏她有良心,还好,还知道感谢自己,派人去请宋家大太太,派人去请了纳兰老先生给宋霖问诊,甚至,亲自带着宋霖来见她。   果然,这些付出是有用的。   只可惜,沈楚蓉目光在秦狩脸上略一停留,就又再次回到了宋霖的身上。   她语气很轻快,询问的都是好奇的事情。   “表哥,你们是什么时候出发的?”   “还有啊,从福州到秦州,路上大概走了多久?外祖父外祖母身体可好?大舅舅和大舅母也跟表哥你一起来的吗?人现在在哪里啊?还有二舅母二舅舅,听说他们现在也在福州?二人身体可好,我可有别的表弟表妹?”   一连串的问话,让宋霖眼底露出笑意。   沈楚蓉针对宋家的问题,都是问的家里人。明显,这是打听过宋家的状况。   “祖母自从年前开始便不大好了,没别的毛病,只是腿脚疼不大爱走动,外祖父倒是健壮。”   宋霖忽视掉一路上的辛苦,先从宋家人的现状开始讲起,而后接着道,“我爹娘也来了秦州,原本是准备拜见了秦总兵才来见表妹,所以今日并没有随我一起前来。但,二爷已经派人去请了,等会儿就来。”   “至于二叔和二婶婶,二叔和二婶婶身子不大好,早些年二婶婶怀了一个,只最后没保住,这么些年过去,他们也看淡了这个。”   宋霖平日里鲜少说这么多话,到了最后,气息微喘,整个人竟有些不支。   让一旁的宋笔吓傻了,结结巴巴的把缓解症状的药丸子送上,“大大大大爷???”   这是见到了沈表姑娘,大爷看似冷静,实际上就忍不住激动了??   可大爷这病,不能劳累,也不能激动啊!   宋笔的呼唤,让宋霖缓过神。只,已经来不及了。   从肺腔涌上来的痒让他拿帕子捂住嘴,整个人躬缩成虾米,拼命咳嗽,“咳,咳咳!咳咳咳咳!”   声震的整个小花厅茶水也随之起了涟漪,沈楚蓉才放下的心,顿时崩了起来。   “表哥......”   沈楚蓉这个时候,才发现宋霖的症状。   原来,他竟然已经虚弱至此。不过略说了几句话,就咳嗽成这般模样。   连忙起身,来到宋霖身边。刚一靠近,就嗅到浓厚的药味扑面而来,让沈楚蓉瞬间红了眼眶。   才见面的家人,居然虚弱成这般模样,实在是太让人意难平了。   “纳兰老先生,您快来看看。”   秦狩见沈楚蓉眼眶发红,深情慌张。一手扶住宋霖,避免他倒下,一边喊在十二美人屏风后的纳兰老先生。   宋妈妈听到,正准备去扶纳兰先生。却见明明是个年过八旬的老人,可手脚比年轻人还要利落,噌的一下起身,眼前一花,在看过去,已经到了宋霖身边。   看起来毫无威胁的纳兰先生,竟然这般厉害。   宋妈妈浑身冷冷打了个寒颤,看来这秦家,是藏龙卧虎啊!   纳兰老先生单手握住宋霖手腕,闭目把脉。   沈楚蓉见宋霖手腕露出的肌肤干瘦,没有一点儿肌肉。和一旁的秦狩相比,同为青年男子,要比秦狩瘦上一半要多。   沈楚蓉这才发现,才八月,宋霖居然穿上了冬日才穿的厚毛衣裳。   难怪,方才她只是觉得他身形稍瘦,可没有发现别的异常。   纳兰老先生把完脉,又查看了宋霖舌苔,见色泽发黑,心知是毒,微不可查的看了眼秦狩。   秦狩点头,纳兰老先生才看向沈楚蓉和咳嗽止了,但在艰难喘息的宋霖。   “禀二爷,大奶奶,宋家家主的这身体,是中了毒。”   “中了毒??”   沈楚蓉倒吸一口凉气,她一直以为,表哥只是先天不足,或者只是被染上了痨病而已。毕竟,常年咳嗽不止,甚至呕血,甚至,身形消瘦,这些状况,太像是眼下的痨病。   竟然,不是痨病,也不是先天不足,而是,中毒。   “怎么会呢,怎么会中了毒?”   “表哥,下毒的是谁?你可知道?”   沈楚蓉稳住心神,目光落在喘息微微停顿的宋霖身上,见他正要张口说话,连忙道,“表哥,你不要说话,知道就点下头,如果不知道,摇头就可以。”   宋霖闻言,温和笑意看向沈楚蓉,示意对方别怕。   而后,缓缓摇了摇头。   沈楚蓉失望的垂下头,如果知道是谁下的毒就好了,至少能去报仇,也可以有个方向能去研究解药。   这突然得知中了毒,解药怎么配?先去分析是什么毒,再去根据毒素去配解药,最后还要调正成适合表哥身体的药方。   毕竟,有些毒可是以毒克毒,解药里,不乏是一些能使人致死的药粉。   若是还要去找什么代替的药材,表哥的身体,能不能等这么久?   如果知道凶手是谁就好了。   沈楚蓉捏紧手,虽然没有证据,可一个莫名的猜测,指向京城。   而秦狩眼底露出了然的神色。   他第一次见宋霖,便直觉这人不对劲。联想到秦仕被人算计的事情,直觉让他立即去请纳兰老先生。   若是错了自然是最好的,没有中毒只是生了病,治好病就好。   可若是中了毒,那幕后的凶手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   秦狩的脸色,也随之阴沉下去,一想到背后针对宋家,甚至针对秦家的算计,让他面色直接阴霾密布,让人看了望而生出惧怕。   “蓉儿,不怕。”   正在气氛低迷之际,小花厅外传来一道温和女声。   沈楚蓉闻言,抬头看了过去。入目,是一个容貌中上,望而可亲的妇人。她年约四旬,身穿宝蓝蜀锦满福对襟长衫,乌黑发间金银花错雍容华贵,五官端正,气质舒雅。   虽不是十分国色天香,可自有一番风流气度。   沈楚蓉知道,这位,便是她的大舅母,荣氏。   “大舅母!表哥,表哥,他身体不好,是因为中了毒!”   沈楚蓉自打出生,对母亲已经没有了印象。可此刻宋大太太荣氏的宽厚声音,让她不由露出脆弱的神态来。   前世,她进了秦家后被丁氏和丁卿雅磋磨,没有她为了粮食,而去联系宋家的事情。可即便是多年不联系,在得知她的死讯后,大舅母和表哥宋霖也依旧千里迢迢的来到秦州,来给她收尸。   想到前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现在依旧是他丈夫的秦朝。   秦朝虽然被秦仕拘谨,秦州内外,也开始传起秦朝并非秦仕亲生,而是丁氏二嫁,她前头那个男人的种。   不是秦家人,自然不能继承秦家家业。   只要和离了,她就可以彻底离开秦家。   可沈楚蓉想到了前世秦仕的死,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荣成公主,她真的会这么简单地放弃?   压下心中的疑惑,沈楚蓉加快脚步,扑向荣氏。   秦狩看见沈楚蓉对宋大奶奶毫无保留的依赖,一股无力从心头升起,恨不能,立即杀到战场上,杀上几万个回合。   什么时候,她才会对他这般依赖?   而一旁的宋霖,喘息声渐渐停止。看起来毫无威胁的眼眸落在了秦狩身上,瞬间意识到,这位秦家二爷,只怕对他的表妹,起了心思。   他是乐见其成,还是暗中阻止?   宋霖心底苦笑一声,不管是乐见其成还是暗中阻止,都有一个前提。   沈楚蓉,她不能是别人的妻子。   即便是代替沈颜蓉嫁给秦朝,即便是尚未同房。可只要她是秦朝的妻子,她的名声,就不能有一点儿瑕疵。   至于秦家大爷秦朝,不说身世不是秦仕所生,便是内宅混乱,除了百灵这个娼妓,还有丁卿雅这个另嫁的妇人。   这般人品,就不是表妹的良配。   早先,她没有娘家人撑腰被秦家欺负,可眼下,他们来了。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让表妹恢复自由之身。   宋霖暗暗下定了决心,余光看着沈楚蓉如燕归巢一般,起身扑到了荣氏怀中。   她强忍了许久的眼泪儿扑簌簌落下,就好像是,离家已久的孩子,终于见到了父母,可以露出内里的无助。   “蓉儿,不怕,不怕。”   宋大奶奶荣氏抬起手,细细的拍着沈楚蓉的肩头,安抚她道,“你放心,我们早就知道了,你哥哥这是中了毒。只是,这毒素下的太过邪门,不止是不能轻易解掉,甚至,在你哥哥体内达成诡异的平衡。”   “只要去掉一个毒素,剩下的就会毒发,让人死亡。所以,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找办法,可惜,一无所获。”   “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哥哥他这么虚弱了下去。”   荣氏声音带着一股疲惫,见沈楚蓉看起来很是萎靡不振,不由大为心疼。   十指相缠,拉着她的手来到宋霖身边,拍了下他肩膀,责怪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把你的身体状况和你妹妹说一说?你看看,把她吓哭了,你就高兴了??”   “我......”   宋霖久违的咳嗽,让他声音嘶哑,张口就有要咳嗽的趋势。   沈楚蓉连忙阻止,“舅母,是我,是我方才问了表哥许多话,还没来得及让表哥解释呢!”   “那也是他做得不对!”   宋大奶奶可不会因为这个心疼儿子,道,“我记得你在这秦州有几个首饰铺子?你妹妹是个女孩子,作为赔罪,你给她一个。”   理直气壮,毫不客气的剥削儿子给沈楚蓉贴补私房。   “不不不不,舅母,我不能要!”沈楚蓉连忙拒绝,表哥身体不好,费劲心力的打理家业,她一个外人,没有权利去拿属于宋家的家产。   “这是我们欠你的!听话,拿着!”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沈楚蓉惊讶回头,才发现,大舅母身后,竟然跟了个一身素服的中南美男子。   没有丝毫商人的市侩气息,他气质超尘,五官看起来颇为年轻,比一旁的大舅母还要年轻。   桃花眼微微一笑,勾勒出让人心神晃动,就连声线,也带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   沈楚蓉有生之年,第一次见到这般的美大叔。   身边的秦狩自不必说,未来的九五之尊,眼下虽才二十,可也依旧卓然出群。秦朝虽然人品不咋地,可在秦家养了这么多年,儒雅的外观也挺唬人的。   秦仕呢,是个糙汉。素来不在意吃穿,五官平俗,可浑身气势惊人,毕竟是秦州的当家人,手握百万秦军,自然不能忽视。   而父亲沈从文呢?是典型的文人儒士。便是沈楚蓉不喜欢他,也不得不承认父亲容貌的确是不错。   毕竟,能让她的亲生母亲带着家产下嫁,能让荣成公主下嫁,可见当年之出众。现在虽然年纪大了,可久居相国的位置,原本书香笔墨的气息并不很多,反而,是上位者的压制,是不言苟笑的严肃。   和眼前这美大叔的气势还是不同。   乖乖啊!   沈楚蓉不由惊呼一声,同时,一股遗憾从心头升起,若是,若是大表哥不被毒素毁了身体,是不是也有大舅舅眼下这般凤仪。   “大舅舅。”   沈楚蓉墩身行了一礼,而后深吸一口气,正要再次拒绝,一旁的秦狩接过话茬,“嫂子,宋家给你,你就拿着。秦家,不会让他们吃亏的。”   别以为他没看见,沈楚蓉,这沈氏,她居然看着宋家大老爷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而沈楚蓉,在秦狩开口后,瞬间意识到,宋家到来对秦家意味着什么。   从福州而来的宋家,有着能直达占城等地的大船,有着占城等地带来的珠宝粮食,而这些,不止是秦州所稀缺的,也是那些游牧民族所稀缺的。   更是,京城所稀缺的。   宋家即便是远在福州,可依旧,利用自己的能力,为宋家子孙提供庇佑。   “乖,蓉儿,舅母和舅舅给你你就拿着,等以后见了你哥哥,舅舅和舅母还有好东西给他呢!”   宋大太太荣氏见沈楚蓉低头,似乎是不知道想什么。不由继续道,“再说啊,你看看,你大舅舅还有我,从福州那么远的过来,在秦州的吃穿住行,不都是得靠你张罗?   不止你结婚的时候没有给你添妆,甚至啊,过往这么些年,你生日,三节六时的礼物,也依旧没有给你送过礼物。”   “这些啊,都是你舅舅还有我欠你的。你好歹的得给你舅舅和舅母一个补偿的机会对不对?”   沈楚蓉知道,宋家在秦州定是有居处的,这么说,肯定是故意安抚她,怕她不敢收下故意说的。   但,她不是不敢收,而是,想到要把宋家拉入旋涡,就觉得惶恐不安。   “舅母给我,我就拿着。只是,有一件事情,我想单独和舅舅,舅母,还有表哥说。”   沈楚蓉说着,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秦狩。   “二爷,不知道,您方便不方便回避一下???”   这话问完,秦狩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   对宋家的态度,比对他好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单独和宋大舅舅,宋大舅母,宋霖这几个碍眼的说话。   秦狩不想答应,可是,这是沈楚蓉提出的委婉的请求,他又不知道怎么拒绝。沉默......   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起来,宋大奶奶荣氏见状,连忙打圆场,“没事的,二爷不是外人,他也能听得。再说,我们娘几个自打小时候一别,这么些年没见过,定是有许多私房话要说的。”   不是外人,私房话。   话里话外,还不是想让他走???   秦狩不肯松口,而一旁的纳兰老先生已经再次给宋霖把脉结束,见状,插话道,“宋家大老爷,宋大太太,令郎这毒虽然有些难搞,可小老儿我倒是有几分把握。若是相信小老儿,不如,过几日,小老儿我开上药方,喝上几日试试如何?”   “如此,就多谢了!!!”   宋大太太和宋大老爷对视一眼,夫妻两个很是激动。这么些年,不止国内的大夫看过,便是什么苗疆川蜀占城那边的大夫,也都请到福州为宋霖看过病。   可这么些大夫,每一个都在摇头。   眼下,别说纳兰老先生只是有几分把握,便是只有一分,他们也愿意一试。   纳兰老先生见状,朝沈楚蓉略一弯腰,“大奶奶,告辞了。”   “纳兰先生慢走。”   沈楚蓉目送他离开,远远地,纳兰老先生哼着曲儿一般,却清晰传到小花厅内,“都说她花容月貌惹人爱,却不知,我宁愿爬墙也要把花采.......”   “死缠烂打花儿可不好摘,速速离开你再来.......”   沈楚蓉听得迷茫不解,什么花儿摘,什么你再来?   见秦狩站在原地,试探上前,“二爷,我和舅母,想说些家里话......”   秦狩冷哼一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走了。   沈楚蓉打了个寒颤,莫名觉得男人那一眼,蕴藏着百般意味。   好像是:让我听你的话,准备好付出什么代价了吗? 第36章   秦狩走了, 但是留下的气势依旧让宋霖等人心惊。   尤其是宋大太太荣氏,她是个成了婚的妇人,自然知道秦狩看沈楚蓉那一眼, 意味着什么。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占有和偏执。   不是秦家大爷, 怎么能偏偏是二爷呢!   荣氏心底冒着苦水, 可面上不敢显露出一分一毫, 唯恐被人给发现, 有辱了沈楚蓉的名声。   宋大太太荣氏仔细端详着沈楚蓉,见她肌肤莹润, 看起来倒不像是受了委屈的, 心中一块儿石头落了地。   管他什么大爷二爷的, 日子先过好了再说。   “咱们头一次见面, 我做舅母的没什么好东西给你。除了方才你表哥给的铺子外,咱们家在秦州还有几个庄子,正好是挨着你父亲给你的, 到时候我让庄头来给你磕个头, 认认主子。”   “对!那庄子, 的确应该给表妹。”   说话的是宋霖,他从一开始便喘息不止的嗓子, 说话声音嘶哑,形容干瘦。即便是这样, 一双和宋大老爷相似的桃花眼微微一眯, 宠溺看向沈楚蓉。   一副“初次见面,我不知道送你什么, 那就送你个庄子吧。庄子很小, 妹妹可千万别嫌弃的啊”的表情。   沈楚蓉心头一暖, 迎着大舅舅,大舅母,和表哥关怀目光,竟然眼眶有些发热。   头一次见面的亲人,竟然对她这般呵护。   甚至,让她得到了,从沈相国和荣成公主身上,没有得到的呵护。   情不自禁的鼻酸,眼眶一红,沈楚蓉看向三人,说出自己的目的。   “大舅舅,大舅母,表哥......我,楚蓉有个冒昧的请求,不知该说不该说!”   “你这孩子,我们一家人,怕什么!只管说就是!”   荣氏拉着沈楚蓉在身边坐下,见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美目落在她身上仔细打量,询问道,“可是银子不够花?还是短了衣裳首饰?又或者,蓉儿你想让你舅舅和你哥哥,去把秦朝外头惹得风流事儿给荡平了?”   “妹妹你且等几日,秦朝那里我已有了安排,定是会给你出气的!”   宋霖见母亲荣氏提到秦朝,想到沈楚蓉在秦家所受的委屈,怒气上头,儒雅外表不变,露出内里黢黑的核心来。   “不是。表哥你不用亲自动手。”   沈楚蓉连忙摇头,朝众人道,“我想拜托舅舅和表哥,接下秦州军粮供应一事。”   “这......”   这下,宋霖和宋大老爷沉默了。   就连荣氏,握着沈楚蓉的手,也不由紧了一下。   秦仕能在秦州盘踞一方,从乡野小民成为秦州的土皇帝,其能力和魄力自然无可指摘。   可这也同时意味着,秦仕其人城府之深,就连丁氏所生的秦朝,他都能忍着让对方占据秦家嫡子的位置。   这样一个人,和他打交道,不是一件容易事。   更别说还有秦狩,他年才二十,是秦仕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嫡亲儿子。论起能力,一举攻破安州,秦家军上下簇拥着无数。   秦家有这样一位少主继位,前程可期。可以预见,给秦家供给军粮,收益颇丰。   可宋家,自打多年前沈从文事情后,嫡亲的妹妹儿子失踪,女儿被嫁秦州,宋家被迫南迁在福州落脚。   这桩桩件件,已经让宋家人无意再牵扯其中。   沈楚蓉见表哥沉默,舅母荣氏和大舅舅也都挪开目光,不由懊恼。   罢了,就此拒绝也是好事儿。等日后秦狩上位,只要宋家没有和其作对,想必是不会为难他们的。   “是楚蓉仓促了。”   沈楚蓉不想因为这个小事,引得宋大老爷等人不痛快,连忙转移话题,“舅舅和舅母可有什么爱吃的,柳青河的鲤鱼不错,眼下正是时候,不如我们改日做个全鱼宴?”   “蓉姐儿,你安排全鱼宴当然是好。只是,我看我们宋家,拼一把,也不是不可?”   宋大太太荣氏并不是闺阁内长大,对世事百态没有一点儿想法。相反,自打她嫁入宋家以来,眼看着宋家跟随沈从文的官位提升一起变得荣华富贵,也眼看着随着荣成公主介入,小姑子宋氏早亡,宋家紧跟着一败涂地。   在福州闯出一番天地是一回事,可若是宋家从此萎靡不振,那么想必上位者如荣成公主,如沈从文,也不会有一点儿内疚。   夫妻多年,宋大舅舅一眼就看穿荣氏的内心想法。   宋大舅舅不仅没有阻止的想法,甚至,还很是赞同。   “蓉姐儿,我们去年从占城带回一种稻种,一年便可三熟,产量是之前的两倍。若是能在福州推广,只一年的占城稻产量,便可供给整个秦军。”   “只是,从福州到秦州,一路路过云州,青州,安州等地,若是不能打通运输的通道,便是有千万斤粮食,也不能到秦州来啊!”   沈楚蓉没想到,舅舅和舅母略一思索,就答应了她的恳求。   她的本意,是想让宋家搭上秦家这艘即将腾飞的巨船。十年百年的家业累计,都比不过一次站在风口上,跟随对人带来的收益巨大。   至于运输,根本不用担心。   “大舅舅,大舅母,从福州可以走海路直接从蓟州上岸,经柳青河直达秦州,这一路上的所有关税盘扣全都免了。至于所需船只人马,您只管和秦二爷提就是。”   虽然秦仕把采购军粮的令牌放在沈楚蓉这里,可除了出发去川蜀采购的李书生外,秦狩购买的其余粮食,并没有通过沈楚蓉。   可见这令牌,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的用途。   因此,她并没有直接提出自己有令牌一事,反而推向了秦狩,让他来统筹和宋家的交易。   “蓉姐儿,二爷我们见了,看起来倒是个好的。只是秦家大爷......我和你大舅舅还有你表哥来的时候,听说过他的一些传闻......”   荣氏这话说的很是艰难。照她看,沈楚蓉是她的外甥女儿,生的模样出众,人品才华都是好的。可怎么就没有男人缘呢?   你瞧瞧,那丁氏是个带着孩子另嫁的妇人,听荣霖派去跟踪她的人回话,据说,私下也不是个干净的,还和丁氏的一个外甥,丁卿雅的本家有勾连。   百灵呢?她就更别说了。是个娼妓出身,千人枕万人尝的玩意儿,谁家正经男人会带这个娼妓进门,也就秦朝不嫌弃,带进家门也就算了,还让她怀有身孕。   这么一个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的男人,居然看不上他们蓉姐儿,这不符合常理啊!   沈楚蓉听到荣氏这话,心底一抽,想到前世那杯鸩酒,翻涌的疼痛似乎再次袭上心头。   “大舅舅,舅母。我,我想和秦家大爷秦朝,和离!”   深吸口气,沈楚蓉说出藏在内心的话。有那么一瞬间,居然不敢去看荣氏等人是什么表情。   出乎意外的,荣氏和宋大老爷相视一眼,而后,疼爱目光落在沈楚蓉身上,“乖孩子,我和你舅舅,早就猜到了。”   “你莫要怕,这和离,你可有什么想法不成?你若是没有,我和你舅舅还有你表哥,在路上倒是商量出来一条。”   “是什么??”   沈楚蓉好奇询问,她不由为大舅舅和舅母等人的敏锐察觉感到心慌。还没见面,就察觉到了秦朝对她不好。   那么,秦狩对她的虎视眈眈,是不是,大舅舅还有舅母和表哥,也察觉到了?   沈楚蓉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心慌意乱。只想赶快逃离秦家,赶紧去找到亲生的哥哥。   她是绝不能成为那位九五之尊的绊脚石,也不能让他在青史上,留一个弟夺兄妻的罪名。   不止秦仕容不得她,便是后世的史书,也不会放过她!   沈楚蓉脸色的细微转变,落在了一旁的荣氏和宋霖眼中,便是因为日子不顺心而委屈。   荣氏想到沈楚蓉命运,幼年丧母,哥哥走失,父亲不慈,继母荣成公主位高权重。她在这等环境下长大,嫁的人也不如意。   别说沈楚蓉主动提出和离,就是她没有,得知秦朝的德行后,荣氏也是想让她和离的。   毕竟,若不是出了事情,沈楚蓉又怎么会说什么缺粮等传信去福州。能让她伤心的,除了是夫君秦朝的花心,还有便是荣成公主的故意针对。   只可惜,他们鞭长莫及,远在福州对京城的音信不通。愣是眼睁睁的看着荣成公主把沈楚蓉嫁了出去,还用的是代替沈颜蓉的名义。   好在,沈从文那厮是个有良心的,他把妹妹所有的嫁妆,连同荣成公主原本是要给沈颜蓉准备的嫁妆,都一并陪嫁给了沈楚蓉。   不然,她一个京城里长大的千金闺阁的小姐,只怕刚到秦州,就被秦州的风沙给掩埋。   “表妹,沈家和秦家的婚事,定的是沈家的小姐和秦家的大少爷。可眼下,秦家大少爷身世有疑虑,那么,沈家和秦家的婚事,自然可以作废!”   说话的,是荣霖。沈楚蓉侧首看见过去,荣霖说的这话,是沈楚蓉忽略的细节。   竟然,能拿秦朝的身世做手脚。   “可,这个前提,是秦家宣布,秦朝不是秦仕所生,而不是,外头那些似是而非的传言。”   “这,就要看我们宋家是不是有筹码,能让秦仕点头。或者,京中那几位,是不是做的妖足够多,让秦家,彻底和他们撕破脸。”   京中那几位???   沈楚蓉突然想到一个被忽略的细节: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因为百灵腹中的孩子被牵连被关押,对秦家大小事务不知。   可,有一件事情记得格外清楚,大概是八月十八丁卿雅嫁给秦朝以后,过了不久,秦仕便病倒了......甚至,没能熬到过年的时候。   沈楚蓉脑中涌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让她面颊苍白,整个人有些发颤。   是不是,有人在对她下手的时候,也在对秦家下手。再联想秦狩肩膀上的箭上,若是射偏一些到了脖颈,只怕秦狩会当场没命。   而秦家呢,若是秦仕死后,一番动荡,最后的结果是秦朝上位,那么,获利者除了荣成公主,还能有谁?   若是荣成公主,她,她为什么不让亲生女沈颜蓉嫁过来,而是她呢?   一连串的疑问在心头翻涌,沈楚蓉百思不得其解。只恨前世自己被关在院中,百事不理。   秦狩那个时候在做什么?   好像是在南边打仗,幸亏他连夜回归稳定局面,才顺利上位。   那那场战争,是有人故意发起的吗?故意想趁秦家父子虚弱时,一举歼灭???   “蓉姐儿,蓉姐儿?”   荣氏见沈楚蓉有些恍惚,以为她被吓到了,安抚的拍了拍她后背,笑道,“蓉姐儿,你是不是被吓着了?没事儿的哈,不怕不怕。”   “这些算计啊,让他们男人去弄,我们只要等着最后的好消息就行。”   “不,舅母,舅舅,你们从南边来的时候,可见有战乱的迹象?”   沈楚蓉想到那场战争,总觉得有些莫名。安州以南因为水灾,百姓连米粮都不够,纷纷四起。这个时候,安州以南应该做的,是安抚平叛当地百姓动乱,而不是挑衅没太受水灾影响的秦州。   除非,真的是有人故意作祟。   “战乱???”   宋大舅舅倒是深思了一下,他是和船夫打交道比较多,虽然生的儒雅,可实际是非常接地气的。   宋家北上,之所以走的是海路,就是因为一路上并不太平,小纷争数不胜数,民不堪其扰杀个贪官,夺个富户,在当地根本不算是大事儿。   而他们北上在路过安州的时候,甚至听到当地李家在囤积粮食。   “李家屯粮?”   沈楚蓉疑惑皱眉,如果她没有记错,李家是丁卿雅第一次嫁人的夫家,长期盘踞在安州一带。秦仕和秦狩此次南下打下安州,很是耗费了一番力气。   对李家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把妻子丁卿雅和儿子李成林交出,换来暂时的平衡。   这么一个家族,屯粮做什么???   沈楚蓉莫名有一种直觉,这个屯粮,可能和把秦狩调离秦州的战争有关。   得找个机会,和秦狩说一下这个事情。   可说来也巧,平日里不想看见这男人的时候,他便常常在你面前晃悠。   可一旦有事情要找人,说什么不在秦州出去了,要等几日才回来。   沈楚蓉无奈,只能等着。   一等,就到了秦朝要迎娶丁卿雅的日子,八月十八。   要说秦朝现在是被秦仕关押的状态,说是关押,秦朝是不肯承认的,只说是父亲让自己自省。   因秦朝失去势力,便连丁氏也安生不少。   她带着李成林在内宅吃斋念佛,看起来是受到教训一般,一连多日,没有任何动静。   只沈楚蓉知道这是假象,毕竟,丁氏一直握着管家的对牌没有松手。若真是如她表面表现出来的这般敬佛,只怕早就交出管家对牌来了。   秦朝被囚禁的地方,或者说,秦仕要求他反省的地方,位于小秦府西苑一角,正是之前丁卿雅为秦仕举办寿宴的竹园。   竹园位于秦府西侧一角,是单独的一进院落,此刻重兵把守,防备秦朝和外界来往。   秦朝呢,从被秦仕下令关押在这里,逐渐清醒。   他已经意识到,秦仕关押他的真正用意。不是什么粮食不粮食的,粮食当然重要,他低价买进来,高价卖出去,一来一回,自然挣了许多银子。   可秦仕关心的,是秦家军未来的传承。若是能把整个秦州握在手中,一朝一夕的损失自然是不看在眼底,甚至,就连卖粮那几万两银子,也不算个什么东西。   秦仕,他是想借由粮食这事儿,彻底让你自己绝了秦家继承人的位置。   呵,想得美!!!   秦朝俊美面容隐藏在阴影中,偏执满是戾气。   “咕咕,咕咕......”   两三声鸽子声传来,在竹园上空盘旋。   秦朝面容一亮,走出卧室来到门外的青砖地面,一对手持银木仓的将士上前,木仓上的红缨随风招展,“大爷!”   秦甲死后,秦乙秦丙等人被秦仕收了回去。   余下照顾秦朝的人,是秦朝的亲信,一并被关在竹园。所有的武器就只有红缨木仓,这也是投诚秦仕才有的待遇。   \"嗯,我今日想吃竹笋顿鸽子,你们去打几个鸽子下来。\"   秦朝直接吩咐,没有任何废话。   “是!”   二人应声而动,一个爬树,一个拿红缨木仓驱赶,把几只小灰鸽追的倒出乱窜。   秦朝见状,也撩起衣裳加入,三人你追我赶,被几只小灰鸽逼得气喘吁吁。   院中的响动惊动守着秦朝的将士,推开竹园大门。   见秦朝和下属正在追小灰鸽,除了几只鸽子毛,一无所获。   来人身形粗壮,若是沈楚蓉在,定是认得他。   是和李书生素来不和的石头,他沉着脸,拿弓箭把灰鸽射下来,甚至,把鸽子开膛剥腹,藏在羽毛中,脚踝下等都仔细检查一遍。   全无异常后,才把鸽子仍回给秦朝,动作毫不恭敬,可语气倒是看起来很尊敬他一般,“大少爷,秦朝少爷,眼下府里正为您迎娶丁家表姑娘做准备,您还是安分些好。”   说完,不等秦朝回复,一搭手行了个礼,直接转身离开。   “大爷,这人,也未免太嚣张了!”   秦朝亲信的下属面容愤懑不平,“等大爷出了这破院子,非得斩了他首级,来给大爷赔罪!”   “不用。”   秦朝阴恻恻一笑,“让他死了多可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算是报了今日之仇。”   秦朝说完,握紧拳头回到卧室。坐到床上,帘子放下,察觉到四下无人,秦朝这才从袖口抽出个小铜管。   不过是小拇指大小,这是方才他从小灰鸽身上拿下来的,在绰号石头的那个莽汉,进来之前。   封着铜管的蜡烛被拔下,秦朝倒出个卷好的纸筒,打开后,上面只有一行字:拿沈楚蓉性命来换。   秦朝深吸口气,伸手把沈楚蓉三个字,来回摩挲。   沈楚蓉,他的妻子。   即便是对沈楚蓉没有任何感情,□□成公主这要求,是一次比一次过分。   想要秦家的继承权,就拿沈楚蓉的性命来换。荣成公主若是不喜沈楚蓉,为何还要把她嫁给自己呢?   难道,就为了有朝一日,让秦家对沈楚蓉下手,让她死于异地他乡?   秦朝百思不得其解,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连忙把纸张给塞到嘴里,嚼了几下,便活生生吞了下去。   大门被打开,秦朝扭头,见一个窈窕身影从日头下,走到阴暗屋内。   从光明到阴暗,让他瞬间看不清来人面容,可清雅袭人的芙蓉香气,昭显来人身份。   沈楚蓉,她怎么会来?   从开始拘禁一直是一个人,莫名的,秦朝心中出现一抹狂喜。   百灵明明就在西苑住着,可从没想过来看他一眼。丁卿雅呢?被送到庄子上,更是别说来见他了。   他明明对这沈楚蓉不好,可她,居然会想到来见自己?   莫名的,秦朝想到了方才荣成公主传来的信息,拿沈楚蓉的性命来换。   心底莫名涌现出一股内疚,秦朝从床上下来,迫不及待的来到中堂,和沈楚蓉面对面。   他神色有些激动,甚至,想要伸手去触碰沈楚蓉。   沈楚蓉猛地从光亮的地方来到阴暗的室内,这才发现,秦朝所住的地方,窗户皆被封死,只有一扇大门可以通往外界。   屋内空气并不流通,单身男人久居的住处有一股独特的味道,让沈楚蓉下意识的皱眉,颇为嫌弃。   一并五间的房子去掉了所有的屏风装饰,只有素布挂在床上,在东侧一角。屋内西侧,则是一个书桌,上面简单笔墨纸砚,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沈楚蓉打量完屋子,目光落在秦朝身上。   看来,这位秦家大爷,日子并不好过。   秦朝本人呢,和之前见面的形象大不相同。   平日里儒雅的五官因为长时间没有搭理,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竟然有了几分狼狈。手脚虽然没有被铁链拴起,可走路虚浮,整个人也消瘦不少。   衣裳呢,是许久之前穿上也没换的。甚至,衣裳上还有秦甲的血渍,日子久了,变成暗棕色,看起来就好像洗不干净的污渍一样。   一看到秦朝身上的血渍,沈楚蓉不由自主想到那一日。血腥气息和人头带来的恐怖的阴影,让沈楚蓉情不自禁的闭眼,往后退了两步,和秦朝拉开距离。   脑中,像是放电影一般,一幕一幕闪过前世发生的事情。   她曾经和此刻的秦朝一样,被囚禁在一个院子里,整整九年。   九年间,便是婚前,对秦朝有过憧憬,幻想过要怎么和夫君恩爱一生。也在九年间,一次一次的磋磨中,变成恨意。   尤其是,在得知,她和秦狩的阴差阳错,是秦朝故意做成的。目的,只是让秦狩染上弟夺兄妻的罪名,让沈楚蓉声名狼藉,讨好荣成公主。   一举两得,秦朝他怎么能对毫无防备,一心只有他的,沈楚蓉下手。   “你别碰我!”   沈楚蓉一把打掉秦朝伸过来的手,睁眼,水眸被染上怒火,让她恨不能把秦朝和丁卿雅碎尸万段,好为前世那个枉死的沈楚蓉报仇。   “蓉蓉???”   秦朝伸出的手落了空,疑惑开口。   不顾手部传来的疼痛,瞪大眼睛看向沈楚蓉。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让秦朝有些疑惑。   沈楚蓉深吸口气,睁开眼睛,清澈水眸和秦朝对视,察觉二人只有两步的距离,率先往后退了一步,隔开三步。   “你这是?”   秦朝不解,一股从未有过的惶恐让他紧跟着上前,“蓉蓉,你这是什么了?”   “你别喊我蓉蓉。”   沈楚蓉纠正秦朝的呼喊,想到自己的来意,崩着脸看向秦朝。   “秦朝,我今日来,是秦总兵拜托我前来,有事情要和你说。”   秦朝心底咯噔一下,沈楚蓉自打嫁入秦家,什么时候直呼过自己的姓名。   “蓉蓉,我是你的丈夫,你怎么能直呼我的名字,你应该喊我相公的!”   莫名的惶恐和不安加大,让秦朝不顾沈楚蓉的反对,再次开口,“父亲,父亲他让你和我说什么事情?”   沈楚蓉懒得理会秦朝说的话,什么不能直呼他的姓名,应该喊她相公的。   但,相公这两个字,他秦朝配吗??   他配个狗屎!   前世,他为了讨好荣成公主,百般羞辱她。甚至,在丁卿雅怀孕生产的时候,让她服侍丁卿雅坐月子,洗丁卿雅换下的衣物。   而她从京城带来的嫁妆呢??在秦朝得知,她居然有这么多财产时,哄着她一点点拿出来,给秦朝所拥有的将士们扩军,增加设备,成为仅次于秦狩的势力。   这辈子,他想都不要想。   沈楚蓉平复想到前世,就开始激动地心情。   这些早就过去了,丁卿雅的孩子,早在之前,就被秦朝一碗堕胎药打了下去。   而百灵的孩子呢,虽然依旧是个死胎,可百灵却因此认清了秦朝的冷酷无情,一心只想遁入空门。   这些前世发生的事情,今生不会再发生。   而当务之急,是和秦朝彻底撇清关系。   沈楚蓉从袖口抽出纸张递给秦朝,语气冷淡,“你把这个签了,秦总兵就答应放你出来。”   秦朝没顾上沈楚蓉递过来的纸,幽深目光落在沈楚蓉身上,疑惑开口,“沈氏,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格外的恨我??”   秦朝说这话,是一种莫名的直觉。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可沈楚蓉的态度,无一不在宣示着,这个结果。   她好像,恨不得他倒霉。   倒霉是往轻了说的,应该说,她恨不得他死,最好是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会这样???   她是他的妻子,不应该,站在他这一边吗?   秦朝疑惑不解,甚至,都顾不上和沈楚蓉的对话,也不顾对方递过来的纸张,上前握住沈楚蓉的胳膊。   “不应该啊,我相信你也不是那等衔醋而生的人,不过是一个娼妓出身的姨娘,一个自幼一起长大的表妹,难道,我略疏远了你,你变开始记恨我??”   “沈氏,你竟然是个心胸狭窄,为人恶毒,毫无道德底线之人!”   秦朝很是失望,好像只有贬低此刻的沈楚蓉,才能让他心中复杂情绪好受一些。   “你放开我!”   沈楚蓉一挥手,用力把秦朝肩膀甩开。他双臂用了力,让她胳膊此刻发麻的疼。   听到秦朝的控诉,沈楚蓉轻笑一声,“心胸狭窄,为人恶毒?!”   “秦大爷您这话,是说我呢?还是说你自己?”   “若说心胸狭窄,为人恶毒,我自然比不过秦家大爷。”   “您说说,不说别的,就是我们这婚事,当初荣成公主为亲生女儿沈颜蓉择婿,看中的是秦州总兵秦仕的嫡长子秦朝。可谁知,一查才知道,所谓的嫡长子,不过是夫人丁氏前夫的儿子,跟着秦总兵的姓氏罢了。”   “荣成公主得知消息晚了,这都过了聘书,便想到了换人的主意。我一个沈相国的嫡长女,父亲掌握朝政大权,比你一个秦州总兵的继子,也算是绰绰有余。”   “可秦朝,你得知荣成公主换人真相,竟然把一切都怪罪到我身上。新婚之夜独守空房就不说了,这是我活该。   百灵出身娼妓,早就被那里的药给伤了身子,不能有孕,便是有孕,也是个死胎。秦朝啊,秦朝,你该不会不知道这个事情吧?”   秦朝一愣,“你,这是要和我算账?若是觉得我之前亏待你,那我以后就好好待你就是了。”   “不!”   沈楚蓉摇头,“我只是想说说这事儿,让大爷您知道,到底是谁心胸狭窄,为人恶毒。”   “百灵这死胎被人算计,大爷会不知道?若是百灵一不留意,那便是一条命就要没了。”   “大爷连一条命都不看在眼底,算不算是为人恶毒?”   “你既然敢训斥爷恶毒??!!”   秦朝一拍桌子,发了怒火。   沈楚蓉眼底带着嘲讽,既然说出这些,便在这会儿也顾不得秦朝的想法。   “还有丁表姑娘的孩子,大爷您这个的心头爱。若是大爷硬要留着,谁能说一句不是?可大爷您为了自己,一碗药,把自己的亲骨肉给打了下去。”   “丁表姑娘和大爷自小青梅竹马,不说这孩子是不是大爷亲生的,只大爷能做出这等事儿,可见为人恶毒。”   这话说了出来,秦朝眼底的的阴鸷尽显,他撕破儒雅外皮,彻底撕破脸,“你既然都知道,那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我自幼在秦家长大,自认为不比那秦狩查些什么。凭什么,一个就是爹生的,他自幼带在身边。而我,只因为不是他生的,就要被他嫌弃。”   “我这辈子就发了誓言,我要让他秦仕看看,便是不是他亲生,我也不比秦狩差。”   “沈氏啊沈氏,你这般聪敏,看穿爷的本性。爷可不能留你。”   “也让你死个明白,荣成公主给我来信,若是想要秦家继承人,就拿你的性命来换,既然你认清我是什么人,那爷,也容不得你了!”   这话说完,秦朝猛地起身,迅雷不及掩耳,扑到沈楚蓉面前,双手死死扣住沈楚蓉的脖颈。   细嫩脖颈被秦朝死死握住,沈楚蓉抬手,拼命拍打秦朝胳膊。   呼吸艰难,只觉得进气多,出气少,不过片刻,便觉得浑身无力,脸颊青紫起来。   沈楚蓉余光看向门外,她在朱红大门内,阴暗无比。而一步之外的朱红门外,日头正好。   难道,她这辈子,又要死在秦朝之手吗??   沈楚蓉拍打秦朝肩膀的手臂,渐渐无力松懈下来。   “给爷放开!”   晴空霹雳一声喊,秦狩听闻沈楚蓉来见秦朝,连忙跟了过来。   原以为,会看见夫妻两个恩爱无比。可谁知,却见沈楚蓉被秦朝握住脖子,死死扣住。   秦狩放在眼中的,心坎上,日夜躁动恨不能立即把人捧在怀里疼。可到头来呢,他恨不得捧在手里疼爱的人,被人硬生生的要夺去性命!   抬脚,秦狩一脚把秦朝踹开。   秦朝被幽禁到身体虚弱,哪里受得住秦狩这全力一脚,顿时脑袋撞到墙面,血画迸溅,昏了过去。   “沈氏?沈氏?楚蓉?楚蓉?蓉蓉......”   秦狩踹翻秦朝后,连忙抱着沈楚蓉,小声呼喊。   沈楚蓉身躯无力,只能依偎在秦狩怀中。男人肌肉磊落,男人身上热力传来,让沈楚蓉逐渐苏醒过来。   “无,无事......”   沈楚蓉咳嗽了下,嗓子被扼的发疼,可也不是不能忍。更重要的是,是她拿来的.......   “有劳二爷,二爷能不能就着墨,给这个婚书,让大爷按上指纹。”   秦狩见沈楚蓉即便是接近昏迷,可依旧惦记着带来的婚书。起身正要抱着沈楚蓉离开,而沈楚蓉却不肯离开。   她抬起手,握住秦狩胳膊,男人常年在战场厮杀,力量自然非一般男儿可比。   沈楚蓉抬手一碰,就下意识的想躲。   就好像前世那般,她被男人死死嵌住,肌肉蓬勃,床榻之上,男人气息浑厚,喘息声历历在目,让她,不自觉的垂下水眸,不敢直视男人。   可无奈,婚书还没让秦朝按指纹呢!   沈楚蓉强忍着想躲的念头,顺着手臂向下,握住秦朝小拇指,嗓子传来的疼痛让她无力挣扎,哀求道,“二爷,求您......”   “求您......”   秦狩眼底闪过一抹暗芒,想到了一贯的梦中,他和沈楚蓉那些不可言喻的过往。   可偏偏,面对沈楚蓉这样的哀求,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   秦狩起身,喊了声,“秦金!出来!”   秦金嗖的一声,从房梁上下来。就是她见沈楚蓉单独来见秦朝,暗中去通知的秦狩。   幸亏她去通知了,不然,秦朝虽然是大爷,可若是伤了大奶奶,甚至要了沈楚蓉的命。   二爷,岂能放过大爷,只怕秦家就要打乱。   见到秦金,沈楚蓉松了口气,挣扎着起身,嗓子带着暗哑,“秦金,你,你来扶我......”   秦金想动,可看着秦狩看过来的死亡视线,顿时不敢动了。   “大奶奶,二爷,二爷不让我扶您......”   秦金很是耿直,她不能去,总不能不能说吧。   不然,大奶奶认为她不听话不干活儿怎么办?玩一把她送回老爷身边,可不就是惨了。   跟着大奶奶可比跟着老爷身边好太多了!   “......”   秦狩无语,收回瞪着秦金的目光,见沈楚蓉水眸瞪大,谴责似的看向自己。   轻轻咳嗽一声,“那个,那个,爷就是想着,她力气小,爷怕把你摔着......”   这话说的,秦狩这话说的,连自己都不相信......   “秦金,你去把这婚事,让大爷按个指纹!”   “是!”   秦金顿时起身,拿着落在地上的婚书起身,拿起小匕首在秦朝胳膊上割了一刀,血流不止。   干净利落,一手一个血掌印,啪啪两个掌纹,按在了婚书之上。   这......   沈楚蓉麻了,说好的一个指印,突然变成两个掌印。   好吧......   她冒着被秦朝掐死的风险过来,为的就是这婚事作废。只要秦朝亲口承认自家不是秦仕的儿子,而沈家是和秦家大少爷联姻。   既然秦朝不是秦仕所生,那婚事,自然不成立。   婚事不成立,她沈楚蓉就是未嫁之身,虽然是想要去找哥哥,和哥哥一起为母亲报仇便不再嫁人。   可若是嫁人,自然是要找个喜欢的。   有了这作废的婚书,她从此以后,就是自由身了。   “二爷,劳您放我下来。”   沈楚蓉说完这话,扶着秦狩胳膊站稳身子,结果从秦金手里递过来的作废婚书。   红唇扯出一抹释然的笑,她终于达成了第一个目标。   可,她是背着秦仕和秦狩等人,私自来和秦朝谈判。   毕竟,她这辈子,绝不能和丁卿雅共事一夫。   接下来,要怎么和秦仕,已经秦狩,甚至和宋大太太宋大老爷,还有宋表哥等人说清楚这事儿呢?   沈楚蓉有些发愁,目光落在了昏迷不醒的秦朝身上。   不然,利用一下他???   “蓉蓉???”   秦狩皱眉,总觉得沈楚蓉,好似是在打什么注意一般。这种让他觉得陌生的感觉,有一些恐慌。   好像一个拿捏不好,沈楚蓉,就要踹开秦家,潇洒离去。 第37章   不安和惶恐让秦狩握紧手心, 紧抿薄唇,一双鹰目落在沈楚蓉身上,眨也不眨的, 看着她下一步的举动。   年纪轻轻,但在沙场上毫无对手的秦狩, 何曾有过这等患得患失的时候。   沈楚蓉所有的思绪都落在了昏迷的秦朝身上, 没有发现秦狩落在己身的目光。   而这种忽视, 也让秦狩心底翻涌着酸涩情绪, 就好像有千万蚂蚁在他心头撕咬,酸疼难耐。   让他恨不得把沈楚蓉揣在身上, 捧在怀中, 吞吃入腹, 骨血融为一体。   沈楚蓉手握着婚书, 正准备上前去拍醒秦朝……   上前两步,猿臂一伸,把沈楚蓉懒腰抱起, 往竹园外行去。   “啊!”   沈楚蓉毫无防备就被秦狩抱起, 身体腾空。   她没想到秦狩居然会把自己给抱起来, 陌生的男人气息把她裹住。   冰冷,肃杀。   可从健壮臂弯传来的, 是男人炽热体温。重生以来第一次,沈楚蓉这样和男人亲密的接触。   铁钳似的大掌, 禁锢着沈楚蓉纤细腰肢。不止是沈楚蓉从没和秦狩接触过, 秦狩呢,也从没有主动靠近过任何一个女子。   怀里的娇躯, 软的就像是棉花一般, 太松了, 这人就好像是能随时逃脱他的掌控范围。可若是搂的太紧,这人就好像是拼命抗拒。   小粉拳打在他身上,虽然不疼,可他怕自己肌肉太解释,震得沈楚蓉手腕疼。   隔着初秋,身上穿着薄薄的衣料,沈楚蓉挣扎着不肯让秦狩抱。   “秦狩!你快把我放下来,我要去看看秦朝……你别那么快!!”   随着沈楚蓉开口,秦朝积攒的情绪彻底爆发。   他猛地停下脚步,阔步往外走去,很快,就把倒地昏迷不醒的秦朝,抛在了脑后。   “你,你要做什么???秦狩!秦家二爷,你快把我放下来!”   沈楚蓉见秦狩脚步不停,走的飞快!而她腾空在空中,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   她被男人拦腰抱着,侧眸,就是男人宽厚的肩窝。呼吸间,是她前世已经熟悉,可今生非常陌生的气息。   似乎还带着沙场上弥漫的硝烟气息,嗅上一口,沈楚蓉宛如回到战场,和秦狩一起,手持红缨银木仓。   男人劲松一般的身形舞动,抬手落脚间,敌人纷纷倒下。   杀戮,无敌。   可在这样刚硬的他怀里,抱着一个如此柔软的自己。   挣扎的力道渐渐弱了下去,沈楚蓉就这么任由秦狩抱着。   她的意识仿佛不自觉的升空,从高空俯视着二人。   碧绿的竹园中,接近秋季,翠绿的竹林幽深阴凉。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抱着一个女子往外走去,步伐坚定,仿佛就这么走到地老天荒。   一靛蓝,一粉红。   明明是两个极其不相容的颜色,莫名,也让二人变得极为和谐。   沈楚蓉不由抬眸瞧瞧看向秦狩,他,意识到二人初次亲近的距离了吗?   “想光明正大看爷就看,爷又不会嫌弃你!”   秦狩忽的淡淡开口,语气倒是听不出喜怒来。可沈楚蓉,倒是瞬间羞红了脸。   她,她居然看这男人红了脸。   沈楚蓉啊沈楚蓉!难道,你忘了拿到婚书作废后的目标了吗?   得赶紧去找哥哥!!!   沈楚蓉意识到自己的沉迷,立即警醒自身。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难怪古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美男关,也不好过啊!   都怪这秦狩!!!怎么生的这般好看!   也不知道林昭,当年是何等绝色。只可惜,这些年便是秦仕耗费秦家军力寻找也一无所踪。   林昭这么些年都没有消息,哥哥呢??她还能找到哥哥吗??   沈楚蓉突然觉得无助和惶恐袭来,让她不自觉的,更贴近男人,试图通过靠近他,来换取一丝慰藉。   小手,悄悄的伸了出来,试探的,轻轻地,扯了下秦狩右侧肩头的锦衣。   秦狩毫无反应。   沈楚蓉放了心,大胆的伸出手,抓住男人肩膀。   靛蓝布料下,坚实臂膀被柔白的小手抓了个正着,秦狩猛地走路的动作一停,抬头看向怀里的佳人。   手下的肌肉迸发,热力传来,就连呼吸也暂停了一瞬,无一不在昭显男人的克制和隐忍。   沈楚蓉眨眨眼,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给男人带来多大的影响。   抬起头,天真无辜,“怎么了?”   既然不放下她就走快点儿啊!   她还想去找哥哥呢!   秦狩磨牙,见沈楚蓉无辜懵懂的眼神,舌尖添了下后牙槽,笑容带着几分恶意,“你,蓉蓉啊,你方才,主动碰了爷??”   主动碰了他,是不是就意味着,她接受了他??   四舍五入,等于,他是不是可以迎娶沈楚蓉进门??   “你,你走的太快了......我怕摔下去,所以,所以才抓着你肩膀的......”   沈楚蓉开口解释,只是飞快的眨动蝶似的睫毛,贝齿咬着下唇瓣,在粉嫩的颜色上,增加了一抹苍白。   芙蓉面还带着猛地腾空后,被男人拦腰抱紧,不知是害怕还是羞涩窘迫的润红。   让人好想,把这润红,变成醉人的酡红色。   而后一种让人看了就能醉倒的颜色,他在梦里,见识过无数次。   想到了梦中让人沉溺的滋味,秦狩下意识的吞咽了下,喉结上下滚动,泛出性感的弧度。   沈楚蓉垂眸正好看见,这才察觉二人的距离有多近。   她的脖颈,正好在男人肩头。二人呼吸相错,说话间,沈楚蓉甚至能嗅到,男人薄唇间,清新的薄荷香。   梦里,这道薄荷香,混合着来自战场的硝烟气息,曾经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楚蓉芙蓉面彻底红的跟水蜜桃一般,触手滚烫,她慌乱的挪开眼,“你,你把放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好~”   男人声音暗哑,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   接着,拦着膝盖的右手松开,沈楚蓉腾空的绣花鞋落到实地,来自猎物敏锐的直觉,让她落地就想要逃跑。   可,男人搂住她后背的左手并没有松开,不止没有松开,甚至,还过分的顺势提起,让绣着东珠的绣花鞋,踩在了靛黑朝靴上。   一双鹰目,放肆的在沈楚蓉身上打量。从不安眨动长睫的水眸,一路直到丰润的臀。   而后,另一只手,过分的抬起沈楚蓉下巴,逼她抬眸直视男人。   褪去了青涩气息的秦狩,宛如出炉的宝剑被开了刃。浑身散发着凛然杀气,可又好像是乖顺等待自己的主人一般,只为她,低下高贵的头颅。   “别......”   沈楚蓉敏锐察觉到,男人想对自己做什么。毕竟,梦里不止是一次,他曾经对她这样做过。   慌乱抬手,左右交叉,捂住红唇。   丝毫不顾,随着她动作,一直被她捏在手中的,和秦朝婚事作废的契约落了地。   秦狩看到了,毫无波澜。   他看着掩耳盗铃一般的沈楚蓉,只觉得好笑。   这人,以为这样,他就没有办法了?   “放心,你不同意,不会亲你的。”   秦狩淡淡开口,好似真的没有这个打算一般。   沈楚蓉疑惑地眨眨眼,隔着双手,含含糊糊的开口,“真的??”   秦狩似笑非笑的一挑眉,故意刺激她,“秦朝那样的,就有三房四妾。爷这样的,追在背后的女人也不少,不缺你这一个......”   “哦。”   沈楚蓉闷闷的点头,想到了前世男人是九五之尊,位列人君。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三千佳丽恩宠皆在他身上。   这样一个男人,又没有前世的记忆,怎么可能会和她一样呢。   意识到自己的防卫过当,沈楚蓉刻意忽视掉,因为得知秦狩女人多,而涌起来的酸涩,缓缓放下捂住红唇的双手。   双手尚未完全放下,就被秦狩抬手禁锢。   下一瞬,男人薄唇如千军万马般袭来。   生涩的,可又异常精准的,就仿佛在脑海中演练过千万次一般,捕捉到那抹粉润樱唇。   从第一次见面以来,被无数次梦境中折磨过的秦狩,终于发出了满足的轻叹。   终于......   只是唇瓣触碰,他便觉得万般满足。   不枉费他一路为宋家开了绿灯,让其从福州直接抵达秦州。不枉费他和宋家书信来往,点明沈楚蓉和秦朝的婚事,本可作废。   不枉他付出了那么多,终于,可以闲下来,享受胜利的果实。   可......   “秦狩!你个畜生!给我放开你嫂嫂!”   秦仕的训斥声,打断二人的亲昵。   沈楚蓉羞窘的不知如何是好,埋在秦狩怀里,完全不想面对。   就让她死了算了!!!!   第一次和秦狩亲亲?(°?‵?′??),居然,居然被秦仕抓到!!!   可关键是,她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男人亲了个正着。   粉嫩唇瓣上,似乎还残留男人带来的薄荷香。甚至,她浑身上下,也沾染了男人身上的肃杀气息。   抬起手背,狠狠的在唇瓣上蹭了几下,直到似乎是感觉不到男人留下的气息,沈楚蓉才抬头,看向被秦仕追着跑的秦狩。   明明,在她面前是能抵挡一切的英雄。可在秦仕出现的时候,就仿佛是稚童般顽皮。   未来,他甚至能执掌整个帝国。   这男人,有事能立住,可无事,也能一起玩乐。这般出众,只可惜,注定三宫六院,他们无缘。   秦狩见沈楚蓉回神,乖乖的被秦仕抓住送到了沈楚蓉面前,秦仕一脸的内疚,“沈氏,这小子被我惯坏了!居然能对你做出这等事!”   “我把他交给你了,你看看,你想要怎么惩罚他!我这个当爹的,没有任何意见!” 第38章   如何处置秦狩???   沈楚蓉呆了一瞬, 唇间依旧带着男人留下的气息。   滚烫,炽热。   分明只是单纯的唇贴唇,可男人身上的肃杀硝烟气息, 宛如自有主意,拼命往五脏六腑里涌。   可那男人呢, 明明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偏偏, 大喇喇地站在原地, 宛如盛夏日头, 灼的人头一眼便下意识的躲避,又宛如明月当空, 光滑四射。   让人不自觉的, 把目光朝他看了过去。   看过去也就罢了, 男人还扬眉朝沈楚蓉露齿一笑, 阳光,刺眼。   落在,沈楚蓉眼中, 则是男人对沈楚蓉的挑衅。   欺负过她, 居然还故意再挑衅。   罪无可赦!!!   沈楚蓉咬牙, 见秦仕还在等待她的答案。   想到今日找秦朝的目的,摇摇头, “我和二爷的事情,稍后再说。”   弯腰从地上捡起, 秦朝按过指纹的婚事作废的契书, 捏在手心,抬头看向秦仕, “秦总兵, 昔日沈家和秦家定亲, 是沈家的女儿定的秦家大爷。   眼下关于秦家大爷的身世风风雨雨,街井人家竟有传言,说是秦家大爷秦朝并非是总兵所亲生,楚蓉今日想问一下,这传言可曾属实?”   秦仕听到沈楚蓉直言不讳的询问,脸色阴沉了下去。   只他表面依旧带着笑意看向沈楚蓉,“你从哪里知道的,秦朝不是我亲生的儿子?”   “大胆沈氏!竟敢质问总兵大人!”   沈楚蓉问完这话,便见秦仕身后,站着几个肌肉纠结的将士,身穿盔甲,虽不在战场,可手持佩刀。   其中一个更是格外强壮,面容稚气凶狠,虎视眈眈瞪着沈楚蓉,单手握在佩刀上,似乎是她再说错什么话,便直接抽刀砍过来。   沈楚蓉没有任何防备被唬了一跳,小脸苍白,看的秦狩心底一紧。   好不容易缓过神,便见秦狩皱眉看向那粗壮汉子,淡声开口,“石头,你若是无事,就去码头接应李书生。”   “让你跟着父亲,不是让你吓唬妇孺的。”   秦狩声音虽淡,可力重千钧。沈楚蓉平复惊悸的心,就见那叫做石头的汉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沈楚蓉磕头。   “末将有罪,冲撞了大奶奶。”   沈楚蓉上前一步,正要扶起他,口中道,“将军为了总兵大人恪尽职守,何罪之有?”   “还不起来!”   秦狩见沈楚蓉就要去搀扶石头,而石头呢,傻愣愣跪着,眼瞅就要碰上。   一脚踹过去,提醒他起身。   石头哦了一声,偷偷看了秦仕一眼,见他似乎是正在等沈楚蓉的回答。   一个鹞子翻身,往后躲开沈楚蓉的触碰。   碰是绝对不敢碰大奶奶的。   万一碰到,二爷会杀了他!   而后,像是死里逃生一般,朝秦仕和秦狩行了一礼,“总兵,二爷,末将,嘿嘿嘿,去码头等着李书生!”   李书生是被派去川蜀购买粮食的将士,沈楚蓉知道这是李书生买完粮食回来,派石头在码头上候着,等待一起运回秦家军营。   石头走了,秦仕问的问题,依旧是要回答。   沈楚蓉深吸口气,她总不能说,她重生了一次,就是知道秦朝不是秦仕所生。这话说出去,只怕下一个被绑在木桩上,烧成灰祭天的人就是她。   不能说这个原因,那要怎么圆过去?   沈楚蓉陷入沉思,而一旁的秦狩,显然是发现了她的为难,轻笑一声开口,“父亲,秦朝不是您亲生子的事情,不如,就在明日他和丁卿雅的婚宴上公布。”   “反正早晚都要昭告天下,明日他们成婚,正好顺便分家,和秦朝一刀两断。”   秦仕点头,深深看了眼秦狩和沈楚蓉,抬脚就走,“既然如此,那婚宴后,再说这婚事作废的事情。”   秦狩紧随其后,沈楚蓉喊住他,把契书递给秦仕,“秦总兵,这是秦家大爷签下的婚事作废的字据,不如您拿去官府盖个戳。”   盖章以后,她就彻底和秦朝分开,再也不是秦家的媳妇了。   秦仕接过,看了眼一旁的秦狩,见他点头,才道,“行!那芙蓉院依旧给你住着,左右地契狩儿给你送去了。这处院子就归你,就当是,我秦家对你的补偿。”   “多谢秦总兵!”   沈楚蓉得了准信儿,便知道自己和彻底和秦家无关。即便是秦朝昏迷,可有这字据在,不怕他不认账。   “不过,沈氏,这婚事作废一事,你父亲可知道?”   秦仕把婚事作废的契约折成长长一条塞到袖子里,询问看向沈楚蓉。   “既然你和秦朝的婚事取消,我也需要通知你父亲。”   沈家和秦家的事情,定然不是沈楚蓉一个人说了算。远在京城的沈从文和荣成公主,作为沈楚蓉名义上的父母亲,理所当然,应该得知这个消息。   “尚未告知,也没必要告知沈家,娘亲舅大,有宋大舅舅做主即可。”   沈楚蓉摇头,她想到了如何把和秦朝的婚事取消,如何让秦仕秦狩,包括宋大太太等人同意她和秦家婚事作废的事情。   可唯独,这么多人,她独独遗漏了沈从文和荣成公主。   想必,那高高在上的公主和驸马,也不会在意她的生死。   反正,只要宋大舅舅和表哥宋霖不反对就行。   秦仕点头,“那等明日婚宴后,本将和宋大老爷商量一下这事儿。”   说完,秦仕转身就走。   秦狩见秦仕走了,走向沈楚蓉。沈楚蓉下意识的往后一退,想到了方才男人抱着的阴影,直接避开秦狩的亲近。   秦狩面色一沉,阴云密布......   “你躲爷??”   “你连石头都碰,居然还躲着爷???”   秦狩语气很不好,沈楚蓉意识到,因为她的躲避,让秦狩瞬间炸了。   往前两步,拦腰抱起沈楚蓉,就往外走。   “你......”   沈楚蓉刚想要喊他起开,下一瞬,秦狩确定她被抱稳,阔步往外行去。   沈楚蓉挣扎,拍在男人坚实肌肉上,宛如铜墙铁壁,除了让她自己手疼,没有任何用途。   不对,还是有用的......   察觉到紧紧箍住她的铁臂越搂越紧,耳畔,男人性感低沉的喘息声,也震得她身软体麻。   沈楚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小手拼命推着男人肩膀,“你,秦朝,你快把我放开!”   却被秦狩一巴掌拍在臀上,语气恶狠狠地,“乖一些!”   沈楚蓉脸一红,瞪着水眸,看向男人,“你居然敢打我??”   “对啊?你要还回来吗?”   秦狩毫不在意,不就是拍了一下她的臀。梦里,连人都是他的。   沈楚蓉瞪大眼,这人,还要不要脸。   打人还有理由了??   还说什么什么你要还回来吗??   还回去???   还到哪里???难道和这男人一样不要脸,再打到男人翘臀上???   一想到这个可能,沈楚蓉桃腮红了个彻底,就连耳垂,也染上了樱桃一般红艳艳的色泽。   秦狩边走边低头看沈楚蓉,见她神色几变,从愤懑不平,到逐渐羞涩,甚至,耳垂都红的让人垂涎欲滴。   喉结不由吞咽了下,滚出性感的弧度。   声音嘶哑,带着压制的情感,猛地把沈楚蓉抬高抱好,“怎么?想好要怎么打回来了???”   “沈氏啊沈氏,你就这么喜欢我啊,一想到能打回去和爷调情,小脸都红了??”   “啊!”   沈楚蓉猛地腾空,失重和身体不能由自己掌握的惶恐袭来,让她下意识的抬手,抓住男人肩膀。   下一瞬,姿势变成了亲昵的面对面。   柔软肢体感受到来自男人的刚硬无敌,绣花鞋也落在男人靛蓝鞋面。男人半躬着腰,和她面对面,额头贴额头,不要脸皮的一句话,“来吧,想怎么动手就怎么动手,爷不反抗。”   羞涩褪去,瞬间变成恼意。   这男人!!!   沈楚蓉抬起眼眸瞪了他一眼,蝶似的睫毛眨呀眨,秦狩心理越发痒痒,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把沈楚蓉抱在怀中呢?   不对,现在已经抱在怀中了。   只差个名分了!   秦狩低头,见沈楚蓉不动,捏着她软软小手在自己胸口锤了一下,“你不动手,我可帮你打回去了哈。”   而后,不等沈楚蓉反应过来,单手扶住她丰厚发髻,迫使沈楚蓉无辜抬头,下一刻,薄唇带着清新薄荷香气一触即离。   “打你一下就惦记着打回来,亲你一下,记得给爷亲回来!”   说的就好像是,他会任由她□□一般。   沈楚蓉再回神,就见秦狩已经转身离去,身后,是芙蓉院的朱红大门。   宋妈妈惊诧站在门口,显然,不敢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秦家二爷,自家姑娘的小叔子,居然,居然把姑娘给抱了回来。   不止抱了回来,甚至,还亲了她!!!   她,她是不是在做梦?看错了,对吧!   沈楚蓉迎着宋妈妈自我怀疑的目光,转身,瞪了一眼男人背影,难得气的失去理智,一跺脚,给他亲回来???   想想都不可能!!!   直接砍回去都是轻的!!!!!   这是惩罚吗?是还回去吗???   若是真的按照他说的,就这么亲回去,只怕是不止没有让秦狩受到惩罚,反而让他更开心。   越想越气,沈楚蓉越过宋妈妈,走进芙蓉院。   她长到这么大,都没有人敢碰她一个手指头。   更别说,这么隐秘的部位。   即便是荣成公主不喜欢她,也只是疏远。比如,沈楚蓉住在一个院落,而沈从文沈颜蓉还有荣成公主,则是单独的院落。   无非是,通过实际行动把沈楚蓉赶出沈家人的行列中。至于真的动手打骂,是从来没有的。   一是身为王朝公主,荣成公主不把小小的沈楚蓉放在眼中。第二,则是名声,荣成公主身为继母本就是让人惊诧的事情。好好地不去嫁一个身家清白的男人,偏偏嫁一个妻子刚刚死亡不久的男人。   这种情况下,沈楚蓉一旦出现意外,就直接和荣成公主联系上。荣成公主,不可能让自己背上这样的罪名。   沈楚蓉在这样的状态上长大,和秦朝,又只是名义上的婚姻。从秦朝回归,从未有过一次夫妻之实。   头一次和男人接触,头一次被男人打了屁股,内心的羞窘,可见有多深。   再说秦仕,他刚走两步,听见身后的声音,猛地转身,见秦狩抱着沈楚蓉离开,想要阻止,可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离开。   想到二十年前,他和林昭在一起的青涩时光,又是甜蜜又是苦涩。   昭昭啊昭昭。   如果你还在,你是会祝福这两个孩子?还是阻止呢?   秦狩把沈楚蓉送到芙蓉院后,放下她就起身离开,策马直奔码头。   李书生去川蜀购粮,仔细算来也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自从八月初来信说要带着米粮回来,可一直到十几号,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秦狩不放心,除了安排将士守着外,自己也时长过来码头查看。   惦记着明日和离后,要和秦朝分家。视察完码头不见李书生身影,秦狩想到近日来往关押秦朝竹园的信鸽。   秦朝和丁卿雅都是荣成公主第一时间笼络的对象,丁卿雅会这么乖乖的,等着明天的婚礼吗?   今天沈楚蓉婚事取消的消息,有没有传到庄子上。   秦狩一路轻车快马,天色刚暗,就赶到了关押丁卿雅的庄子。   只,庄子外,刀剑火光迸发,照亮一片小天地。而庄子内,哀嚎遍野,时不时有人高声求救。   秦狩停马,示意身后的秦中秦东等人随时保持戒备。   火光中,有高大地穿着游牧民族衣裳的男子在肆意烧杀抢夺。秦狩甚至能看见,一个汉子揪着一人发髻,刀起头颅落下,蹦出的血花让人看了,恨不能立即上前让他偿命。   “二爷!让我去吧!”   秦东忍不住了,他本来就不是很稳重,此刻见到这血腥的,单方面的屠杀。恨不得立即策马上前,杀个痛快。   秦狩没有回答,却加快步伐,靠近火场。   “二爷,您说句话啊!你一声令下,我把这些人都抓来给您赔罪!”   秦东有些着急,眼瞅着又一个人被抓起,让他下意识的抬高声音,恳求秦狩的同意。   “你看看他抓着的人,像庄子里的人吗?”   秦中实在是看不惯秦东犯蠢,提醒他,“你看看那衣服布料,像我们庄子上的人吗?”   秦东听了这话,这才勉强镇定下来,仔细看去。   火光照亮一切,在燃烧的梁木旁,躺着一排的尸体。各个身穿绫罗绸缎,虽然落了灰,沾染了血渍,也可见衣裳的华贵程度。   秦家的这个庄子,也只是勉强温饱。什么时候,能够人人穿上绫罗绸缎了??   除非,他们不是秦家的人。   秦东想明白这个,火气上来,一撸袖子,看向秦狩,“二爷,我们兄弟去把这些人赶出去??”   \"不用。\"   秦狩摇头,快步几步上前,从不远处的地上,捡起一块儿玉牌。   就着火光,依稀可见,玉牌上一个“林”字分外显眼。   “林家??哪个林家??”   秦东疑惑不解,“二爷,难不成这是南宋北林的林家??据说,这林家做的是游牧民族的生意,若这真是林家人,怎么有人追到这里杀人??”   “难不成,林家得罪了人??”   秦狩没回答,看了眼秦中。秦中意识到秦狩的意思,抬手,嗖的一声,烟花警报从他袖口窜出,在夜色中绽开巨大的光芒。   烟花盛开,也让正在屠杀的外族人停下手中的屠刀。有陌生的,独属于外族人的腔调传来,似乎是在确认,来着是敌是友。   就在一众叽里咕噜的话语中,一道清雅的声音格外引人注目,“秦家二爷?我林家有人背叛家族,和荣成公主有勾结。林家清理叛徒,若有误伤,林家定当担负起责任。”   说着,火光中走出一个清俊男子。一旁的烈焰尸骨无数,可这男子,月白衣裳上,竹节松柏不染尘埃,宛如水中月,林中鹿,清雅别致。   残忍血腥和清俊高贵,竟然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秦狩不由多打量了下这男子,若是没猜错,他便是林家的家主,林凤和。   十八岁便把林家牢牢窝在手中,南宋北林的林字,指的就是他。南宋,指的是沈楚蓉的外祖宋家,靠着南洋来的各色珍宝,在朝中有一席之地。   可这林家,比起宋家,则是亦黑亦白的存在。林家先祖姓名不详,十几年前在北地异军突起。   和游牧民族做生意,能称霸北地,可见其手段。今日追杀叛徒,只怕只是林凤和儒雅外表下,阴暗内里的一个小事情。   只是,这林凤和,明明是头一次见,他的五官,居然让秦狩觉得莫名眼熟。   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秦家二爷??”   林凤和皱眉,出声提醒秦狩,不解为何这秦家二爷用这种眼神看人。   就好像,透过他,看一个极其熟悉的人一般。   不过,他可没有和男人苟合的习惯。所以,别用这种眼神看他!   秦狩收回打量的目光,把手中的玉佩扔了回去,而后道,“林家主在我们秦家的地盘清理叛徒,那,我们秦家的人,你把他们,弄去了哪里??”   林凤和接过玉佩,见是随身携带的,只是在厮杀中,不知怎么掉了下去。   朝秦狩道了谢,而后道,“这里旁的倒还好,只一个叫丁卿雅的,荣成公主派的人,就是为了找她。所有人都给你,只这个人,爷要带走审问。”   “不成,明日她要和秦朝拜堂成亲。”   秦狩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只有丁卿雅成为秦朝的正妻,才会绝了秦朝挽留沈楚蓉的可能。别以为他没发现,秦朝对沈楚蓉,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   甚至,就连秦朝自己都没有发现。   “秦二爷您什么时候,居然有心思为长兄娶妻纳妾???”   “不是说,秦家大爷迎娶的是京城沈家的姑娘,怎么,沈家姑娘出了事儿?你们秦家想要另外再娶妻?这事儿,办的可不地道啊!   人家沈姑娘,有没有得罪你们,何必对一个小姑娘家,下那么狠的手。”   林凤和是听到了市井中的闲言碎语,当今世家大族,哪个不重视自家隐私。   像秦家位于秦州,雄霸一方。家主秦仕手握重兵,就连今上都忌惮不已。眼下安州以南,水涝灾害不断,庄稼绝收,饿殍千里。   可秦州不仅不缺粮,就连粮价,也极其稳定,和往年无异议。可见秦家对秦州的掌控,已经到了何等地步。   而这样的一个大家族,能有秦朝并非秦仕所亲生这样的传言出来,可见秦家内部并不和谐。   可这秦狩,居然为了长兄亲自来讨要长兄要纳的女人。   那位沈家的大小姐,也愿意让这丁家的人进门??   这位沈家大小姐,据说,曾经被当今皇后看上,要许配给太子为妃。是荣成公主极力反对,这才作罢。   可即便是这样,京中无数名门侯府的少爷依旧盼着能娶她过门。只可惜,及笄之年刚过,便远嫁秦州为妇。   别以为他不知道,秦朝内宅,除了娼妓出身的姨娘,这位丁表妹,可是个二嫁女。   这么不挑食的男人,能配上那位沈家大小姐吗?   莫名的,林凤和为那位尚未见过面的,沈家大小姐感到委屈。   便是在委屈,这荣成公主可在背后支持秦朝,甚至,为了秦朝,不惜策反一部分林家人。   再看秦狩不见人不离开的架势,难不成,市井流言蜚语,都是假的?   秦狩没有解答林凤和疑问的念头,见林凤和语气只是单纯的好奇,微微一笑,“我秦家如何,林家家主无权过问。只是,这丁卿雅你若是带走询问也可,明日拜堂后,你想连秦朝一起带走,我秦家也没有异议。”   “今日,这人,必须得跟我回去,拜堂!!”   拜堂两个字落得很重,可见秦狩的在意。   “既如此,我跟着秦二爷走一趟如何??”   林凤和一听这话,顿时明白。只怕秦朝的身世,真的有蹊跷。   至于这位丁卿雅和那位沈家的千金,只怕从此以后,要和秦朝彻底落入泥泞旋涡里。   跟过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拯救一个。   “请。”   秦狩示意秦东等人为林凤和让位,而林凤和身后的外族人,把斩杀的头颅和尸身查点清楚后,叽里咕噜朝林凤和汇报。   林凤和见所杀的皆是被荣成公主收买的人手,留下两个人把尸体烧成灰,而后,才把庄子里被撵到一处小院里的众人放出来,朝秦狩道,“你秦家的人,我林凤和没有动一个。”   “有撞见丁卿雅和荣成公主的人私聊的,被他们所杀,这罪我也一并认了。还有今日烧毁的房屋等,秦二爷您列个单子,赔偿多少,我如数给您。”   秦狩颔首,见被放出的人群中,丁卿雅恨不能缩成鹌鹑,让众人看不见她。   但,她的希望注定破灭。就像是拎小鸡仔一般,秦东把丁卿雅拎了出来仍在地上,颇为嫌弃,“二爷,这女人,居然被吓尿了裤子。”   丁卿雅脸一阵红一阵白,想解释,那么高大的外族人杀过来,谁不害怕??   可看见荣成公主派来的人,已经变成尸体躺在火堆旁。吓得牙齿咯吱作响,不敢动弹。   “捆着带回秦家。”   秦狩下了命令,率先回城。林凤和紧随其后,见秦东嫌弃的把丁卿雅绑在马后,拖她回城。   好奇看向认真忙着捆人的秦东,期间,丁卿雅想要挣扎,被秦东一瞪,立即乖乖不敢动弹。   “秦东小将军,刚刚,你们二爷怎么那个眼神看我?你们是在哪里见过我??”   秦东见是林凤和,话痨本质出来,有些絮絮叨叨的,“也不是怪我们二爷看您,我们也都看了林家主您好几眼呢,总觉得面善,好像是见过一样。   可我们确实是没见过的,你说说,没见过的人觉得像是见过一样,真真是奇怪。”   “为啥呀??”   林凤和见秦东啰里啰嗦的,反复重复和他见过面一般。   林凤和好奇心起来了,他也就是一般帅吧,寻常没有哪个男的会盯着他看很久,怎么这几个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至于见过面?那是不可能的。他有娘要照顾,这些年鲜少外出,今日若不是认出了秦家独有的烟花,只怕会对秦狩下手。   做北地的生意,连北地最有名的秦家人都没见过。   从何谈起眼熟呢?   “不知道。”   秦东仔细想了想,无果,摇了下头,也很郁闷,“我看着林家家主您有些眼熟,至于哪里眼熟,我也想不到......”   秦东的话音刚落,一旁策马过来催促的秦中听了,猛地看向林凤和。   都说林家家主有些熟悉,到底是哪里熟悉呢??   秦中仔细打量后,顿时就有了数。   眼睛。   林家家主这双桃花眼,和大奶奶沈楚蓉有些相似,甚至,林家家主轮廓的某些角度,也很像宋家大老爷,还有那位病弱的宋家表少爷宋霖。   这几人,唯一的相同处,就是一双桃花眼。   难道,这位林家家主,就是大奶奶走失的兄长??秦中心底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觉得不可能。   当年沈相国的嫡长子,那是在京城丢的,怎么可能会到了千里之外的秦州。至于桃花眼,天底下长着桃花眼的人多了去了,总不能有一个桃花眼,他就怀疑,是不是沈家的少爷吧?!   在退后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林家家主有可能是沈家丢失的嫡长子,那么,林家父母把林凤和养这么大,就没有发现,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   想想也不可能!   秦中冒起的念头,被他硬生生从心底掐断。   秦狩这里,一路疾驰赶路,抵达秦府。   关押秦朝的竹园门打开,丁卿雅被扔了进去。   丁卿雅一路跟着马车踉跄跑步,她何曾受过这等罪,手腕上被绳子磨得鲜血淋漓,浑身泥泞狼狈不堪,疼痛难忍。   甚至,从脏污的裙子上,还有尿骚味道不断涌入鼻腔,黏腻触感让她有些发疯,拍着大门喊,“我要洗澡!我要换衣服!!!想要我配合拜堂,就给我弄得干干净净的!”   好半晌,没有人理她。   丁卿雅不甘心的再拍,这时,才从墙头上传来一道轻笑声,“丁姑娘,您先忍忍,明天,等拜完堂后,就有新衣裳穿了。”   丁卿雅循声看去,只见男子立于墙头,八月中的月光银白光芒洒在男人身上,给他渡上一层神圣的佛光。   宛如拯救危难中的观音菩萨,让丁卿雅,不自觉的听从他的话。   矫揉造作的从地上起身,丁卿雅撩了下头发,找出自己最美的角度面对男人,娇声道,“这位爷,您便是林家家主,对吗?”   “您帮帮卿雅好不好,您让卿雅做什么都可以~~”   语气娇嗔,透着股媚惑之意。只可惜,林凤和听了只想吐。   他看了眼屋内没有任何反应的秦朝,这位秦家大爷,头上有点儿绿啊!   这还没进门,就开始勾搭别的男人。听说还是个二嫁女,看来,人品不过如此。   而丁卿雅,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她早年在秦家长大,手头就不是很宽裕,李家更别说,李成林不是他家的孩子,只能靠嫁妆度日。   回到秦州呢,更是短缺。不然,她也不会见秦朝贩卖粮食,也和丁家表哥一起动手。只可惜,命不好,高价买入,很快,粮价就被秦狩给平稳下去。   林家啊!南宋北林,难怪,林家家主今日敢闯到秦家庄子上杀人。难怪,他手下有外族人供他使唤,和外族人做生意的,那利润,啧啧。   十几年,林家就在北地崛起,甚至比肩宋家,掌握国家命脉。   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如果能把他收服在石榴裙下,何愁没有银钱花,更不用冒险去贩卖粮食。   别以为她被捆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位林家家主,深夜在此,很明显,明日,是要一起参加婚宴的。   就算是参加婚宴又如何,秦朝还不是她二嫁的丈夫。只要能够放得开,二嫁三嫁算什么,有了秦朝的权,林家的钱,整个秦州,她丁卿雅便彻底横着走!   沈楚蓉算什么??十个沈楚蓉,也比不上她!!!   “别对着我笑,你太脏了。”   林凤和笑的越发温和,可说出的话,让丁卿雅愣在原地。   她猛地抬手,摸到脸上有厚厚一层泥,月光下,黢黑明显。显然,她脸上,也是泥泞不堪,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狼狈。   被马屁拖行一路,马尿马屎被拖了一身,引以为傲的清秀五官掩藏在厚厚的泥污下,这种时候,林凤和能对她动心才怪!   丁卿雅手忙脚乱的把面上的泥污擦干净,再抬头,林凤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只剩下一方帕子,在墙角上竹枝干上挂着。   这一定是林家家主给自己的信物!!!   丁卿雅喜出望外,连忙拿起帕子塞到胸口,扭捏进屋去找秦朝。   秦朝头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人已经苏醒,正无力瘫在地上。月光隔着半开纱窗照在他身上,阴暗不定,他把丁卿雅试图勾引林凤和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贱人!!!他为了让丁卿雅进门,才落到这般境地,居然不安分的勾引人!   不过,来给他上药的人,唯恐他再作妖,给他灌了一碗软筋散。   别说站起身,喝了软筋散的秦朝,就连爬上床榻的力气都没有。   更别说去找丁卿雅算账了。   一见丁卿雅进来,秦朝垂眸,敛下眼中阴鸷,状似疑惑的开口,“卿雅,你怎么在这里??”   丁卿雅不确定,秦朝有没有看到自己方才试图勾引林凤和的举动,下意识的捂紧胸口的帕子,意识到不会掉出来后,才扑到秦朝面前,“表哥,表哥,我今日差点儿没命来见你!”   “怎么回事??”   秦朝打起精神问她,丁卿雅抽抽噎噎,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讲了。   原来,荣成公主不止给秦朝送了信,甚至策反了一批林家的人,万一秦朝和丁卿雅不成功,就派林家的人刺杀沈楚蓉。   可谁知,林家家主发现属下背叛,直接清理门户,甚至怪罪上了丁卿雅。   丁卿雅说着,眼泪直掉,从袖口拿出一包药,递给秦朝,“表哥,我们明天,找个办法给沈楚蓉喝下去吧,她不死,我们没办法向荣成公主交代。”   秦朝看着那包药,眼神挣扎。但很快,想到今日他苏醒后,大夫说的话,很快就清醒过来。   捏着药包放在手心,“明日,我在拜堂前让她喝下。”   丁卿雅闻言放了心,艰难扶着秦朝挪到床上,很快,她就合衣睡下。   而秦朝瞪大眼,看着床上的青布纹理,大夫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   “大奶奶说,沈家和秦家的婚事定的是沈家千金和秦家大少爷,眼下,秦大爷您的身世,在市井上流窜开。大奶奶拿身世说事儿,要作废婚事。明日您迎娶丁表姑娘,是按照正妻办的。   您昏迷后,二爷按了您的指纹,就在那婚事解除的契约上,老爷也同意解除婚事。明日一过,只怕您便不能在秦家待着了!”   他从记事便开始在秦家待着,不在秦家,他去哪里呢??   秦朝难得迷茫,明日,秦仕要把他逐出秦家,荣成公主鞭长莫及,有没有什么办法,阻止他离开秦家??   他舍不得从小长大的秦府,舍不得秦府背后的荣华富贵。   秦朝一夜难眠,秦狩也不安生。   他见秦东把丁卿雅扔到秦家院落,便率先去了芙蓉院。   已经是午夜时分,芙蓉院灯火尽灭,月光下,只有屋脊上的金兽发着光。   翻身入了里间,沁人的芙蓉香,立即驱散疲惫。秦朝深吸口气,只觉得一日疲惫,宛如得到了缓解。   里间床榻上,躺着他心心念念的人。   今日,总算是能光明正大的,进了她的屋。   秦狩脚步无声进了里间,透着窗外的月光,薄薄霞色的围帐中,躺着一个熟睡的佳人。乌黑发丝垂于枕旁,秀丽如远山的眉下,长睫在如玉肌肤上,落下黑影。   若是白日,她水眸睁开,便见和宋大老爷宋霖相似的桃花眼,眼风让人看了一眼,便不自觉的沉醉。   桃花眼,说也奇怪,那位林家家主林凤和,也是桃花眼。   秦狩皱眉,这世间长着桃花眼的人,都赶到一块儿去了??   不过,还是沈楚蓉的最好看!!!   秦狩毫不讲理的把心中最美颁给了床上的佳人。   只,睡梦中,佳人似乎是睡得并不安稳,红唇微张,隐约可见贝齿红舌,“疼......”   疼???   哪里疼???   秦狩打起精神,正要询问,见沈楚蓉只是不断摇头,小脸皱成一团,呢喃道,“疼......泥奏凯!!!”   “蓉蓉,哪里疼??”   秦狩见她神情痛苦,抬起指尖,抚平她蹙起的眉心。声音低沉悦耳,在寂静无声的夜色中,格外让人沉醉。   沈楚蓉迷茫中听到有人询问,声音是熟悉的,那股硝烟气息,也是她所熟悉的。   熟悉的味道和声音让她即便是在睡梦中,也不由自主的放松了警惕。   安心的扯动下红唇,迷迷糊糊的回答,“肚子,肚子疼......”   秦狩闻言,目光从精致小脸,来到她隐藏在薄薄锦被下,凹凸有致的曲线上。   沈楚蓉过了及笄之年,正是最美好的年华。所有老天该给她的恩赏,一分不少。   甚至,还要比别的女人,更精致丰厚一些。   秦狩有那么一瞬,觉得脑海一片空白。   不自觉的想到了,梦里曾经有过的,让他不能自拔,念念不忘直到现在的欢快时光。   喉结不由自主的,上下滚动了下。抚平女人细嫩眉心的指尖,因为眉目间的触感,流连忘返。   有那么一瞬间,骨节分明的大掌,就这么悬在她细嫩脸颊一侧,似有若无的触碰,让她娇声嫌弃,“别蹭我。”   男人深邃眉眼中,渴望被压制,声音又沉又哑,尾音听得人面红耳赤,“那蓉蓉,你希望,爷怎么做呢??”   沈楚蓉梦里神志模糊,可依旧听到了男人这话,希望他怎么做???   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啊!   沈楚蓉不耐的皱眉,反复强调,“我肚子,不舒服......”   “那,蓉蓉,你明天早上,该不会反悔吧??”   秦狩收回悬在沈楚蓉脸颊一侧的手,半撑在她螓首两侧,在耳畔轻声询问。 第39章   烦人。   沈楚蓉模模糊糊, 听到有蚊子在耳畔嗡嗡作响。   搅得她睡不踏实也就算了,就连小腹的的疼痛,也开始日渐加剧。   沈楚蓉不耐抬手, 啪的一声,把蚊子拍飞, 红唇微张, “别吵......”   ( ̄ε(# ̄)☆╰╮o( ̄皿 ̄///)   秦狩一愣, 没等到沈楚蓉答应还是拒绝, 脸上已经实实在在的挨了一巴掌。   堂堂秦家二爷,手握百万雄军, 谁敢老虎头上动刀?   也只有这沈楚蓉, 让他日夜不得安寝的惦记也就罢了。   居然, 居然敢给他一拳。   真是, 仗着他的偏爱,就恣意妄为。   秦狩骨节分明的大掌,在鸦鸦黑顺的发丝旁, 握紧又松开, 忍了几下, 终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腾的一下起身, 就要往外走。   蚊子嗡嗡声消失不见,可腹中疼痛加剧, 沈楚蓉睡得依旧不安稳。   螓首在枕上艰难的左右摆动, 呢喃自语,“疼......”   秦狩疾走的步伐, 硬生生原地停下。   丝毫没有留意, 如意垂门上的鸳鸯尾羽, 悄悄勾住了他几根发丝,随着脚步移动,发丝被拽下,在如意门上空盘旋。   脚尖向后,又走回床榻一侧。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秦狩看似不耐烦的嘟囔了一句,可眼底的心疼,任谁看了,都是无法反驳的疼爱。   抬手,骨节分明的大掌落在平摊小腹上,男人半跪在床前,声线暗哑,“蓉蓉,是这里吗??”   平日里身份高贵的男人,何曾做过这种给人揉腹的动作。   更别提纡尊降贵的半跪在床前,无私奉献着体温,只为了换取佳人眉心不在紧蹙。   炙热的体温缓解了从内里涌出来的疼。   沈楚蓉蹙起的眉心总算是略有平复。可这点儿清汤寡水的安抚,对她来说根本不够。   无意识的抬手,玉白手指覆盖住秦狩细长手指,轻轻拽着,往她最难受的地方而去,“这里疼......”   隔着锦被,隔着衣裳,秦狩大掌,第一次落在了沈楚蓉平摊小腹。   手下,宛如是细嫩到一用力就能碰碎的豆腐,又宛如是包了层皮子的水珠,稍一用力,就会破了皮般。   不由屏气凝神,顺着抓着他手指的力道,在平坦小腹上,轻柔按压。   而在这一瞬间,他脑中灵光一闪,意识到了沈楚蓉腹部疼痛的原因。   无他。   眼瞅着要到月底,沈楚蓉的月事,就在这几日。   想到上次月事时闹出的尴尬事情,秦狩面皮难得一红,目光落在沈楚蓉身上。   悄咪咪的伸手,比划了一下沈楚蓉细腰的大小。   好细。   他好像一只手,都可以把她给握住。   这么瘦,这么柔软无助。   就好像他略大一些力道,就能把她给折弯了腰。   这么细的小腰,是怎么能每个月流那么多血,还平安无事的活着?   一想到这里,秦狩竟然莫名的心疼。   女娲在造人的时候,怎么不把这么受罪的事情给了男人嗯?这样,他的蓉蓉,就不用受这个罪了。   秦狩小心抽开沈楚蓉的手,往外走去,去拿了上次见过的琉璃瓶,灌上开水,放在沈楚蓉身侧。   而此刻,沈楚蓉呢喃两句,“秦朝......我疼......”   放着琉璃瓶的动作,就这么硬生生止在原地。   秦狩觉得,心口好像是突然空了一个大洞,冷风嗖嗖的灌进去,从脚底到头发丝,让他彻底冰冻在原地。   又好像是春日里新生的翠绿嫩芽,被风雪裹挟,瞬间冰封成了雕塑。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事情呢???   就在方才,她柔软像是棉花的手,捏着他的手,带着他为自己揉肚子。   可转瞬间,她就在他身边,喊了别的男人的名字。   梦果然是梦,梦里她对他有多柔顺。   现实中,就有多残忍。   秦狩啊秦狩!你看,你平日里不敬神佛,不理万物,遭报应了吧??   暗黑夜色中,男人忽的,像是绝望无助的孩子般,蹲在地上,双手拂面。   就着夜色,秦狩深深看了眼沈楚蓉,转身离去。   而沈楚蓉裹挟在梦境中,肺腑间的疼痛让她呼吸都有些艰难。   鸩酒入腹,五脏六腑硬生生被扯断。   她终于看见了,是谁派人给她送来的鸩酒。   她的枕边人,秦朝。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她!   第二日,八月十八。   秦朝迎娶丁卿雅的日子。   一大早,秦家上下装点的喜气洋洋,到处皆是红绸红缎红灯笼红双喜。   除了沈楚蓉所在的芙蓉院。   宋妈妈一大早,便开始张罗沈楚蓉的月事。姑娘自打开始来了月事,便有些艰难,她提前几日便把琉璃瓶月事带准备好。   只一大早,见外头秋风四起,对比前几日,竟然有了些寒意。   火炉太热,熏得人难受。但琉璃瓶,这个时候就正好。   可一大早,几乎把整个箱笼都翻遍了。她给姑娘准备的琉璃瓶呢?怎么就不见了呢??   明明,昨天晚上,她还特意拿出来放好。   “宋妈妈,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宋妈妈不想因为这些小事情影响沈楚蓉心情,见她起身,连忙去扶沈楚蓉,笑道,“姑娘,今日怎么瞧着,就连这脸色,都透亮几分?”   沈楚蓉难得一夜安眠,月事来前几日,她一般是辗转反侧直到天色发白,才能勉强睡下。可谁知,昨晚上,许是白日和秦狩接触太多,居然让她气到睡得一夜无梦。   睡眠足,心情自然好,皮肤更是比起往日,透的发亮。   即便是今日是秦朝迎娶丁卿雅的日子,一想到在秦仕手中的婚事作废的契约,沈楚蓉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今日一过,她便彻底和秦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自然是心情好。”   沈楚蓉坐在梳妆台上,茯苓带着几个刚留头的小丫头,端了毛巾铜盆等服侍她洗漱。等一切收拾妥当,便把绣着牡丹鸳鸯的大红罗裙拿了出来,问道,“姑娘,我们今日穿红的???”   毕竟,是大爷纳妾的日子。姑娘是秦家的大奶奶,是秦朝正妻,理应穿红的。   “不不不,我要穿白的。”   沈楚蓉露出一抹笑意,见茯苓疑惑不解,笑道,“我昨日去找秦家大爷,拿到了婚事作废的契约。如今那契约就在秦总兵手中,想必婚宴的时候,就会公布。”   至于穿白的,则是她的小心思。   白色,至纯至善。历来被视为不详之色。   她穿白色,是彻底和前世的自己告别,是彻底和秦府大奶奶的这个身份告别。   从此以后,她不是谁家的大奶奶,而是她沈楚蓉。   “白色???”   茯苓愣了一下,显然不明白沈楚蓉为何要这样。可等沈楚蓉说完婚事作废契约的事情,茯苓又有些了解。   看来,市井传闻,秦朝并非秦仕所亲生的事情,是确有其事。不然,沈家和秦家的婚事,怎么会作废。   抬头见宋妈妈朝自己点头,茯苓应了下去,“前几日才做了条素白罗裙,绣的是银线芙蓉花,正巧,姑娘看看针脚可好?若是好,再让连翘做几条过来。”   说完,连翘便捧着条罗裙过来,果然,金银线在罗白布料上勾勒出芙蓉花的样式,并不是满绣,只有勾勒出芙蓉花的轮廓。   旁边绿叶蝴蝶,则是用翠绿的丝线勾勒,并不是十分精细,可胜在趣味横生。   在屋内看,已经是暗华毕现,可以想象,如果穿在身上,行走间芙蓉花忽隐忽现,蝴蝶绿叶随风招展,仿佛行走的仙。   “这裙子,确实有几分趣味,辛苦你了。”   连翘一向不如茯苓稳重,不比茯苓在沈楚蓉面前得脸。被夸后,难得羞涩,不由红着一张脸,小声道,“姑娘喜欢就好。”   及至换了衣裳,便有丁氏派人来请,正是她身前服侍的翡翠。   “回大奶奶,太太让我来请大奶奶过去。丁表姑娘昨夜便从庄子上回来了,今日没地方出嫁,想用用大奶奶这院子。”   “这是让姑娘给她送嫁?好生晦气!!!”   连翘顿时顾不得害羞,朝翡翠啐了一口,“这么大的秦家,怎么就连出嫁的院子都找不到?实在不行就在西苑出嫁啊!   你们家表姑娘婚前就住在西苑,婚后也要住西苑,从西苑出嫁多好!一辈子都是个妾,还想让我们姑娘给她争脸面??想屁吃呢!!!”   时人婚丧嫁娶,向来有所讲究。就比如这婚嫁,丁卿雅父亲早早不知所踪,她没有娘家可以出嫁,自然要选择别家。   可秦家呢,是秦州望族。能配得上丁卿雅出嫁的院子本就不多。原本是想着从庄子上直接进秦府,虽然有些落魄,可到底也是从外面迎娶进来,游街给众人看过的。   谁料想,她被秦狩派人从庄子上带了回来,还招惹了林凤和,得罪了林家的人。   今日办婚事,昨夜才回来。这临时去找出嫁的院子也找不到!   丁卿雅想到了沈楚蓉,从芙蓉院出嫁,第一就是压了沈楚蓉一头。她虽然是个妾,可正妻院子里出嫁,是给沈楚蓉下脸面。   第二,就是荣成公主给的药,总要找机会,给沈楚蓉灌下去啊!   这出嫁的时候人荒马乱,人手又多,自然是个好时机。事后就算是败露,想必也不会查到新郎和新娘子身上。   丁卿雅想到这个,不由去说服了秦朝。秦朝同意,又去找了丁氏。等到了二人都同意,便等着沈楚蓉的回信。   只是,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翡翠在芙蓉院很不好受,先是被连翘对着脸,骂了一顿,而后,便是宋妈妈软硬兼施的逼她留下。   分明是在等着丁氏和丁卿雅来找茬......   翡翠早已预料到沈楚蓉的拒绝。她也试图劝过丁氏,可奈何??   丁氏已经被丁卿雅给洗了脑,说什么,“他们往后要服侍的是朝儿,从沈氏的院子里出嫁,是看的是沈氏。也是让朝儿看看,卿雅虽然没进门,可妻妾互称姐妹和谐恩爱,没有矛盾。   也好让他专心在外头做事,大男人家的,我理应为他想到这些,沈氏也不会计较的。”   这就是太太说的,大奶奶不会计较???   人家是不计较,人家是直接就不同意让丁卿雅用院子。   这事儿办的太过分,沈楚蓉就不相信,丁卿雅她之前就没想过,从哪里出嫁进门??   “你去回太太,就说我这院子小,人又多腾不开手脚。若是丁表姑娘想从秦府出嫁,秦家后巷的胡同多,随便找间房子就能出嫁。”   说完,沈楚蓉依旧嫌弃不够,想到婚事作废的事情,强忍住没有说出来。   接着看向翡翠,道,“你来回传话也不容易,今日这事儿原本和你没关系。你只管在这里坐着,我另外找人去回太太,若是她让丁卿雅从我这芙蓉院出嫁,我便去回老爷,让老爷来判,到底是谁不占理。”   翡翠见自己是脱身不得,只得点头答应下来。而后,便见淮山几个小厮出门,一个往丁氏住的荣锦园而去,一个则是去了大秦府,另外有往宋家去的,有往市井上,传递消息的。   不消一个时辰,天色大亮的时候。   秦州便有新的传言出来。   市井人家,有不少的人围着秦家指指点点。   “你听说没,这秦家大爷秦朝啊,居然不是秦总兵的亲生子,那是秦总兵夫人丁氏,原本那个男人的!”   “害!这早就不是新的新闻了!我还听说啊!这丁氏想给亲儿子娶自己的外甥女,叫做丁卿雅的,那丁卿雅,可是个二婚女。   她之前啊,嫁的是安州李家,结果,生下个孩子,李家人说不是他们李家的血脉。因为,这位丁表姑娘,在新婚夜就被查出不是个处子,甚至,她还怀有身孕呢!”   “我屮艸芔茻!!!怀着身孕嫁到李家??妈呀,这绿帽子哦,李家人,就这么认了???”   “不认能怎么样,据说是这位秦家大爷的儿子。这不,安州被攻破后,丁表姑娘也跟着秦家大爷回来了,今日这婚事,就是为她和秦家大爷办的!”   “哎哎哎哎,最新的消息啊!说是这位丁表姑娘娘家没人了,今日不知道要从哪里出嫁?”   “我听说,好像是让秦家的大奶奶,那位京城沈家来的给出嫁,就从那个院子--你看看,就那个门口有两个大狮子的!”   众人立马看了过去,见门口站着铁骨铮铮的秦家将士,看了一眼,连忙收了回来。   人群中,有一个从京城来的,知道沈楚蓉的,不由长叹一口气。   “要说是这位秦大奶奶真是惨!据说在京城也是一个人物,早些年,差点儿被皇后指给太子做太子妃呢!是她那个继母荣成公主反对,这才没成!”   “可不是啊!”有人接着道,“就连丁表姑娘出嫁都让她发送的话,那以后,她在秦家还有什么地位??只怕是会被这位丁表姑娘给踩到泥地里。”   “哎哎哎哎不对啊!”   有人反应过来,指着朱红大门道,“你们看,这秦家,芙蓉院两个院子分开挂的牌匾。分明就是两家两处院子。你们说,该不会这位秦大奶奶,得知秦朝不是秦家大爷,把婚事取消作废了吧。”   “呵呵呵,婚事还能取消作废??闻所未闻。”   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则好奇问道,“这位兄长,何出此言啊?”   “诸位请想。当年沈家和秦家的婚事,定的是沈家的姑娘和秦家的大爷,眼下,这位秦家的大爷,不是秦家的大爷。   既然是身世对不上,秦家大爷不是秦家大爷。那,那位沈家姑娘,可是沈相国前头发妻子留下的唯一血脉,沈相国能任由女儿被骗吗??”   “也是,若是我家女儿,必定为她另外择婿另外嫁人!”   有人赞同这种说话,可有人反驳,拿着礼教说事儿,“荒唐!那沈家女既然嫁给秦家,生是秦家人,死是秦家鬼!哪里有另外嫁人的说法??”   “照你这么说,沈家女就该认了这哑巴亏???”   有人愤懑不平,“找我说,就算是沈家和秦家有婚事,既然沈家和秦家大爷定下婚约,那就让沈家女嫁给真正的秦家大爷!”   “呦呵,那不就是秦二爷吗?”   “沈家女嫁给秦二爷???岂不是叔嫂苟合??有违人伦!!!”   “你才是迂腐!这婚事,本就是给他俩定的,阴差阳错被顶了婚事,眼下各自归位,才是正理!”   \"什么正理不正理,先嫁兄长再嫁小叔子,这沈家女,就是不要脸皮!!!\"   “你说谁不要脸皮???找打!!!”   “就是那沈......啊!!”   “哎哎哎哎别动手啊!”   “快快快,快拉架!!!”   一时间,围着的众人纷纷拳打脚踢。林凤和趁机揍了那胡乱说话的人几圈,才收拾好衣裳,挤出混乱的人群。   原本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听着众人对沈楚蓉的议论,他莫名心底觉得不痛快。   要说是做错了事情的,是秦家!!!   秦家隐瞒秦朝并非秦仕所亲生的事实,向沈家提亲。沈家女儿嫁的是秦家大爷,既然这秦朝并非是秦家大爷,那婚事取消,有什么错??   沈楚蓉一点儿错都没有!!!   不止是没有错,就这么取消婚事,都是轻易放过了他们秦家。必须得让秦朝和丁卿雅出一笔血补偿沈楚蓉从才行,不对,不止是秦朝和丁卿雅要补偿沈楚蓉。   秦朝和秦仕也并不是很无辜的。   至少,他们没有主动说明,秦朝并不是秦仕亲生的事实。   外头的混乱,沈楚蓉一概不知。她穿戴好衣裳,见日头起来,不想太早去见秦朝和丁卿雅那张脸。   而翡翠呢?被她扣下后,丁氏居然没有了任何反应。   这分明,和往日里的她截然不同。   沈楚蓉因月事要来,腰酸胸胀,索性回了里间,准备在床上歪一歪,略歇息一下。   只刚坐在床上,便见床脚滚出个琉璃瓶。   拿起,里头是沉甸甸的水。触手,甚至还有些残余的温度。   不由惊讶看向宋妈妈,“宋妈妈,你昨日,为我装了琉璃瓶的水?我说呢,怎么一夜睡得很踏实。”   “不是,”   宋妈妈见找了一早上的琉璃瓶没找到,却出现在沈楚蓉床上。忽的,想到了昨日,秦狩把沈楚蓉抱回芙蓉院。   亲昵的肢体动作,还有眼神中,对姑娘的占有。   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在她脑海浮现。   脸一白,宋妈妈捏紧手心,却依旧摇头否认,“不是奴婢,怕,是昨夜有别的人来。”   “别的人来???”   沈楚蓉显然没有想到那么远,“我们这芙蓉院,大晚上的有谁来?总不能是有人爬墙......”   爬墙两个字说完,余下的话,沈楚蓉一个也说不出。   她忽然想到了,昨晚上,她好像是一直嫌弃耳朵旁有蚊子嗡嗡作响。   甚至,她还抬手打了蚊子......   打了蚊子后呢?   她因为月事来前,时常酸涩疼痛的腰肢小腹,好像,她缠着一个人,要他给她揉小腹来着......   沈楚蓉芙蓉面红了个彻底,合着,昨晚上是真的有人来!   不仅是有人来,甚至,她还和那人说话互动。可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不是宋妈妈提醒......   沈楚蓉懊恼的闭眼,深吸一口气,仔细在附近搜寻。   一定要找到证据,甩在那男人脸上!不经允许深夜进入香闺,过分!!!   沈楚蓉心底有了猜测,再看周边环境时,便换了心情。   空气中,似乎是还残留男人身上的硝烟气息。   只一眼,沈楚蓉便确定,昨夜入了香闺的,是谁。   除了空气中的气息,沈楚蓉四处张望,力图找到别的证据,证明男人来过。   翠绿的围帐下,如意门架子床四柱上刻着喜字,如意垂门上,雕刻着鸳鸯图案,旁有梅兰竹菊的雕刻插片,象征着君子四种品德。   沈楚蓉平时很少去看如意垂门,可此刻,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上面。   一根发丝,在鸳鸯尾羽上,分外显眼。   她没那么高,根本不可能撞到如意门,更别说如意门上的鸳鸯。   让宋妈妈搬了鼓凳来,沈楚蓉亲自上去,把那根发丝小心取下,捏在手中。   和她的发丝相比,男人的发丝明显是要粗上一个度,黝黑色泽也比她的更深一些。   即便是一根发丝,这男人整个人宛如站在这里。   挺拔如轻松,桀骜如豺狼,威武如雄狮巡视地盘。   很难想想,昨夜,他是抱着什么心情,进了她屋子。又是因为什么,才在这如意门上的鸳鸯上,留下了根发丝。   “姑娘???”   宋妈妈见沈楚蓉对着发丝发呆,不由轻声喊了一声。   沈楚蓉回过神,把发丝理顺,折了几折,塞到了平日里随身携带的荷包上。   “无事,有了这头发丝,等我今日去找秦二爷问罪!”   宋妈妈见沈楚蓉直接说是秦狩,甚至,都没有想到其他人。再联想秦家二爷对姑娘的心,不由发愁。   姑娘想的倒是挺好,可这秦二爷,会乖乖听话吗?   姑娘说不让他来,他就不来了吗??   她,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沈楚蓉把发丝放在荷包里,出了里间,就见秦狩身边经常伺候的秦东在外面候着,一见着沈楚蓉,连忙行礼道,“请大奶奶安,大奶奶,我们二爷给大奶奶送了这个来。说是今日有用。”   沈楚蓉原本不想要,闻言,停下。秦东从袖口抽出个纸张递给沈楚蓉。   茯苓接过,打开后递给沈楚蓉。   上面一行皆是数字,沈楚蓉原本不解,可随机意识到什么,“这是,丁表姑娘瞒着大爷,在外头做的事情?”   秦东挠挠头,“奴才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二爷让奴才交给大奶奶。既然东西送到,奴才就撤了!”   说完,秦东一个鹞子翻身,从芙蓉院,直接翻入了大秦府。   空气中,还残留他留下的一句话,“二爷说,大奶奶想要知道是什么,去找二爷问就是!”   “姑娘??”   宋妈妈看着这数字,没有一点儿思绪。见沈楚蓉盯着数字发呆,不由叹了一声。   要说是姑娘平日里看着稳重,可一旦是涉及到二爷的事情,要么发呆发愣,要么呢,就是不知在想什么似的走神。   沈楚蓉没说话,也没说去见秦狩,反而让宋妈妈备轿,往小秦府而去。   临出门前,让宋妈妈把翡翠放了回去。原本是要等丁氏和丁卿雅上门问罪,看来,是等不到了。   小秦府张灯结彩,因等不到翡翠的回应,丁卿雅抽抽噎噎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秦朝捏着荣成公主给的药,想到身世,只觉得是道雷,怎么也不能安生。   见丁卿雅哭哭啼啼,也没了耐心,厌恶看向她,“你若是不想成亲,那便罢了!”   不成亲???怎么可以!!!   丁卿雅顿时顾不得哭,强硬扭转话题,“我,我这不是想着,和表哥的婚事能够圆圆满满的,我不想以后想到咱们的婚事,都是遗憾。”   “这就是遗憾了吗?”   秦朝显然不吃这一套,“当日我迎娶沈氏楚蓉,新婚当日便和父亲出征安州。算起来,连堂都没有拜,你这什么都有,无非是因为出嫁的院子折腾了些,丁卿雅,你以后,少给我弄这些花里胡哨的......”   “可,可我想从沈楚蓉的院子里出嫁,也是为了我们啊!”   丁卿雅见秦朝生气,忍不住提醒他。如果不是因为荣成公主的原因,她何必去招惹沈楚蓉??   反正,她有李成林这个乖巧的儿子,她有秦朝的心,有丁氏这个姑姑做婆婆,外面还有丁成为她奔波,如果能再笼络住林家的家主林凤和,那钱权都不缺,日子想想就美!   秦朝被她说中心思,不耐的一挥袖子,转身就走。   丁卿雅连忙扯住他衣袖,着急问道,“你做什么去??”   “准备拜堂!!”   秦朝挥开她抓着衣袖的手,转身走了,留下一句,“那药交给我,我来给沈氏下药。”   丁卿雅又惊又喜,秦朝对沈楚蓉下手,可比她来做强太多了!   没留意,被秦朝推的一个站不稳,险些倒地,惊呼一声,试图惹来秦朝怜惜。   秦朝看也不看,转身就走。   丁卿雅眼眶含泪,她身上还有昨日被马屁拖行的伤,见状,扭着身子去找丁氏告状,“姑姑,你看表哥他......”   “好了,卿雅,新婚之日见了眼泪不好。你看看,你还没有成林懂事,他今日一早就开始读书,丝毫没有因为是你的婚事而懈怠。”   儿子和侄女之间,丁氏自然偏向亲生的儿子。她很自然的把话题,引到了在一旁捧着书苦读的李成林。   自从丁卿雅被送到庄子上后,李成林就跟着丁氏生活。这些日子,他一次也没有去找过沈楚蓉,自然,也没有找过丁卿雅这个亲生的母亲。   相反,每日捧着书本念念叨叨。有空闲,就跑到大秦府去找张先生等人,求书解答。   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丁氏对他可谓有求必应。   丁卿雅收回眼泪,看了眼李成林,见他正在读书,嘟囔了句,“读书有什么用?日后还不是混个小官当当。”   她现在可不像是之前,觉得书生有什么魔力一般吸引着她。她现在更喜欢权势和金钱。   权势,秦家就有。尤其是秦朝,秦家的嫡长子,日后,秦家的百万军马尽数归他。至于金钱,林凤和,南宋北林,可见其丰厚。   只要笼络住这两个男人,怕什么没钱和没权。   丁卿雅穿戴好婚服,盖上盖头。   她沉浸在未来的美梦中,丝毫没有留意亲生儿子李成林,扫射过来的,冷如冬日冰雪的目光。   婚事设在小秦府,就在西苑。   宾客到位,准备拜堂。   秦狩和沈楚蓉尚未到达。   “怎么这秦大奶奶和秦二爷两个没来??”   “害,你没听外面议论,那些个闲言碎语,听得我都觉得确有其事!大奶奶心底不舒服,不来很正产!”   “什么闲言碎语??我怎么不知道??”   “嘘~~等拜完堂,我再和你详细说!”   丁氏看着议论纷纷的宾客,见秦仕宛如没有听到一般。对秦狩和沈楚蓉更恨,面上依旧维持笑意,走到秦仕身边,“老爷,要不,我们先不等了??”   “万一错过了吉时,对卿雅和朝儿都不好。”   “等着。”   秦仕一眼看穿她算计,“丁卿雅是妾,正妻没来,拜什么堂??”   丁氏被噎的接不上话,不甘的垂下眉眼,压下所有的愤懑不平。   妻妾泾渭分明。秦仕这话,分明是在警告她。   二十年过去,在秦仕心中,他的妻子依旧是只有林昭一个。   她呢??就没有一点儿痕迹吗??   沈楚蓉的马车上,她看着自在的宛如在自家的秦狩,男人丝毫没有发现沈楚蓉的着急,闭目养神。   不由咬碎了牙,“秦二爷,马上,就要拜堂了!”   所以,这位秦家二爷,为什么不去前头招待宾客?反而和她挤着本就不大的小轿子?   甚至,还派将士在前面堵着路。该不会,秦仕反悔,不想公布秦朝的身世了??   百般猜测在沈楚蓉心头盘旋,她有些心慌,着急的看向不远处的西苑。   “爷知道。”   秦狩睁开眼,见沈楚蓉桃腮红唇,眉目间没有一丝悲苦,生气盎然,丝毫没有梦里绝望的神色。   她没有为秦朝另外娶了丁卿雅而悲痛。   秦狩心底一时说不出是喜是悲。   想到昨夜那句呢喃,“秦朝......疼......”   她疼痛的时候,向秦朝求助。   那么此刻,她是因为不在意秦朝,所以毫无神色波动。还是太在意秦朝,所以才会勉强压住自己的心?   “沈氏,秦朝和丁卿雅拜堂,你是高兴,还是痛苦?”   秦狩选择直视内心,压低嗓音,询问沈楚蓉。   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沈楚蓉蒙了一瞬,怒火上来,“合着,秦二爷你拦着我,就是问这种无聊问题??”   “这不是无聊问题。”   秦狩纠正沈楚蓉的措辞,“这对我很重要。”   “高兴如何?痛苦又如何??难不成我一句不愿意,秦朝和丁卿雅这堂,今日就不拜了??”   沈楚蓉没了好脾气,怼了回去。   却见秦狩很认真的点头,“只要你说不愿意,这婚事,就成不了?”   “蓉蓉,你愿意吗??”   男人低沉声音在车厢里回荡,沈楚蓉没出息的红了脸。   要了命了!!!   前世的时候,这男人在床榻上需求无度。她听到他说话,下意识的便想要逃,想要躲避。   可今生呢???   二人没有任何关系,可偏偏,她常常会因为他无意识的靠近,因为他偶尔的一句话红了脸。   捏紧手中帕子,沈楚蓉平复过快的心跳。   摇头看向秦狩,眼底带着藏也藏不住的恨意,“我巴不得他们在一起,表子配狗,天长地久!!!他们白头偕老,省的祸害他人!”   “好,那就让他们白头偕老。”   秦狩心底的石头去了一块儿,可添加上一块儿更重的。   沈楚蓉她好像格外恨秦朝,再联想昨日夜里的呼喊。   所以,这是求而不得,转化成恨意???   他的心上人,对别的男人求而不得,这可怎么办???   秦狩蹙眉,思索解决这事情的各种可能。   杀了秦朝??不行,都说活着的人比不过死去的,万一秦朝真死了,一辈子可就在沈楚蓉心底扎了根。   杀了丁卿雅??好像也不成。不说秦朝花心,走了一个丁卿雅,万一再来个李卿雅林卿雅怎么办?   把俩人拆散??蓉蓉明确说了,要让他们嫖子配狗,天长地久在一起的。   于是,运筹帷幄的秦二爷,破天荒的没了主意。   “二爷,我们是不是该去喜堂了??”   沈楚蓉见男人发呆,忍不住出声提醒。   秦狩一拍手,拦着轿子去处的壮汉挪开,让出一条通道。   于是,在众人殷切目光下,沈楚蓉和秦狩姗姗来迟。   丁氏连忙迎了过来,笑意带着关切,殷勤挽着沈楚蓉,意有所指,“蓉蓉,狩儿,你们两个怎么一起过来啦,路上没出什么事情吧?快快快,落座,就等你们呢?”   “秦夫人这话,是巴不得,我出什么事情?”   沈楚蓉挥开丁氏搀着的手,语气疏远。   丁氏也意识到了,秦夫人......沈楚蓉,从来没有喊过她秦夫人。   今日,是第一次。   压下心底的不安,丁氏笑的格外亲切,就好像是慈祥的长辈,不和闹脾气的小辈计较一般。   “你这孩子,娘只是问了一下,你就这般疏远,快去坐着吧。”   沈楚蓉带着深意看了下丁氏,“原来,秦夫人您并不想被称为秦夫人啊。听闻,秦夫人前头那个男人姓刘,不如,喊您一声刘夫人,如何???”   这话说完,整个喜堂鸦雀无声。而后议论嗡嗡声从四处席卷而来。   “我屮艸芔茻!这是沈家的姑娘亲口证实了,秦朝并非秦仕所亲生???”   “看起来是啊!这可就精彩了!那这秦二爷,可是这位丁氏所亲生??”   “我也不知啊!看来,这秦家军,以后是要交给秦二爷了!”   “可不是!!!难怪平日里总觉得二爷和大爷长得不像,原来,不是一父所生!”   众人议论声,也传到刚要准备拜堂的秦朝耳中。   他恍惚间,只觉得身置蛮芜荒野,除了那句并非一父所生,其余,全都听不到。   丁氏余光瞥见儿子秦朝就在门外站着,维持不住面上笑意,目光凶狠看向沈楚蓉,带着披着的伪装被戳破后的恼羞成怒。   “沈氏!这就是你的教养吗?当众拿长辈的事情开玩笑!我定要给沈相国和荣成公主去信,质问你沈家的家教!”   “丁氏,爷问你。蓉蓉这话,有何错处?”   沈楚蓉正要开口怼回去,忽的,身后一直沉默的男子,开口问向丁氏。   丁氏一哽,抬头见是秦狩。   像是找到了什么理由一般,猛地坐地哭嚎起来,“秦狩啊秦狩,我自小教养你,你就是这么对娘的吗?就为了这沈氏???”   “我就知道!这沈氏是个狐狸精,有了朝儿还不算,居然还敢勾引你!你看看,你被她太欧所得都敢质问你娘了!”   “我娘???”   秦狩轻笑一声,“丁氏,我喊你一声娘,你敢应吗??” 第40章   秦狩这话一出, 丁氏顿时涨红一张脸,喃喃不敢吭声。   秦狩喊她一声娘,她敢答应吗?   如果秦仕没有在这里, 她是敢答应的。不说别的,就她现在是秦家名义上的当家妇人, 这句娘, 她有什么不敢答应?   可是秦仕就在旁边看着, 她怎么敢应下。   丁氏不敢和秦狩在这种问题上较真儿, 她本就心虚,越说, 越是把自己的底细给露了出来。   直接转移话题, 笑吟吟道, “你这孩子, 说什么娘不娘的,今天是你大哥的好日子。怎么,你是见你大哥成亲拜堂, 也想要成亲了??”   “你放心!等忙过这阵子, 我就给你相亲。我们狩儿这般的人品相貌, 只怕这平常人家的女儿可配不上,得好好相看相看才成!”   \"这才是慈母心肠, 为孩子相看媳妇,理所当然。\"   “可不是, 想想我家那个, 真是不听话!年过了二十五还没个对象,我瞅着他就烦!”   “别提了, 我家也是!”   丁氏一番话, 说的是合情合理。瞬间引起了, 参加婚宴的众人内心共鸣。   如果没有之前她说,沈楚蓉勾搭两兄弟的事情,别说在座的众人,就连沈楚蓉,都险些被她和蔼的外表给骗了过去。   “秦夫人,你方才不是说,是我勾搭了秦家两位兄弟。那么,现在你给秦狩说要相看,是不是就证明,我和秦狩,秦二爷是清清白白的?”   沈楚蓉见丁氏面露得意,站出来质问她。   丁氏脸色不变,眼底闪过一抹阴霾,很快就被笑意替代。   “你这孩子,你是我们朝儿的媳妇,和狩儿除了是叔嫂外,能有什么。”   “那,既然我们清清白白,秦夫人你冤枉了我们,是不是该道个歉??”   沈楚蓉揪着这个不放。她的名声,容不得丁氏说三道四。别说她现在没落得前世的结局,就是和前世一样,丁氏,也无权对她的生活说三道四。   毕竟,造成这一切的,是丁氏的亲儿子——秦朝。   丁氏自从成为秦仕的夫人,除了被秦仕疏远冷漠,什么时候被人当面说过不是。见沈楚蓉揪着不放,一口一个秦夫人,顿时也来了火气。   “沈氏!这就是你沈家的教养?一口一个秦夫人,你是连声婆婆都不会喊了吗?”   沈楚蓉对比丁氏的发飙,十分淡定。   见秦朝终究是忍不住进了会堂,转身看向秦朝,笑意盈盈,可说出的话,像是小刀子般,扎的秦朝几乎站立不稳。   “那么,刘夫人,您不如问问这位秦大爷,他到底是姓秦,还是姓刘?”   “秦朝,今日,你敢当着众人的面,坦白你的身世吗?”   秦朝脑中嗡嗡一片空白,他,他听到了什么??   身世???他的身世???   他的身世,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人在他身边提起。他在秦家长大,接受的是秦家给的教育,姓氏也早就改成了秦姓,享受的是秦家给与的荣华富贵。   为什么,沈楚蓉她会知道?自己的身世。   秦朝无助的蹲下,整个人有些崩溃。眼神左右漂移,面容惶恐。   显然,他根本就没有做好身世曝光的准备。   而参加婚宴的众人,一见到这个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即,议论纷纷。   “方才秦夫人否认我还觉得不对劲儿,想着怎么也不可能是真的,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位秦家大爷,竟然真的不是秦家所生。”   \"可不是!谁能想到呢?\"   “早有预兆好不好!你想想,那位秦家二爷,铁骨铮铮自己打出来的功绩,这位大爷呢??高价买卖粮食,啧啧啧,就这品行,就不是秦家人!”   “还有,在女色上面。这秦总兵还有秦二爷,可没有一个花边新闻。就这秦家大爷,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的。”   “你这么一说也是啊!那不是秦家生的,秦家还养他这么多年?”   “秦家人心善呗!谁知道养出来个白眼狼!!!不过,那位秦夫人,据说当年是挤走了自己的好姐妹上位,这人品,啧啧!”   “难怪啊!教出这样的儿子,理所当然!上梁不正下梁歪嘛!”   “那你说,这沈家的婚事,是沈家和秦家大爷定的,眼下,这秦家大爷不是秦家所生,那,这婚事,还作数吗?”   “作数!怎么不作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沈氏既然嫁给这秦朝,不管秦朝是什么身份,自当夫唱妇随!”   “我呸!说什么夫唱妇随!他秦朝配吗??新婚之夜都没同房的两个人,算什么夫妻?”   “你们都别吵了,你们说,这沈氏,一直喊的是秦夫人,又要逼秦朝承认身份,打的是什么主意??”   有人说到了核心问题。也有人见状,连忙嘘了一声,顿时,众人噤声,看向旋涡中的几人。   沈楚蓉看向秦朝,逼问出声,“秦家大爷??或者,刘家大爷??你该不会,不记得自己亲生父亲是谁了吧。”   “娘?我爹是谁???”   秦朝无助抬头看向丁氏,问的丁氏脸颊赤红。她当年设计寄走林昭后,这么些年,还没遇到过这么难堪的地步。   她披在身上的一层有着荣华富贵的皮,被沈楚蓉硬生生的撕下来,露出腐败不堪的内里。   “沈氏!你给我闭嘴!!!”   丁氏见秦朝有些无助的向自己求助,心疼的抱住秦朝,训斥沈楚蓉。   “丁芹!你让谁闭嘴??!!”   宋大太太刚好扶着儿子宋霖和丈夫进了内厅,她方才不见沈楚蓉到来,唯恐这唯一的外甥女出了什么事,便出去找了一圈儿。   从一个小丫鬟口中得知沈楚蓉到了前厅后,忙不迭又回来。谁知道,刚离开这一会儿,就见外甥女儿被丁氏指着脖子骂。   宋大太太顿时来了脾气,走到沈楚蓉面前把她护到身后。沈楚蓉心头一暖,对比前世的孤苦无依,此刻有亲人维护的感觉,真的很好。   而一旁的秦狩,把攥紧准备杀人的拳头缓缓松开。一双鹰目看向从闹剧开始,便不怎么开口的秦仕。   眼底满是威胁,在秦仕看来,就是:老头子,戏看够了,该出来主持大局了。   秦仕摇头苦笑,他们秦家男人啊,一栽就是一辈子。   他倒在了林昭这道坎儿上。而秦狩,明显是遇到了沈楚蓉这个命中注定的劫数。   就算是自己不反对,他们,能够白头偕老吗?   秦仕心头,莫名觉得不安。   而宋大太太在秦仕父子俩对看的间隙,护着沈楚蓉,横眉看向丁氏,“丁芹!你倒是说说,我们蓉蓉那句话没说对?你是不是带着秦朝嫁给的秦总兵,这秦二爷不是你所亲生,这总没错吧??”   “我......老爷,妾,妾这是被人欺负到了头上啊!”   丁氏察觉随着宋大太太问话,而越发瑟瑟发抖的亲儿子。心头大恸,若是做错了什么,就由她来承担不好吗?为什么,为什么要降罪到亲儿子身上!   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啊!   除了求助坐山观虎斗的秦仕,丁氏没有一点儿办法了。   而众人,也终于意识到,他们在这里猜测秦朝到底是谁的儿子,没有任何意义。   只要秦仕这个做爹的认下秦朝,不是秦家人也是秦家人。可若是秦仕不认,那是也不是。   秦仕缓慢走到人群中间,三角鹰目扫射众人,目光所及,众人纷纷回避不敢直视。   宋大太太不由揪心起来,对比沈楚蓉这个儿媳,秦朝才是秦仕亲手养大的孩子。   孰轻孰重,一看就知。   秦仕,会怎么对付她的蓉蓉。   而秦仕又是秦州当地的土皇帝,手握百万雄狮,若是不割一层肉,怕是不能就这么轻易出了秦州。   沈楚蓉敏锐察觉宋大太太揪着她的手一紧,连忙回牵着,小声询问,“舅妈,怎么了??”   宋大太太抿了下唇,低声道,“蓉蓉,你放心,舅妈拼了命,也得护着你。”   说完,宋大太太抬眸看向秦仕,鼓起勇气,“秦总兵,请问,秦朝,是你所亲生的儿子吗?”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丁氏哀求目光看向秦仕,若是秦仕当众否认,以后,她的朝儿要怎么在秦州落足啊!   不由出声哀求,“老爷......朝儿也是您看着长大的啊!您可不能毁了他......”   秦朝也不由屏气凝神,孺慕中带着哀求的目光看向秦仕。   他虽没有说话,可一脸的不安显露出来,让人不由随着揪心。   至于秦仕,他冰冷目光从秦朝目光掠过,而后,落在了宋大太太牵着沈楚蓉的手,秦狩不耐蹙起的眉峰。   越过众人八卦的眼神,落在了最后,牵着李成林的丁卿雅身上。   语气冷淡,“林儿,你过来。”   李成林才五六岁,可生的格外聪明。一进前厅,目光立即落在了沈楚蓉身上。   他还记得,沈楚蓉是自己的舅母。可惜现在的身份,他不能接近她。   此刻,李成林见秦仕招呼,立即收回在沈楚蓉身上的目光,甩开牵着他的丁卿雅,小跑到了秦仕怀中。   小奶音清脆悦耳,黑白分明的大掌朝秦仕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小牙,“总兵老爷。”   “哎!”   秦仕抱起李成林,居高临下看着秦朝。秦朝和丁氏明显松了口气,秦仕亲近丁卿雅所生的李成林,说明,在沈楚蓉和秦朝之间,选择了秦朝。   丁氏正准备找沈楚蓉算账,却听见秦仕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一时,竟有几分神志恍惚。   “秦朝,你不是我的儿子,就好像,这李成林,也并非你的骨肉。”   恍惚间,丁氏听见自己尖锐大叫,“秦仕!你在胡说什么!李成林,怎么可能不是朝儿的骨肉!”   沈楚蓉松了口气,安抚的拍了下宋大太太的肩膀。   有这句话,稳了。   而一旁的秦狩,炯炯有神的目光,落在沈楚蓉和宋大太太牵着的手,只觉得分外刺眼。 第41章   秦狩上前一步, 隔开宋大太太和沈楚蓉的对面。   一用巧劲儿,沈楚蓉和宋大太太牵着的手,竟然分开了。   宋大太太低头看着空无一物的手掌:???   她们蓉蓉的小手手呢??怎么不见了。   而一旁的秦狩, 做完这一切,深埋功与名, 矛头对上了傻愣在一旁, 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丁卿雅。   “丁氏, 你来说说, 这李成林到底是不是秦朝所生??”   男人眉目凌厉,轻描淡写的询问, 却像是千军万马朝丁卿雅袭来, 让她低着头, 呐呐不敢出声。   “卿雅, 你说话啊!难道,成林真不是我们的孩子???”   秦朝见丁卿雅低头沉默,而这种沉默在他看来, 无疑就是默认。   秦朝胸膛憋闷, 一口血呕出, 点点滴滴落在月白长衫上,如冬日血梅, 让人看了便心生寒气。   而沈楚蓉见状不由蹙眉,秦朝不过比自己大上几岁, 壮年吐血, 不是吉兆啊!   丁氏惊呼一声,扑过去抱住秦朝, 目龇欲裂, 如果母兽发现幼崽被伤, 发出让人闻之怜惜的悲鸣,“朝儿!!!朝儿!!!你别死啊!你还有娘呢!你死了娘怎么办啊!!!”   秦朝眼底晕眩,什么也看不清。   耳旁,是丁氏惊呼声,明明声音很大,可传到秦朝耳中,竟然仿佛悲隔绝一般。   他一时竟不知是梦里还是现实。   自从在安州和丁卿雅重逢,他从没有怀疑过李成林身世。毕竟,他和丁卿雅在年少时,在丁卿雅没有出阁的时候,的确是曾经有过绕床弄青梅的美好时光。   算算日子,李成林的出生日期,也的确是在丁卿雅远嫁安州前,他们兄妹厮混时怀的孩子。   若是连李成林都不是他所生,那么,也就是说,在婚前,丁卿雅勾引的男人,不知是秦朝一个。   他为了丁卿雅,为了让李成林他的儿子成为他的嫡子。不惜得罪沈从文这个掌握大半朝政的宰相,也要对付沈楚蓉,为丁卿雅换来秦大奶奶的位置。   即便是忍痛打了丁卿雅另外一个子嗣,即便是贩卖粮食,被秦仕关在竹院,他也没有后悔过一次,和离的心从没改变。   可到头来,他的所有坚持,只是为了一个□□!!!   一个人尽可夫的□□,一个父亲不详的孩子。   “哈哈哈哈”   秦朝眼底带泪,却突然推开丁氏,哈哈大笑起来。笑容癫狂,浑身散发着邪气,面容发白,维持不住儒雅外表。   踉跄逼近丁卿雅,抬手,握住丁卿雅肩膀,一字一顿,“再给你次机会,李成林的父亲是谁??”   “表哥.......”   丁卿雅肩膀被掐的生疼,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咬着唇,可怜兮兮的含着泪,看起来无辜极了。   调整脸颊角度,微仰着头,露出细嫩脖颈看向秦朝,楚楚可怜的倾诉。   她知道,秦朝最喜欢她这幅表情。每次,露出这样的神态,他总是忍不住要她一次又一次。   “表哥,林儿他就是你的孩子啊!他们故意挑拨我们的关系,表哥,你不要信他们......”   然而,秦朝此刻对她的诱惑毫无波澜,平日里温和的眸子此刻寒冰凛冽。   “你说他是我的种,有证据吗?”   丁卿雅不明白,为什么百试百灵的招数,今天没有用了。   证据??她去哪里找证据???   “我......”   丁卿雅犹犹豫豫开口,不知接下来该怎么把这件事给圆过去。   她倒是想胡说八道,可,可秦仕既然敢公开说出这事儿,只怕真的知道李成林是谁的孩子。   而李成林呢,在秦仕怀中,似乎是没有把自己的身世放在眼中。   黑白分明的大眼骨溜溜的看向沈楚蓉,眼巴巴的,想要她抱又不敢。   沈楚蓉心头一软,刚想把李成林接过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声音。   “我有证据,证明李成林不是你的孩子。”   是百灵。   随着百灵一同进来的,是一阵清新淡雅的佛香。   而百灵自己呢,则一身灰色尼姑袍,身形消瘦。面容不施脂粉,许是念久了佛,居然整个人慈眉善目起来。和几个月前张扬妖娆的模样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见到沈楚蓉看了过来,百灵感激的朝她行了一礼,“多谢沈大姑娘这阵子的照顾。”   “无事。”   沈楚蓉受了她这一礼,前世,她对百灵一片好意。百灵因为烟花柳巷之地伤了身子,她怀的是个死胎。   她前世发现后,因百灵早产昏迷,便把死胎打了下来。   只是,从打了死胎开始,她的人生开始逐渐下滑,被秦朝厌弃,被秦朝囚禁,被秦朝算计失去了清白。   一直到最后,沈楚蓉死在了一杯鸩酒之下,死在了芙蓉花开的八月。   这一声道谢,她等了两辈子。她受得起。   百灵谢完沈楚蓉,双手抚摸向曾经怀有孩子的小腹,目光看向了一脸惊慌的丁卿雅,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痛快。   丁卿雅意识到不对劲,联想百灵死去的孩子。心底知道,只怕是百灵恨上了自己。   咬牙,丁卿雅先发制人,斥责道,“百灵!你一个妓院出身的娼妓,今日是我和大爷大喜的日子,你出来做什么??”   “大喜的日子???”   百灵呵呵一笑,面上满是嘲讽,让丁卿雅心头不由碰碰跳了起来,不好的预感让她毛骨悚然。   “丁表姑娘,大喜的日子,揭开你这楚楚可怜的外皮,才有意思,对吧?”   “不然,你这大喜的日子,只有大爷秦朝的身份曝光,多单调啊!”   百灵话中不怀好意,而丁卿雅已经不管不顾的嚎了起来,指着在一旁看戏的沈楚蓉破口大骂。   “沈楚蓉!你个贱人!你若要是不想让我进门,你就早些说!为什么要让百灵来羞辱我和大爷??”   “就算是玷污了我的清白没什么,你竟然是连大爷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你若是没做过,害怕什么??”   沈楚蓉没想到,她围观看戏也被丁卿雅指控为凶手。挑眉一笑,轻描淡写的反问。   不过,她还真说对了,百灵闹这一出,的确是有她的手笔,可,那又如何???   她纵然不无辜,那也是丁卿雅欠她的。   “我就知道!是你这贱人在背后害我!”   丁卿雅有些疯癫,甩开秦朝的手,就要朝沈楚蓉扑过去。   然而,下一秒,扑通一声,丁卿雅摔倒在地。门牙磕着青石地板,竟然残缺了半个,唇瓣也肿了起来,鲜血淋漓,狼狈不堪。   “你,你个该千人睡万人枕的娼妇......”   丁卿雅摔倒爬起,不顾浑身血污,再次朝沈楚蓉扑过去。   再一下,摔倒在地。   方才缺了半个的门牙,彻底掉了下来,说话间开始漏风,“你.....尼.......尼害敢......动手!”   秦狩收回踹人的脚,目光森冷看向秦朝。   “你若是不会管人,下次,我这个当弟弟的代劳。”   秦朝浑身冷冷打了个寒蝉,目光再次掠过众人,定格在沈楚蓉身上。   沈楚蓉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又酸又涩,长睫垂下,陌生的情感在心头发酵,让她一时竟然不知怎么面对秦狩。   她身边有宋大太太,二人对上丁卿雅,还怕打不过吗?   可是,这好像不是打得过,打不过的问题。   而是,一个男人,虽然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他能站起来,维护这你。不问原因不问因果,你被欺负,他为你撑腰出头。   而这样的事情,即便是秦朝这个名义上的丈夫,也没有为沈楚蓉做过。   不止没有做过,他甚至,还要帮着别的男人,来对付自己。   秦狩呢,收回腿后,便再次把目光落在了沈楚蓉身上。见她鸦羽似的长睫眨呀眨,和她内心一般,显然不如表现出来的平静。   轻笑一声,在沈楚蓉耳畔低声道,“怎么,爷救了你,不说声谢谢??”   沈楚蓉颤动的长睫一停,复杂的情绪还没有理出来思绪,顿时化作了无语。   假笑着,咬牙切齿。   “救了人就是为了让人说谢谢?秦二爷的品行,不过如此。”   “我所求本就不多。”   秦狩毫不在意沈楚蓉眼底的嘲讽,目光微抬,对上了看见二人说笑的秦朝,挑衅的回视了过去。   秦朝没有听清楚,秦狩和沈楚蓉说的是什么。可事关他身世,事关他子嗣的大事情,沈楚蓉居然毫不在意,只一心和秦狩说说笑笑。   说笑也就罢了,秦狩居然还维护她!丁卿雅扑过去两次,就被秦狩踹翻两次。   这也就是沈楚蓉听不到他心声,若是听到,怎么??难不成,她还要任由丁卿雅殴打?   沈楚蓉也察觉到秦朝如同毒蛇般冰冷阴毒的目光,桃花眼循着看了过去。   秦朝面容本就憔悴,此刻更是蒙上一层阴云。人的身份地位是会养人的,之前秦朝身为秦家大爷,地位尊崇,他又是个善于伪装的,斯文儒雅,谁见人不说一声翩翩公子。   可此刻的秦朝,因为秦家血脉的身份不稳,气势上就落了三成,再说这阵子被囚禁竹院,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又杀了心腹秦甲,无人可用。   落在外表上,那股儒雅风流的气度便少了几分,甚至,连一旁病弱的宋霖宋表哥都不如。   若是真被赶出秦家,想必过不了多少时日,便和街边那些寻常男人一般,泯然众人矣。   秦朝就是在沈楚蓉打量了然目光中败下阵来,目光往下,落在了丁卿雅身上。   丁卿雅狼狈倒在地上,艰难喘息如同一条狗,而一旁的沈楚蓉,被宋大太太为首的宋家人和秦狩护着。一个零落如泥,一个枝头娇花,对比十分明显。   秦仕呢,抱着李成林在太师椅上坐着,目光毫无波澜看着这一切。   他身边,除了丁氏这个母亲,再无一人。   往日里最衷心的秦甲,被他一刀砍去首级,贩卖粮食的罪名被他推倒了秦甲身上。   秦乙等人呢?自从秦甲死后,便被秦仕派去秦家军中跟着张先生,眼下,他竟然连得力的下属都没有。   孩子呢?不是他的。丁卿雅呢?不贞不洁。百灵呢,心死如灰都穿了尼姑袍。   而他的妻子沈楚蓉,也因为他不是秦家的血脉,要和他解除婚约。   他这一生,真是又仓促又狼狈。   想要的,到头来一场空。   来参加婚宴的宾客,已经被着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转被弄的有些懵逼,小声议论。   “所以,这位丁表姑娘,到底有没有奸夫?”   “应该是有的吧,不然,这小妾也不会出来指控她。”   “那,那这秦家大爷,岂不是一头的绿帽子???”   “还叫什么秦家大爷啊,应该是刘家大爷,没听见总兵大人说,他不是秦家的血脉!”   “那毕竟,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呢.......”   “养了个白眼狼!不找他要这么多年培养他的银子都是好的!”   众人议论纷纷,落入堂中众人耳中。秦朝呼吸又是一窒,羞耻和痛苦碾过浑身的每一块儿骨头。   “秉总兵老爷,妾曾经不止一次撞见过,丁卿雅和丁家族亲丁成在西苑私会。因为妾撞破过丁成和丁卿雅的私会,所以,丁卿雅,我们的丁表姑娘,才会把我腹中的孩子打掉!”   “甚至,丁表姑娘曾经亲口承认,除了李成林不是秦朝的孩子外,就连秦朝贩卖粮食已是,丁卿雅也伙同丁成一同贩卖粮草,大发难民财。”   “妾也有私心,当时怀胎七月,为了腹中孩子,原本想要装作不知道这事儿。可太太伙同丁表姑娘,逼我给沈家姑娘下毒,意图让沈家姑娘失贞,秦朝趁机休掉沈家姑娘让丁卿雅上位。”   “也是老天保佑,就在要下药的当日,妾的孩子许是看不得母亲为人恶毒,便要早产出事,可丁表姑娘眼睁睁看着妾血流不止见死不救。若不是沈家姑娘伸出援手,只怕就连妾这条命,也要归西。”   百灵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碰碰磕起头来,“总兵老爷,不止是秦朝和丁卿雅为人恶毒,就连丁氏,她也不是无辜的啊!!!!”   丁氏原本因为秦朝血脉的事情,就被众人紧紧盯着。百灵话音刚落,人群中心的丁氏,秦朝,和倒在地上的丁卿雅三人,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秦朝听完这话,已经脊背发冷。他有可能活下的孩子,居然被丁卿雅设计给化成了一滩血水,甚至,她还和丁成勾结。   丁成,丁卿雅,二人甚至是同一个祖宗!!!是堂兄妹!!!   “丁卿雅,百灵说的,可是真的???”   秦朝阴沉着脸,揪着丁卿雅脖子逼问。丁卿雅被衣领勒的喘不上气,面颊胀血,眼球上翻,缺了颗门牙的嘴咧了下,“是.......”   假的。   她和丁成私会,从没有被百灵撞见啊!这小贱人瞎编的!!!   假的两个字还没说出来,秦朝双目猩红,双手便死死扼住她脖颈。   “丁卿雅,你敢背叛我,你给我去死!!!”   丁卿雅被掐的面容紫黑,喉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不行,再这么下去,她会被掐死的!   丁卿雅艰难的转移目光,恳求目光落在了丁氏身上,抬手去碰她,试图获取丁氏的帮助。   然而,丁氏只是仿佛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挥开丁卿雅求助的手。   不多一会儿,丁卿雅便进气多,出气少,晕死过去。   “够了!”   秦仕见秦朝几乎要把丁卿雅掐死,总算是开了口。   “秦朝,你既然不是我孩子,便和你母亲一起搬出秦家。这些年你们母子置办的家业一并带走,往后,这秦姓,你也不必再用了!”   秦朝一愣,显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结局,哀求看向秦仕,“父亲,我是你养大的,你连我也不要了吗??还有我母亲,她是你的妻子......”   “刘朝!我的妻子只有一个人,从来不是你的母亲。”   秦仕直接改了姓氏,换成刘姓称呼秦朝。语气中的疏远,是个人都能分辨出来。   “可她,做了秦家夫人二十多年,父亲你不纳妾不眠花宿柳,难道,不是为了母亲吗?这是为什么啊......”   秦朝显然不明白,为什么秦仕这么说。而一旁的丁氏低垂着头,闷声不吭,任由秦朝为自己讨回公道。   “她也配???”   秦仕语气中满是嘲讽,“丁氏,当年留下你,是为了找到昭昭。你说说,怎么就那么巧,你大哥不见了,我的昭昭也丢了.......”   “你若是把昭昭的位置说出来,我就饶了刘朝一条命!!”   丁氏闻言,抬头看向秦仕,语气癫狂,“秦仕啊秦仕,这么多年,你还没死心吗?你不想知道林昭被我弄去了哪里??”   “昭昭失踪,竟然真的是你做的!”   秦仕语气沉痛,而一旁的丁氏笑的格外痛快,“是我做的,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她生产的时候你正好在狩猎,生产完只留下秦狩一个孩子,人不见了还留在一封我为继室的信呢?”   “说实话,我当时啊,是想让接生婆子把林昭给弄死的!可谁知道,她命大!”   “我没办法啊,只好让我哥哥,把刚生产完的林昭□□了,那血啊,流的一床都是!她那么爱勾引男人,一个男人怎么够呢??   我让我哥哥玩够了,就把她卖到妓院,千人枕万人睡的,她啊!没熬过三天,就血崩而死!”   “这么多年,你知道为什么找不到人吗?林昭她早就死了!!你要去找一个死人,怎么可能找得到!!!”   秦仕身形踉跄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顶天立地的英雄,一下子宛如卸了心气儿,衰弱下去。   沈楚蓉心底咯噔一下,突然想到了前世秦仕的死。   好像就在今年的九月,难道,是他得知了林昭死讯,所以才了无生意??   秦狩见状,连忙把李成林接了过来,扶着秦仕发抖的手,关切问道,“爹???”   “爹没事。”   秦仕推开秦狩扶着的手,踉跄走到丁氏面前,“这么多年,你给我的地址,都是假的???”   丁氏彻底撕去伪装的外皮,笑容阴险恶毒,“不然呢?但凡活着,你拥有秦家百万将士,这么多年也该找到了。”   “说起来,都怪你啊秦仕!我和林昭一个村子长大,凭什么,凭什么她嫁的比我好,她过的比我好??”   说这,丁氏竟然突然笑了起来,“论长相,我比不过她,论丈夫,我守寡,她嫁给了你,论儿子,我儿子也不如她,可是,只要我活的比她命长,她就比不过我!”   接着,丁氏整个人竟然有些癫狂起来,指着沈楚蓉大笑,“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为什么要和丁卿雅对付你吗?你和林昭一样,浑身充满着被娇养的气息。”   “你有京城容成公主给的百年人参,有成千上万的嫁妆,有陪送的奴仆店铺,你和林昭一样,高高在上,看不起我们!”   “林昭她从小就长得比我好看,父亲是村子里的唯一秀才,在村中开了个私塾教课。   她娘自小就会打扮她,我出门连见客的衣裳都没有,只能穿哥哥剩下的灰扑扑的打满了补丁的裤子。而她呢?粉红缎子杏色绸纱,再绑上两个小银铃揪揪,没割过猪草的肌肤养的和珍珠似的,凭什么啊!”   “凭什么都是女孩子,我就得去割猪草,我的手,是黢黑的洗不干净的青草污渍,脸上,也被太阳晒得发红发黑。对比林昭,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好在,我嫁了个秀才,是林昭他爹教出来的,特意为林昭选的。我故意和他婚前成了事儿,逼得他不得不娶我。而林昭呢,只能嫁给带着个哭瞎了眼的老娘。”   “秦仕!林昭当年之所以嫁给你,是我算计的!不然你一个落魄军户,怎么可能娶到秀才的女儿!”   “林昭爹风寒,是我爹故意冬天让他出门去给我买药,他不是心善吗?他死他活该!林昭娘呢?哈哈哈是被我爹□□不成,按在茅坑里害死的!他们不死,林家的家产,怎么能到我们手中呢?”   “后来啊!!!朝儿他爹是个不争气的,居然死在外头女人的肚皮上!我没办法,只能去投奔林昭。我也是见了你们,才知道,世上,原来竟然有这样的夫妻。”   “不是我爹对我娘高高在上,也不是我对朝儿他爹上赶着,唯恐惹的他不痛快!你们夫妻两个有事情一起商量,有决定一起做,你秦仕,甚至帮她去洗碗洗筷子。”   “凭什么啊!凭什么这世界上所有的好事情,都被她林昭给占了。”   “我不服气,我不甘心,我想给朝儿一个家,我想让朝儿有个爹。”   “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一直好奇,怎么你喝的那杯酒,就那么凑巧,认错了人,被林昭捉奸在床?”   “我告诉你,那酒里,被我下了药。我穿了林昭的衣裳,用了她的脂粉,戴着她给的钗镮,你喝醉了,当然分不清。”   “只可惜,你喝醉了,我们没成事儿,不然,哪里轮得到秦狩出声?”   “你告诉我这些,是故意的??”   秦仕已经从林昭的死中冷静下来,语气平静,逼近看似疯癫的丁氏。   “既然如此,你便下去和她赔罪吧。”   说完,秦仕抽出佩刀,刺向丁氏。   丁氏躲也不躲,反而笑着朝锋利的尖刀迎了过去。   噗嗤一声,刀刺破皮肉,血流顺着刀柄蜿蜒而下。   “娘!!!”   秦朝不敢置信的抱着丁氏,他还没有从丁氏说的话中反应过来。   眨眼,母亲便主动寻死!!!他呢??失去了母亲,他要怎么做??真的要搬出秦家吗??   丁氏倒地,可眼光却满是释然,“我死了没什么,我早就争累了。二十年了,如果,如果林昭没有搬到我们村子就好了。”   “那我一定是村里最美的村花儿,我不会想着嫁给秀才,也就不会守寡,更不会去害了她们......”   “没有林昭,也会有丁昭,李昭,宋昭。再来一次,你也会重蹈覆辙。”   沈楚蓉听完这一切,已经推测出林昭是谁。无他,是秦仕这么多年一直在找的人,是秦狩的亲生母亲。   丁氏就这么死了,实在是便宜了她。   丁氏见沈楚蓉说这话,目光瞪大,刚想解释,可随着血流蜿蜒不绝,她的力气也渐渐消散。   无边无际的黑暗袭来,耳旁,秦朝的呼喊声渐渐远去。   重蹈覆辙,她才不会。   “秦二爷??”   沈楚蓉见丁氏闭眼死去,而一旁的秦狩,捏着的手鲜血淋漓,下颚线紧绷,明显在压制着怒意。   她握住秦狩的手,察觉刚强无敌的男人,此刻竟然手指冰冷发颤。   不由心头一动,一股从未有过的怜惜涌上心头,张了张口,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只寡淡无味的一句。   “秦二爷,您节哀。”   “节哀个屁啊节哀!”   林凤和从人群中蹦出来,实在是受不了这低沉气氛。   指着地上丁氏的尸体,“这女人什么时候不说,偏偏死之前说出来。这就是证明了,林昭肯定没有死。不然,她那个好大哥,早就回来了!”   “她说这么多,目的就是用她的死,来消解你们对她儿子的怒气,好让刘朝继续留在秦家。不顾,你看她卑鄙的,她儿子叫刘朝,她闺蜜叫林昭,这是多恨林昭啊,儿子都取发音一样的字。”   沈楚蓉从没琢磨这个,一时看向不知是真死还是昏死的丁卿雅。   这姑侄两个,某些地方还真是相似。   刘朝取个和林昭相似的名字,而李成林呢?和丁卿雅偷情的丁成,也有一个字是一样的。   林凤和说完这些,继续叨逼叨。既然没人阻止,他就一口气说个痛快。   “再说了,人哪里有那么脆弱啊!我娘,就是我养母,把我从死人堆里捡出来的,说我当时就剩一口气,如果不是她刚生产完有奶水,还救不活我呢!”   “我们娘俩这么多年相依为命,还不是活的好好的,还打下了林家这么大的家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继续找人!肯定能找到!”   沈楚蓉敏锐从林凤和话中察觉不对劲,“你方才说,你娘捡到你的时候,刚生产完有奶水??那,你爹呢??或者,你娘的孩子呢??”   林凤和一愣,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林家和游牧民族做生意,一向是神秘的,家庭情况不被外人所知。而此刻他主动把家里的情况说出来已经是例外,再说下去,回家娘可是要惩罚他了。   当即捂住嘴,打了个大大的叉,看向沈楚蓉。   “你这女娃子,还想套你凤和哥哥的话,想的美!!!”   沈楚蓉见他虽然在开玩笑,可神情戒备,知道问不出什么来。   转身看向瞬间衰老憔悴下的秦仕,拉着秦狩上前,“总兵大人,眼下,这丁氏的丧事怎么办?还有秦......啊,不,刘朝的处置。既然刘朝不是秦家人,那百灵的身份......”   一件事情罢了,牵连出后续许多事情来。   百灵自从指控完丁卿雅,就躲在了沈楚蓉身后。见沈楚蓉提到她,鼓起勇气上前,跪在了秦仕身前,道,“妾自幼被卖到了烟花柳巷,无父无母,只记得老家门前有棵大槐树。这么些年迎来送往,也就在秦家才过了段安生日子。   妾愿意出家日日为林夫人祈福,还请总兵大人成全。”   “即如此,你便去吧。你积攒下来的银钱,你自带走。”   秦仕有些无力的歪坐在太师椅上,沈楚蓉揪心的看着他两鬓白发,和初见时意气风发的将军截然不同。看来,林凤和的那番话,秦仕根本不相信。   “至于刘朝和丁卿雅他们,赶出去就是。方才答应给的金银,一个也不许带,剥去外衣,净身出户。”   秦仕下了令,一旁便有将士出列。不等秦朝反应过来,便被捂住口鼻,拖了出去。   而秦仕这才起身,朝来观礼的众人道,“秦某管家不利,让诸位看笑话了。”   众人连忙作揖,口中道不敢。   秦仕从袖口抽出个虎符递给秦狩,而后朝众人道,“自今日起,这秦家军事务由我儿秦狩掌管。诸位有事只管向他汇报,我搬出秦家,去给岳父母守孝去!”   “至于秦家和沈家的婚事,刘朝非我秦家血脉,婚事作废。沈家女儿贤良淑德,改日再嫁,我秦家再出一份嫁妆,诸位请看在秦家的面子上,莫要为难她。”   说完,不等秦狩等人有反应,便踉跄往外走去。   众人纷纷让路,地上,还残留丁氏留下的鲜血,秦仕步履上沾染了血迹,背影透漏几分萧条。   沈楚蓉心头一紧,可恨前世即便是九年后,依旧没有林昭的踪影。   若是再找不到林昭,只怕,秦仕时日无多。   这位老人,若说做错了什么,便是不该让守寡的丁氏带着幼子进门。若是因此落得妻离子散,夫妻终生不能团聚的结局。   老天,未免太过不公平了!!!   就连说起解除沈家和秦家的婚事,他也不忘夸赞自己,为自己撑腰。   该怎么,才能找到林昭呢??   秦狩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越过围过来的众人,来到宋霖和林凤和的面前,率先施了一礼,“二位,秦狩有事相求。”   “秦二爷有事直说。”   林凤和打量着沈楚蓉,心不在焉的回话。   心底觉得疑惑,自打头一次见面,他便觉得这位沈姑娘,有些眼熟。   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只再仔细去看,窈窕身影就被一道松青身影遮住。   林凤和抬头,是秦家二爷。   罢了,以后有机会再看。   林凤和眼珠一转,就知道秦狩的来意,“秦二爷,是想让我们去找林夫人?”   “是!还有沈从文的小公子,沈家走丢的嫡子。”   秦狩颔首,示意秦中把画册呈上来,“这是家母和沈家小公子的画册,二位一南一北,若有涉及此事的花费,只管来秦家报账。”   “不必。咳咳......沈家小公子也是我们宋家的亲人,秦家对楚蓉有善待之恩,就当是宋家本分。”   宋霖捂住帕子咳嗽两下,平复呼吸后,打开画册。   年代久远,画册边缘发黄。   沈楚蓉侧眸看了过去,见是一位容貌出众,五官旖丽的夫人。   即便是发黄的娟纸,依旧不损她浑身书卷气度。   难怪,这么多年秦仕念念不忘。   林凤和咦了一声,“这林夫人看着好生面善啊!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说起来,我见沈姑娘也是如此,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   话没说完,就见宋霖和秦狩两道目光瞪了过来,一道喋血带着杀气,一道虽然病弱,可依旧杀伤力十足。   林凤和举手投降,“好吧,好吧,我不说了。那个,秦二爷,我对沈姑娘没那么意思,就是单纯觉得眼熟而已,不用那么看着我......”   林凤和见秦狩怒视的目光并没有减弱,摸了摸鼻头,转移话题。   “我们来看看那位沈家小少爷的吧。”   说着,率先打开沈家小公子的画册,见画了个福娃娃,萌态十足,藕节似的小手勾着小脚丫正在啃,憨态可掬。   “这......”   林凤和傻眼了,这,这一个年代久远,仍旧保持当年模样的林夫人也就罢了。就连这沈家小少爷,居然是个小时候的画像。   过去了将近二十年,难不成,要对着画册找娃娃吗?   宋霖也敏锐发现这个问题,皱眉道,“我们如今,都不知道我这位表弟长得什么样子,可怎么办?”   林凤和看向秦狩,他也没办法。   秦狩蹙眉,陷入深思,问沈楚蓉,“你可知道,哥哥身上有什么标示?”   沈楚蓉摇头,“我出生时哥哥就丢了......”   宋大太太看着画册上的小外甥,眼眶泛红,拿帕子擦了下眼角,“没有标示,当时便是不知怎么的就丢了,后来,妹妹过世,这么多年找不到,就连当初丢失时候,身上带的什么标示也不记得了。”   这,茫茫人海要怎么找???   好不容易一起寻找,可结果呢??连画像都凑不齐。   倒是林凤和,突然想到一件事,“不如这样,我们找人来,对着沈姑娘画出沈家少爷的样子?”   “对着我,画出哥哥??”   “对啊!你们同父同母,必定是有些相似的。画师对着你,定是能画出沈家少爷的模样来,便是不是十分准,也有五六分了。”   林凤和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行,秦狩见状也点头,“我觉得也可。”   “那不如我来!我自幼跟着我娘学过画画,自认画的还不错。”   林凤和毛遂自荐,秦狩刚想拒绝,而一旁的宋霖点头道,“我也来!我也学过几年画,虽不是十分精通,人像也能画出来。”   “不如多请几个画师,总有能画的相似的。”   既然画,就多找几个角度一起。万一,有哪个瞎猫碰到死耗子,就十分相似呢?   沈楚蓉的提议让宋大太太很是认同,“对!多请几个画师来!我们宋家有钱!”   于是,找画师的事情,就这么敲定。秦狩低头,看着手有些后悔,小时候,怎么竟跟着父亲学习枪法武术,到现在,连一副人像画也画不出。   不行,得学!   等众人商量出个章程,就定在明日画像后,秦中牵着李成林上前,语气有些为难,“二爷,这孩子怎么办?”   丁卿雅和丁成的孩子,方才秦仕还抱过他,下人不敢自作主张赶出去,可也不敢让他继续留在秦家。   怎么处置他呢???   沈楚蓉见状,也有些觉得为难。   罪不及幼子,便是朝廷,抄家的时候,十岁以下的幼童尚不处罚,该怎么处置李成林?   而秦狩,瞬间下了决心。   “送他去丁成家里。我记得丁成后娶的女人没有子嗣,送过去,也算有个温饱。”   李成林大眼含泪,“我,我不能跟着沈姨姨吗?”   秦狩蹲下,一大一小,双目相对。   “你沈姨姨没有嫁人,带你不方便。至于秦家,我没有子嗣。成林,请你原谅我的自私,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再经历一遍秦朝的事情。”   养着非亲生的孩子,到最后,成了仇。   倒不如,一开始就把这感情断的干干净净,不留任何后患。 第42章   沈楚蓉原本还想劝, 听到这话之后,顿时止住想要劝说的念头。   她是没办法领养李成林的,虽然对李成林很是同情。可她和丁卿雅前世的血海深仇, 就注定她和李成林没有缘分。   至于旁的,李成林有亲生父亲, 轮不到沈楚蓉这个外人。   她自己呢, 要找哥哥, 秦狩要去找林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都不适合去接受年幼的李成林。   李成林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发现沈楚蓉和秦狩不会收养他后, 小脸萎靡不振, 看起来就像是被霜打的白菜, 无精打采。   沈楚蓉颇为心疼,走到二人身边,抬手揉了下李成林细滑发丝, 朝秦狩道, “秦二爷, 丁成婚内便和丁卿雅通奸,又贩卖粮食, 可见此人道德败坏。”   “若是他来养成林,我担心, 到时候又养出另外一个伪君子出来。”   沈楚蓉说的委婉, 不止是伪君子的问题。甚至是,丁成会不会认下李成林这个孩子。毕竟, 他的母亲是丁卿雅。   而让一个尚未有自保能力的小孩死亡, 丁成有太多的机会和时间去完成。   秦狩听懂了沈楚蓉的暗示, 起身,摸了摸李成林的小脸蛋。   抬眸看向沈楚蓉,“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们,便是不能养,丁成也不行。”   她担心,李成林被送去给丁成,活不过几日。   “那,给谁??总不能我和宋霖养吧!”   林凤和疑惑开口,他说话便带着笑意,此刻虽然在开玩笑,可丝毫不惹人反感。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这沈家的姑娘,要做什么??   沈楚蓉闻言看向林凤和,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想到了前世李成林的结局,他后来,去了学院。常年居住在学院中,一年或者两年才回来一次。   前世,沈楚蓉没有想那么多,她一直以为是李成林和丁卿雅不亲近才会如此。现在深思,只怕是秦朝哪个时候,依旧知道李成林不是自己所生。   明知道丁卿雅的背叛,那,是什么时候,或者是什么原因,让秦朝宁愿认下这顶绿帽子?   除了秦家的权利,除了容成公主的承诺,还能有什么?   沈楚蓉冷笑一声,想到狼狈离开秦家的秦朝和丁卿雅,这二人,只怕没那么快死心。   咬牙,沈楚蓉看向宋霖,“表哥,我想求你件事。李成林不能给丁成,可也不能给丁卿雅,我想着,倒不如送去松山书院。书院有住宿的地方,也有吃穿住行的地方,只要我们交够了钱,李成林总比跟着丁成和丁卿雅要好。”   “而且,丁卿雅和丁成是堂兄妹,即便是李成林改了姓氏,可在众人看来,依旧是luan伦之下,生的孩子。若是去了书院,没有人知道这些过往,他也能重新开始。”   “可,可他能适应吗??”   宋霖怀疑看向李成林,不是他不相信这个孩子。而是,这么小就住到书院去,李成林换个环境,能适应的了吗?   “我可以!谢谢沈姨姨。”   李成林奶声奶气的开口,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展示给大家,“我最近在学写字,我很喜欢读书写字,如果跟着丁卿雅,她一定会打我不让我读书。丁成他也不会认我的,他被着丁卿雅还打过我,我可疼了......”   “这个畜生!!!”   宋霖提起秦朝,便恨的咬牙切齿。若不是他,他的妹妹何必受这等婚事解除的罪,虽然说的是各自婚嫁,可那等好人家,可不会来娶沈楚蓉这样的。   恨意上来,吃了纳兰老先生给的药丸子后,缓解的咳嗽,也开始加速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   沈楚蓉见状,连忙喊茯苓,“把前阵子做的枇杷膏冲了水端来!要快!!!”   茯苓应下就小跑出去,而沈楚蓉则来到宋霖面前,伸手抚弄他后背,示意他缓解下来。   “表哥不用着急,为了秦朝那等人犯病,没得抬举了他!他是什么人,表哥是什么人,何必为了他,把自己身体气坏了。”   宋霖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只他咳得面颊通红,本就消瘦的肺腑几乎要咳了出来。   呼吸尚不能自理,更别说安慰沈楚蓉了。   不一会儿,茯苓回转过来,沈楚蓉忙把甜滋滋的枇杷膏递给宋霖,见他缓缓喝下,咳嗽渐渐止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示意宋霖的小厮宋笔把枇杷膏收起来,沈楚蓉朝宋霖道,“我这枇杷膏做了许多,今日哥哥先拿着这个喝。剩下的,我便让丫鬟给你稍过去。”   “妹妹你留着自己喝就成,我吃了纳兰老先生给的药丸子,已经大好了。”   宋霖拒绝,沈楚蓉哪里肯听他的,“这枇杷膏多着呢,哥哥若是拿着心虚,便早日帮我找到兄长,帮秦二爷找到母亲,这就是帮了我们大忙!”   秦狩自从沈楚蓉为宋霖扶背止咳,便觉得心口酸涩,醋溜溜的难受。   此刻听到沈楚蓉把自己和他连在一起,说了句我们。   顿时蹙紧的眉心疏散开,朝宋霖做了一礼,“宋兄,家母和兄长,就拜托了。”   转而看向林凤和,“林兄,也麻烦你了。”   秦狩地位高高在上,秦家的少将军,战场上铁骨铮铮的将士,向来只有流血流汗不流泪,什么时候朝旁人行过礼?   宋霖和林凤和都避开这一礼,而林凤和,见方才沈楚蓉和宋霖的互动,竟莫名其妙的觉得眼酸。   若是他有沈楚蓉这样的妹妹,早就巴巴的开始找妹妹了好吗??   哪里要让妹妹来找哥哥的,找不到也就算了,还要拜托别的男人!   这哥哥当的,真是失职!   等找到了那沈家小少爷,非得暗地里套个麻袋,揍他一顿才行!   林凤和低头沉思的时候,宋霖咳嗽缓解,他润了下咳到发疼的声带,朝李成林招手,示意笔墨纸砚四个小厮上前,“你们几个照顾好他,明日,便启程送到松山书院去!”   李成林先哒哒哒跑到沈楚蓉面前,仰着小脑袋,依依不舍,“沈姨姨我走啦~以后我会写很多字了,就给你写信!”   “好~姨姨也会给你写信的。”   说着,沈楚蓉从腰间解下个,绣着芙蓉花的荷包递给他,“这里面装了些小东西,你拿过去玩。”   李成林小手握住荷包,拼命点头,而后跑到宋笔身边,任由他牵着手,走出秦家。   等出了秦家,李成林终于忍不住,泪珠扑簌簌落下。抱着荷包无声抽噎,宋笔很是心疼,揉着他小脑袋,“你要是舍不得,不如,我们去求求沈姑娘,让你留下??”   李成林摇头,小心打开荷包,见里面是用金子铸造的芙蓉花样式,一个小小的约莫指头肚大小,这么一荷包,能让李成林从现在,富裕生活到参加科举。   他眼泪落得更凶,“我不能留下,我现在是拖累沈姨姨,我要读书,去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宋笔点头,“对,读书才有用,说不定,你以后还能帮到沈姑娘呢!”   李成林点头,把荷包小心收好,抱着三字经又开始小声念了起来。   他上学已经很晚了,得争分夺秒得学习才行。   沈楚蓉等李成林走了,看向秦狩,“秦二爷,能不能派人跟着秦朝和丁卿雅,我担心,他们不死心,会再度做幺蛾子。”   “已经让秦东去跟了。”   秦狩起身逼近沈楚蓉,沈楚蓉顿时浑身紧绷,想要和秦狩拉开距离。   却见他只是错身而过,耳边,抛下一句,“蓉蓉,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收养李成林吗?”   “因为,我不想给我们的孩子,留下任何隐患。”   秦狩说完,便招呼林凤和还有宋霖等去大秦府商议事情。沈楚蓉想到婚宴前,秦狩送来的数字,心中有了底。   这只怕是秦狩为秦家军粮做筹备,那个数字,是秦家军所需要的粮食数字。   而这个数字,包括川蜀来的军粮外,还需要林家,宋家两家合力才能达到。   秦狩,他囤这么多粮食,为了什么???   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在脑海发酵,让沈楚蓉顾不得被秦狩调戏的羞怯,只想喊住男人,问清楚他的想法。   可奈何,秦狩转身就走的不见踪影,而一旁的宋大太太等人走了,才一脸担忧的开口,“蓉蓉,你这和秦家婚事彻底解除,今日秦总兵也亲口承认婚事作废。你,想不想搬出秦家啊??”   “搬出秦家???”   沈楚蓉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芙蓉园是她前世所居住的地方,她在芙蓉园住了十多年,早已习惯了。一花一草,一水一木,皆是她所喜欢的。   若是突然搬离,她只怕会不舍得。   “是啊,这秦家的院子,你不是秦家人住,总是名不正言不顺,若是万一有人给你脸色看,怎么办?倒地不如正经主子来的顺心。”   “我们在秦州有几处院落,虽然不是十分的大,但胜在装潢轻巧。有种着梅花的,有种着芙蓉的,还有荷花月季牡丹,什么样的花儿都有。盖院子的人呢,是你舅舅从江南请过来的,院子别提多精巧了。”   “我这个年纪大了的,看着都觉得喜欢。不如蓉蓉你跟着舅母我去看看,若是瞧上了哪一出,就让你表哥把地契给你。你大舅舅啊,他是个不爱管这些事儿的人,你放心,我说了给你,他一句不字,也说不出来。”   宋大太太倒是一心为了沈楚蓉着想,既然和秦家的关系断绝,那就索性做的狠绝一些。不上不下的,到时候吃亏的反而是沈楚蓉。   别以为她没看见,那位秦家二爷,明显是对沈楚蓉,她的乖乖外甥女起了心思。   沈楚蓉愣了一下,转身往芙蓉园走去,口中笑道,“多谢大舅母好意,只是这院子,我住在芙蓉园便可,你放心,秦家人不会撵我走的。”   “可到底是别人家的院子,哪里有自家的,住着舒心??”   宋大太太不是很赞同,接着道,“你若是担心觉得不自在,那便是把这院子卖给你也可以。我们日后总是要往福建去的,这秦州的院子,你便是略给个本钱,权当是帮着我们看院子了,省的还得再找买家麻烦。”   “舅母,我知道,这院子,是你和舅舅知道我加到秦州后,特意买地买工匠盖的。只是我这里有更好的,不用您挂念。”   沈楚蓉停下脚步,握着宋大太太的手,只觉得一股踏实的暖流涌上心头。   从前世到今生,为她收尸的,是这位大舅母。今生,为她和离后,安置住处的,也是她的大舅母。   虽然是舅母,可胜似母亲。   “我不和舅母客气,日后若真的没有地方可去,定是要找舅舅和舅母,还有表哥为我撑腰。”   沈楚蓉见宋大太太听了进去,接着道,“至于我没有名份住在秦家......”   “大舅母倒是不用担心,这芙蓉园虽然名义上归秦家所有,可因为我对秦家有功劳,如今从川蜀买来的米粮,就是我提出来的。因为这个,秦总兵便把芙蓉园的地契给了我。”   “眼下,这芙蓉园的主人是我,大舅母你不用担心。至于别的,我现在,还不能搬出秦家。”   秦仕前世是在九月过世,现在已经八月十八,满打满算不过半个月。秦仕身体衰败的如此迅速,可见林昭死亡的消息,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李成霖被逼无奈,走向了和前世一样的结局,去了松山书院。   那秦仕呢??难道真的要在九月过世吗??   想到这个表面憨厚,内里精明的老人,沈楚蓉莫名心中觉得不痛快。她想要让秦仕活下去,想要改变他前世的结局。   她想让秦仕找到林昭,就好像,想让自己找到哥哥一样。   这些念头,是没办法和宋大太太如实说出的。   沈楚蓉见宋大太太面上很是不赞同她的决定,微微一笑,朝宋大太太开口,“大舅母,您别担心。我留下,也是为了我哥哥。”   “便是有宋家,有林家帮忙找人,可到底是比不过秦家在北地权势滔天。能借用秦家的势力,我们就要用啊!说不定,就找到了哥哥呢!”   沈楚蓉说话的声音故意放的很轻松,可落在宋大太太耳中,却仿佛是雷霆一击。   沈楚蓉尚且有目标是为了哥哥,便是留在秦家,又能怎么样??   难不成,那位秦家二爷要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把和沈楚蓉的关系做实在了吗?   只要是他没有生米煮成熟饭的胆子,她这个做舅母的,就权当是不知道这件事。毕竟,相对比秦家人,她和沈楚蓉的关系更亲近。   “如此便罢了。”宋大太太无奈宣告放弃,只是仍旧有些担心的看向沈楚蓉。   “旁的倒罢了,只你那芙蓉园通往秦府的大门,可务必要关好。我看着秦家二爷和秦家总兵老爷,家里只有两个男人,说不准便有那不着眼的,深夜里去找你。”   “阿切!”   远在大秦府书房的秦狩,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是谁,在骂他????   沈楚蓉微微一笑,想到昨夜突然多出的琉璃瓶,心底咯噔一声。   可在宋大太太面前,却笑的仿佛是无事发生。   “大舅母说的什么话,怎么可能呢?秦家有秦家军镇守,整个秦州,都没有比秦府更安全的地方了。”   宋大太太只得点头,嘱咐的话说完,便想着告辞回去。   沈楚蓉拦住她,等二人进了芙蓉园,示意茯苓把剩下的枇杷膏都拿来,装到盒子里递给宋大太太。   才开口朝宋大太太道,“大舅母,这话我早就想说了,我看着表哥似乎是有不足之症。   我这里有宫里百年的人参,秦家军,也有为纳兰老大夫医术出众。自从那日,他为表哥诊治过后,表哥的身体,可好了些??”   宋大太太忧心忡忡摇了摇头,“那配的药丸子吃着呢,只是你哥哥,他常年咳嗽缓解了些。只有旁的,吃些荤腥的,便吐的天翻地覆。食不下咽的,便是咳嗽止住了,只怕旁的也不好。”   沈楚蓉眉头皱起,“吃些荤腥的,便吐。那若是吃些素的呢?吃素的,哥哥他便不吐了???”   “吃素的也要看情况,你哥哥他平日里,一日不过一餐。若是偶尔心情好,便额外吃上一些。只是额外吃些便腹痛难忍,三五日都缓不过精神来。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常常想着要给他做些什么,只可惜,都没有什么用。”   宋大太太说起伤心事情,拿帕子点了下眼角几乎按耐不住的泪滴,接着朝沈楚蓉道,“蓉姐儿,我说句实话。你哥哥这身子,不知道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我们宋家,止你哥哥一个子嗣,你二舅舅二舅母这么些年,也没有生下一个孩子。你哥哥呢,这身子骨又没办法娶妻生子,我们之所以到这秦州来,一是为了看你,二来,也是想把宋家这家业托付给你。”   “总不能,你外祖父母他们百年之后,我和你舅舅,你二舅舅和你二舅母百年之后,整个宋家,落得无人祭祀的地步。”   “哪里就至于了。”   沈楚蓉拉起宋大太太的手,见她眼眶发红,抬手为她擦去眼角泪珠儿,柔声细语,“我倒是相信,福人自有天象,不如,我们去给表哥做完鸡丝面??”   “舅母您方才说,表哥他吃不得荤腥,那我们便用鸡蛋和面,用去了油的鸡汤煮面,再放上些小青菜,白汤绿菜配上颗煎的嫩嫩的鸡蛋,说不定,表哥便能吃下去。”   “你这孩子,说的你舅母我馋虫上来,都想吃了,那我们去试试?!”   宋大太太果然被转移话题,沈楚蓉见自己算盘得逞,牵着宋大太太往厨房走去。   只她的心情,一点儿都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兴奋。   沈楚蓉想到前世宋家的结局,可以想想,在把自己收尸以后,宋大太太和宋霖表哥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结局。   要知道九年后,宋霖的身体要比现在差上一百倍一千倍。整个人消瘦的宛如骷髅,一碰就散架一样。   没了沈楚蓉作为支撑的宋家人,想必很快就会被秦朝等人吞并,死于非命。   一碗鸡汤面,如果宋霖真的能吃下去,也算是大功劳一件。   鸡蛋和面,鸡汤做底,说是沈楚蓉和宋大太太来做,但其实,不过是下了面,熬了鸡汤,以及最后的布置调味。   因为宋霖的胃口不佳,沈楚蓉没有额外多放调料,汤底是胡椒和盐调味,简单便勾勒出鸡汤本身的鲜美。   至于熬了鸡汤的肉也没浪费,捞出来拌了凉菜,撒上芝麻,红通通的看起来就格外有食欲。   这是给秦狩和林凤和做的。   三碗面,一碟凉拌鸡丝,就这么被沈楚蓉和宋大太太端着,送到了大秦府。   另外有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端给了萎靡不振的秦仕。   秦狩和林凤和,宋霖二人一下午的商议,总算是达成了协议。   秦家市场价格收购林家和宋家的粮食,包括稻谷黄豆等各色杂粮,除了秦家军人要用的,就连军中马匹,猎犬的食物也一并采购。   林家和宋家一家一半的份额,林家每年六月交粮,而宋家,则是每年十二月底交粮。   时间和日期定下,秦狩便要起身送客。他想要去找秦仕聊一聊,父亲突然莫名其妙的颓废,让他有些心惊。   只纲要送客,便听见门外一道清脆声音传来,“秦家二爷?表哥,林家家主?你们可忙完了???”   是沈楚蓉。   她来做什么???   秦狩下意识的皱眉,莫名不想让林凤和还有宋霖和沈楚蓉多接触。不是为了别的,沈楚蓉方才为宋霖抚顺咳嗽的画面还在眼前。   沈楚蓉眼下没有婚约,宋霖呢??大龄未婚。二人又是表兄妹的关系,连丁卿雅和丁成那样的堂兄妹都能搅合在一起,更别说表兄妹了。   若真是二人成就了一段好姻缘,那他这阵子的算计,全都为他人做了嫁衣???   想都不要想!!   “秦家二爷???是不是我哥哥不好了???你让我进去看一看!!!”   沈楚蓉得不到秦狩回应,见门口秦中等人守的严严实实,不由疑惑,再度开口。   秦狩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没有回应,让沈楚蓉有些着急。   林凤和一脸了然的看向秦狩。听到沈家姑娘的话就开始走神,这铁骨铮铮不近女色的秦二爷,明显是有情况啊!   而宋霖则压抑着咳嗽,面颊通红,想说话,可又怕张口咳嗽,泄漏身体状况,急的脑门都冒起汗来。   而门外的沈楚蓉,得不到回应已经开始闯门要进来,“秦东,你让我进去看一眼,我不耽误二爷他们商量事情,我担心我哥哥......”   又是担心宋霖,秦狩眼底阴骘看了眼宋霖,咳得都要没命了,有什么好??要眼巴巴的来看他。   可面上,秦狩连忙高声回话,“怎么了?蓉蓉,可有什么事情?”   蓉蓉......   沈楚蓉咬了咬牙,想要纠正男人这个亲昵的称呼。一旁的宋大太太还在呢!!!   可,可若是惹恼了他,不让他见表哥怎么办???   沈楚蓉急声道,“二爷,我哥哥没事吧,你让他说句话!”   隔了好半晌,才传来宋霖嘶哑的声音,“我没事,妹妹你先回去......咳咳......”   话没说完,宋霖又咳嗽起来。   沈楚蓉这下子彻底按耐不住了。   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也许也是秦中等人刻意放水,她用力一推,竟然把秦中二人推开,闯到了室内。   这是她第二次来大秦府的书房。   上一次,是为了找秦仕说明川蜀有粮食一事。这次呢?则是为了宋霖。   和上次截然不同的是,屋内两张黄花梨桌子,一张是秦仕的,一张则是秦狩的。   上午,秦仕才说过日后秦家军事务交给秦狩,下午,秦仕的桌子便被撤走,留下空荡荡的青砖地面,让整个屋子看起来分外空旷。   就在秦狩的桌子下首,并排放着左右各四排的黄花梨椅子,两两中间用同样色系的茶几间隔开,林凤和还有宋霖一左一右,坐在秦狩两边。   中间的那个男人呢??年才二十,可浑身的凛冽气势,竟然压过了一旁的林凤和还有宋霖,让人不敢直视。   三人一个冷如高山之雪,又仿佛是战场上的一炳利刃,散发着磅礴杀气。   一人如青山松柏,俊秀无双,谈笑间笑意盈盈,敌人便瞬间烟消云散。   一人虽然病弱,可看人时双目炯炯有神,唯独在面对沈楚蓉时,才收敛了那股藏在骨髓中的冷意。   三人三种气势,此刻,三人都看向她。   沈楚蓉不由深吸口气,为自己闯入的莽撞有那么一丢丢的羞涩。可遂即,在目光落在了宋霖身上时,那股子羞涩便化成了心疼。   “表哥,不是才喝了枇杷膏,怎么又开始咳了??”   宋霖摆摆手,见沈楚蓉毫无保留的关心,心头一暖,坚冰融化,春风袭来让人看之便觉得心神摇曳,“无碍的,是因为今日里多说了话,耗费了精神,才会如此。”   沈楚蓉略微放了心,有心再说些什么,余光见秦狩和林凤和两道目光死死盯着自己。   张了张嘴,这二人,看着自己的目光,怎么就像是红杏出墙的丈夫一般,看着怪吓人的。   秦狩也就罢了,怎么这林家家主,也这般看着人??   沈楚蓉随即便觉得自己猜测荒谬。   红杏出墙的丈夫,谁是红杏???   她吗???   不可能!!!!   沈楚蓉不由哑然失笑转移话题,“秦二爷,我方才和舅母下厨做了碗鸡丝面,虽有些清淡,可用的是鸡汤打底,十分滋养身体,不如,尝一尝???”   “鸡汤做的面???来吧,爷给个面子尝一尝。”   秦狩见沈楚蓉水眸满是期待,似乎是很希望他能尝一下,矜贵的点头,同意下来。   沈楚蓉早就等着这一切,当即招呼茯苓,“茯苓!茯苓!快,把面还有凉拌鸡肉端过来!”   茯苓应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小丫鬟捧着食盒。   沈楚蓉先把凉拌鸡丝拿出来,一碟放在秦狩面前,一碟呢,则是放在了林凤和面前。   而后,便把枣红色的食盒拿开一层,露出来下面炭火滚着的鸡汤。   宋霖没有凉拌鸡丝。   秦狩敏锐发现了这一个华点,顿时,从沈楚蓉为宋霖抚顺咳嗽开始,便一直积累的醋意顿时消散不见。   罢了罢了,宋霖他身体不好,爷就让着他些。   鸡汤微滚,煮好放在一旁的面倒入,微微搅匀,撒上翠绿葱花葱白,放入煎好的鸡蛋。   鸡汤的香味在整个书房飘散,三人商量了一下午,此刻已经日暮黄昏,自然到了用膳的时候。   秦狩原本以为,是煮好的面直接端进来,没想到,是沈楚蓉现场煮好。这样虽然能第一时间吃到弹滑的面条,避免了面条发坨的可能。   可也让鸡汤的香味更张扬放肆,五脏六腑都随之闹了起来。   秦狩不由拿起筷子,夹了块儿鸡丝入口,鲜,麻,辣,舌尖率先触碰到鸡丝的鲜美,许是经过刻意调配过的鸡肉,一点儿都没有往日吃过的干柴,反倒是鲜嫩至极。   牙齿咬下,鸡汁迸溅。调味料所带有的麻和辣刺激舌尖,让他不由大快朵颐起来。   一口,两口,三口。   四口下肚,一碟鸡丝,便被他吃的一干二净。   可,反而更饿了。   秦狩舌尖还回味还有芝麻的香,利眸眨也不眨的,落在了沈楚蓉的身上。   夕阳透过窗棂,被分割成大小不同的方块,在沈楚蓉身上勾勒出独有的花纹。腰肢纤细,凹凸有致。   分明是梦里见过千万次的模样,可在此刻,她垂着长睫,细长手指拿起筷子,翻动锅里散发鲜美滋味的面条。   到了秦狩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可从没有这么一碗面,让他期待过。   秦狩如此,林凤和自然也不例外。   他在秦狩发现前,就率先收回目光。垂下眼眸,落在了一旁的凉拌鸡丝上。   红彤彤的麻辣鸡丝上,撒着白白的芝麻和翠绿的葱花,看起来分外有食欲。   他想,他知道为什么看着沈楚蓉眼熟了。   沈楚蓉她有点儿像,他梦里的亲娘。记忆中,亲娘也总是在他生病哭恼的时候,下厨为他煮一碗面。   只可惜,这么多年,没有任何音讯。   要不,他也等画师为沈家兄长画像的时候,想想亲娘的样子??   可,走丢的时候他才几岁???实在是没有印象了。   林凤和苦笑一声,罢了,罢了,都这么多年了。娘亲又是在死人堆里捡到的他,想必,他的亲生父母,早就不在人世了。   “好了~”   沈楚蓉见面条煮熟,荷包蛋也特意被她放进去滚热,唯恐宋霖吃到一点儿凉的东西,导致脾胃不顺畅。   秦狩三俩下把桌面上的文书清理的干干净净,等着鸡丝面的到来。   然而,沈楚蓉捧着第一碗,走了过来......   目标,看起来很像是秦狩。   碰的一声轻响,面条放在了宋霖的桌前。   秦狩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第一碗,居然不是给他的???   运筹帷幄的秦二爷嫉妒了,合着,有病的人,就能获得额外的关爱???   耳边,是沈楚蓉的细声嘱咐,“表哥,这个面是用鸡蛋和的面,鸡汤的油,也被撇的一干二净。大舅母说你吃不了荤腥,你试试看,如果真的吃不下,那就不用忍着,我再想办法给你做别的。”   落在秦狩耳中,宛如霹雳震天响。   宋霖吃不了荤腥,所以,才给他撇干净油,用鸡蛋和面。所以,那碟麻辣鸡丝,才没有宋霖的份儿。   合着,到头来。   他和林凤和之所以有麻辣鸡丝吃,是因为沾了宋霖的光???   刚吃的一干二净的麻辣鸡丝,顿时就不香了呢!!!   宋霖垂眸看着那碗面,和沈楚蓉说的一样,面条清淡,没有任何油点,就连浮着的荷包蛋,都是水煮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对照他的口味而来。   看着这碗面,往日里闻到食物香味就要吐的宋霖,鲜少没有皱眉。   他试探着端起碗,拿筷子挑了一筷子面,入口。   面条滑嫩有嚼劲儿,鸡汤淡淡的鲜美滋味随着面条,一同涌入口腔。清淡至极,可也鲜美至极。   “好吃!!!”   宋霖一口下肚,因长久没有进食而饿到酸痛的肠胃,随着暖洋洋的食物进入,也逐渐缓解了疼痛。   他忍不住,低头,喝了一口鸡汤。鲜美,没有任何食材本身的腥臊味,取而代之的,是肠胃舒展后的饥饿感。   沈楚蓉见宋霖吃下去,总算是放了心,扭头去把剩下的两份面煮进去。   别以为她没看见,秦二爷那双眼睛死死瞪着她,都快气红了。   明明是个铁骨铮铮的将军,怎么还能和小娃娃一般,馋一碗鸡丝面???   沈楚蓉心底发笑,面上仍旧不忘记嘱咐宋霖,“表哥你若是吃不下,便不许多吃。剩下也没关系的,不用难为自己。”   宋霖应下,见沈楚蓉去煮面,准备帮忙。   然而,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秦狩已经按耐不住,又见只有沈楚蓉一个在张罗煮面,一旁的丫鬟捧着食盒,戳一下动一下,完全没有半点儿主动性。   走到跟前,见面条已经下锅,旁边只有两个雕花瓷碗,不由皱眉,“怎么只有两个??你不吃吗???”   沈楚蓉没想到秦狩会到跟前来,悄无声息的,左手往后,揉捏了下发酸的腰。   仰起头,朝秦狩笑道,“我不饿。”   她要来月事了,来月事前总是没有食欲。就好像这面,她在熬鸡汤的时候,早就闻够了鸡汤的味道,此刻,没有任何想要吃面的冲动。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下厨人做饭,永远没有等着吃的人,吃得香的原因。   油烟味,已经把她给熏饱了。   倒是这男人,靠的太近,喂!你身上的味道,都要沾到我身上来了!!!   秦狩敏锐发现沈楚蓉的不自在,薄唇扯了下,“筷子给我,什么时候出锅,你能看出来吧??”   沈楚蓉点头,没等拒绝,手上一麻,筷子就被男人夺走。   接着,就见平日里拿刀,在战场杀敌的一双手,此刻,正在灵活的翻动着面条。   只可惜,到底是不熟练。   翻动的幅度过大,鸡汤顺着小铜锅落到滚烫的小火炉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伴随着一阵烟雾升起,炭火气息混合烧糊的味道,分外呛人。   秦狩强忍住没有咳嗽,倒是距离稍远的宋霖,拿帕子捂住口鼻,咳嗽两声。   “哎哎哎,你动作轻一点儿,鸡汤都滚出来了。”   沈楚蓉听见宋霖的咳嗽声,忍不住拿着筷子尾巴教秦狩,“你动作轻一点儿,搅太勤快这面条也会碎的,碎了就不好吃了。”   秦狩挑眉,低头看着掌控筷子的沈楚蓉,她凑的很近,身上那股淡淡的芙蓉香分外明显,在此刻,压过了一切,让秦狩,不自觉的浑身紧绷。   她红唇张张合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棕黑色的筷子上,男人黝黑大掌和女人纤白手掌并列,无端增加了几分亲昵。   至于那红唇,絮叨的实在是让他烦心。   若是,能直接堵着,去尝尝里面的诱人滋味就好了。   再或者,他可以和在梦里一样,对她恣意妄为。   秦狩闭眼,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脑中翻涌的画面。   语气低沉,带着股压抑的火儿,“好了,你说完了吗???”   沈楚蓉一愣,下意识的松了拿筷子的手,长睫不安的颤了一下,抬眸看向男人。   他眉心紧蹙,高挺鼻梁下,薄唇紧抿。男人紧绷的下颚线,和二人此刻的距离让她莫名不安。   她因为要拿筷子尾端,整个人几乎趴在男人身上。   炙热,紧绷,克制,压抑。   几乎所有的词句都和秦狩相关,莫名,沈楚蓉想到了前世,男人双臂撑在她螓首两侧,汗意从额头滑过男人脸颊,落入她的颈窝。   现在的他,和那个时候的他一模一样。   他好像是没有生气,可莫名的,比他生气,还让她想逃。   面条入了碗,一碗给了林凤和。   林凤和宛如没有发现二人之间不对劲的气氛,笑的格外灿烂。   “有生之年,林某居然有机会吃到秦二爷做的面。说出去,只怕是能吹嘘一整年。”   秦狩没搭理他,林凤和也毫不在乎。   剩下的那个碗,被秦狩盛了满满一碗,递给了沈楚蓉,冷冷撂下两个字,“吃完!”   沈楚蓉没防备被塞了个正着。   这一碗,她吃完???   秦狩,他怕不是在养猪崽崽哦~~~ 第43章   “没事, 你要是吃不完就给我。”   秦狩见沈楚蓉瞪大眼,就跟个受惊了的小兔子一般。不由心头一软,主动提出解决办法。   沈楚蓉鼓着一张脸, 跟个护食的小仓鼠一样。   听到秦狩这话,飞快的把小碗, 往自己怀里扒拉。   刚刚这男人说什么???   “放心, 你吃不完就给我!”   给他???   那不就相当于未来的九五之尊, 吃她剩下的饭??   俩人合着吃一碗饭???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就算是撑死, 她也要吃完!!!   然而,即便是再好吃的面条, 吃到了定量, 沈楚蓉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吃面的速度越来越慢, 最后, 甚至变成了蜗牛在爬。   秦狩轻笑着抬起手,沈楚蓉顿时像是受惊了兔子般,护着碗, 瞪着圆溜溜的杏眼, “你要干嘛?!”   别想和她抢吃的!!!   秦狩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宁愿把自己撑到打嗝儿,也不给他。   沈楚蓉啊沈楚蓉!你可真是有出息!!!   只他脑中如此想, 在表面却丝毫不见任何动静。鹰目微敛,压下所有的暴虐情绪。   面容平静看向身后坐在太师椅上的宋霖, 语气好似看到了什么让人惊讶的东西。   “宋家主,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吐血了?!”   宋霖低头,看着只剩下碗底的一碗面, 很是惊讶。   他吐血了??   他怎么不知道???!!!   宋霖刚要说话, 就见沈楚蓉细弱肩膀一颤, 撂下碗,飞快起身,就像是一阵风一般,宋霖还没来得及开口澄清,沈楚蓉已经飞奔到了身前。   杏眸担心的在宋霖身上打量,见他面色依旧是有些苍白,身形虽比前些日子好一些,可依旧消瘦。   浑身没有一丝血迹,那秦狩说的,他吐血了??难道,是宋霖唯恐她会过度担心,所以硬生生压下去要吐的血???   可人体有这么精细吗?想吐就吐,想止就止,根本不可能啊!   又或者说,是秦狩故意骗她??   沈楚蓉勉强稳住心神,一双美目在宋霖身上打量,关切问道,   “表哥??你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又吐血了??”   宋霖摆摆手,想要压住咳嗽的想法。可奈何,身体实在是不给力,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我......咳......咳咳.......没事......秦二爷.......骗你......”   “这哪里是没事,分明又要严重了啊!”   沈楚蓉眼眶泛红,见宋霖手里捧着的陶瓷碗还剩下几口面条,而他,甚至一边咳嗽,一边要把剩下的吃完。   抬手,夺下去他的碗,递给在一旁候着的小厮宋笔,语气带着着急,“你已经吃的比平时多了,剩下的这些,别吃了!”   宋霖摇头,缓下这股咳嗽的劲头,示意沈楚蓉不要着急,才笑道,“是秦二爷故意拿这话骗你,我已经好了。再说,我妹妹头一次给哥哥做的面,就算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我也想吃完。”   “没事,你想吃,以后我给你做。”   沈楚蓉坚决不肯让宋霖再吃,对比哥哥,一碗面算什么。   见宋笔接过面碗后,端了碗枇杷糖水过来,沈楚蓉接过,递给宋霖,示意他喝下。   “刚才肯定咳得嗓子疼,快,喝口枇杷糖水缓缓。”   宋霖好笑的摇头,正想拒绝,见沈楚蓉眼眶还像是小兔子般红着,不由顺从接过,“你啊,没事。我这身体,能看到你以后有孩子出生,就已经是老天恩赐了。”   “不!以后我死了,表哥你也不会死!”   沈楚蓉想到前世,抬高声音,不许宋霖再说这等丧气话。   然而,宋霖闭嘴不再提起,而身后的林凤和,放下吃得干干净净的面碗,一抹嘴,加入兄妹俩的话题。   “沈大姑娘,你再这么和宋家主吵下去,你的面,要被秦二爷吃完了。”   沈楚蓉一愣,木木的转身,圆木桌上的那碗鸡丝汤面,已经被高大威猛的男人捧在手中。   巨大的面碗遮住男人脸颊,从瓷碗的倾斜角度来看,这碗面,已经被男人吃到只剩下最后一点。   秦狩听到二人说话,最后一点面汤入了口,鲜美滋味让他惬意的眯起眼,整个人如同餍足的野兽,暖洋洋的晒着太阳。   瓷碗被放下,沈楚蓉看着被男人吃的一干二净的碗,干净的就好像是被舔过一遍一样,连刷都不用刷了。   一个男人,吃一个女人剩下的剩饭。别说像是秦家这般的地位,就连普通的人家意味着什么,也都不言而喻。   这......   合着,方才秦狩说什么哥哥吐血,都是假的!   他的目的,不过是吃了这碗面罢了。   沈楚蓉怒气上来,莹白小脸就好像鲜嫩的玫瑰花似的,水汪汪的桃花眼瞪大,越发生气盎然。   往日的沈楚蓉美则美矣,但就像是没有生气的美人图。因为身份,是秦狩的嫂嫂,总是端着。   美则美矣可缺了灵魂,和外界隔着一层膜一般,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现在生动的,像是美人图活了过来。   活色生香,生机勃勃。   秦狩一时看失了神,而后自笑觉得自己是在自虐。那么多庸俗的美人不去喜欢,偏偏故意去惹她,现在沈楚蓉生气,真是活该!   沈楚蓉腾腾两步上前,一巴掌拍在秦狩宽硕肩膀。男人生的肌肉磊落,又常年习武,只是站着,就让人望而却步,不敢招惹。   沈楚蓉这一巴掌下去,对男人就像是挠痒痒一般,而落在沈楚蓉身上,在反作用力的作用下,手心通红,疼的她整条胳膊开始发麻。   这男人,吃什么长大的!   疼死她算了!!!   担忧宋霖和被男人戏弄,两种情绪交杂,让沈楚蓉不由喉头发酸。   又融合了和秦朝和离后的自由又茫然的心情,找不到嫡亲的哥哥的恐慌。   各种情绪糅合在一起,胸口像是堵着一团棉花,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噎的沈楚蓉彻底红了眼眶,泪珠儿顺着脸颊扑簌簌落下,她擦也不擦,水眸直勾勾的盯着男人,“秦狩,秦二爷,您非得和我过不去吗??”   “我已经和你们秦家没有关系了!!!你故意骗我哥哥吐血!吃我剩下的东西,有意思吗??”   沈楚蓉无声抽噎,一双本就勾人的桃花眼,经过泪水洗礼,越发让人心动神驰,恨不能抱着她在怀中百般怜爱。   秦狩心口,像是被巨石猛锤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稀里哗啦碎了个彻底。   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啊!!!!   他是对她有意思,才会这么做!   秦狩在内心大声反驳,可铁面却阴沉的像是风雨欲来。   他无意识的抬手,触摸,脆弱到,不堪一击的胸口,声音发涩,“沈楚蓉,你就这么厌恶爷??”   厌恶到,他开一个玩笑,就要挨沈楚蓉一个巴掌,吃她点儿剩下的东西,就把她气到流泪。   “既然你这么厌恶爷,爷以后,不出现在你面前就是。”   秦狩鹰目死死盯着沈楚蓉,然而,她唇角微颤,眼泪却落得更凶。   秦狩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让他恨不得摧毁什么,才能发泄出来。   唯恐再这么下去伤到沈楚蓉,抬脚转身就走。   高大的背影落在厅内三人眼中,竟然有一种诡异的脆弱,让人怜惜。   而沈楚蓉等人走了,才缓缓蹲下/身,掩面而泣。   她实在是,不想落到前世的结局。   一杯斟酒下腹,除了疼痛,什么都没有了,世界在她看来,万事空空。   她不想被囚禁,不想找不到哥哥就死了,她想要等见到给她丰厚嫁妆的母亲时,有脸说一句,“我找到了哥哥了,我们兄妹一起来见您。”   林凤和见状,不由有些内疚。他若是不揭穿,沈楚蓉也不会发现这一切。   拖着沉重的脚步,林凤和走到了沈楚蓉身前,低声道歉,“抱歉,我不知道......我没有阻止秦二爷吃那碗面......”   他明明看见了,目睹了秦狩的说谎和骗局,甚至,知道秦二爷对沈大小姐是什么态度。   可他没有阻止,甚至在秦狩吃完这碗面的时候才开口,未尝不是考验沈楚蓉的意思,他想看一下,这位沈大小姐,会如何处置这件事情。   可结果,让他惊讶。   就好像是小情侣吵架一般,又或者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总觉得,这件事,会很快过去。   沈楚蓉摇头,“林家家主,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是我,是我自己......”   是她为了避免前世的结局才会反应过度。   可,即便是这样,沈楚蓉也不后悔。   比如,从今以后,想必这位秦狩秦二爷,不会再接近她了。   沈楚蓉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表哥,你按照那个数字和秦二爷谈的价格吗?粮食供应的事情定下来,宋家最近十年,就不用发愁了。”   至于数字,则是秦狩提前泄漏的。   是秦家军能接受的最低价,又能让宋家稍微赚一些钱,算是两赢。   宋霖点头,“已经定下了,秦家军的军粮由宋家和林家供应。”   “蓉蓉,妹妹,你要不要,去找秦二爷......”   “不,我不去找他。”   沈楚蓉神色恹恹,眼角有些红/肿,示意茯苓把小泥炉等收拾好,朝二人告辞。   临走前,林凤和提醒沈楚蓉,明日便有画肖像的画师来根据沈楚蓉的相貌,画出沈家大少爷的画册。   第二日,画师来的时候,秦狩照旧没有出现。   反倒是林凤和,还有宋霖来了。   画师是林凤和介绍的,手脚麻利,不过一个时辰,一个五官俊朗,和沈楚蓉有五六分相似的俊朗男子,出现在画册上。   沈楚蓉接过画册,宋霖也跟过来一起围观,不由惊讶出声,“林兄啊,这肖像,怎么和你有几分相似??”   林凤和原本坐着在品茶,见沈楚蓉也跟着点头,不由站起身,笑着道,“哪里像,我来看看。”   画像上,男子是和林凤和相似的桃花眼,高挺鼻梁和脸颊轮廓几分相似。   林凤和对着沈楚蓉和画册打量了一下,微微一笑,“不,我和沈家大少爷不像,倒是我和沈家大姑娘,有几分相似。”   “你看,我们都是椭圆脸型,只是我是男人,轮廓偏刚毅。可若我是女人,沦落柔和一些,你看,这这块儿消掉一些,是不是就和沈大姑娘很相似了。”   林凤和说着,在脸颊两侧的腮帮子划了一下,示意宋霖做个对比。   宋霖仔细对比了一下,而后惊讶的发现,竟然一模一样!   之前他从没有觉得林凤和还有沈楚蓉长得相似,若是把林凤和腮骨的曲线变得更柔和,那二人相似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几乎是完全一致。   沈楚蓉也不由看向林凤和,对比了一下二人的轮廓,而后愣了一下,林凤和,居然和她真的有几分相似。   林凤和见沈楚蓉看了过来,笑道,“实不相瞒,我也想找家人。我是养母收留,她是在乱葬岗中发现的我,身边无一亲眷,就连衣服等,也全都被扒的一干二净,没有任何痕迹。”   “只我这些年一直寻访,丢儿子的家庭太多,比对过一些,大多是对不上的。余下的,要么是骗子,要么是为了林家的钱,我也渐渐的歇了心思。”   “正巧,你要找哥哥,我要找家人,不如我们对一下,看看有没有能合的上的?”   沈楚蓉对林凤和了解的不多,除了南宋北林的称呼外,便是这几日的接触。   林凤和虽然和宋霖一样都是儒雅外表,可他的城府,明显要比宋霖深。   只怕他早在见自己第一面的时候,便发现和她相似的五官轮廓。贸然提出认亲肯定会惹来沈楚蓉怀疑,所以,这位林家家主逐渐提出自己的要求。   先是提出仿着沈楚蓉画出沈家大少爷的样子,而后,画师是他找的,画像有些相似,只怕是也是受了这位林家家主的指令。   至于接下来对比五官,提出相似的地方,更是在这位林家家主的预料之中。   若他真的是哥哥还好,若是不是,这等城府,若是为敌,只怕也是个劲敌。   沈楚蓉心底起了防备,可面上不显。   没有接林凤和的话茬,转移话题看向沉思中的宋霖。   拿着画册问宋霖,“表哥,如果我想确认和林凤和有没有血缘关系,要怎么去确认?”   宋霖摇头,“据说可以滴血认亲。两滴血融合在一起,就是有血缘关系。如果是没有血缘关系,那就肯定就不能融合。”   “不过,这滴血认亲,也不一定准确的。”   开口说话的是林凤和,他见沈楚蓉和宋霖都看了过来,道,“前朝有位萧王,母亲曾做过他人姬妾,后入宫得宠,不足七月便生下他。因月份不足,这位皇子在立皇储的时候,经常被大臣怀疑身世。”   “后来,他刨掉了母亲做过姬妾那男人的坟墓,滴血入骨认亲,可偏偏,血液就融进了骨头。   萧王不死心就此和皇位无缘,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后滴血认亲,发现血不能相融。这亲生儿子是那位萧王为了验血而生,监管十分之严,不可能出现纰漏。”   “所以,这滴血认亲,算不得准。”   沈楚蓉希望破灭,不由失望摇头,“那该如何辨明身世呢??”   “不知这位沈家大少爷,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林凤和好奇问道,“旁的算不得准,比如胎记等,自小就有,长大后定是也有的。”   沈楚蓉摇头,“我身边的妈妈怕是不知道这些过往,若是要确定,只怕得往京中去信,问问沈相国。”   但凡是有别的办法,沈楚蓉,是一点儿都不想联系京城的沈从文。   但,为了找到哥哥......   “我现在就去写信,去问问沈相国......”   沈楚蓉心知,只怕是这林凤和身上有什么特殊标识,所以才会一再询问。而有没有标识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去问亲生父亲的沈从文。   只她刚要去芙蓉院的小书房,忽然听到一旁大秦府传来的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以及,连绵不绝的号角声。   一声,二声,三声,三声为一个循环,号声急促,似乎是在催人集合。   沈楚蓉瞬间变了脸色,两辈子,她把这集合的号角声铭记内心。   秦家军,要出征了。   宋霖和林凤和纷纷告辞,二人临走前,嘱咐沈楚蓉关好门户,务必小心,便出门打探消息。   沈楚蓉坐在凉亭内的石椅上,看着凉亭外小池塘,碧荷已经长成的莲蓬,陷入沉思。   她和秦朝和离后,虽然还在芙蓉院住,但秦朝被赶出秦府,秦仕又说过把沈楚蓉当女儿来看的话。   只怕一般人家不敢迎娶沈楚蓉,可要求娶沈楚蓉博个富贵的不在少数。   秦仕因为林昭的死讯大受打击,那秦狩出征后,会给整个秦家,秦州大地,带来什么变化呢?   直到夜幕降临,寒气四起,宋妈妈身后跟着平日隐匿毫无生息的秦金,二人进了三间正房,见沈楚蓉坐在檀木桌前,提笔放空。   墨水在洁白纸张上洇出一团团山水画,二人不由放轻脚步。   宋妈妈低声唤了句,“姑娘??”   沈楚蓉猛的抬头,而后,似乎是掩饰什么一般回神,低头,见纸张被毁,揉成一团仍在纸篓中,又拿了一张,用青石压好。   “打听出来了吗?秦二爷为什么走??”   宋妈妈点头,“说是安州李家叛乱,大肆屠杀我们留在当地的秦家军。二爷亲自出征,姑娘不用担心,依照二爷的本事,只怕手到擒来。”   沈楚蓉胡乱点点头,有些心慌意乱的,说不清是为秦狩担心,还是为自己以后的后路担忧。   “那,秦总兵......”   “回沈姑娘,总兵大人这几日好似不大好,说是秋日里风寒,他又经常吃酒,前几日还犯了咳疾。”   回话的是秦金,称呼已经从大奶奶,变成了沈姑娘。   沈楚蓉想到前世秦仕的死,虽然秦朝已经被赶出秦家,丁氏已经死亡,可丁卿雅还有秦朝还活着,万一在秦狩出征时出些事情,只怕,秦州要大乱。   沈楚蓉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她不能乱,她一乱,这些人都指望她呢,彻底就没了活路。   “宋妈妈,明日起我们芙蓉院闭门不见客。秦金,明日起,你主要跟着秦朝。之前派去跟他的人,依旧要跟。他若是有异动,立马来报!”   秦金应了声是,出了正房,跳上不远处的假山,几个跳跃,黑色的夜行服便不见踪影。   沈楚蓉低头把给沈从文的信写完,犹豫了下,把和秦朝婚姻解除等事情也在信中一一说明,而后,才着重篇幅,询问关于哥哥身上,有没有胎记的事情。   写完,沈楚蓉懒得多看,合上信封,亲自拿火漆漆好,递给宋妈妈,让她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此后几日,沈楚蓉一边等着京城沈相国的来信,一边关注着秦朝,秦仕的状况。   秦朝没有任何动静,倒是秦狩,传来大胜安州李家的消息。   沈楚蓉这里无人上门,倒是宋大太太上门几日,嘱咐沈楚蓉注意身体等,便离开了。   林凤和耶来过几次,只沈楚蓉没给他开门。   在京城没有传来消息之前,沈楚蓉不想和这位狡诈计谋深算的林大爷多来往。   好在,林凤和也没多纠缠,留下些从游牧民族收回来的货物,比如皮帽蓝宝红宝等便走了。   收东西的小厮是淮山,他看着外面是不值钱的羊皮,谁知道内里是珍贵的玛瑙红蓝宝石,想送还给林凤和,谁知,那人竟是离开秦州,不知所踪。   沈楚蓉只得作罢,让茯苓把宝石放好,等林凤和来了,便还给他。   别说还不知道是不是家人,便是认了亲,也没有白得哥哥好处的道理。   日子眨眼就过了半月,时间来到九月初。   天气越发寒冷起来,早起便见芙蓉花叶上有了白霜,而杨柳梧桐白杨等树木,随着秋风,开始变黄落叶。   沈楚蓉除了和宋妈妈张罗着做过冬的棉衣棉靴,便是张罗贴补给庄子里的粮食。   夏季的几场大雨,虽然对秦州的影响不是很大,可秋收地势低的地方依旧有积水,冬季种植小麦难免会受到影响。   为了避免来年春天青黄不接,沈楚蓉趁着市场上粮价稳定,为庄子里百姓屯了一批粮食。这庄子是她的嫁妆,里面的大多是沈家家奴,她不能不管这些人的死活。   这日一早醒来,窗外飘着薄薄一层雪花。   沈楚蓉犯懒,在被窝里多躺了会儿,耳听着几个小丫头,在廊下说话。   连翘像是开玩笑似的,在廊下和小丫鬟吹牛,“听说咱们的秦二爷,如今有了个新名字,叫做煞星。那安州李家啊,上上下下两百多人口,被咱们秦二爷杀的干干净净,就连那刚出生的婴儿都没放过!”   “头颅呢,割下来就在安州城外挂着,听说,就因为这一仗打下去,安州南边的滑州,林州等地,纷纷投降。不费一兵一卒,咱们秦二爷就白得了两座城,你说厉害不厉害!!!”   “那两座城,已经被我们秦家接管了??”   有小丫头好奇的问,连翘忙不迭点头,语气中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   “可不是呢!咱们秦二爷多厉害啊!听说滑州去岁的大雨没受多少影响,那粮仓都是满的,再有秋收,怎么也够秦家军的用度了!”   “连翘!不去伺候姑娘,在这里嚼什么舌根子??”   宋妈妈端着铜盆进来,皱眉训斥连翘,身后跟着茯苓带着几个刚留头的小丫鬟端着早餐。   连翘顿时站直腰身,谄媚上前,“娘,这不是我们高兴嘛!咱们秦二爷打了胜仗,姑娘往京城送的信,才能快点儿回来不是。”   “你这丫头!非得吃次亏,才能改了你这一身的毛病!”   宋妈妈一边服侍沈楚蓉起身,一边告状,“姑娘您瞧瞧,她这脾气,越发被您给惯的没有分寸了。一大早就咱们秦二爷的,那是咱们秦二爷吗?”   “我们是沈家,他们是秦家,姑娘现在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   连翘顿时一张脸煞白,总算是知道了自己做错了什么。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大到,沈楚蓉都替她疼。   “姑娘!是连翘多嘴!请姑娘责罚。”   沈楚蓉没说话,见连翘神色慌张,就连方才一起讨论的小丫鬟们,也开始隔着门窗磕头,才抬眸看向连翘。   “没事,这不怪你。是我和离后依旧住在秦家,才让你产生这样的错觉。”   这芙蓉院的地契虽然在她手中,可在外人看来,这里就是属于秦家。   既然和秦家断绝关系,那就彻底断开。   这芙蓉院,也没必要住了。   沈楚蓉下定决心,抬眸看向众人。   “我仔细想想,和离了仍旧住在秦家,的确是不妥当。   这秦州,原本是嫁过来才住过来的,如今婚事取消,我也算个自由身,你们倒是一起想想,我们日后搬到哪里去住??”   宋妈妈一愣,没想到沈楚蓉除了不住芙蓉院,竟是连秦州都不想住了。   “可眼下这兵荒马乱的,姑娘去哪里,只怕都不合适。”   宋妈妈说出最担心的事情,若是太平年月还好,去哪里无非是多带些银钱便够了。可眼下呢?秦家夺了滑州,林州两地,只怕京城会有新动作。   而京城以南,据说也是各地纷争四起,至于京城以北,则是秦州的地盘,再往北,便是游牧民族,肯定也不适合姑娘定居。   沈楚蓉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前世被囚禁九年,如今能自由身四处走走也是好事。   “那便走一步算一步,先找到哥哥,再去京城给母亲上坟,日后,我便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沈楚蓉下定决心要离开,只前世秦仕的死期,依旧像是石头压在她心头。   秦仕自打她到了秦州,对她多加照顾,甚至,在和秦朝的和离中,也多次偏袒她。   秦仕对秦州的贡献也很大,先有了秦仕,才有了秦州这一块乱世中安定的地界。若是这样的人走了,对整个朝堂局势,变动自然很大。   沈楚蓉,她想要去试试,能不能改变秦仕注定死亡这个结局。   前世她只知道是九月过世,具体的日期依旧记不清了。   既然如此,不如从今天开始,去找秦仕,试图阻止这个惨剧发生。   说干就干,沈楚蓉便和宋妈妈做了套护膝出来,上午做好,下午便带着做好的护膝去见秦仕。   秦朝虽然被赶出秦家,但小秦府逐渐被荒废,秦仕仍旧住在大秦府中。   沈楚蓉乘坐马车一路往大秦府而去,走的是芙蓉院和大秦府外的甬道,不用别的,只路边积攒的树叶便可看出,小秦府的下人们在偷懒。   树叶不扫,甚至有几个婆子,捧着瓜子在树下说话唠嗑。瓜子皮落在枯萎的树叶上,分外显眼。   宋妈妈不由皱眉,“这才半个月,怎么秦家这么没有规矩了!”   沈楚蓉倒是没放在心上,前世,丁卿雅当家,她看秦府乱象多了去了,不干活儿算什么,暗中偷她的用度,偷她的首饰,甚至,在关押她的院落里偷情。   而说话的几个婆子,见到马车,连装模作样的都没有。   甚至,见了沈楚蓉的马车过去,还有人暗暗吐了口唾沫,高声骂了句,“无情无义的臭□□!大爷才刚败落,她就要和离!”   声音洪亮,分明就是故意骂给沈楚蓉听的。   沈楚蓉在马车上,自然听的一清二楚,宋妈妈怒气上头,撸起袖子,喊着车夫,“把车停下,看我不去撕烂她的嘴!”   说着,下去就要去撕那婆子,被沈楚蓉拦住,“你用什么身份去管??我们等下一起回了秦总兵就是。”   宋妈妈咬牙,“姑娘,她这明摆着不把您放在眼底.......”   她自小奶大的姑娘,受这等子下贱人的气,真是!!!憋屈!!!!   “不过是早先丁氏留下的旧人,不服气旧主的死罢了,没什么。”   沈楚蓉是真的不在意,见宋妈妈依旧气冲冲的,“宋妈妈,就算是你下去撕赢了她一个,那再来十个,再来一百个,你依旧下去和她们打架吗?”   “姑娘的意思是???”   “丁氏死了,秦朝被赶出秦家,那小秦府的下人,也应该换个去处了。”   沈楚蓉淡淡开口,马车正巧抵达大秦府,宋妈妈率先扶沈楚蓉下了马车,一行人刚走到正门,就见张先生几个,垂头丧气的出来。   一见到沈楚蓉,就跟见到救星似的,“沈姑娘,劳您稍后去劝劝总兵老爷,每日这么喝酒,便是再强壮的身体,也受不了。”   “还有啊,也去信去劝劝秦二爷,安州李家那么多人杀了也就算了。   那林州王家,滑州崔家,这两个家族可什么错都没有犯,甚至主动投降,二爷要杀他们两族做什么?这不是明摆着要结仇嘛!!!”   “就是啊!沈姑娘!劳您给劝一劝,我等说话实在是没有分量,但凡是有个主意,也不至于求到姑娘头上。”   那几个谋士约莫是真的没法子了,见到沈楚蓉,围着她不肯让人走。   沈楚蓉耐着性子一一听完,在听到秦狩的名字时,睫毛一颤,想到了那碗面,还有那个玩笑,心中半是酸涩,半是甜蜜。   可让她劝二人,她哪里来的资格。   一抬手,谋士们的声音停下,沈楚蓉清脆但坚定的声音响起,“诸位,多谢诸位对楚蓉的信任。只我如今已经不是秦家人,自然没有资格掺和秦家的事务。   便是我按照各位所说,去劝秦总兵和秦二爷。只怕也没有诸位想象中的有用,诸位不必寄托希望在楚蓉身上。   诸位既然被秦总兵信任,想必都是各方面的能人,楚蓉自然不及,这劝导秦总兵和秦二爷的事情,还需各位自行努力。”   说来说去,沈楚蓉还是拒绝。   张先生发了愁,若是连沈楚蓉都没有办法,那他,直接躺平算了。   张先生发愁,剩下的几个谋士也发愁。张先生率先忍不住了,朝沈楚蓉道,“沈姑娘,旁的不说,只二爷对您的一片心,属下是始终看在眼中。眼下要说斩了那两家也不是大事,可怕的是,伤了两地百姓对秦家的信任。”   “既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沈姑娘您出身名门大户,自然是知道的。一旦滑州林州动乱,伤亡岂是百万啊!”   “那,楚蓉需要做什么?”   张先生求之不得,立即示意身后的谋士拿出笔墨纸砚,“秦总兵需要您进去劝一劝,至于秦二爷,您写封信便好。”   沈楚蓉抿唇,不管她想不想,好像,总是要去联系那个男人。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那么果断的拒绝。   沈楚蓉一时有些后悔,可转眼,那股后悔,就又化作一抹期待。   他能收到他的信吗?会听她的话吗???   提笔,沈楚蓉就着马车的车厢,娟秀字体按照张先生口述,写下劝导秦狩的话。   张先生喜不自胜,等笔墨干了,立即派人去送信。   沈楚蓉下意识的开口,喊住他,“等等......”   “沈姑娘还有什么事???”   张先生疑惑转身,而沈楚蓉从一旁的匣子里,拿出一对护膝和指套,递给张先生,“劳烦先生一起寄过去。”   张先生面上顿时浮现暧昧笑容,连声道,“好好好,二爷收到这个,定然是会乐疯了!”   他乐疯不乐疯的,沈楚蓉是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怕是疯了。   做的针线,不自觉的给男人做了一套。   鬼使神差的,让张先生给带过去......   等走到了秦仕的书房,沈楚蓉依旧没有回过神。   好在,秦仕喝的醉醺醺的,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一见到沈楚蓉,便呢喃喊道,“昭昭??昭昭,是你来看我了嘛??”   “二十年了,你终于来了。”   语气中,满是欣喜,而沈楚蓉,回神看向秦仕,只觉得整个人宛如被冷水从头浇到底,愣在原地。   秦仕实在是太憔悴了。   对比半个月前,还是目光闪烁着精锐,身体壮实的像一头牛一般的威武将军。现在的秦仕,头发花白,蓬松的散在头上,狼狈不堪。   花白胡须多日未整理,从下巴连接到了腮帮子。多日未曾好好休息睡觉,又用酒来麻醉自己。   整个人像是没了盼头,双目无神,憔悴不堪。   若不是沈楚蓉亲眼看到过,只怕不会相信,曾经精神抖擞的威武将士,竟然沦落到和街边的老乞丐一般。   难怪,张先生等让她来劝。   依照秦仕的定力,不可能会如此沉迷于酒水之中。他这是得知了林昭的死讯,故意放纵自己,好早些猝死,去见林昭。   是什么样的深情,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沈楚蓉联想到自己母亲死后,立马再娶荣成公主并生下沈颜蓉的父亲,对秦仕,多了一份孺慕和尊敬。   “秦总兵,我是沈楚蓉,不是...林昭。”   沈楚蓉站在门口,无视宋妈妈阻拦的动作,坚定的往里走。   抛弃掉所有名门闺秀的教养,沈楚蓉和秦仕一样席地而坐,拿起一罐没开封的酒,拍掉酒壶口的泥封,把封口的黄纸撕掉。   一抬头,烧酒好像刀子一样,往五脏六腑里燃烧,逼得沈楚蓉落下泪来。   秦仕停下喝酒的动作,训斥,“你个丫头,喝什么烈酒!”   “秦总兵,我有一个哥哥,自小便不见了,我其实知道,他肯定是荣成公主,故意派人把他弄丢的。也有可能,是把他给杀了。”   沈楚蓉无视秦仕的训斥,说出内心积攒的无可诉说的念头。   “可我,这么多年还在找,即便是他可能真的死了,可万一呢,说不定,这么些年,他也在找我们。”   “可我的昭昭,不会找我。”   秦仕垂下眼,压下眼底的泪,“丁氏说,她让她哥哥,□□了产后虚弱的昭昭,一床的血。她刚生下狩儿,那么虚弱,就要被那个畜生糟蹋!”   “你不知道,我的昭昭,她有多骄傲。   她有多爱我,就有多洁癖。因为误会我和丁氏上了床,她就不许我上炕,如果真的被丁氏她哥给□□了,她定是不会见我的。”   不止不会见他,甚至,还会故意躲着他。   “我现在就在赌,如果我死了,她会不会来看我。   我找不到她,就让她来找我吧。即便是我死,坟前,我也希望看到她上的一炷香。” 第44章   只为求她, 坟前一炷香。   沈楚蓉垂眸,看着秦仕面前,有点滴泪痕。   不由微叹口气, 脑中不自觉闪过秦狩的身影。   懵懂无知,不知她来了月事, 而闹出笑话的他。   挡在秦朝和丁卿雅面前, 为她撑腰打脸。   为了一碗面, 故意和她开玩笑的他。   原来不知不觉, 除了前世的纠葛,他们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多共同度过的事件, 有了这么多的回忆。   沈楚蓉抽了下鼻子, 压下眼角的酸涩。   可开口, 嗓音依旧带着沙哑, “我们再等等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人无尸,在我心理, 他们都活着。”   “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秦仕苦笑着摆摆手, 站起身往里间走去, 沈楚蓉也起身,准备跟过去。   却见秦仕头也不回, 意兴阑珊的开口,“我知道, 是老张那几个匹夫, 见我一日消极过于一次,这才让你来劝我。”   “无事的, 我今日醉过这一次, 便再去找!生要见人, 死了,我也要和她同穴。”   沈楚蓉见状,没有在劝,反而说起另外一件事。   “眼下小秦府里没有主人,我看着一个个的没什么规矩,也有些是丁氏他们用惯的老人,不如把他们给放了。   一来,是我们全了他们主仆的情分,二来,也是落个清净,万一他们做出那等背主的事情,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秦仕走路的脚一停,意识到了沈楚蓉的来意。   这怕是,被秦家的下人给欺负了。   “你要是乐意管这事儿,你便处置了。若是不乐意,给张先生捎个话,就说我的意思,让他看着办。”   说着,秦仕转身看向沈楚蓉,“芙蓉院的下人,月钱从秦府里出,这个你不用管。若是有那等张狂的,你只管打发了。”   “你虽然和秦朝和离了,但,依照我和沈从文的关系,我也有义务要照顾好你。”   说完,秦仕就进了里间。而沈楚蓉,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青砖的地面上的散落得酒瓶子。   她今日说的这些话,秦仕真的能听进去吗?   沈楚蓉心中也没底,一路忧心忡忡,准备两日后再来一趟。   刚到芙蓉院,便见淮山一路小跑过来,“姑娘,姑娘,京城来信了!”   沈楚蓉顿时顾不得让人去派人找张先生处理小秦府下人的事情,连忙接过信,见上面火漆完好,篆写的沈字也没有任何破绽。   这才松了口气,不是她多想,而是万一有人在这信封上做手脚,预防万一,她多防备些总没错。   信封刀划开信封,里头,是厚厚一沓。   沈楚蓉打开,见是一幅宣纸的芙蓉图,被沈相国折成几折,塞到了里面。   沈楚蓉拿开后,下面是薄薄一张纸,没有别的闲话。   只说,沈楚蓉的哥哥,学名叫沈楚辞。刚出生的时候是沈相国照顾,因为没有经验疏忽,所以把蜡油倒在了沈楚辞的大腿上,约莫一个铜钱大小。   沈楚蓉愣了一下,被烫伤的一块儿陈年老疤。   能对上吗?   若是大张旗鼓的去找,只怕是会有替代者不计其数。这个受伤的信息,只能暂时隐瞒,等有了大致的人选再去确定。   沈楚蓉心中打算着接下来的行程,就听见宋妈妈进来,“姑娘,张先生来了。”   “快请!”   沈楚蓉把信收好,芙蓉图原本想要扔掉,可没等扔到纸篓中,张先生已经跟在宋妈妈后面走了进来。   沈楚蓉只能放弃,起身看向二人,“张先生,我这里有事情正要找你。”   张先生本就是为了感谢沈楚蓉而来,闻言,连忙摆手,“是我等要谢过沈姑娘,方才给二爷的信,已经寄往林州了,想必不日就能收到。   还有,就在刚刚,总兵老爷下令,要把大小秦府,所有可能涉及丁氏等人的下人都发卖出去。若不是沈姑娘您去劝总兵大人,他只顾着喝酒,哪里会管这些小事。”   “对了,除此之外啊,总兵老爷还说,要厨房给他蒸窝窝头呢,说是当年林夫人在的时候,经常做玉米面的窝窝头,要借此怀念旧人。”   沈楚蓉点点头,松了一口气,“只要秦总兵有要求,这道坎儿,早晚会过去。可最重要的,是找到林夫人。   张先生,您跟随总兵老爷多年,可有什么想法吗?”   张先生闻言,摇头叹气,“林昭夫人和我们总兵老爷夫妻恩爱,林夫人父母早早亡故,这么些年,又没有下落,只怕真的凶多吉少。”   “不管多少,总要找找。”   沈楚蓉沉吟了下,而后好奇问道,“张先生可能联系到林家人?林凤和对游牧民族的关系好像很熟悉,若是我们能找到他......”   自从上次林凤和抛下一大箱子兔毛和玛瑙红宝蓝宝后,便不见踪影。   沈楚蓉派人给林家的铺子留言,让林凤和有空来见一面。可这人,就像是凭空失踪,无影无踪。   “林家素来神秘,别说这位林家家主,听闻那位林家老妇人,出面的时候,从来都是围帐遮脸,不肯轻易见人。他找我们容易,若我们要找他,只怕难上加难。”   张先生也很是发愁,好在,沈楚蓉很快就接过这个话茬,“无事,只要寻访着,找人的事情,有林家和宋家帮衬,想必总是要比我们自己去找,要快一些。”   “那这就派人,日夜在林家铺子外候着。”   张先生说完,便要告辞。   临走,又转身,“有几个仆妇不听话,送来给沈姑娘,劳累您管教管教。”   说完,不等沈楚蓉推辞直接离开。   等人走了,连翘拉着两个婆子进了里间。正是被张先生所留下两个仆妇,一看也很是眼熟,正是沈楚蓉去大秦府的时候,在她马车后说三到四的人。   沈楚蓉知道,她被骂的事情,只怕瞒不过秦仕,张先生作为经手的人,自然也一清二楚。   眼下把这二人送来给自己,是个顺水人情罢了。   宋妈妈一见这二人,想到二人那污言碎语,恨得牙根子痒痒。   揪着她二人头发扇了两巴掌过去,“方才你们说我们姑娘什么???落到我们姑娘手里,活该!!!”   一见沈楚蓉,二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猛地开始磕头,“大奶奶饶命啊!这都是大爷让我们看着大奶奶的,我们,我们实在是没办法才会这么做!求大奶奶饶命!!!”   “你是说,秦朝,让你们看着我??”   沈楚蓉神色一变,敲击桌面的手指一停,低声询问。   二人忙不迭点头,把秦朝和沈楚蓉卖的一干二净。   “可不是呢,就是秦大爷和丁表姑娘,一个月给奴才们每人十两银子,什么都不干,只大奶奶您每天吃什么用什么,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芙蓉院,样样都要和他们交代清楚。”   “他们要姑娘的这些信息做什么??”   宋妈妈蹙眉,显然没有明白丁卿雅还有秦朝的用意。二人这是要做什么??闲着无聊,单纯打听姑娘的喜好吗?想想也不可能!   连翘也在一旁小声的嘀咕,“他们两个想做什么??难道是变着法子想要害我们姑娘?”   听着好像是没有什么坏心眼,可打听姑娘的衣食住行,怎么那么渗人呢!   谁想让你一日三餐吃什么用什么都被别人知道???   宋妈妈和连翘没想明白的事情,沈楚蓉想到了。   打听她吃什么用什么,太简单不过了。只怕和前世一般,让她毁掉清白的念头还没消散。   可秦狩不在,他想让她的清白毁在谁身上??   而秦朝被赶出秦家了,荣成公主还在背后支持他?   秦朝,啊不,刘朝离开秦家后,虽然街面上的人给面儿,依旧喊他秦大爷。   可秦朝知道,即便是他还挂着这个秦姓,可他不是秦仕所生的消息,早就被人给散播到大街小巷上去了。   别说大街小巷,就是出了秦州地界儿,如今秦总兵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不是亲生的消息,也传的到处都是。   秦朝日子不是很好过,可好在,荣成公主,并没有放弃他。   这日一早,他所住的三间青砖瓦房外,就传来拍门声。来人呐,正是荣成公主所派驻在秦州的下属。   随着秦朝身份曝光,这人也不如之前对秦朝恭敬,见门不开,直接上脚踹。   “表哥??”   丁卿雅迷迷蒙蒙睁开眼,她受的伤还没好,小脸瘦憔,秋日里天冷,更是比之前还差上几分。   听见踹门声,她推了下身侧沉睡的秦朝。秦朝板着脸起身,睡眠不足让他一张脸阴沉,摔摔打打的打开门后,那下属的脸色,比秦朝更难看。   “哟!你还当是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秦大爷呢?叫这么久都不起,睡死算了!!!”   秦朝脸色又是一青,咬牙忍下怒火,舔着脸上前,“这位小哥,这不是昨日睡得晚,睡迷糊了。可是公主,有什么消息传来?”   “公主让你尽快动手,趁着秦二爷没回来。林州和滑州已经投降,再往前,便是长州和新州,只有后院起火,才能让秦狩回撤!”   秦朝很是发愁,“可,可我已经离开了秦家,这,根本就找不到机会去接近秦仕和沈楚蓉......”   “你若是做不成,自己去和公主解释。”   那人冷笑一声,不等秦朝说完话,扭头就走。   鄙视的态度可见一斑,而秦朝,看着那人背影,眼底阴鸷。   若他还是高高在上的秦家大少爷,这人怎么敢如此对待他?   归根到底,还是秦仕把他赶出秦家。   沈楚蓉!!!这个也跟着落水下石的女人,给他等着!!!   秦朝被赶出秦家的消息,自然也被林凤和带回林家,告诉给收养他的养母。   林老夫人年纪看起来不大,只是因为常年卧床,未免有些虚弱。   见到林凤和回来的脚步声,连忙示意一旁的丫鬟撑起身,吩咐她们,“快,把窗户打开通通风,我这一身的药味,别呛到了和儿。”   丫鬟应声开了窗,临近黄昏,带着凉意的秋风吹散室内弥漫的中药味,带来清新空气。   甚至,丫鬟还在昏暗室内点起了蜡烛。   烛光摇曳,照亮了室内,也把床上躺着的林老夫人照的一清二楚。   一道疤痕,从她左头皮直接劈到右脸颊,疤痕把完美的五官一分为二,甚至连鼻头,也被劈掉一部分。   很明显,是多年前遭受了灭顶之灾。甚至,对方是要置之于死地,把她一分为二。   只刀疤之外,唇瓣眉眼的形状,细嫩的肌肤,依旧可以推测出,她完好无损的时候,是个十足的美人儿。   林凤和对她面上狰狞的伤疤视若无睹,笑着打招呼,“娘,和儿回来了!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凤和?你回来了?”   林老夫人声音柔和,和狰狞的五官形成强烈的反差。   “你这次,可去了秦家??秦总兵和秦二爷可好?那丁氏,没有虐待秦二爷吧?”   说着,林老夫人一口气卡在嗓中,伺候的丫鬟连忙顺她后背,好不容易,这口气才缓下来。   林凤和隔着珠帘走到了内室,把手在火炉上烤热,去掉浑身的寒气,才走到床前,握住林老夫人的手,笑道,“娘,不要着急,我慢慢讲给您听。”   林老夫人没说话,无力的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而林凤和,从秦家和沈家的婚事开始说,一直到秦朝带回和离的表妹丁卿雅,丁氏自杀,秦朝被赶出秦家。   林老夫人冷笑一声,“他倒是比之前长了心眼儿,知道把白养这么多年的儿子给赶出家门。”   林凤和听着这话不对,但他知道了秦仕第一任夫人林昭失踪一事后,再联想自己的姓氏,约莫有了个猜测。   试探着开口,“听说,秦总兵这么多年,都在找林夫人......丁氏临死前告诉他林夫人死了,秦总兵这些日子整日里酗酒买醉,约莫是有殉情的打算!”   “谁稀罕他殉情!”   林老夫人暗骂了句,当初是她说,把丁氏和刘朝安置在外面。   可那个狗男人说什么,他常年在外打仗不在家,有人陪着她说话也是好的。可是陪着陪着,丁氏就上了狗男人的床!   还被她捉奸在床!!!   提到往事,林老夫人面色很是不好,而林凤和,顿时不再劝。   他从秦家获得的信息是一回事,可林老夫人的坚持,也是一回事。   两者相比,他肯定是选择站在母亲这一侧。   林州当地府衙,秦狩无视跪了一地的林州滑州两地的官员,手翻着账本,纸张翻动声,让下面的官员伏地不敢抬头。   秦中又捧了一沓账本过来,小声问道,“二爷,这些都是有问题的账本,都要查吗?”   “但凡有贪污的,欺压百姓的,查清楚之后,立斩无赦!!”   众人跪地不敢吭声,秦狩也没看这些人,口中问道,“你们,可有要坦白的?”   “若是在查清账务之前主动坦白,只要捐出所有家产,便可免去死刑。”   “我等没有。”   众人偷摸摸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答应。   “一群懦夫!!”   秦东搬着账本进来,见无人说话,鄙夷的打量了众人一眼,把账本恭敬放在桌子上,“二爷,这些是查出有问题的。官员名单和贪污的金额都在上面了。”   秦狩打开账本,见其中一个,从官粮中,从六月开始,每个月多领了一袋米。   “黎仁是哪个?”   “是奴才,二爷饶命!!二爷饶命啊!”   有两股颤颤的,一身青色官服的男人,狼狈不堪的抬头,“二爷,下官是这林州的书记官,每月多领的一袋米,是给我们黎家村的百姓。”   “黎家村??”   “对,六月大雨,黎家村的粮食都被淹没了,下官的银钱都投到了村子里,这袋米,便够整个黎家村的百姓活下去。”   “既如此,爷便免了你的死罪。其余的,若无缘由,直接斩了!”   秦狩知道六七月连续的大雨给农作物带来的伤害,既然这黎仁能救济自家村子的村民,想必也是个仁厚的。饶他一命,不算什么。   黎仁自己免于死命,见秦东拿着名单就要去缉拿官员,正要走,就见黎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声陈情。   “二爷,当初是二爷说,只要投降,就既往不咎。眼下才进了城就出尔反尔,只怕不是好事儿。”   秦狩闻言,放下手中的账本,挑眉看向黎仁。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嘴边毛发未长,一看便是年纪不大,眉眼还带着稚气。   “那你说,怎么做,叫是好事儿??”   秦狩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宛如沉重大山,压得黎仁低垂着眉眼,不敢动弹。   “二爷,不说别的。只二爷才夺下林州,滑州两地,便在当地大肆屠杀官员,若是传到长州,新州等地,那些官员为了避免受罪,只怕是打死也不肯投降的。”   “那二爷您,得拿多少将士的性命,才能攻下一座城池?倒不如高抬手看看他们,也好让大家知道,我们秦军是仁义之师。”   “呵,仁义之师??”   秦狩把账本随手扔在桌子上,发出的响声让众人更谦卑的低下头,不敢直视。   “爷可不怕他们日后投降不投降,当下,只要他们不动我们秦家治下的百姓,那爷就没有意见。可若是有贪污受贿的,必须给爷留下他的命!”   “去斩!!”   “是!”   秦中应声站出,他这一去,就是无数人命。   黎仁绝望的闭眼,和他一样,因为家乡受到水灾的影响,而多领了米粮的官员不在少数,这一次下去,不止有人丧命,依靠他们的村落,也会彻底失去希望。   黎仁眼底不由划下一滴眼泪,若是同仁皆被处死,那他独活,也没有任何意义。   “二爷,若是要处死,不如就让黎仁跟随众人一起死。”   “你既然求死,那我便成全你。”   秦狩本来是爱才,才会留下他。见状,冷笑一声,示意秦中也把他给拉下去。   秦中犹豫了下,想要求情。   可,看着秦狩阴云密布的面色,狠狠打了个寒颤,噤声不敢求饶。   “二爷!!二爷!!秦州有信来了!是大奶奶......啊,不!是沈姑娘寄过来的!!!”   秦南举着信件跑到府衙,气喘吁吁,秋日里硬生生跑出额头密密一层汗。   沈姑娘,沈楚蓉的来信。   秦狩平静无波的内心,顿时跳动起来。就好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无波的湖面,激起阵阵涟漪。   下意识的翘起嘴角,正想让秦南把信件送上来。   可转瞬,想到了离开秦州前,那没良心的小坏蛋说的那句话。   “我已经和你们秦家没有关系了!!!你故意骗我哥哥吐血!吃我剩下的东西,有意思吗??”   那她呢?现在给自己写信??有意思吗???   秦狩压下翘起的嘴角,正要让人把信件打回去,顺便再问沈楚蓉一句,给自己写信,有意思吗?   然而,秦中已经把黎仁塞给秦东,疾声开口,“是沈姑娘的信??快!快拿来!”   “那,那这人,还杀吗?”   秦东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已经被塞了黎仁的衣袖,眨眨眼,低头。   黎仁脖子被扯到他身前,二人大眼瞪小眼。   秦东嫌弃的松开揪着黎仁的脖子的手,问秦狩,“二爷,要不,先放了他?”   “放了放了都放了,等二爷看完信再说。”   秦中不耐烦的挥手,这些官员,全部都死里逃生。   秦中见秦狩面色稍微缓解,试探开口,“二爷,沈姑娘鲜少来信,不如,我们先看看这信件,再来说如何处置这些人?”   秦狩可有可无的点头,处置这些官员什么时候都可以。   这沈楚蓉不是鲜少来信,是从来没有给自己写过信,第一封!破天荒的头一次!!!   秦中见状,连忙结果信件,恭敬递给秦狩。   信件打开,沈楚蓉娟秀的字体出现,寥寥几行,字迹也有略微的潦草,可见是着急赶写。   秦狩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又不是逼她写信,多写几封又能如何?”   但,秦狩面上嫌弃归嫌弃,可内心,恨不得沈楚蓉多写几次信。   只是,当他把信完整的拿出来后,看到里面的内容,本来晴空万里的一张脸,再次阴云密布。   秦中冷冷打了个寒颤,这,又是怎么了??   “二爷???是沈姑娘说了什么事情???”   秦狩把信纸小心折好,随信到来的指套和护膝也被他随之塞到怀中。   暖洋洋的护膝就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挠的秦狩心头发痒痒。   秦狩把信塞到袖子里,确认不会掉出来。然后,抬手拍向檀木桌,怒斥,“她居然劝我放过这些人!秦中,是不是你传信回去??”   秦中傻眼,“沈姑娘,劝您放过这些官员???”   这不是沈姑娘会管的事情啊?沈姑娘,是会这么没事去找事的吗?   还有!就算是沈姑娘写信来劝二爷,那,就算是二爷生气,眼巴巴的把信收好,再拍桌子发脾气,这未免反差太过了!   “对!既然她眼巴巴的写信来,那,就去查清楚,凡是手里有人命的一律处死,贪污的,家产没收,留他们一条狗命!”   秦狩颔首,吩咐下去。而后,见秦中转身就要去通知,喊住他,“准备快马,爷要快马加鞭,返回秦州!”   黎仁倒地松了一口气,这位煞星,总算是要走了!   “现在准备?”   秦中疑惑开口,“二爷,确定是现在??”   他们正在查案,这位祖宗就要甩手走人??   “对,就现在,马上!”   秦狩毫不犹豫的点头,“你们沈姑娘给我写信,肯定还有很多话是信件里写不到的,我回去,亲口听她给我讲。”   秦中麻木的点头,“属下这就去。”   脑中则是一片混乱,什么时候秦二爷会关注这些屁大点儿的小事儿,一封信就要回秦州。   若是沈姑娘亲自来了,是不是正在打的仗都不打了,也要陪沈姑娘去?   不过吐槽归吐槽,秦中立即去收拾,秦狩快马,穿上沈楚蓉亲手做的护膝,往秦州而去。   而此刻在秦州的沈楚蓉,正在带着宋妈妈收拾行李。   宋妈妈一边带着丫鬟们打包,一边觉得唏嘘,“这些是从京城带过来的,在小秦府东苑的时候没打开,搬到这芙蓉院依旧没有动,没想到,居然要跟着我们往别的地方走。”   “还有这副画,是荣成公主寄到秦府来,被丁卿雅给夺了去,姑娘又要回来的。”   “结果,到了芙蓉院,居然没有挂起来过。”   “何止这副画,余下没摆出来的器皿屏风多的是。”   “不止这些东西,就连我们!这一年,从京城到秦州,从东苑到芙蓉院,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没想到,又要搬家......”   茯苓便是再稳重,此刻也不由心头生了几分离别。尤其是在来日不知要去哪里,前路漫漫无所依靠的时候。   “什么搬家???”   几人正在议论,宋大太太来给沈楚蓉送补品,因她来的比较多,婆子便疏于通报,又有在整理行李的缘故,一时竟然无人顾得上她。   耳听几人说的搬家,不由疑惑,“怎么,你们姑娘要搬出这芙蓉院?来来来!我求之不得!!我们宋家在秦州的院子还空着,正巧给你们姑娘住,就当是给她的嫁妆!”   “不是我们姑娘要搬家,是她想去别的地方走走......”   宋妈妈觉得这话,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索性从宋大太太怀里接过给沈楚蓉的燕窝,示意茯苓来扶宋大太太,笑吟吟道。   “宋大太太,不如你和我们姑娘仔细唠唠嗑,她这阵子常常觉得无聊,想换个地方住又没有别的想法。在这秦州,只有宋家人在,姑娘好歹能和您商量商量。”   宋大太太听了这话,进屋就见沈楚蓉坐在西窗下写字,一旁的镇纸压着一副被折成四方形的芙蓉图。   从笔触来看,是沈楚蓉的父亲,沈从文的画作。   宋大太太目光从芙蓉图上收回,落在沈楚蓉清俊字体上。   入木三分,虽然娟秀可自有风骨。   “蓉姐儿,你这字,写的和你母亲当年,不差上下。”   宋大太太忍不住夸赞沈楚蓉,见她停下写字,从宋妈妈手里端过燕窝递给沈楚蓉,“来,你尝尝这燕窝怎么样?是从占城那边运过来的,你若是喜欢,我便让你哥哥多买些送过来。”   燕窝熬得火候正好,一路带着小火炉过来,还是热的。上面飘着两颗枸杞,红白交错,十分好看。   沈楚蓉见宋大太太给自己也带了,笑着舀起一勺在口中,滋味醇厚,的确是好吃。   不过......   沈楚蓉眼底闪过一抹疑惑,这燕窝,怎么有一股她觉得熟悉的味道。   但,因为是宋大太太送过来的,沈楚蓉没有多想,便扬起纤细脖颈,喝的一干二净。   喝完这燕窝,沈楚蓉只觉得有一股火,从心头升起,烧的她意识模糊,不知今日是何日。   意识模糊中,听到宋大太太告辞,沈楚蓉躺在软香被衾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只梦中,她好像回到了,前世被秦朝和丁卿雅,联手羞辱的时候。   天过黄昏,肃风飒飒,沈楚容站于应天门上,寒风吹动衣襟,铮铮作响。   从京师洛城往西,穷尽视野,满目荒凉,不见一人。她的夫君秦朝击退敌军,大获全胜,今日,本该返抵京师。   昨夜,便有秦朝手下的先锋军来传信,秦朝让她明日在应天门外等待大军回城,   “大奶奶,我们回去吧!大爷,今日怕是回不来了。”   茯苓站在沈楚容三尺之后,小声禀告,唯恐声音大一些,便惊的自家奶奶,乘风而去。   沈楚容闻言,回眸,见小丫鬟目光怯怯,不由温和笑笑,道,“再等等,等日头再往西去一点儿,咱们便回去。”   “可…”再等等,天都黑了!   茯苓嘟了嘟嘴,想到是大爷身边的长随秦甲亲口所说,不由为自家姑娘心疼。   明明是大爷说的,从应天门回城,让姑娘在这里等着。他倒好,到现在也没有个消息!   沈楚容站在应天门上,看着天地交接处,除了廖廖几杆光秃秃的树枝,不见一个人的踪影,终究是死了心,苦涩一笑,朝茯苓道,“走吧,回府。”   从日头正毒辣时等到现在,除非是秦朝另走别的城门,不然,她早该看见的。   茯苓连忙扶着沈楚容上了马车,车夫恭敬没有二话,一行人沉默往城中而去,从城门到秦府,不过半个时辰。   秦家不同别户,她公公秦仕虽没有登基称帝,可也算是一方豪杰。   正门只有公公以及小叔子秦狩出征时才能大开,就连她婆母丁氏和秦家大爷秦朝,若是没有公公作陪,也轻易走不得。   沈楚容作为秦朝的妻子,更是走不得正门。   只刚下马车,便见往日里紧闭谢客的朱红大门敞开,兵甲将士们往来,竟然将沈楚容撞了个对脸。   众人先是愣了一下,震慑于沈楚容美貌,而后连忙跪地磕头,“请大奶奶安。”   沈楚容心底一沉,没有说话,纤手握住青杏衣袖,目光迎面,对上相携而来的一对佳人身上。   男人面容清俊,白玉发冠束起乌发,一双温润凤眸含笑,看向身旁的艳丽女子。   女子生的清秀,可打扮的妖娆张扬,红衣上绣着金线牡丹,衣襟半开不开,斜斜露着白腻肩膀,隐约可见暧昧红痕。   一见到沈楚容,丁卿雅下意识的拽紧身侧男人,抬手把本就宽松的衣襟扯的更开,刻意露出脖颈上暧昧痕迹,佯装不在意的开口嘲讽,“哟!这都什么时辰了,才从外面回来。大爷的庆功宴,早就已经结束了!”   这话一落,来往将士们顿时加快脚步离开。   得,又来了。   整个秦州谁人不知,秦家老爷镇守钦州二十余年,兵强马壮,素来是朝廷心腹大患。   恰巧去年秦家老爷生病,陛下下旨,许配心腹沈太傅的嫡长女沈楚容,嫁给秦家大爷秦朝为妻。   这其一,自然是安抚秦家,为草莽出身的秦家,赐上名门佳媛。其二,沈家忠心耿耿保皇派,也为了让沈家拉住亲家,预防秦家造反。   可偏偏,这秦家大爷心底里有人了。   新婚三月,竟然没进过新房大门一步,洞房花烛夜便出征安州。   甚至,在外面包了烟花柳巷之地的头牌百灵,日日夜不归宿也就罢了,出入皆随身带着,形影不离。   更过分的,那秦朝征战回来,居然带着丁家表姑娘丁卿雅回来,纳为平妻。   丁表姑娘可不是好惹的,给正牌娘子下脸色。但凡遇到,总要刁难一二。   若不是秦老爷是个明事理的,只怕,沈家姑娘,早就投缳自尽了。   秦州城,谁不心疼那如花似玉的大家闺秀,可他们心疼,有个屁用?!   秦家大爷的风流韵事,谁敢管?   沈楚容脸一僵,揪紧手中帕子,抬眸将目光落在男人身上。那目光隐隐含泪,也有让对方给自己留一丝体面的央求。   秦朝躲避似的撇开眼,不敢多看沈楚容一眼。她为何会在庆功宴后回来,秦朝最是清楚。   他特意让人告知,今日凯旋回程的大军从应天门入城,沈楚容身为正妻,自然要出城迎接。   大军从府东大街入城,走的是东门,应天门在城西,沈楚容就是等到明日,也等不到回城的大军。   身为秦家儿媳,错过庆功宴,就意味着,父亲对她的厌恶增加一份,那么,早日和她合离的希望,就增大一分。   至于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秦朝闭眼,把脑中那一截盈盈细腰压下,张口朝沈楚容道,“无故缺席家宴,你去找娘自请惩罚去!”   这本在意料之中。   沈楚容无视那艳丽女子露出的挑衅眼神,低头道了声是。   秦家大郎秦朝,不喜大娘子沈楚容,这是整个秦州上下,人人皆知的事实。   她在新婚之夜,守了一夜的洞房花烛是,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如今,再丢人,也不过是把事实展现人前罢了。   只是,正准备转身行礼后告辞,见从秦府走出来一行将士内眷,各个衣衫齐整,对比那艳丽女子衣衫不整,自然是孑然不同。   众人后面,正是秦家老爷子和夫人丁氏携手走出大堂。秦家老爷子一身玄甲,虎步龙行,即便年过五旬,脊背依旧挺得笔直,行进间杀气毕露,除了身旁的丁氏,其余人莫不畏惧三尺。   和秦老爷子浑身肃杀不同,丁氏身穿秋香苏绣满地菊纹上衣,下坠着条百宝群,满头罗翠,丝毫压不住那双丹凤眼,精光闪闪,分明是已经注意到秦朝沈楚容等人的动静。   这让她满脸喜意的脸,带了丝阴霾,狠狠的刮了一眼沈楚容,继续笑吟吟和身边内眷道别。   沈楚容原本想息事宁人,见状,眼底闪过嘲讽,顿足,朝秦朝笑道,“大爷,听闻老爷最注重规矩,将士们平日出去吃酒,若是有花娘作陪,也要仗责五十。若是知道大爷身边不顾正妻,平妻侧室作陪,不知要仗责大爷多少?”   “正巧,老爷和夫人就在后面,不如大爷随我过去一问,也好知道轻重,省得大爷日后,再犯同等毛病。”   这话一出,秦朝和那艳丽女子顿时变了脸色。尤其是秦朝,眼见父亲就出了二门,神色看向那艳丽女子时,不由带了几分嫌弃。   那艳丽女子更是霎那间白了脸,求助目光落在秦朗面上。   见他毫无反应,不由心中一凉,强撑一口气,飞快拉上衣襟,皱眉看向沈楚容。   “大奶奶您若是容不下卿雅,直说便是。何必拿大爷作筏子,谁不知大爷不是老爷亲生的,素来不如二爷讨大爷喜欢,您这么说,岂不是故意让老爷找大爷麻烦。”   沈楚容抿唇微微一笑,见秦朝脸色变绿,心底痛快极了。   可面上,带着股惊讶,瞪大黑白分明一双眼,“你胡说什么啊!我何时说过大爷不是老爷亲生的这话,我这丫鬟作证,我从未说过这话!   茯苓忙不迭点头,“奴才能作证。”   “什么作证不做证的?!”   耽误了这么会儿功夫,秦仕携丁氏已经走到跟前,听到这话,皱眉询问。   沈楚容正要回答,丁卿雅已经率先跪在地上,含着眼泪,一脸委屈求全:“禀老爷,是妾怀了大爷骨肉,可偏偏,大奶奶容不下妾,还说什么,大爷不是老爷亲生的,就算是大爷战功赫赫又如何,到底比不过二爷,是老爷亲生骨肉来的尊贵。”   “哼!”这话说完,还不等秦老爷有什么反应,丁氏率先不满,冷哼一声看向沈楚容,“堂堂首辅之女,便是这般容不得人,我可算是见识了!!!”   “滚回你的东苑跪着秦家列祖列宗,什么时候我让你起来,什么时候再起身!”   沈楚蓉眼眶含泪,看着梦里的自己顺从跪在蒲团之上,姿势谦卑,毫无反抗的念头。   “不!我不跪!!!”   “不能跪!!!”   沈楚蓉辗转难以入睡,而从西窗下跳下的男人,听到她这模糊呢喃,疑惑询问,“谁让你跪了??”   “丁氏......”   “丁氏,不是死了吗??蓉蓉!你是梦魇住了吗??”   “不是梦,是真的,是前世......”   是真的,是前世???   秦狩愣在原地,想到梦里无数和沈楚蓉的旖旎场景。   如果是真的,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他会和身为嫂子的沈楚蓉,发生那些事情?? 第45章   秦狩愣站在床前, 显然,对沈楚蓉梦呓中说出的话,有许多的疑惑。   可那些疑惑, 在联想到自身时候,又变成了一种从心底涌现出的恐惧。   如果沈楚蓉和他一样, 曾经在无数的梦中, 和她亲昵互动。   而沈楚蓉的梦, 是和秦朝, 是和丁氏,是和丁卿雅。   那她所说出的内容, 是不是也是她梦里的内容。   在梦境的另外一边, 沈楚蓉过的非常不好。   她被丁氏欺负, 被丁氏罚跪祠堂。   那她和秦朝, 在梦境里是什么关系?   也是夫妻吗??   鹣鲽情深的夫妻??   不对,不是还有那身穿明黄衣裳的男子??   秦狩突然想到,自己遥远的, 见到沈楚蓉第一面之后做的梦。   他当时似乎身处某个幽深庭院, 一张娇美容颜的素衣女子面容逐渐清晰, 分明就是经历过岁月沧桑之后的沈楚蓉。   她虽然迟暮,可依旧美的惊心动魄。   有一身形熟悉, 俊朗的男子站在她面前,“沈楚蓉, 你可愿嫁我。”   她哭着跪在明黄衣袍的男人面前, 低声哀求,“妾只愿青灯古佛渡过此生。”   明黄男子甩袖而去, 不多时, 有人送来鸩酒。   “不!”   秦狩抬手想要打翻鸩酒, 阻止女子举动,可已经迟了。   女子似乎早就做了这个决定,抬手一饮而尽,鸩酒的毒性让她踉跄跪地,浑身蜷缩成虾米,似乎是受不住这样的疼痛。   目光迷离不舍的看着明黄男子离开时,敞开的朱红大门,红唇微张,鲜血溢出,她连忙擦拭一下。   苦笑一声,“早知今日,当初何必……”   何必什么?!   秦狩想要质问女子,她是他的嫂嫂,梦里居然和个明黄衣袍的男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眼看着寂静的庭院空无一人,八月芙蓉含苞待放,那女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折了一朵芙蓉花插在鸦黑发髻上。   初秋暖阳下,佳人肌肤莹白如玉,一身素衣脂粉不施,云鬓只上只一朵芙蓉花,袅娜身子如同芙蓉花瓣随风摇摆,摇摇欲坠。   秦狩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连忙上前就要扶住,高声急呼,“秦中!秦中,快喊大夫来!”   可,他的手,却捉了个空。   女人似乎是意识到他的到来,清澈水眸睁开,二人眼眸隔空相对。   她似乎震惊于秦狩眼中的痛苦,微微一笑,无欲无求,满是释然,“你来了啊!”   “不!”   秦狩不敢深思下去,正要往前两步喊醒沈楚蓉,去见她猛地从床头做起,眼中满是惊骇。   “别,别让我喝那杯鸩酒......”   鸩酒入腹,那种炙热滚烫的,能把五脏六腑通通烧烂的触感仿佛还在喉间,耳边是男人轻声询问,“沈楚蓉,谁让你喝了鸩酒?”   “谁敢让你喝!!!你告诉爷,爷给你撑腰!!!”   沈楚蓉还没来得及说话,而秦狩已经快步走到她面前,铁钳似的大掌紧紧握住沈楚蓉细弱肩头,“沈楚蓉,那个穿着明黄衣裳的男子是谁??你为什么,要喝那杯鸩酒......”   沈楚蓉迷离的目光逐渐聚焦,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可整个人,却像是回过神一般,杏眼瞪大,“秦二爷,你怎么在这里??”   秦狩他,不应该在林州吗??   张先生还特意让她写了信,劝他不要大开杀戒,这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秦狩磨了磨牙,见沈楚蓉避开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说什么在不在这里的话,眉峰挑起,语气轻佻。   “不是蓉蓉你给爷写信?说是你日夜难以安眠,只求见爷一面?这不,你家二爷我心底善良,特意从南边赶过来见你。”   “怎么,你见了你家二爷不开心??”   沈楚蓉傻眼,她对他日夜难以安眠,只求见他一面??   还秦狩他心底善良,特意从南边赶过来见她???   沈楚蓉想一口唾在男人面上,长的怪俊的,就是一张口就是胡说八道。   可,磨了磨牙,想到秦仕最近举动,沈楚蓉收回瞪着男人的眼,格外温婉的低头,甩开男人握着她细肩的大掌。   “我的确是,有话想和二爷说。”   沈楚蓉起身,小心翼翼遮住有可能露出的肌肤,裹得严严实实起身离开内间,喊来宋妈妈把蜡烛点亮。   宋妈妈见到秦狩,刚想惊呼二爷怎么会在此。   就见沈楚蓉警告似的一瞥,顿时所有疑惑都烟消云散。沈楚蓉见宋妈妈闭嘴,转身去问秦狩,“二爷是自己来的,还是和秦中他们一起来的?”   “他们在大秦府候着。”   秦狩没有瞒她,丝毫不理会,暗中守着秦狩的秦中等人,是何等惊讶。   二爷什么时候告诉过众人他们的消息,暗卫是保护秦狩的最后一道防线。除非他们全部战死,不然,二爷一定可以活下去。   这样的关系,二爷从不避讳让秦大奶奶,啊,不,现在是沈姑娘知道他们的存在,可见二爷用情至深。   沈楚蓉可不知道秦中这些人的心思,她转身看向宋妈妈,“劳烦妈妈,去厨下看看可有什么吃的,二爷连夜赶路辛苦,只怕现在还饿着。连带秦中他们,也送些吃的过去。”   暗处的秦中等人,顿时感动的眼泪汪汪的。   不愧是沈姑娘啊,不愧是二爷的心上人。   瞧瞧,瞧瞧,这办事儿的气派,他们真是跟对主子了。   几人大眼纷纷看向屋内的秦狩身上,他们都这么感动了,二爷,肯定是会更感动叭......   秦狩可没想象中的感动,他挑眉看向沈楚蓉,“为什么要给秦中他们,在你心里,秦中他们和爷一样重要??”   沈楚蓉没好气的看了男人一眼,实在是不知道,这人是怎么长大的,连秦中等人的醋也要吃。   可偏偏,看着秦狩面上板着询问,可捏紧的拳头,抖动的脚尖,让她不自觉的,把到口的否认给变成了另一种方式表达出来。   “我若是说,他们比你重要?你要如何???”   “若是他们没有你重要,你又要如何???”   秦狩听得第一句,恨不得冲出去,把秦中等人给踹飞了。   可听到第二句,顿时喜气洋洋,逼近沈楚蓉,拳头松开,嘴角恨不得翘到嘴边。   “说,是不是觉得爷更重要??”   沈楚蓉没理他,转移话题,“秦二爷,你可派人跟着秦朝他们??”   “我最近老是担心,丁卿雅还有秦朝,他们并不会这么死心。荣成公主也不会死心......”   “你是说.......”   秦狩见沈楚蓉说起正事儿,顿时收起笑脸,“他秦朝什么眼下都没有,连姓氏都是我爹的,若是改成刘姓,连秦家人都算不上,他有什么想要去争的?”   沈楚蓉摇头,见宋妈妈端来碗清汤面,并一叠干拌牛肉佐餐,接过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后递给秦狩。   “你先吃点儿垫垫肚子,边吃边说。”   秦狩看着面前的一碗清汤面,清汤做底,雪白的面条上撒着点儿碎葱花,一个荷包鸡蛋放在上面。   淡淡清香扑鼻而来,让秦狩不由自主的端起碗来,食欲大开。   入口,弹滑有嚼劲儿的面条就好像一尾尾小鱼,在口腔中活蹦乱跳。清汤虽然看似寡淡,可实则透着浓香,一口下腹,被夜风吹得有些寒的身体,彻底暖和起来。   更别说荷包蛋,浸透汤汁,蛋黄是刚刚凝固又没有过老的状态,软滑不噎人,是秦狩最喜欢吃的火候。   牛肉呢,是提前卤制的,本就十分入味。更别说拿了辣油和大葱等凉拌,牛肉的香和辣椒油的辛辣相互融合,配合着面条,格外下饭。   他吃的满意,甚至顾不上和沈楚蓉说话。   沈楚蓉见状,看向宋妈妈,得知秦中等人各有一碗热汤面后,才挥手让她退下去。   等秦狩觉得腹中没有那么饥饿,缓下吃面条的速度,看向沈楚蓉,“你方才想说什么,继续。”   沈楚蓉见男人吃的略有些狼狈,好奇问道,“你这一路上,都没有打尖儿住宿??”   这怎么看起来,就跟饿了三天三夜一样。   而在暗处吃面的秦中等人,听到这话眼泪汪汪的。   可不是没有打尖儿住宿,别说住宿了,就连吃饭,都是二爷和他们一样,马上啃了几口军粮,硬的咬不动的烙饼,咬不动嚼不烂,没有水没有饭,干巴巴的要把人噎死。   而秦狩摇头否认,“不能!想想也不可能!从林州赶到秦州,一路不吃饭不可能的。”   沈楚蓉没有怀疑,闻言点点头,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连夜赶路不知道休息,相信未来的这位九五之尊,肯定不会这么虐待自己。   “二爷,他争的可不是眼前的这点儿利益。若是秦家乱了,你说,那些曾经支持过的将士,是不是会再次死灰复燃。”   沈楚蓉说出自己的想法,而秦狩,第一反应就是,“就算是我现在是秦军主帅,可爹还在,这些元老的将士,都是跟着我爹一步一步起来的。只要我爹他还活着,就不可能去帮秦朝。”   “那,若是他出了事,活不下呢??”   沈楚蓉咬咬牙,说出这句话。   空气,瞬间凝结。   秦狩原本松懈的神经瞬间紧绷,放下手中正要送到嘴里的面。   就像是回到温暖巢穴的狮子,遇到了人生劲敌,所有的汗毛竖起,鹰目死死盯着沈楚蓉,语气是让人浑身大冷战的低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楚蓉低着头,看着檀木桌上美丽的花纹。   “我是觉得,秦朝他们,说不定会趁机对秦总兵下手......”   前世,秦仕就是死在了这年的九月,死在了芙蓉院。   只可惜,当时她得知消息时候,已经是事情平息之后,而秦仕到底是如何死的,秦狩把它当做了秘密隐藏起来,就连时间地点,也一概没有对外公布。   沈楚蓉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秦狩难忍丧父亲之痛,在她面前痛哭。   而当时,秦朝和丁卿雅还在秦府,还是秦家的大少爷,直到她死之前,依旧好好活着......   沈楚蓉思及前世,眼底不由自主的泛起湿润,不管如何,秦仕的死,对秦狩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她想让他平安度过去。   然而,秦狩在看到沈楚蓉眼底泪意时,慌了神,语气急促,“好好地你怎么哭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我这就让秦中他们去看着秦朝,一有动静,立马来报!”   说着,秦狩高声朝外喊,“秦东!给爷爬进来!!!”   秦东一碗面吃完,第二碗也只剩下个碗底子,闻言,仰脖把剩下的面倒进嘴里,飞奔进屋。   “二,咳,二爷您吩咐......咳......咳咳........”   秦东速度过快,一碗面没等嚼烂就咽了下去,自然有些呛人。   沈楚蓉见他这般,想到了表哥宋霖,连忙让宋妈妈给秦东端了热水,又是顺后背,又是喝水,总算是把呛着的一口气给顺了下去。   至于宋霖,近来他忙着筹备粮食,和沈楚蓉已经许久不见。   “二爷,你说,我们是不是让林家,或者宋家帮忙排查下药物,或者他们通过下药等方法......”   沈楚蓉并非是有经验,而是根据前世推测。   她中的催情的药物,是秦朝给他下的。   既然有时间对她下手,那么秦仕这里,秦朝或者丁卿雅,给秦仕下药,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话说完,秦狩像是被沈楚蓉点醒了一般,“这些不能明着去查,但是,暗地里的去干。比如,我们家里,这些东西都得查一遍。”   沈楚蓉瞬间明白秦狩的意思,“你是说,家里或许已经被人渗透了??”   秦狩点头,吩咐跪地的秦东,“你去暗地里带几个弟兄,找我爹把家里的东西给收拾一下,有什么异常的,一并拿出来给我。”   “是!”   秦东应声去了,沈楚蓉犹豫了下,接着道,“不如着重去查查香炉,说起来,最近秦总兵自从得知林夫人过世,整个人有些不对劲,我前几日去找他聊了下,好似缓解不少。”   “若是本就悲伤过度,再加上有东西暗中刺激,只怕他和以往相比,有反差也是有可能的。”   沈楚蓉的话说的非常委婉,但秦狩听明白了。   “你是说,我爹他香炉里被人动了手脚??”   “并不确定,不过,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秦朝就是用香炉里的香,对付我的.......”   沈楚蓉只能拿前世发生的事情来和秦狩说话,而秦狩利眸紧紧盯着沈楚蓉,心底疑惑再次升起。   如果是梦,为什么在提到秦朝的时候,她眼底闪过恨意。   就好像,那些事情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一样。   秦狩敛下眼眸,掩去眼底所有的念头,“你放心,等爷查出来了,到时候告诉你个结果。”   然而,没有等到秦狩查出结果来。   第二日,便传出秦仕重病的消息。   沈楚蓉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宋大太太一大早便来见沈楚蓉,不顾沈楚蓉没有起,直接把她堵在床上。   她气喘吁吁的,明显是刚得知消息,就来见沈楚蓉。   不等沈楚蓉说话,便着急问道,“蓉蓉啊,你前两天,是不是去见了秦总兵秦大人??”   沈楚蓉刚起,宋妈妈正在服侍她梳妆,闻言,透过铜镜看向隔着的宋妈妈,“大舅母,您怎么知道???我是去找了秦总兵,可那是因为......”   沈楚蓉话还没有说完,可宋大太太顿时阻止她,“蓉姐儿,你知道外面怎么说的吗??他们说,你给秦总兵下药,让他和你乱lun,所以才会把秦家大爷赶出家门。   而秦总兵呢,因为对不起儿子,所以,故意让自己生病,重病不治......”   沈楚蓉眼底闪过一抹惊诧,“我???我和秦总兵????”   开什么玩笑!!!   不说秦总兵有心上人林昭,这么多年辛苦寻找还不死心,就可见其中的真心。   至于乱lun一事,她和秦仕,总共也没有见过几面,何来这样的说法。   不过,既然有这样的流言蜚语出来,沈楚蓉敏锐意识到。   秦朝出手了。   不仅是出手了,甚至,有可能是成功了。   当即,顿时顾不得和宋大太太解释,穿戴好衣物,看向宋大太太,“舅母,我要去见秦总兵,你要去见他吗??”   宋大太太见沈楚蓉起身就要走,脑中瞬间就想到了市井中的传言,连忙跟在身后。   二人去往大秦府,但,大秦府外,依旧人潮拥挤。   无数的秦家军将领等在大秦府外,等候召见。   沈楚蓉犹豫了下,没有选择直接出现,准备从芙蓉院的后巷直接通往大秦府。   但,刚准备出行,就见秦狩毫不在意的慢悠悠的走过来。   沈楚蓉见他没有半点儿着急,连忙扯住他,问,“你可在香炉里查出来了,秦总兵他中了什么毒?”   “没有查出来。”   秦狩摇头,目光落在沈楚蓉拉着深蓝衣袖上的玉白小手,嘴角上勾,眼底闪过一抹愉悦。   “那,你听到外面的传言了嘛?”   沈楚蓉下意识的捏紧秦狩衣袖,没有查到中了什么毒?难道,要和前世一样,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过世了吗?   “什么传言??我昨日夜里才回来,不知道啊!”   秦狩再次摇头,而沈楚蓉失望的松开手,嘴里喃喃自语,“不应该啊,你都查不出来,那,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查出来吗?”   秦狩原本低落的目光看向沈楚蓉留在衣袖上的褶皱,闻言,失落顿时消散,笑意涌上眉梢。   “蓉蓉啊,你这么相信爷的吗?那,爷请你看场戏?”   看唱戏???   沈楚蓉迷茫不解,但转瞬变成怒意。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时间看戏??!!”   但,下一秒,身体腾空,沈楚蓉被秦狩捂着红唇,悬空抱起。   男人炙热体温,混合来自战场的硝烟味道,让沈楚蓉脑中一片空白。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被秦狩这个流氓给沾了便宜!!!!   秦狩这个狗东西,居然不打招呼就抱起她!他,他想要做什么??难道和前世一样,要把她的清白毁于一旦吗??   沈楚蓉抬手,就要打向男人。可想到他昨夜连夜奔袭才出现在秦州,出现在她面前,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正犹豫间,臀部突然坐上了一道石墙,下一刻,男人滚烫的拥抱,也随之松开。   沈楚蓉疑惑地睁开眼,秦狩,他就这么放过了她??   前世的他有这么快的吗??   明明之前的每一次,都恨不得把她揉到骨头里才肯罢休。   只是,当目光落在身下到底是什么东西时,一声尖叫,硬生生被她憋回嗓子里。   秦狩这个狗东西!!!!   他居然!!!他居然敢把她放在墙上!!!   “嘘~~”   秦狩原本想要收回的手,在沈楚蓉的尖叫中,又给捂住。   心中不由可惜,他方才,应该用自己的唇去堵住红唇啊!现在正是互相亲亲的时候。   好死不死拿手堵着,怎么亲??怎么亲???!!!!   “别说话哦~低头,你看,外面,你前夫可在哪里呢,被他发现,就完了哦~~”   说完,秦狩丝毫不顾沈楚蓉求助的眼神,松开手,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   沈楚蓉的位置,正好处在芙蓉院和大秦府的院墙边。两道院墙坐个人没有问题,角度也正好,对着大秦府外,闹事儿的众人。   只是她前后两辈子,哪里坐过爬高上低的事情。虽然安全,但见四下毫无依靠,胸口像是揣了个小兔子,砰砰直跳。   唯恐跌下墙,只能抓住手下的瓦片,心中把秦狩给骂了千万次。   但秦狩已经下了墙,吩咐跟着的秦中等人几句后,往大门外而去。   紧随其后的宋大太太和宋妈妈等人,见沈楚蓉被秦狩放在墙上,也不由觉得二爷胡闹。   倒是宋大太太,想的更深远。   “二爷这是护着咱们姑娘呢,外头那些糙汉子,各个身强马壮的,万一冲撞了姑娘怎么办?可若是放在墙上,既能看到外面,也不受那些人的伤害。”   “那,宋大太太,我们姑娘怎么下来呢??”   宋妈妈见她向着秦狩说话,看着被困在墙上的沈楚蓉,询问道。   对啊!怎么下来啦!   宋大太太一拍膝盖,“快快快,在这墙下面铺上褥子,先保证你们姑娘摔不下来再说,至于人,等二爷来了再说吧!”   沈楚蓉无奈的闭眼,这高门大户不是白白说的,这墙少也有两米以上,她若是摔下去,非得受伤不成。   难不成,真要等秦狩来抱她下来??   可这不就正好中了那男人的下怀?万一,她下了这墙,秦狩他趁机提出什么要求怎么办?   沈楚蓉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大秦府外一阵响动。   秦朝自然也在其中,他好像是完全不知道秦狩回来的消息,朝守门的卫兵喊话,“我爹被沈楚蓉那女人迷惑,所以才会把我逐出家门!快,开门!我要进去给爹请安,戳穿沈楚蓉那贱女人的真面目!!!”   守门的卫兵看都不看秦朝一眼,无形的鄙视让秦朝瞬间涨红了一张脸,而他身后的将士呢,见状纷纷跟着上前,“快开门啊!好歹让我等见一眼秦总兵,是不是误会,一目了然啊!”   “害!秦总兵能做出扒灰这等丢人的事儿,肯定是不会承认的!”   “就是!我等好歹跟着秦总兵这么多年,总不能一句话不说,就把我等打发了!我听说,那沈氏和离后还在秦家住着呢!若是和秦家的男人没有那等关系,谁相信啊!”   众人议论声,传到秦朝耳中。他仿佛是顿时有了勇气,伸手就要推开那两个卫兵,“快!让开!我是秦家人不让我进门,成什么体统!”   那两个卫兵还没有来得及阻拦,就见秦朝和身后的将士已经推搡过来,秦府的大门,即将被他们打开。   然而......   突然,大门从里打开,秦狩宛如天神降临,让闹腾的人群,瞬间没了声音。   秦朝情不自禁的倒退了两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落在了一旁的众人眼中,很是迷惑不解。   “秦家大爷,你怎么了???”   “这不是见到二爷了,你们亲兄弟!快说一说啊!你是秦家的人,秦总兵之所以不认你,就是因为沈楚蓉在其中作祟!   快!让二爷把沈楚蓉那等不守妇道的贱妇交出来,我等处置了沈楚蓉,大爷你也好早些回秦家。”   秦朝没想到,会在秦家看到秦狩。之前所有的计划里,秦狩都不在,怎么此刻,偏偏回来了??   荣成公主不是说,秦狩他远在林州吗?难道,林州的事情没有拖住他?   那他们设计说,他秦朝也是秦家的亲生子,是秦仕被沈楚蓉诱惑,所以才会把亲儿子赶出家门。   而中了毒的秦仕,根本活不到秦狩回来的时候。只要他做足了孝顺儿子的行径,等中毒的秦仕一死,秦家军就彻底落入他手中。   即便是远在林州的秦狩回来,也已经于事无补。   可所有的计划里,荣成公主她都没有说到,万一这秦狩回来要怎么办??   他借口说是秦仕和沈楚蓉通奸的事情可以瞒过外人,可丁氏的死,他的生父,是经不过查的。   而秦狩,显然听到了众人议论的话。   “刘朝,你想要回秦家??”   男人声音不高,可莫名的,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打了个寒颤。   “刘朝,你有什么资格提起要回秦家??你配吗??”   秦朝低头不敢说话,面对外人,他还能装一装,可面对的是知道他底气,现在已经手握重兵的秦狩,他完全不敢有任何反驳。   甚至,他脑中有了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   秦朝在这个时候回来,是不是因为他们的计划泄露了。   比如:秦狩知道他们要对秦仕下毒,所以,才会故意让秦仕传出中毒的消息,以此来让他们行动。   而此刻,他带领所有支持他的将士过来秦家,那么,在秦狩看来,则是正好可以把有外心的将士,一举消灭。   秦朝的低头,在随他而来的将士来看,则是秦狩过于咄咄逼人,逼得秦朝这么兄长,无话可说。   有自以为站在正义一方的人率先开口,“秦二爷,您这话就不对了。咱们大爷就是秦家的大爷,是秦总兵被那位沈家来的狐狸精给迷惑了,才会把大爷赶出家门。”   “总兵老爷眼下身体不好,您总不能拦着大爷不让他进门吧,这为人子给当爹的磕头,便是去京城告御状,也没有弟弟拦着不让哥哥祭拜父亲的道理。”   沈楚蓉坐在院墙上,心底一个咯噔。   万万没想到,丁氏死亡,秦朝并非秦家的消息传了那么久,居然还有人真的不相信,并且来找秦家的麻烦。   这些人的居心,可想而知。   但,秦狩他昨夜才回来,方才问他,也没有查出什么下毒的证据。秦仕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会不回继而去刁难秦狩,让他下不了台?   沈楚蓉下意识的抿唇,看向台阶之上的男人。   他身上是常见的深蓝直裰,可男人历经战火洗礼,脊背挺直,不过是简单地站在这里,就像是挺拔的小白杨,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可紧跟着这股情绪之后,是一股对秦狩的心疼。   他才平叛了安州李家的叛乱,收复了滑州林州,处置了当地的贪官污吏,紧随其后,便直接返回秦州,面对的就是秦仕重病,和秦朝的质问。   但他,也才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   还没有历练成,前世那位喜怒不行于色的深沉帝王。   “我爹还没死呢!要他祭拜??”   秦狩站在台阶上看了那人一眼,那人是跟着秦仕一起打江山的老臣,早年是个走南闯北卖货的货郎,诨号李货郎。不过,因为犯过酒令,聚众在军营里喝酒,被秦仕领出来打了军棍。   后来,这人越发的破罐子破摔,秦仕念在旧情的份上,在后勤上安排了个小官儿,图个让他饿不死。   看他这体型,吃的脸大腰粗,满身油腻腻的,只怕是没少贪污。   李货郎生的虽然粗壮,可心思不比旁人少。他自诩和秦仕一起发达,对比别的兄弟飞黄腾达,自己这些年,一直都是郁郁不得志。   这不,遇到了秦朝,就连血缘关系,也敢胡咧咧。他虽然知道秦朝不是秦家的儿子,可只要能给秦仕添堵,说不定,还能扶持秦朝上位,直接就跟在秦朝后面干。   而秦狩,显然也明白他的念头。利眸从李货郎身上挪开,看向跟随过来的,有印象的老臣。   “至于秦朝的身份,我爹当年和你们一起打下这秦州,他和丁氏是怎么回事儿,我娘又是怎么不见的。若是外面的人不知道也就罢了,李货郎,你也都不知道吗?”   秦狩这话掷地有声,有些本就知道丁氏死因的人,不由纷纷打起退堂鼓想要告辞。   李货郎如今的年纪,谁不喊一句李老将军,如今被秦狩一个后辈,当众喊了货郎。   内心的屈辱可见一斑,完全不亚于多年前,他被秦仕下令打军棍那一次。   等秦朝上位,他成为秦家军中说一不二的人物,到时候,还有谁敢拦着他?   李货郎想到前事,恨意上来,对着秦狩也摆起长辈的款儿,拉着秦朝就要上台阶,嘴里恶狠狠的,“秦狩啊秦狩!你李叔叔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眼下我要进这秦家的大门,你还敢拦我??”   说着,大喇喇就开始往台阶上迈,秦朝低着头紧随其后,但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   带着这个李货郎来果然是对的,传播起秦仕和沈楚蓉的桃色绯闻,他最是积极。说秦仕吐血,带着他来见秦仕,准备夺权的时候,这个李货郎也最积极。   等他有朝一日上了位,这等挑梁小丑,要第一个清除掉。不然,深知他的底细,又把他一手推上位,只怕此人一旦掌权,后患无穷。   李货郎不知道,身旁的秦朝已经开始算计着上位以后,要如何除掉自己。   他满脑子想的是以后的荣华富贵,就连对着秦狩的恐惧,也少了不少。   而这一切,被高处的沈楚蓉看了个正着。   她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下的瓦片,就连碎片刺入手心出血,也没有留意到。   秦狩一个人,对阵这么多秦家军的将领。   一对多,怎么看都是吃亏的场景。   秦狩他方才叮嘱了秦中他们什么话,怎么还不见人来。   但,好在。   李货郎脚步上了一个台阶,又一个台阶。   即将走到秦狩跟前时,他得意的笑,在阳光下格外刺眼,让沈楚蓉不由得闭上眼,不敢看眼前发生的场景。   耳边,是李货郎油腻腻的一句话,“秦二爷啊秦二爷,您快打开门吧,我等,还要去给总兵大人请安呢!”   “不然,你李叔叔我,可要自己动手了哦~~”   “你也配!!”   秦狩冷笑一声,浑身气势如黑云压城,朝李货郎和秦朝二人而去。   但,李货郎虽然畏惧,为了即将到手的权势,拼了。   上前一步,正要越过秦狩走进秦府.......   就见秦狩抬脚,一脚就把李货郎踹了个窝心脚,李货郎啊的一声惨叫,沈楚蓉瞬间瞪大眼,看了过去。   只见李货郎连带着秦朝一起,二人趴在秦府大门的台阶上,宛如两条蠕动的蛆虫,不管怎么挣扎,都爬不起身。   当众被秦狩踹了一脚,没有躲开也就算了,一个两个的,还都爬不起来。   李货郎这些年树立的形象,随着秦狩这一脚,稀里哗啦碎了个彻底,从此以后彻底在秦家军中抬不起头。   秦朝满脑子羞愤,想要站起身,可奈何李货郎吃的腰肥体胖,一条胳膊被他压在身下,秦朝瘦小的小身板根本推不开。   无奈,他只能怒斥秦狩。   “秦狩!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吗??”   “李叔叔他跟着父亲南征北战,你不厚待功臣也就罢了,怎么还敢当众打人!等我见了父亲,一定要让他把这兵权收回来!再好好惩罚你一番,必须给李叔叔赔罪道歉才算了事儿。”   秦朝不顾浑身狼狈,趁机开始攻击秦狩,只要是能给秦狩添堵的行为,他都十分乐意去做。   “对!必须赔罪道歉!!!”   李货郎原本还在努力支棱着爬起身,听到这话,索性直接躺倒在地上。   哎嘿,今天秦狩不道歉,他还不起来了呢!   秦狩见状,看都不看二人一眼,看了下众人,“你们,若是有要迷途知返的,现在还来得及。”   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不解秦狩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人群中有机灵的,敏锐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当即,小跑出来,朝秦狩道,“回禀二爷,是这李老将......啊,不,李货郎让我等一同前往探望总兵大人,说什么总兵大人昏迷不醒,奄奄一息,我等实在是担心,所以这才随他一起来的。”   “没错没错,我等是随着李货郎一起来的!只是为了看望总兵大人!!”   众人纷纷推卸责任,秦狩并不满意,语气轻飘飘的,可落在众人眼中,就仿佛是石块一般,砸的他们神志不清。   “那我最近听到的,关于我爹,还有沈家姑娘的传言,是怎么回事???”   率先跑出来那人,顿时就像是逮到了机会,立即跪地邀取功劳,“二爷!这是刘朝那小子,不死心,故意散播的谣言。二爷放心,当今谁不知道,这刘朝并非是秦总兵所亲生,您放心,他的奸计不会得逞!”   “谣言???”   秦狩走下台阶,揪着秦朝脑后的长发,面容平静,语气不辨喜怒,“所以,你是为了我们秦家的权势,所以才会故意散播我爹和沈家姑娘的谣言??”   秦朝被揪的头皮发疼,五官狰狞,眼底闪过一抹不甘心,“对!就算是我做的,又如何??”   “秦狩啊秦狩,你知道我身后是谁吗?是荣成公主!!!荣成公主可是说了,只要我把沈楚蓉不动声色的给弄死,就让我彻底继承秦家的家业。”   “所以,就算是我不是秦家人,我也可以掌握秦家军。拿一个女人去换整个秦家,划算!!!”   秦狩松开提着秦朝头发的手,砰的一声,脸摩擦着石阶,顿时起血。   而秦狩,把他俊秀的面孔踩在脚下,拿起刀,往脖颈砍去。   正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秦二爷!刀下留人!!!” 第46章   秦朝原本以为自己要死定了, 听到这宛如天籁的一句,“秦二爷,刀下留人!”   顿时, 秦朝就像是天降甘霖一般,来了精神。   大声看向提刀要砍他的秦狩, “秦狩!!!你快放下我!沈楚蓉, 她让你放开我!”   秦狩自然听到这话, 面色阴沉下去。   黑云压城城欲摧, 风雨欲来,风满楼。   藏在暗处的秦中等人, 吓得浑身哆嗦。   二爷这好不容易才来到京城, 这秦朝在外头胡说八道, 说的可是秦仕和沈楚蓉的消息。   这公公和曾经是儿媳妇的沈楚蓉私通, 外头说的多难听啊!   如今二爷为秦总兵和沈家姑娘撑腰,这沈家姑娘,怎么偏偏站在秦朝这边。   难不成, 一日夫妻百日恩???   沈家姑娘, 还念着秦朝的好???   只心底刚起来这念头, 秦中突然想起来,沈家姑娘, 可还在墙头上坐着呢!   果然,秦狩抬头, 见沈楚蓉虽然着急喊了停, 可困在墙上下不来,巴巴的看着自己, 引众人纷纷抬头围观。   秦狩耳听众人议论, “怎么沈家姑娘在这里, 不是说,她闭门谢客不再出门的吗?”   “不对啊!我们方才说的这些,是秦总兵和沈家姑娘的闲话,如今沈家姑娘在墙头坐着,那岂不是说明,二爷这次,是为了给沈家姑娘撑腰?”   “不不不,不是撑腰,这分明是要为沈家姑娘证明品行。”   “可,哪一家的姑娘,会坐在墙头上啊!”   “你们还说姑娘呢!说不定是谁家的妇人了!”   “哎哎哎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沈氏自打进门,就没有和秦家大爷圆过房!不过啊,你说说,咱们虽然看不见容貌,可这浑身的身段儿,可不比那青楼.......哎哎哎,你掐我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他便被身边人给狠狠掐了一下。   那人示意他往前看,“二爷,给您请安。”   原来,不知不觉中,秦狩已经来到二人身边。   那男人慌忙闭了嘴,噤声低头不敢直视秦狩。   而秦狩手持尖刀,还粘连着秦朝身上的血丝,滴滴哒哒落在地上。   那男人吓得噗通一声跪地,只觉得秦狩宛如一座泰山,气势压得他屁滚尿流,问他,“抬起头来!”   男人瑟瑟抬头,神情张皇。   “你方才说,那墙上坐的是谁??”   “是沈.......啊!属下也不知那是谁,想必是哪家想看热闹的丫鬟爬了墙.......”   “记着你的话,是丫鬟爬墙,和沈家姑娘无关!”   秦狩手持着尖刀,刀柄拍了下那男人发顶。   “你且等着,若是日后有闲话传出来,提头来见!”   只话刚说完,那人便再度跪下,“属下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旁边的人,见状也连忙点头,“对对对!我等什么都没看到。”   而沈楚蓉,久等不见秦狩应话,反而去和人群中两个外表普通的男人说话,不由有些心急。   这秦二爷做什么呢,还不过来??!!   秦朝的血白白玷污了秦家的门庭,便是秦朝不是秦家人,可到底是在秦家养了这么多年,当了秦狩这么多年的兄长。   若是他一旦对秦狩下了死手,可以预料,未来史书上,会如何写这一笔。   杀父弑兄,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只沈楚蓉刚转过念头,就见秦狩来到秦朝面前,两三下便把他和倒地不起的李货郎捆在一起,不远处,军靴震动的青石地面也开始发颤。   秦中为首,率领将士把众人围住,无视惊慌失措的众人,看向秦狩,“二爷。”   “去,派人把他们的家里给抄一遍,若是有京城来的信件,一律封好,送到大秦府。”   “是!”   一声令下,秦中率领众人行动。压着围着秦家的众将士,分散去了各家住宅。   秦家军精锐出动,街面上的百姓自然四散。沈楚蓉等街面上人空了,还不见秦狩身影,不由四处张望。   可平日里见惯了的男人高大身影,此刻,无论如何也寻不着。   沈楚蓉有些委屈的瘪瘪嘴,合着,他把她放在这高墙之上,转眼,就把人给忘了??   不应该啊!   未来的人间帝王,会这么没记性???   沈楚蓉不免有些失望,可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难不成,秦狩是故意的???   可,她怎么得罪他了???   让他至于把她撂在这高墙之上???   即便是去看望重病的秦仕,好歹,也要记得先把她放下来吧!就算是秦狩自己没空,那秦中等人也没空??   沈楚蓉百思不得其解,而秦狩,依着秦家大门口的石狮子,看着沈楚蓉坐在高墙之上,一张小脸变了几次。   又是忧虑,又是担心,又是怀疑,又是觉得不可能。   平日里可没见她有这么多表情。   一想到这活色生香的美人儿,是因为秦朝才有了各色的转变,秦狩只觉得一颗心,被反复□□,直到血肉模糊。   如果梦里的世界是真的就好了,至少,他能百分百确定,沈楚蓉,是他的人。   现实呢?她为了秦朝,连自己名声都不顾了!   光天化日之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留下秦朝性命。   那秦朝,就对他那么重要??   不惜拿自己的名声来换??   秦狩无奈闭眼,脑中闪过万千念头,可落在高墙之上,那一抹柔弱的背影时,变成了笃定。   罢了,便是她心底没有他,便是此刻没有,也要等以后有。   不止有他,还要满心肺腑的都是他。   秦狩想通这个,顿时方才所有的盘算,都不是问题了。   两步起身迈入大秦府,纵身一跃,来到沈楚蓉的面前。   沈楚蓉正在胡思乱想,忽然见秦狩出现,吓得往后一躲,脚下瞬间踩空,往后跌去。   啊!   失重感传来,沈楚蓉尖叫一声,只觉得身体悬空,瞬间跌落下来。   认命的闭眼。这一下摔下去,不是死,也是残疾。   然而,一双铁钳似的大掌,牢牢禁锢着她细腰。   从遥远的战场上,硝烟气息伴随着马嘶人叫声,化作人世间最安全的拥抱,护着沈楚蓉平安落地。   宋大太太等人见状,顿时松了口气。   从她们的角度,只见秦狩伸手一捞,把沈楚蓉抱在怀中,二人从几丈高的高墙之上,落在地上。   秦中在暗地里围观,不由回身和秦东一击掌,“干的漂亮!!!”   二爷这救命之恩,沈家姑娘无论如何,都不该再为难他们二爷了。   沈楚蓉一路闭眼,直到脚下碰到实地,依旧不敢松开。   秦狩也没有松开沈楚蓉,脑中忽然闪过,他们第一次见面。   也是这样一个艳阳天,丁氏当时,要把沈楚蓉给推到秦朝怀中。   沈楚蓉不肯,她当时也是这样,做好了倒地的准备,双眼紧闭,蝶似的疯狂的眨。   可真正到来的关头,却被男人拽紧一片冷硬盔甲中。   疼是真疼,沈楚蓉眼带泪花儿,脑袋嗡嗡作响,贝齿也下意识的咬紧粉嫩唇瓣,整个人宛如被雨打风吹后,不胜娇怯的玫瑰花。   艹!   秦狩磨了磨牙,控制着目光从沈楚蓉那芙蓉娇面上离开,却不受控制的,落在雾纱对襟下,一片凝脂肌肤上。   丰润,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萦绕,手下,是柔若无骨的细腰,秦狩脑中弦嗡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断裂再次生根。   眼下,再次抱沈楚蓉在怀中,那股子断裂再次生根的情感更加明确。   他想要和她共度终身,所以,才会如此。   秦狩闭眼,恍然间,原来,第一次见面,他就对她动了情而不自知。   所以,才会不自觉的接近她,所以,才会为她来了月事而紧张,所以,才会对她百般呵护,唯恐她在秦家过的不顺心。   秦狩的后知后觉,在此刻,彻底变成了明确的回答。   而沈楚蓉,也想到了第一次二人拥抱的画面。   耳垂染上了嫣红色泽,随机,蔓延到桃腮,整个人都开始不自在起来。   直到,耳边传来男人轻佻笑声,“我说沈家大姑娘,您还想在我怀里,赖上多久???”   沈楚蓉猛地睁开眼,一把把男人推开,“你放开我!”   她可还记得,方才就是这狗男人!   把她忘在高墙之上,就连救人,也是因为他先把自己吓了一跳!   秦狩挑眉,“忘恩负义,啧啧,这可不是个好习惯,以后,可不能让我们的孩子学!”   “谁跟你有孩子!”   沈楚蓉心底一痛,想到了前世那个无缘的孩子。既然秦狩不会杀秦朝,日后也没有什么杀兄长的恶名。   那她呢,还不如去看看秦仕,这位老人,才算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哎哎哎,你做什么去??”   秦狩见沈楚蓉说话间就往外走,不由皱眉,跟了过去。   “秦总兵还病着,我便不是秦家的人了,也应该看看他去。”   沈楚蓉步履不停,飞快的往秦仕院子里走,一边回答秦狩的问话。   秦狩拉住她衣袖,“你回答我个问题,我就告诉你父亲的状况。”   沈楚蓉停下脚步,见秦狩一点儿都没有父亲重病的着急,心底起了疑惑。   “你说说,是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还对秦朝念念不忘?不然,怎么方才那么多人,不惜暴露自己,也要让他活命??”   秦狩问出这话,只觉得心口的郁结更沉甸甸了。   压得他胸口就好像被堵着一般,就连那安州李家叛乱,也没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沈楚蓉一愣,“我对秦朝念念不忘???”   秦狩听见她重复这话,心底更凉。   完了,完了,都亲口承认了,可见是确有其事。   可,转瞬,听到沈楚蓉的话,瞬间喜气洋洋。   “他秦朝算什么东西,他也配!!!”   沈楚蓉想到前世自己的结局,想到秦仕下的毒,想到秦仕利用她去讨好荣成公主,恨得牙根子痒痒。   即便是重生后,她日日夜夜梦里,也是时不时会想到前世。   想到那壶鸩酒,想到临死前,肺腑间的肝肠寸断,一点点撕裂的痛苦。   她恨不得,让秦朝也尝尝这等滋味。   可她暂时还不能。   便是秦朝死了,只要有她的继母荣成公主在,秦朝之后,还有李朝,有王朝。只要她想,磋磨自己的地方,多了去了!   秦狩听到沈楚蓉这话,眼底阴霾尽数消散,原本心口压着的大石头,也顿时瓦解。   “那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态度??”   秦狩看似不经意的,可却问到了自己最喜欢的问题。   “什么态度???”   沈楚蓉冷笑一声,“恨不得他死,算不算?”   “那你,为什么救他?”   秦狩紧随其后,问出这个最关心的问题。   “他不值得秦二爷为了他,日后被冠上杀兄的罪名。”   沈楚蓉淡淡开口,见秦狩喜笑颜开,宛如天大的好事一般,全然忘记了,答应自己告诉关于秦仕的病况。   “二爷,您想知道的都问完了,那,秦总兵,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秦狩一摆手,“你不用担心,他身体好着呢!让人放出重病的消息,一个是为了让秦朝阵脚大乱,另外一个,则是想逼我母亲现身。”   “逼林夫人现身??”   沈楚蓉有些不解,而秦狩则收敛起笑意,“母亲这么多年不见,若是活着,只怕是刻意避开父亲。若是放出父亲病重的消息,说不定,会有消息。”   若是活着,刻意避开,说不定,会有消息。   沈楚蓉敏锐察觉到,秦狩用的是,不确定的词汇,想必是他心底也没有谱。   不过,既然秦仕无事,她也要离开秦家了。   想了下,沈楚蓉直接说出口,“秦二爷,既然秦总兵无事,我便不去辞行了。我和舅母他们决定南下京城去找哥哥。”   “秦州到底不是我兄长丢失的地方,说不定,有恶人就地卖在京师近郊也有可能。去京城找,机会总是大一些。”   秦狩才认清自己的心意,可转眼间,沈楚蓉就要离开。   当即,顾不得别的,握住沈楚蓉肩膀,力道大到她皱眉,“你要去京城?”   沈楚蓉无视肩膀传来的疼痛,点头,“对!”   “行!你要去京城,那我便打到京城去!!!”   说着,秦狩转身离开,而沈楚蓉,看着男人头也不回的背影,低下头,闷闷不语。   都说出走的话了,可到头来,她竟然还觉得有些难受。   算了,总不能和前世一样,死在秦州吧。   沈楚蓉摇头,不再想这些,回芙蓉院让宋妈妈继续收拾行李,跟随宋大太太等人一起南下。   说也快,真正走得时候,正是九月底,四处霜降的时候。   再晚,就要等到明年开春,河流解冻的时候。毕竟秦州地处西北,大雪一下便是多日,若是大雪覆盖,别说出远门,就是在屋子里窝着,也都觉得寒冷。   沈楚蓉做的是宋家的马车,河岸柳叶纷纷凋零,到处一片悲秋之景色。   沈楚蓉看了不免有些伤神,宋大太太见了,知道沈楚蓉这是舍不得秦府,笑着说些福建那边的趣事。   “眼下这季节,在福建还是山清水秀的时候呢!那里和京城的气候不同,一年四季,就几乎没有下雪的时候,当然,夏日里天气也热。   北方那荔枝买的很贵,但是在福建,花上几文钱就能买上好些呢!到时候你跟着舅母去南边看看,若是喜欢,在那边住上几年也是可以的!”   沈楚蓉笑着答应下来,只心中并没有去住的打算。   说说笑笑,沈楚蓉心思到没有那般沉闷了。   只等午饭后,便听见敲门声,宋大太太正疑惑间,一旁坐着看书的宋大老爷道,“定是林家那小子来了!我早先和他说过,要找他要几本古籍,估计是给我送来了!”   宋大太太见状,笑道,“你啊!当爹的真是不害臊!!每天看着你的那些诗书字画,怎么,离开他们就不能活了不成???”   “还有,我方才想起来!你若是有功夫去找那些古籍,去给我们蓉姐儿找些衣裳首饰,我看着蓉姐儿这布料什么的虽然好,可到底是荣成公主为沈颜蓉准备的!”   “我们宋家出来的姑娘,怎么能穿外人给的衣裳呢??想想也不可能!!所以,我不管啊!!你只管在外面去找,有多少好东西,只管给我们蓉姐儿送过来!!!”   宋大太太说完,见宋大老爷不吭声,来了脾气,“哎哎哎,我说这么多,你听到了没有???”   “宋伯父早就听到了,这不,除了古籍之外,还有一点点的衣裳首饰,要孝敬宋大太太您,只是,不知道沈姑娘合适不合适?”   开口的,是刚进了房门的林凤和,身后,是喝了沈楚蓉给的调理身体的药物,身子大好的宋霖。   只是,衣裳首饰???   沈楚蓉眨眨眼,看着由婆子们抬过来的一箱一箱的布料首饰,这是一点点???   林家的一点点,是不是和她的一点点,不是一个计量单位??   宋大太太便是见多识广,不由也倒吸一口凉气。她可没有那么大的脸皮,去要别人的东西。   “这么多,这林家家主啊,劳您多少钱,把账单给我们霖哥儿,算是我们自己买的。”   林凤和摇头,笑的温和儒雅,“不过是顺手收的,原本是给家里小妹留着的,这不,先借花献佛,给沈家姑娘挑。”   沈楚蓉摇头,示意宋妈妈把之前林凤和送的红宝蓝宝等原石拿出来,递还给林凤和,口中道,“这是之前在秦州的时候,林家家主您留下的。只是无功不受禄,楚蓉自诩没有和林家家主亲近到,可以收下这么多宝石的关系。”   “这些,都是您当时留下的匣子里的,下人不知道是珠宝才收了,眼下我还给您。”   林凤和看着匣子里的珍宝,晶莹透亮一看就是极其珍贵无比,宋大太太倒吸一口凉气,握住沈楚蓉的手,“对!我们夫妻做个见证,这些东西,我们蓉姐儿不能收!!!”   开玩笑嘛这不!!!   他们又不是养不起自家的表姑娘,哪里用别的男人来献殷勤。   更何况,他们乖乖的外甥女儿,才从秦家的泥沼里脱离出来,是多想不开,才会再次冲动覆辙。   而林凤和,见状微微一笑,“并不是平白无故送给沈家姑娘的,我有一个妹妹和沈家姑娘差不多的年纪,苦于讨好她没有任何办法。”   “在船上的这些日子,我想让沈家姑娘写些年轻姑娘们喜欢的玩意儿,爱听的戏曲,喜欢吃的东西。嗯,不用刻意去强调,只需要对着沈姑娘来就行。”   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啊!   看似是为了他们自家的妹妹,可打听沈楚蓉的喜好???   沈楚蓉摇摇头,依旧拒绝了。   林凤和见状,好像是很失望,但又不敢强制为难沈楚蓉,只得好说歹说,留下个芙蓉花样的金银错簪子,才把一屋子的布料首饰搬走了。   只是这夜,沈楚蓉依旧做了个梦。   前半部分的梦境,和之前没有什么差别。   天过黄昏,肃风飒飒,沈楚容站于应天门上,寒风吹动衣襟,铮铮作响。   从京师洛城往西,穷尽视野,满目荒凉,不见一人。她的夫君秦朝击退敌军,大获全胜,今日,本该返抵京师。   “大奶奶,我们回去吧!大爷,今日怕是回不来了。”   茯苓站在沈楚容三尺之后,小声禀告,唯恐声音大一些,便惊的自家大奶奶,乘风而去。   沈楚容闻言,回眸,见小丫鬟目光怯怯,苦涩一笑,“走吧,回府。”   从日头正毒辣时等到现在,除非是秦朝另走别的城门,不然,她早该看见的。   从城门到秦府,不过半个时辰,照例,沈楚容准备在大门下车,公公婆婆还在,她走不得正门,只能走侧边小门。   只刚下马车,便见往日里紧闭谢客的朱红大门敞开,兵甲将士们往来,竟然将沈楚容撞了个对脸。   众人先是愣了一下,震慑于沈楚容美貌,而后连忙跪地磕头,“请大奶奶安。”   沈楚容心底一沉,没有说话,目光迎面,对上相携而来的一对佳人身上。   和往日里所有的梦境不同,那人,不是秦朝,而是秦狩。   秦狩携带一佳人,那人五官和沈楚蓉有几分相似,只是美貌不足清秀有余,分明就是荣成公主所出的亲生女--沈颜蓉。   一见到沈楚容,沈颜蓉下意识的拽紧身侧的秦狩。   秦狩可是她的男人,便是他喜欢沈楚蓉,眼下是她的人,也得跟着她走。   抬手把本就宽松的衣襟扯的更开,刻意露出脖颈上暧昧痕迹,佯装不在意的开口嘲讽,“哟!这都什么时辰了,才从外面回来。大爷的庆功宴,早就已经结束了!”   这话一落,来往将士们顿时加快脚步离开。   而沈楚蓉,双唇微微颤抖,“什么庆功宴???你说的大爷,是秦朝,还是秦狩???”   沈颜蓉冷笑一声,“哎呦呦,我说大姐啊,你装什么糊涂啊!秦家只有一位大爷就是我身边这个,怎么,你连他是谁都分不清除了吗?”   沈楚蓉抬头,直视往日里非常熟悉,可此刻分外陌生的男人。   男人五官冰冷肃杀,看向沈楚蓉的目光,隐隐约约带着一股厌恶,丝毫没有往日里的亲近。   沈楚蓉心口大痛,不敢置信的往后倒退两步。   摇摇头,“我只知道他叫秦狩,可我,可我不认识你眼前这个男人。”   说着,沈楚蓉扑向一旁的秦狩,晃动男人胳膊,“你不是真的秦狩!!!!你把秦狩快换给我!!!”   那男人不耐烦的推开沈楚蓉,“我不是秦狩还有谁是??沈氏,你身为我的正妻,是不是太过放肆了???颜蓉她是你妹妹,你是姐姐,就应该照顾她让着她!!!”   随着男人话音落下,沈颜蓉眼底闪过一抹得意,凑近沈楚蓉,“沈楚蓉,你前世斗不过我,今生还斗不过我,至于梦里,更斗不过我!”   “对对对,这是梦!这是梦!我要回去!!!”   沈楚蓉猛地摇头起身,往秦府外走去。   她要醒过来,她要醒过来!!!!   秦狩他根本就不认识沈颜蓉,根本不会帮着他对付自己。   然而,沈颜蓉得寸进尺,一把拽着沈楚蓉,语气可怜巴巴的。   “大姐姐您若是容不下颜蓉,直说便是。何必拿大爷作筏子,谁不知大爷娶您为正妻,您这么说,岂不是故意让老爷找大爷麻烦。”   沈楚容面上,带着股惊讶,瞪大黑白分明一双眼,“你胡说什么啊!我何时说过拿大爷做筏子这话,我这丫鬟作证,我从未说过这话!   茯苓忙不迭点头,“奴才能作证。”   “什么作证不做证的?!”   耽误了这么会儿功夫,秦老爷携丁氏已经走到跟前,听到这话,皱眉询问。   沈楚容正要回答,沈颜蓉已经率先跪在地上,含着眼泪,一脸委屈求全:“禀老爷,是妾怀了大爷骨肉,可偏偏,大奶奶虽然是妾的亲姐姐,可容不下妾。还说什么要把妾赶出家门,最好卖到娼妓人家当□□,妾好歹也是荣成公主的亲生女,哪里能容许外人这般欺负!!!”   “哼!”这话说完,还不等秦老爷有什么反应,丁氏率先不满,冷哼一声看向沈楚容,“堂堂首辅之女,便是这般容不得人,我可算是见识了!!!”   “来人!把她关去祠堂!!等候发落!!!”   又是祠堂,沈楚蓉冷笑一声。   早在娘家的时候,她一旦和沈颜蓉起了争执。   不论到底是谁犯错,沈从文虽然身为相国,可耐不住荣成公主和沈颜蓉颠倒黑白。   在不知道如何惩罚她的时候,就是把她关在祠堂里,对着娘的排位反省。   现在到了秦家,也是动不动就惩罚她去跪祠堂。   看了眼毫无反应的秦狩,沈楚蓉站直身子,挥开来拉她的丫鬟婆子,“不用你们推,秦狩!从此以后,你我一刀两断!”   而此刻,刚从小舟爬上宋家大船,抵达沈楚蓉卧室的秦狩,只觉得心口一痛。   “沈楚蓉,你居然要和我一刀两断!”   当即,秦狩停在门口的脚步收回,只觉得千里迢迢从秦州出发,一腔心思全都喂了狗。   仰望着苍天明月,繁星几点。夜里空气寒凉,但他莫名心底觉得沉甸甸的。   罢了,罢了。   既然这沈楚蓉一直厌恶自己,那,就此作罢。   想通这个,秦狩把自己的印令放在沈楚蓉窗台,就当是最后的纪念,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他丝毫不知,就在他离开半个时辰后,原本平静行驶的官船突发大火,从二楼沈楚蓉的房间开始燃烧。   “快来人啊!快就火啊!着火啦!!!!”   “都别睡了!!着火了!!!快救火!!!!”   “沈表姑娘还在房间里呢!!快去救人啊!!快去救人!!!”   宋大太太被外头的动静吵了起来,顾不得披衣服就跑出一楼的船舱,二楼,沈楚蓉位于船舱尾部的房间开始着火,虽然没有什么明火,可浓烟滚滚,分明就是火势越来越大的征兆。   宋大太太顿时吓得脸白脚软,她的小姑子只有沈楚蓉一个女儿,儿子沈楚辞现在失踪,尚且没有找到。   这么多年都没有音讯可见是凶多吉少,若是沈楚蓉再出现问题,她在九泉之下,可怎么向小姑子交代。   “快!!!救火啊!!!东西不要紧,先救人!!!”   宋大太太踉跄着就往楼上奔,丝毫不顾及一路上踉踉跄跄,摔得胳膊大腿全是淤痕。   但,很快,一抹劲瘦身影闯入沈楚蓉房间,不多一会儿,抱着沈楚蓉出了房间。   宋大太太松了一口气,夜色虽然不是很亮,可偶尔冒起的火光,已经让他看清楚了,救下沈楚蓉的是谁。   竟然是林凤和!!!!   再联想到白日里,林凤和送点心,还有之前送珠宝的事情。   宋大太太脑中冒出一个猜测,“难不成,是这林家家主喜欢我们楚蓉???”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个!!!”   宋大太太身边,是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宋大老爷。他此刻也是衣衫不整,怀里抱着的,是被呛晕昏迷的宋霖。   难怪,方才没看见他去救沈楚蓉,原来是去救儿子了。   宋大太太顿时来了气,扑过去撕打宋大老爷,气的脸红脖子粗,“你说说你,什么时候救儿子不行,非得现在去!!!”   “你先把咱们外甥女给救出来再说啊!!!她若是有了事儿,别说是老太太老太爷不好,就连你弟弟,还有弟媳妇他们,也会怪罪我们的!!!”   宋大老爷抱着昏迷的宋霖,左躲右挪很是费劲,不小心挨了几巴掌,火辣辣的疼,可见是宋大太太明显是用了力气。   “哎哎哎哎哎,你打几下是个意思就行了!我和霖儿一个房间,自然是先把霖儿给抱出来。至于外甥女儿,早在第一时间,我就让林家家主去抱了!!!”   “不是,你还觉得你有道理了???   宋大太太听了这话,更气了!!!   “我今天非得跟你说道说道,你说说,你平日里沉迷诗书字画我不说你什么,好歹家里有儿子管着。现在呢??你竟然让一个外人去救咱们的嫡亲的外甥女儿,你有把她的名声放在眼里吗??”   宋大老爷噎住了,见宋大太太还在气,抱着宋霖道,“反正我这么做,有我的道理。”   宋大太太见他不知错,甚至还要再顶嘴,气的脸颊胀红,正要在对着他动手,就见宋大老爷灵巧躲开,   “你若是担心外甥女儿,还不赶快去看看??那林家家主和她单独在一起......”   宋大太太顿时顾不得打人,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宋大老爷,“等回来!我再和你算账!!!”   说完,气哼哼的走了。   而宋大老爷无奈的摇摇头,“这当兄长的去救妹妹,不是理所当然吗??可偏偏......””   宋大老爷叹口气,话没说完,拿出薄荷丸药来,放在宋霖鼻子下面,让他低嗅一下清醒过来。   宋霖神色迷茫,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宋大老爷,低头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父子两个,面色是如出一辙的沉重。   沈楚蓉这一觉,睡到了天色大亮。   她是第二日一早,才得知睡梦中发生的火灾,也知道了,救了自己的是林凤和。   林家的家主。   他怎么会救自己????   沈楚蓉脑中一团浆糊一般,起身回到着火的房间,想要去看一看。   船行在水上,怎么好好地,会着火??   别说沈楚蓉疑惑不解,就连宋大太太,也在查看。   只是,两枚印令,让她更是陷入沉思。   一模一样的两个秦字印牌,难道是秦家人,不想让楚蓉离开,所以,才会派人来行刺。   宋大太太思来想去,不应该瞒着沈楚蓉,带着两枚印牌过来。   着火的房间被清理干净,但沈楚蓉搬到了一楼的客舱。不如二楼宽敞舒适,可旁边就是宋大太太和宋大老爷的房间,左边是宋霖和林凤和的屋子,沈楚蓉的房间在正中间,很是安全。   “楚蓉,你说,这是不是秦家要杀你???”   宋大太太说出自己的疑惑,而沈楚蓉,想到了梦里秦狩的疏远,以及沈颜蓉的得意洋洋。   低头,捏住一个印牌仔细打量,触手冰冷,就和秦狩身上的盔甲一样,让人望之心生畏惧。   可即便是外表冷冰冰的不好接近,实际上,男人从没有给她带来什么伤害。   沈楚蓉摇头,“我觉得可能不是。”   “不是他们??那还能是谁???”   宋大太太疑惑不解,而沈楚蓉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宋大太太。   “大舅母,我们着火的原因查明白了吗?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荣成公主派人做的??她不想我回到京城,这着火,只是她给的第一个警告。”   “我担心,若是再一路南下,只怕遇到类似的事情,会更多。”   只是着火,没有伤及性命,是在提醒沈楚蓉,不许南下。   可若是再往前走,只怕是,下一次,便是要见血的事情了。   “那就只管放马过来!!!”   宋霖捂住要咳嗽的冲动,进了沈楚蓉卧室。   同时带来一个消息,拽着宋大太太往外走,“娘,快跟我来,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宋大太太来不及反应,就被宋霖拽走。沈楚蓉握着令牌,不由有些羡慕。   若是她母亲还活着,哥哥也没有丢失,那么一家人在一起该多好啊!   只可惜,母亲死了,她连死因都不能确定。   哥哥不见了,找了这么多地方,依旧没有身影。   大火虽然没有给沈楚蓉造成损失,可浓烟呛人,让她不免有些憋闷。   宋妈妈服侍喝了些清肺的药物,不多时,沈楚蓉便沉睡不起。   等午睡起来,宋妈妈来报。   林家大爷,林凤和来了。   “他来做什么??”   因为林凤和为外男,虽然有救命之恩,到底不方便和沈楚蓉单独见面。因此,就连宋大太太和宋霖这位表哥,也一同陪同。   而宋大太太一见沈楚蓉,眼眶顿时扑簌簌落下眼泪来。   “蓉姐儿,我们找到了,他就是你哥哥!!!”   沈楚蓉脑中瞬间空白,她哥哥找到了???   “是谁???大舅母,您说的哥哥,是谁??”   沈楚蓉只觉得意识有些恍惚,这林凤和她认识,是林家的家主。表哥宋霖呢,他也认识。   至于秦狩,这位未来的九五之尊,她更是熟悉到不能更熟悉。   总不能,她哥哥,是秦狩吧??   秦狩见沈楚蓉狐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暗骂了句脏话。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怎么可能是沈楚蓉的兄长。   当即,把身后的林凤和推了出来,“就是他!他才是你一母同胞的兄长!”   沈楚蓉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   脑中像是电影一般,闪过无数的念头。   林凤和,居然是他的哥哥,难怪,一路上他对自己多加照顾。   难怪,遇到火灾的时候,他不惜以身犯险。   难怪,她总觉得他眼熟,总觉得他莫名其妙的关怀。   这一切,竟是因为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   那他做的这一切,是不是因为,他早已确定,自己就是兄长?   那他不说,任由她猜,任由她疏远,是什么意思??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沈楚蓉艰涩的抿了下唇,恍惚间,听到自己声音宛如即将被风吹熄灭的蜡烛一般,虚弱无力。 第47章 沈家出事   如何发现的?   宋大老爷不自然的抿了下唇, 他并非早就知道这林凤和是他外甥。   之所以会暴露,是林凤和送了几本古书来。皆是前朝顾公所著,讲的是前朝民间风俗习惯。   要知道, 前朝乃是鞑子建立的政权,风俗和以往皆是不同。若非有顾公这书存世, 怎么可能会让后世的他们, 看见前朝的世俗文化。   宋大老爷爱不释手, 对林凤和也多了几分亲近。二人闲聊间, 林凤和无意间说起,自己是被拐到这秦州来, 亲生母亲乃是养母。   浑身无它印记, 只有大腿上一个铜钱大小的烫疤。   想拜托宋大老爷帮忙寻找亲生父母。   宋大老爷本就因为古书籍的事情对林凤和多加喜爱, 又早就觉得他和外甥女有几分相似。   更听宋大太太和宋霖提过, 描着沈楚蓉画沈楚辞的画像,结果竟然和林凤和有几分相似。   听闻这话,哪里还顾上别的, 立即让林凤和脱了裤子给自己看, 丝毫不顾及新任外甥胀红的脸。   幸好, 腿上的疤痕和他丢失的外甥一模一样,足可以证明, 二人的确是有血缘关系。   宋大老爷本想立即告诉沈楚蓉,奈何第二日便是要南下的日子。   宋大老爷不想因为这个延后出发的日子, 便想趁着在船上的日子揭开。   可谁料想, 一场火灾,竟是让宋大太太先发现了这个秘密。   不过, 兄妹早些见面也是好事。   宋大老爷如此想着, 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而沈楚蓉, 在锦被下握紧拳头。   过往那些所有的疑惑,都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难怪,林凤和,啊不,哥哥他又是送珠宝,又是帮忙对付百灵秦朝他们。   难怪,她见到林凤和,总觉得莫名熟悉。   原来,她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早在不知不觉见,她的哥哥,已经来到了她身边,守护者她。   沈楚蓉因离开秦州,见不到秦狩的心渐渐缓解。   有了哥哥,还要臭男人做什么!   抵达京城的时候,林凤和的伤已经好转。   和沈楚蓉离开京城时的繁华不同,从进京开始,守门的将士盘查极为严格。   不止商旅,便是像沈楚蓉这样的女眷坐在马车上,也有将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盘查了一番。   宋大舅舅意识到气氛不同寻常,给将士塞了几块儿碎银子,打听道,“这位校官,我们是行商的商队,这刚从秦州过来。走的时候京城还国泰民安的,怎么现在……”   话没说完,言下之意是,京城这阵子发生了什么。   那将士生的五大三粗,颠了下碎银子,朝宋大舅舅挥挥手,“能有什么,还不是太子去沈相国府中参加荣成公主的生辰宴,可谁知,回去便吐血昏迷。”   “太子他……,这是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宋大舅舅倒吸一口凉气,太子乃国之储君,陛下身体不好,全靠太子监国。   这要是太子废了,本就不太平的时局更不太平了。   远的不说,各地的节度使只怕会揭竿而起。   林凤和也想到了这个,他见马车里的沈楚蓉正要询问什么,抬手制止,问向那将士。   “那沈相国府,现在……”   “害,”五大三粗的汉子摆摆手,示意他们往前走,“沈相国被关押了起来,荣成公主和颜容郡主好歹是皇家血脉,啥事儿没有。”   沈楚蓉闻言,见林凤和还想问什么,连忙喊住他,“哥哥,我累了,咱们先去前面找间客栈歇息歇息。”   这是不去沈相国府,单独居住的意思。   林凤和犹豫了下,带领马车往前走。来到了林家位于京城的总部。   迎春楼。   宋大舅舅闻着空气里的脂粉味,以及迎来送往的年轻女子,气的跳脚。   “你这孩子,合着你林家,就是做脂粉青楼的生意起家?”   林凤和低着头,一言不发。   任由宋大舅舅批评,倒是宋大妗子唯恐这刚认过来的外甥寒心,揪着宋大舅舅的耳朵往他们住的后院进。   “怎么?你还想进去玩耍一番吗?!”   “夫人,疼疼疼疼……”   宋大舅舅被揪的龇牙咧嘴。却半点儿不挣扎,任由宋大妗子带着离开。   林凤和眼底露出羡慕来,他自然知道舅舅没有恶意,也不会放在心上。   毕竟宋大舅舅是好意,唯恐他走错了路,辜负了未来的家人。   倒是沈楚蓉,环顾清幽典雅的后院,微微一笑,“看来,哥哥在京城的消息很灵通。”   妓院,又是京城顶尖的妓院。   来往宾客莫不是高官贵族,在玩乐时泄露些东西,再正常不过。   若是有心打听,只怕这京城,谁家大人最宠爱的姨娘,穿什么颜色的肚兜也瞒不过他。   果然,林凤和颔首,“这是我那养母亲口所说,男人顶不过色字头上一把刀。想挣男人的钱,想从男人口里套话,只要满足酒色二字,这天下,就没有能抵挡的男子。”   沈楚蓉疑惑道,“难不成,哥哥的养母,受过情伤。”   “她是被心爱的男人所杀。命大才躲过一劫。”   林凤和提起这个,眉头蹙起,“据说,当初她还生了一个儿子。只可惜,这儿子跟着父亲,她只在每年新年时见过一次。”   “对了,她还说过,若是将来儿子有了心上人。就把儿子扔在这迎春楼试验一番。若是你能抵挡住花魁的诱惑,才让儿子结婚。”   沈楚蓉不由好奇起来,“若是不行呢?!”   这位林夫人,认为全天下没有能抵挡美色的人物,可偏偏,要这么试探自己的儿子。   为的是什么呀?!   “若是不能,她就亲手毁掉儿子的子孙根,也不让他去糟蹋未来的儿媳妇。”   林凤和说起这个,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楚蓉倒是哈哈大笑,“这位林夫人,可真是个妙人。”   只可惜,从未见过她。   莫名心疼起,她那位嫡亲的儿子了。   而在秦州前线,秦狩正在布置接下来的行军路线,突然,接连两个喷嚏。   秦中担忧的看向秦狩,“爷,该不会是沈姑娘,惦记您了吧。”   秦狩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秦中立即汗毛竖起,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让你多嘴,让你跟秦东学,活该!”   不是,秦东好好的正在看坤舆图,想朝秦发脾气。   这关他什么事儿啊,又不是他让沈姑娘走的。   可看着秦狩冷峻面容,暗戳戳,朝秦中比了个中指。   秦狩看着坤舆图有些晃神,仿佛看到了娇艳如芙蓉花的女子。   而京城,宋大舅舅派人打听的人很快回来。   “沈相国被关押在牢中,说是陛下有旨意,太子再不醒,他要被择日问斩。”   沈楚蓉不想有波澜的,可听到父亲即将被处死的消息,仍旧忍不住心底一揪。   一个更大的疑云在心底升起。   她看了看沉默的众人,疑惑出声,“我怎么觉得,像是找个理由,治他于死地。”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像是找个理由, 治他于死地。   无疑,在整个朝堂,能将堂堂相国困于牢中的, 只有那么区区几个人。   当今皇帝。   太子。   以及,沈楚蓉的继母, 荣华公主。   宋大老爷也想到了这几个人, 林凤和自然也不例外, 他蹙眉坐在圆桌一侧。   “若是陛下, 不会用这么迂回的方式。他若是想要对父亲下手,甚至连理由都不用找。”   历史上, 就连岳飞那样的人物, 都死在莫须有的罪名下, 更何况其他的人。   “至于太子, ”   沈楚蓉眸色闪过一抹痛色,想到记忆中那抹君子端方,儒雅的身影。   摇摇头, 挥掉心中杂思, “父亲身为太子太傅, 自幼便教导太子。太子若是想对付父亲,机会多的是。”   “既然不是陛下, 也不是太子,那, 那便是, 荣华那贱人!!!”   宋大老爷想起早逝的妹妹,脑中闪过万千念头。到最后, 从未口出恶言的他, 也忍不住用贱人称呼荣华公主。   “可也不对啊, 舅舅。”   林凤和原本静静听着沈楚蓉和宋大舅舅的分析,听闻此话,忍不住开口道,“那荣华自从嫁给沈相国,又生了沈颜蓉,夫妻恩爱不说,沈相国宠妻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   “据说,就连荣华每日早膳,都是沈相国亲自下厨做的。这般情深,又怎么会是荣华对沈相国下手?”   众人沉默了。   宋大舅舅想到早逝的妹妹,和百般转折才遇到的外甥,堂堂七尺男儿,竟然眼眶一红,唯恐沈楚蓉看见,连忙起身离开房间。   从始至终,一直保持沉默的宋大妗子看见,连忙捏着手帕追了过去。   丈夫的心情她了解。   宋家的宝贝,唯一的妹妹死了多年,依旧不能沉冤得雪。家族被迫南下福建,这么多年,别说祭祀,就连回京城,也是偷偷地回来一趟。   外甥呢,好不容易找回来,外甥女,被沈相国卖到秦家,还是个秦家的假儿子。   桩桩件件,就没有如意的时候。   他这个做哥哥的,是觉得愧对妹妹,才会如此。   沈楚蓉抬眸,对上和自己眉眼相似的林凤和。   林凤和眼底也闪过一抹痛楚,随机,他起身,拍了拍沈楚蓉肩膀,“往后,有哥哥。”   说完,起身离去。   而沈楚蓉留在原地,在这里猜来猜去的,不如,直接去问在天牢里的沈相国。   那么,问题来了,如何见到他呢?   而此刻的天牢。   沈相国被扒掉官服,一身素衣坐在茅草席上。天牢虽不是水牢那般,吃喝拉撒睡觉都在一个地方,勉强有夜壶等物,就连吃饭,也有个小木盘撑着。   秦狩到的时候,沈相国正在用一日一餐的午饭。   米是发馊的粳米,汤是清可见底的清水。至于菜,白菜帮子炖土豆,没有半点儿热气儿,半点儿荤腥也不见,无非是饿不死人罢了。   秦中跟在秦狩身后,不由感叹。   “堂堂相国落到这等地步,真是可叹可泣。”   秦狩把带来的酒肉打开,一一摆在沈相国面前。   一碟手切牛肉,一碟干烹鸡,一碟清炒时蔬,一壶酒。   秦狩亲手斟了一杯酒,递给沈相国,没说他现在的处境如何,反而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她平安抵达京城了。”   “宋家人护送的?”   秦狩点点头,沈相国长长舒了一口气,就像是丧失了所有力气一般,强撑着的挺直的脊背弯了下来。   苍白的头发被一根木簪簪住,发髻低垂,如同路边干枯的野草,憔悴不堪。面容也干裂失去水分,往日里修剪到整整齐齐的胡须,此刻也乱蓬蓬的。   即便是这样,沈相国也顾不上打理自己,他仰天看向天牢的青砖,一滴泪无声落在地上。   “她平安就好,她平安就好。”   他这辈子啊,从农家子起家,到手握朝政大权的首辅,他得到的,比寻常人多,失去的,也比寻常人多。   最后,只剩下沈楚蓉这一点儿骨血,自然是不能出任何意外。   秦狩没说话,斟了一杯酒递给沈相国,“不止沈楚蓉平安抵达,还有一位公子陪着她。”   “我的人,曾经亲耳听到,她喊那位公子,为哥哥。”   沈相国苍眸瞬间瞪大,猛地伸手,拽住秦狩衣襟:“你说真的?”   能让沈楚蓉喊哥哥的人,除了她丢失的亲哥哥,还能有哪位?   “是真的。”   秦狩举起一杯梨花白,仰头,一饮而尽。   拇指摩挲着酒盏,任由沈相国拽着衣襟,露出一抹苦笑,“当初,我母亲被设计赶出秦家,阴差阳错在乱葬岗捡到了沈家公子,当成亲儿子一般养大。”   “说起来,我倒是羡慕令公子,替我享受了来自母亲的疼爱。”   至于他自己,母亲两个字,除了幼时哭喊寻找过,后来,更像是两个字,悬挂在哪里。触碰一下,就疼一下。   就比如现在,即便是他知道母亲的地方,但只要对方不想出来见他,他就不敢去骚扰母亲的生活。   林凤和呢?虽然不是母亲亲生,可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不是假的。   林凤和可以随时联系母亲而他不能。   对比起来,他们仿佛才是一对亲母子。   沈相国面色有些不好意思,秦狩的身世,他是知道的。只是万万没想到,那位失踪的秦总兵的夫人,竟然是自家儿子的救命之恩。   “作为报答。”   沈相国深吸一口气,从发间抽下毫不起眼的木簪。   “啪嗒”一声,撅成了两半。   在秦狩一脸毫不意外的表情中,沈相国毫不心虚,“人年纪大了,总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说着,从木簪中抽出一张丝绢模样的薄纸,嫌弃似的递给秦狩,“给你了给你了,赶紧滚!知道你是为了这个来的,你若是保护不好我楚蓉,九泉之下我老头子也不会放过你。”   秦狩郑重接过,朝沈相国一拱手,“多谢沈相国大以,他日踏破京城之日,便是我为沈夫人报仇之时。”   沈相国转身面对青砖墙面上的蜘蛛网,头也不回,“快滚快滚!省的我老头儿后悔!”   秦狩深深一作揖,才转身离去。   等人走了,沈相国这才转过身,抓着酒壶一饮而尽。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不耐烦的粗声道,“怎么还不滚??”   “爹,是我,颜蓉。”   和意料之中的男音不同,入耳是一道骄纵的女声,不等沈相国反应过来,接着抱怨道,“爹!那秦州的秦总兵已经率兵攻打过黄河了,您还不说先帝留下的那批粮食在哪里吗?”   “太子哥哥可是说了,只要拿到这批粮食的地址,我就能封后。您不想让沈家出个皇后啊!”   沈相国扭头,见沈颜蓉身穿大红蜀绣满地裙,发髻手腕各色钗环首饰,金的玉的不一而足,各个价值千金。   弯弯柳叶眉,长长桃花眼,只朱唇小又薄,眼底透着的精明算计,像极了荣成长公主。   沈相国叹了口气,“颜蓉,你若是听爹一句劝,就离开皇宫,回爹老家休养生息。等日后,少不了你的。”   “爹,你让我回家种地??”   沈颜蓉提起这个就来气,“您不想说出那些粮食在哪里,不说就不说嘛。为什么要让我回老家种地?难不成,你和娘说的一样,眼中只有沈楚蓉那个闺女??”   沈相国不再说话,“你走吧,先帝从没给我什么粮食,太子登基不登基了,和我也没关系。”   沈颜蓉气呼呼的走了,沈相国没在说话,盯着在青砖墙角织网的蜘蛛,喃喃自语,“谁都想做捕获猎物的那个人。怎么可能呢!也不想想,失败的代价有多大。”   太子以为杀了先皇,秘不发丧,自己装病,这事儿就能过去吗?   想得美!!!   秦狩趁着夜色出城,沈相国给的丝帕,打开之后,密密麻麻的标记着隐藏的粮仓,军力分布。   秦中喜不自胜,“二爷,有了这张图,我们攻破京城,还不是指日可待。”   秦狩点头,吩咐秦中,“你带着暗卫驻守京城,一队接应秦家大军,另外一队人马,务必要保护好沈相国和沈宋二家。”   “是!”   秦中点头应下,他心知对秦狩来说,这位曾经是秦家大奶奶的沈楚蓉有多重要。   秦狩自觉万事妥当,便隔着万千城池,遥遥看了一眼沈楚蓉所在的位置。   转身,毫不留恋的出城去了。   秦东从秦中背后出来,“你说说二爷,这是何苦呢!一路从秦州跟了出来,临到跟前,见了岳丈沈相国,都不去见沈姑娘本身。”   “管那么多干嘛!”   秦中一巴掌扇在秦东脑袋上,“有功夫瞎想,还不如去想想,谁去保护沈姑娘。”   秦东挠挠头,“沈姑娘可是二爷的心头肉,还是我去吧。”   说着,身形隐入暗中,往宋家院子而去。   只不一会儿,他便仓促冲了回来,“秦中秦中秦中!!!!大事不好啦!!!!”   “秦中!!!你快滚出来!!!!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   “沈,沈,沈姑娘!!!她不见了!!!!!”   “什么!!!!!!”   秦中也坐不住了,旋风似的从屋里炫出来,揪着秦东衣领,“你问了没有,是不是沈姑娘出门去做什么了?”   “我,咳咳,你,放.......”   秦东被揪的喘不上气,脸颊胀红,拼命拍着秦中手腕。   秦中反应过来,松开手,“你问了吗?”   “我问了!!!说是,说是被沈家二姑娘接进宫了!”   秦东面上也带着惊慌,朝秦中拿主意,“阿中啊,你说,这可怎么办??”   “这二爷临走前,也没告诉我们,万一沈姑娘被接近宫中,我们要做什么啊!”   “还有,我们要告诉二爷吗?”   秦中一巴掌拍醒他,“先不说告不告诉二爷,我问你。沈大姑娘进宫了,那宋家人,还有林凤和呢??” 第49章   “宋家人?”   秦东不明白, 秦中此刻说宋家人是什么意思。   宋家人能把沈姑娘从皇宫里救出来吗?   至于林凤和,林家的势力范围一直在北方。对于京城,那向来是鞭长莫及, 能有什么用?   秦中一看秦东这迷茫的样子,就知道他心底没数。深吸一口气, 强忍住一巴掌扇飞秦东的想法。   “你给我在宋家院子外守着, 看着宋大太太他们做了什么。片刻都不许离开。”   秦东看着秦中脸色, 挠挠头, 不敢再问。   眼看着秦中吩咐二人一组,要么去通知秦二爷, 要么留守大本营, 要么去军营, 要么去天牢, 只把自己当成空气。   不就是没有看住宋家人嘛。   秦东一咬牙,转身隐入人海,往皇宫而去。   他一个人, 也能救出沈家姑娘。   这是哪里?   沈楚蓉睁开眼的时候, 只觉得浑身上下酸涩的难受。   目之所及, 是金碧辉煌的宫殿,金砖铺地, 黄稠为幔,身下, 是柔软到可以察觉豌豆存在的床榻。   空气中, 飘着淡淡佛香。   沈楚蓉眨眨眼,低头, 身上穿着的, 还是在宋家穿着的半旧衣裳。发髻略有些松散, 她起身,抽下簪子,简单盘了个发髻,便往东小间行去。   东小间是一尊手持宝瓶的观音佛像,佛前供着香烛水果,袅袅香火弥漫小小佛堂,也晕染了在佛前跪着的男子五官。   沈楚蓉错眸,在佛像下,跪着一个年约二十的男子身上一闪而过。   他头戴金冠,身着太子蟒袍,正跪在软垫上,双手合十念念有声。   沈楚蓉轻声上前,从一旁的供桌上,捻了几炷香点燃后插入香炉,鞠躬后看向不知何时睁开眼的男子。   “不知殿下请臣女入宫,所为何事?”   太子站起身,把手中的檀香插入香炉,才笑着看向沈楚蓉,“沈家妹妹这话说的,咱们兄妹许久未见,太子哥哥想你了,请你入宫叙旧,有何不可?”   太子本就是儒雅的长相,此刻一笑,更是有几分为储君的大度。就仿佛是身为兄长的哥哥,宽容自家胡闹的小妹一般,目光柔和的看向沈楚蓉,让人忍不住生出亲近之感。   沈楚蓉面上波澜不惊,只一句话,便让太子噎在当地。   “殿下若是叙旧,先把臣女父亲从天牢放出,再说诚意,如何??”   “关押沈相国,是先......父皇的意思,孤可不敢擅做主张。”   太子一脸孤也做不了主的无奈,看在沈楚蓉眼中,只觉得可笑。   “殿下让臣女进宫,是因为,秦州那对父子吗?”   沈楚蓉懒得和太子打这些马虎眼,有什么便说什么。她知道太子当下的心腹大患是什么。   天子坐朝堂,可朝堂无兵马。都在各地的节度使手中,尤其是以秦州为最。   他们一路从秦州南下,一路听见秦狩攻城略地,所到之处,竟然大半都归了秦州。若是按照秦狩的进度,只怕秦狩的兵马,已经到了安州附近的潭州。   潭州过了一条黄河便是京城。   一旦京师沦陷,太子这江山,怕是就要易主。   太子面上变幻几次,最终,露出内在的阴鸷。   “沈楚蓉啊沈楚蓉,我们好歹也是沈相国教导长大的同窗,原本不想难为你的。”   “和你同窗的,是沈颜蓉。”   太子已经习惯了沈楚蓉的疏远,但被人不给面子的怼回去。   面色沉了下去,就连空气都开始变得窒息焦灼。   暗中的秦东看到这里,唯恐储君一怒,拔剑把他们家二爷的心头肉给砍了。   阿弥陀佛的念着,同时捏紧手中的暗器,务必一击就中。   沈楚蓉毫不在意这个,她担心的是,宋家舅母表哥的安危,还有,找回来没来得及相处的亲哥哥。   若是因为自己连累他们,那就真正的是罪大恶极。   试探的提了一句,“我可否向舅舅他们报个平安?”   “舅舅?”   太子略有些疑惑,“你两个舅舅不是在福建吗?”   沈相国的原配宋氏死后,宋家便避开京城,前往福州安家。从京城传信到福州,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   这么久,只怕秦狩他早就攻破京城。   太子不悦的抿起薄唇,阴鸷表情给他的温柔蒙上一层阴云。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笑意盈盈的看向沈楚蓉,“妹妹莫不是忘了,从京城往福州的信件,少则半月,多则三月。即便是给福州寄信,他们也来不及救你。”   沈楚蓉愣了一下,福州??   大舅舅和大舅母,不是陪她在京城吗?   沈楚蓉傻眼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太子不知道大舅母在京城的消息。   但随机,她意识到,不能让太子知道大舅母等人在京城。   于是,低着头,假装遗憾道,“没想到,多年不见,太子殿下依旧这般敏锐。不错,臣女只是故意拖延时间罢了。”   太子一副什么都瞒不过孤的表情,拍了拍手,两个刚留头的小太监,捧了纸张笔墨进来。   沈楚蓉眨眨眼,不明白太子这是要做什么。   太子示意沈楚蓉上前,“此番请妹妹进宫,倒也没有别的事情。只是劳妹妹辛苦,给沈相国和那秦家二爷,写两封信罢了。”   来了。   沈楚蓉不由绷起神来,若说早先那些都是为了此刻铺垫,那么,接下来太子要说的话,就是此次的目的。   果然。   太子根本不用沈楚蓉组织语言,他拿出早就写好的两封信,“妹妹不用担心,只把这信,按照这个,一字不差的抄写一遍。”   这下,连她暗中说出自己是被迫的机会都没有了。   沈楚蓉一时也有些绝望,“若臣女不写呢?”   “倒也没别的。听闻沈相国早些年一字千金,不知断他几根手指,这一字千金的字,可还能写出来。”   卑鄙!   不管沈相国为人如何,太子拿年迈的老人来威胁沈楚蓉,可算是踩到了她的忌讳。   沈楚蓉深吸口气,面色冷静,“你只管去砍,只怕我还要替九泉之下的母亲,感到痛快!只嫌弃你砍得不够多!”   沈楚蓉这话说完,太子也意识到自己用沈相国来威胁沈楚蓉没有用。   “你若是好好写,孤,便派人去找你哥哥,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沈楚蓉这下心中有了底,不知什么缘故,太子知道他回了京城,可大舅母大舅舅表哥他们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自己早就找到了哥哥。   够了。   用两封信,换来这些信息,足够她和太子周旋一阵子了。   沈楚蓉果断提笔,按照太子提供的样板,一个字一个字,毫无差错的写了出来。   太子没想到沈楚蓉如此配合,仔细核对后,转身离开。   沈楚蓉等人走了,整个大殿再度被关上门,寂静无声。   沈楚蓉转身,看着慈悲的观音,一脸怜悯的看着发生的这一切,苦笑一声,“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信女,该不会就这么被关在这里吧。”   “当然不会。”   “谁?”   沈楚蓉被突然的男音惊到,四处寻找,发现头顶的砖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黄土扑簌簌落下,沈楚蓉连忙伸出手,挡住落下的尘土,眯着眼,往头顶看去。   移开的瓦片中,逐渐露出一张脸。   是许久不见的秦东!!!   沈楚蓉一看到他,就想到了那远在秦州的男人。   秦东在这里,那秦狩,还远吗?   秦东确认没人看守沈楚蓉,才悄悄进了大殿。“沈姑娘,要不,您跟小的走?”   “去哪里??”   “当然是渡过黄河找二爷去啊!”   秦东一边撕扯布料,准备制作成绳子,一边和沈楚蓉说话。   沈楚蓉摇头,“不行,从这里到潭州,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你若是自己去告诉二爷,就说,那信不是我本意,他自然不会上当受骗。”   “若是我去了,定是不能赶在太子的人前面传信,耽误了战机。小则,潭州之战失败,大则,整个秦州因此衰败......”   “那信上写的什么东西,就这么重要??”   秦东挠挠头,有些不解。   沈楚蓉苦笑一声,“不过是些艳词俗律罢了,再加上一些劝降的话。不过,劝降的话是假,我估计太子还有别的招数。比如,趁着劝降的人进去,摸清楚潭州的兵马,趁机大败秦军。”   但愿那个男人,不要相信这些东西,都是太子逼她写的啊。   秦东点头,“那,属下走了,若是太子再来为难您?可怎么办啊!”   沈楚蓉微微一笑,“就凭借我曾经嫁到秦家过,你们二爷越是胜,太子就越是不敢杀我。”   说罢,沈楚蓉便催促秦东出发。秦东见此,道了声沈姑娘保重,一个跃身往宫外去了。   等人都走了,沈楚蓉估摸着到了晚饭时间,大殿内连烛火也无,更别提有人送膳。   这太子,该不会想饿死自己吧。   沈楚蓉蹙眉,试探的推开大殿门。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一个宫女太监侍卫在门外守着,甚至,宫墙一角,还有杂草丛生。   和小时候她曾经进宫时,整洁庄严的模样截然不同。   沈楚蓉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她慢慢往外走去,偶有宫女太监成伙,抱着行李疾步匆匆,头上发间还带着白花,身上带着孝素。   “这位姐姐,请问,御膳房在哪里?”   沈楚蓉抽出个簪子,拦住一落单的宫女,塞给她贿赂道。   “你还不赶快逃命,吃什么饭啊!你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沈楚蓉把簪子硬塞到那宫女手里,“姐姐,我这日子过的稀里糊涂的,您就行行好,和我说道说道。”   “说是秦军今晚上就要攻打进来呢!皇帝死了,太子迟迟不能登基,沈相国呢,又进了大狱,没救了,快逃吧!”   那宫女拿了簪子,弯腰一路小跑,出了宫门。   沈楚蓉突然意识到,皇宫的宫女太监都开始逃跑,是不是意味着,荣成公主身边,也有疏漏。   她可以为死去的母亲,报仇了。 第50章   谢过小宫女, 沈楚蓉逐渐有了主意。   仇然是要自己来报。   恩,也是要自己来还。   趁着秦狩攻打到京城的时间差,正是灭了荣华公主的最佳时间。   可, 即便是王朝覆灭,相信荣成公主身边, 也会有许多忠心耿耿的下属, 要怎么, 才能把荣成公主剿灭呢。   沈楚蓉抬头看向天空, 灰暗无垠的夜色开始退却,朝阳即将在东方升起, 天要亮了。   沈楚蓉不再犹豫, 起身, 往宫门外行去。   荣成公主身为先帝长公主, 自然有自己的府邸。   因秦兵来袭,京城里的人忙于逃命,尤其是荣成公主府中, 往日里守门的门卫都被吆喝去搬运行李。   沈楚蓉趁着未破的夜色, 悄无声息进了公主府。   因皇权衰落, 公主府和皇宫一样,太监宫女忙于奔命, 便是有荣成公主信任的人依旧坚守,但更多的人, 在趁机逃离公主府。   沈楚蓉侨生观察着发生的一切。   她此刻所在的位置, 位于公主府的中路小花园。   正值秋日,花园内各色菊花迎着朝阳绽开, 假山叠石围绕水畔, 细柳长腰随风招舞, 丝毫看不出外面的兵荒马乱。   左右各有几进院落,庭院深深,沈楚蓉一时不知,该去哪里去找到荣成公主。   说来也巧,她正想一个一个院落的去找,下一刻,就听见自幼年起,便尖酸刻薄的嗓音。   沈楚蓉顿时顾不得别的,就近藏入假山的山洞中。   “母亲也真是的!大早上天不亮就让我过去!说什么今天就要逃离京城!逃什么啊逃!我就不信!那秦家能对我们做什么!”   “还有沈楚蓉那个贱人!她怎么那么命好,自小爹爹便宠她,让她住在蓉院,我小时候不就是去找她炫耀了新首饰吗?爹爹就借口我规矩不好,罚我抄了整整十日的佛经。   我去找太子哥哥诉苦,太子哥哥反过来训斥我!她沈楚蓉压在我头上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我娘想了个主意,让她替我嫁到秦家,结果秦家造反了!”   “你说说,你说说,这若是太子哥哥当不了皇帝,反倒是秦家夺了江山,我日后见了沈楚蓉,岂不是得俯首称臣!!!”   沈颜蓉自打听到母亲要往南边逃亡,心气儿就一直不顺。爹爹宁可关在大牢,也不把粮食布局给太子哥哥,甚至,不肯承认先帝立了太子哥哥为新君。   反倒是说什么十二皇子,才是先帝属意的新君。这不是故意的嘛!   十二皇子是威远将军女儿亲生,今年才不到三岁的无齿小孩。先帝不要太子哥哥,去选择一个奶娃娃,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可偏偏,威远将军镇守京城,扬言只要太子哥哥登基,便立即投降秦军。也因为这个,太子哥哥腹黑受敌,不然,秦军怎会一路势如破竹,直抵京城。   沈颜蓉越想越气,小嘴叭叭叭的控诉个不停。她身边的大丫鬟各个低头不敢吭声,唯恐被沈颜蓉迁怒。   可偏偏,沈颜蓉转身,啪的一声,扇了过去。   “你们一个个是哑巴吗?不知道跟着本郡主,一起骂沈楚蓉那贱人!!!”   “奴婢们不敢!太傅曾说......”   “他都进了大牢!还算什么太傅!!!”   沈楚蓉听到这里,对过往的经历有了大致的了解。原来,父亲让她独自居住蓉院,刻意和沈颜蓉,荣成公主隔离开,是为了保护她。   沈楚蓉捂住胸口,那里涌动着似感动,又似是释怀的情绪。可一想到刚认回的哥哥,沈楚蓉刚转暖的心,又变得冷静下来。   她不相信,沈太傅对哥哥的丢失一无所知,这么多年,为什么除了母亲的娘家宋家,父亲从未去寻找过?!   看着沈颜蓉一行人即将远去,沈楚蓉犹豫了一下,起身跟了过去。   “等等。”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男音,沈楚蓉身子一僵,呼吸一停,脸色煞白。   竟然有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和她一起躲在了这个山洞中。   “嘘~是哥哥,不怕不怕。”   来人许是意识到沈楚蓉的害怕,走出藏身的石块儿,身材高大气质温润,带着病弱之态。   正是林凤和。   沈楚蓉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楚蓉眨眨眼,显然不知道为何,本该在宋家的林凤和,会出现在公主府中。   “大舅母他们担心你,我便派人一路跟着你,从你出了皇宫,我便知道你要来这里。舅母他们已经被我安全转移了。蓉姐儿,母亲的仇,我们兄妹来报!”   沈楚蓉见林凤和表情中带着坚毅,心知他不会因为自己的劝说妥协。   把腰间的荷包解下,沈楚蓉从中抽出一个纸包递给林凤和,“我昔日曾听他们讲,母亲是莫名猝死。这个,就是我准备好的东西。”   “只要沾了唇,便会窒息而亡。”   林凤和见多识广,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西域来的?你就这么随身带着,万一纸包泄露,你自己沾染了可怎么办?”   “若是能一命换一命,也值了。”   沈楚蓉显然做好了,来了就走不出去的准备。不然,以她毫无武力,没有任何金手指的情况下,也不会来荣成公主府。   她便是死了,也要拉荣成公主下地狱。   “你啊!”   林风和别提多难受了,无奈抬头,敲了下沈楚蓉的脑袋。   在她抬头无辜的笑中,化为长长的一声叹息。   他恨不得捧在手心的妹妹,竟然在众人不知不觉中,要来孤身报仇。   枉费他作为哥哥,还不如妹妹有心。   林凤和一招手,从身后冒出两个五官平庸,穿着公主府小厮衣裳的下人。   二人沉默跪地,林凤和也不墨迹,直接把手中的纸包递给他们。   “去,趁着荣成公主用早膳的时间,放进去。”   二人接过纸包,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隐藏在搬运行李的小厮中。   沈楚蓉眨眨眼,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来,刚才那二人的五官模样。   原来,执行刺杀的人,并不是一身黑衣,嗖嗖嗖的来去自如,反倒是你身边容易忽略的甲乙丙丁。   林凤和见沈楚蓉有些好奇,笑着道,“怎么,你喜欢他们两个?这两个先给你,等哥哥寻摸两个女孩子,训练好了也给你用。”   “不用不用。”   沈楚蓉摇头,她一眼便知道,这是林凤和的底牌。她把哥哥的底牌要走了,算什么事情。   沈楚蓉心底就像是被熨斗熨烫过,抚平了她幼年所有的不甘心。   在她曾经羡慕沈颜蓉有父母疼爱,而她,只有母亲的遗像和父亲随手赏赐的珠宝。   在她曾经羡慕沈颜蓉可以肆意撒娇,而她只能沉默着把泪水往下咽的时候。   在年节时分,荣成公主刻意炫耀着皇宫里的赏赐,冤枉她打碎赏赐的玉杯时。   在幼小的沈楚蓉,还不知离别是什么时,传出她克母的名声。   在她得知母亲的死不是意外,哥哥的失踪不是意外。   一家的所有不幸,皆是因为,荣成公主在状元游街时,多看了沈太傅一眼。   多可笑。   她自以为是的爱情,要用母亲的命,哥哥的失踪,宋家的远走福建来成全。   沈楚蓉眨眨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悄悄扭头,不让林凤和发现自己的失态。   然而,下一秒,所有的感动全都没了,只剩下毛骨耸立的后怕。   “妹妹啊,你能不能说一下,这么危险的毒/药,是谁给你的?”   这可不是鹤顶红那样的见血封喉,是皮肤接触到,就会慢慢死亡。   这么狠毒的药物,倒是让林凤和想到了一个同样危险的男人。此刻,他怕是正率领秦军,往京诚而来。   沈楚蓉犹豫了下,目光不由回到,船舱着火那一日。   她在那块儿为真迹的秦家令牌下,发现了这个。简单几句话,说明了注意事项。   沈楚蓉一眼便知道,这是那男人,给自己防身用的。   只是,被她用来了报仇。   沈楚蓉犹豫了下,没有说出口。在外人看来,即便是秦家大少爷被赶出秦家家门,眼下率领秦家军的,也只有秦二少一个。   可,到底是曾经做过他的嫂子,即便是名义上的。   二人这关系,太过暧昧和危险,不适合让太多人知道。   沈楚蓉的沉默,更印证了林凤和的猜想。   他深吸一口气,行叭。   他刚认回来的妹妹,还没焐热,就被狼族首领给盯上了,圈入了自己的地盘。   而此刻正率大军前进的秦狩,身后紧紧跟着秦东,秦东一张小嘴叭叭叭,“二爷,您不知道哦,沈家姑娘有多担心你。说什么千万不能让太子的人进来,不要听信信上的话。”   “还有林家那位爷,知道咱们沈姑娘被太子圈禁了,也不知怎么,竟然说服威远将军把太子囚禁了。这下,沈姑娘可真是自由了,奴才是看着她进了荣成公主府,才跑出来给您送信的!”   “谁知道,二爷,您可真是这个。”秦东谄笑举了个大拇指,“不过一夜,您就过了黄河,咱们这里距离京城,也就半天的功夫!”   “兄弟们晚上就可以在京城吃饭了!跟对了主子,果然不一样! 奴才出来的时候,那些大官儿,都在兵荒马乱的往南边逃呢!”   秦狩正在看京城的布防图,没有搭理秦东。好在,秦东也不需要秦狩的搭理,自言自语嘛,这事儿他熟悉啊!   秦中来给秦狩送早膳,同时送来最新消息。   “二爷,林舅爷传信来,沈姑娘带着二爷您给的药,去了公主府。他找了两个得力的下属,除了荣成公主,在京城的皇族,除了被囚禁的太子,皆被诛杀。”   秦狩点点头,见秦中似乎还有话说,挑眉看他。   秦中犹豫了下,还是如实说出。   “林舅爷还在信里说,他妹子被秦家伤过,除非他这个大舅哥点头,不然,不会让妹妹再嫁姓秦的。”   “让,让二爷准备好东西,讨好他这个大舅哥。” 第51章   “呵。”   秦狩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林凤和别的不说, 但这个趁机会占便宜的事情,那是断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原本就因为母亲的事情,和秦家有了一些磋磨。此刻, 趁机会提这个要求,怕是把这些年积攒的对父亲的恨意, 也都怪罪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能怎么办?   只能认了!   谁让, 这位大舅哥, 是自己愿意认下的, 不止是自己愿意认下的,甚至, 还是他推动他抵达沈楚蓉的身边。   “二爷??”   秦中见秦狩一张脸, 从一开始的阴沉, 逐渐变成晴转多云, 而后,又变成了阴天。   秦狩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抬头, 他看向隔着一条河的对岸, 旗帜铮铮作响, 空气中是肃杀血腥气息。只需要度过这条江,他便可以见到沈楚蓉, 甚至,可以就此表明心意。   秦狩不再犹豫, 亲自起身敲响战鼓。   砰, 砰,砰。   战鼓阵阵, 催动战意, 百万秦军, 虎视眈眈,直入京都。   原本会拖延至明日的战争,不过半日,便势如破竹,直抵京城。   秦狩派秦军四处安抚百姓,大开粮仓赈济灾民。至于他自己,则快马直奔公主府而去。   荣成公主府,后花园。   沈楚蓉和林凤和躲在假山一角,门外,是荣成公主派来寻找刺客,忠心耿耿的下属。这些下属似乎是奉了荣成公主的命令,后花园里一寸一寸的寻摸。   度量着脚步声,不过半刻钟,就会搜寻到这里。   要不,拼了!   沈楚蓉咬了下唇瓣,她总不能拖累亲生的哥哥,倒不如自己率先出去,引走下人的同时,说不定还能借机,把沈颜蓉也一同送入地府。   是的,没错。   她和林凤和的计谋成功了,可除了荣成公主死了,沈颜蓉为母报仇,竟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凶手。   沈楚蓉的脚刚动了一下,林凤和就猜到了,他一母同胞妹妹要做什么,连忙拽住沈楚蓉,压低嗓音,气声说,“你别动,哥哥去!!!”   哪里能让他刚找回来的妹妹去做靶子,要来,也是他这个当哥哥的来。   沈楚蓉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哥哥,还没有带过去给母亲坟前烧香磕头,若是她百年之后,九泉之下见了母亲,怕是也不能安心。   伸手,拽着林凤和衣袖,差点儿忍不住,说出那句,“哥哥,别走。”   不过,即便是,沈楚蓉在出口前,已经压住了嗓子。林凤和本就身材高大,此刻,因为他站起身的挣扎,碰落假山上的石子。   细微响动引起外面仆从的怀疑,早有敏捷的发现这里的不对劲,举手招呼小伙伴,一同往兄妹二人的藏身处而来。   沈楚蓉见似乎是躲不过,捏紧手中林风和给的,用来防身的毒药,走了出去。   入目。   不是一众公主府的丫鬟婆子,小厮跟随,而是,本该排兵打仗的男人--秦狩。   沈楚蓉愣住了,眼睁睁看着秦狩三下五除二,便把这些人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清理个干干净净。   “故人相见,沈大小姐,连个招呼都不会打了?”   秦狩挑眉,看向微启红唇,一脸惊讶的小女人。心底就像是凛冽寒冬,猛地吹入了春风,冰雪消融。   她此刻并不好看,衣服因为藏身假山,皱皱巴巴的,原本总是黑压压的发髻,此刻也被勾的歪七扭八,甚至,还有一两根草叶勾在上面。   可即便是这么不好看的沈楚蓉,在秦狩眼中,依旧是美得不像话。   她是健健康康的,是平平安安的。   这就够了。   所求的,不过是她平安健康,即便是,她不属于他。   秦狩想到这里,抬眸,看向假山内,毫无动静的林凤和,“林少爷,啊,不,沈家大少爷,我来给您这位大舅哥,送礼了。”   大舅哥??   沈楚蓉下意识的觉得,这句话不对劲。   秦狩是谁?秦家唯一硕果仅存的大少爷。在秦朝失去继承人的身份后,秦狩更是无人能敌。   林凤和呢?秦狩母亲养大的,二人的交集,恐怕在过去岁月,从未有过一次。   可此刻,秦狩喊林凤和,大舅哥。   能让两个男人产生关联的,还是大舅哥这种亲近称呼的,只有一个人。   沈楚蓉指了指自己。   眨眨眼,有些搞不懂,林凤和这个亲哥,是什么时候把自己卖掉的。   林凤和这个罪魁祸首呢,完全不知道妹妹心中闪过的万千念头。   他大摇大摆的走到秦狩面前,林秦二家在北地可谓是双雄,此刻,因为沈楚蓉,他总算是压了老对手一头,心中别提多畅快了。   “你想当我妹夫,准备了没有?”   秦狩目光从沈楚蓉身上划过,夕阳带着柔和光晕打在她身上,微微细凤拂过发丝,美的让他忍不住屏气凝神。   “嗯。”   “那,首先第一条,我们沈家的女儿素来清贵,不近皇族。”   林凤和恶劣的笑了,不是他故意刁难,而是他不舍得自己的妹子,为了个男人困于斗室,每日里只知道争宠斗来斗去。   或许作为皇妃,再获得皇帝倾心,是很多闺阁儿女的追求。   但他的妹子,绝不能困足于狭隘之地,目光止于方寸之间。   秦狩是何等聪明之人,瞬间便明白这是林凤和的有意刁难。   目光从沈楚蓉身上移开,落在林凤和不怀好意的笑时,微微一笑,浑然不顾林凤和瞬间升腾的怒气。   沈楚蓉的心,也不由一紧,看来,儿女情长,比不得皇位重要。   好嘛!提出不嫁皇帝他就笑了,看来,的确是没有真心对待妹子的想法。   就在他即将爆发,指着秦狩鼻子骂的时候,秦狩开口了。   “林兄,我父亲与母亲收复秦州外十六州后,便开始上京,此刻,怕是距离京城不远。”   “父亲乃秦军之首,若要登基,自然也是父亲为皇,轮不到我。”   “若是不嫁皇族,林兄,你乃母亲收养的弃儿,若是母亲为后,怕是也少不了你的封号。你的亲妹,也会水涨船高,混个公主郡主当当也不是不可能。”   “你自己就是皇族,怎么,是准备这辈子都不接近自家妹子了吗?”   “你……”   林凤和气的浑身发颤,伸手指着秦狩的鼻子,这才知道,合着秦狩是故意的。   难怪他方才不怒反笑,合着,这是要对付自己啊!   “我的妹妹,自然是跟着我一起,成为皇族,秦将军,你莫不是要对着本宗人下手?”   秦狩听了此话,目光眨也不眨的看向一侧的沈楚蓉,“沈姑娘,你是如何想?”   幽深眸色宛如深潭,让沈楚蓉不由愣了一下神,不自觉的重复秦狩的话,“我如何想?”   “对!妹妹!你如何想??”   林凤和来到沈楚蓉身边,“我们兄妹二人,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妹妹你若是不喜他,哥哥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换你自由。”   说罢,还挑眉看向秦狩,眼底不乏挑衅。   言外之意就是,你能让妹妹不顾我这条命,也要嫁你,我便服了。   秦狩四平八稳,毫不在意林凤和的挑衅,只,躲在暗处的秦中,看到了自家表面风不动云不懂的模样,可暗地里,拳头握了起来。   沈楚蓉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给了林凤和一个安抚的眼神,在他正要得意洋洋之时,翘起嘴角,“我愿意。”   林凤和傻眼了,不是,刚刚还一脸要拒绝的样子,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了。   秦狩呢,背在后背的拳头,总算是舒展开来,秦中也不由跟着松了一口气。   “那好,等父亲抵达京城,便为你我操持婚事。”   沈楚蓉点头,面上没有半分即将为新娘子的羞涩,便是林凤和,此刻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沈楚蓉的确如他所想,她抬眸看向秦狩,“我只有一个要求。”   秦狩颔首,示意她讲。   “我......”沈楚蓉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拿婚姻换取男人的一个承诺,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但,事以至此,沈楚蓉压下心底的慌乱,抬眸,直视看起来冷硬无敌的男人。   “我希望你秦家,对沈家的罪过,既往不咎。”   沈家,除了林凤和和沈楚蓉,便只有沈相爷一个。   很明显,沈楚蓉这个要求,是为沈相爷求的。   林凤和一下子就炸了,“你为了他,拿自己婚姻来换??沈楚蓉!!!这桩婚事,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同意!!!”   沈楚蓉却不理会林凤和的情绪,抬眸看向秦狩,“只要秦二爷答应,便是明日拜堂,我也乐意。”   秦狩一愣,万万没想到,沈楚蓉答应婚事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沈相国。   要知道,身为前朝宰相,新朝建立必然是要问罪的,沈相国尤其是娶了前朝公主,这罪名,说不定会连累沈楚蓉等人。   秦狩蹙眉,沈楚蓉答应嫁给他的喜悦消失一些,不知该如何拒绝沈楚蓉。   他正要仔细问,却听见有狱卒匆匆而来,满头大汗跪地报丧,“报将军!沈相爷,投缳自尽了!!”   沈楚蓉身子一颤,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喃喃道,“他竟然死了!!”   “我还没带他去母亲坟前,磕头认罪,他怎么就死了呢!!!”   “他怎么能死??他怎么可以死!!!”   沈楚蓉不相信,提裙往天牢的方向冲去。   便是死了,也要把头颅割下,去母亲面前忏悔磕头。   沈楚蓉步履匆匆,甚至,都顾不上和林凤和还有秦狩打招呼,当然,二人看沈楚蓉的方向,就猜到了她的目的。   尤其是林凤和,他跨步追了过去,想要阻止沈楚蓉。   为了那么一个抛妻弃子的男人,沈楚蓉不仅想要搭上自己的婚事,甚至,还想要去天牢去见本人。   林凤和不允许自己的妹妹,为了个不值得男人付出一生。   眼神示意秦狩阻拦,唯恐沈楚蓉真的去了天牢。林凤和为什么不自己阻拦?当然是因为不想得罪这位刚认回来不久的妹妹。   林凤和眼底的犹豫和算计,秦狩自然看的清清楚楚,可即便是他看的清楚,也依旧不得不顺着林凤和的意思,追着沈楚蓉出了公主府。   林凤和刚松了一口气,可瞬间,就提了起来。   因为,秦狩不仅没有把沈楚蓉带回来,甚至,还骑马带着沈楚蓉,往天牢走去。   “不要脸!!!”   林凤和咬牙,万万没想到,秦狩这个可恶的男人,居然背着自己去讨好妹妹。   甚至,不惜带着沈楚蓉去天牢讨好妹妹。   沈楚蓉呢,正在走路,突然被秦狩拎起腾空而起,正要尖叫,下一瞬,就落在了马匹上。   身后,是男人坚硬的盔甲,腰间,是男人坚硬如铁的臂膀。   沈楚蓉不自在的挪了一下身子,换来的是男人更紧的禁锢,以及臀部传来的拍打,“别动。”   别动......   沈楚蓉浑身僵直,尽力挺起后背,不去靠近男人。   可命运好像在捉弄人,无论她如何绷直身子,在抵达天牢的路程中,沈楚蓉时不时感觉碰触到身后的男人。   秦狩呢,看似毫不在意,但实际上,在面对沈楚蓉似有若无的逃离时,加快了策马的速度。   原本半个时辰的路程,不过一刻钟,便抵达天牢。   正值秦军进城,政权交替的混乱状态,但京城百姓依旧如常,沈楚蓉甚至能看见,街边挑着扁担叫卖的小贩,是寻常的炊饼。   沈楚蓉心知,这一切都是身后这男人的功劳。   新朝建立,秦狩必然十分忙碌,可即便是这样,也依旧能抽时间来陪自己去天牢,这份特殊,便是沈楚蓉想忽略,跪地请安的狱卒,也在提醒他。   抵达天牢内部。   秦狩小心把沈楚蓉放了下去,刚一踏在地上,一股血腥带着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沈楚蓉忍不住屏气,强忍着翻涌的恶心,进入监牢内部。   黄泥为地,青砖做墙,一层一层的高至天井的铁门围住,密不透风。沈楚蓉偶尔看向一侧的牢房时,甚至能看到刑具上,带着的血肉。   沈楚蓉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在心中却猛的一跳。   她想到了沈相国,若他在狱中也遭遇此等对待,岂不是,临死前,也受了一些罪。   那股酸涩刚涌起,转眼,沈楚蓉便想到了枉死的母亲,和导致兄妹分离十几年的罪魁祸首,便是这位沈相国。   那点儿酸涩消失不见,转为对沈相国的恨意。   秦狩借着天牢甬道的篝火,看见沈楚蓉面上浮现出的表情,约莫猜到了她此刻的复杂情绪。   抬手,借着衣袖的遮挡,握住了沈楚蓉的手。   才初秋,地牢阴暗逼仄,气温接近冰点,沈楚蓉的手也变得冰冰凉凉。   男人炽热的体温袭来之时,沈楚蓉不由一愣,抬眸看了过去。   男人下颚线清晰俊朗,眉目间,满是杀意和戾气,在看向她时,那股杀意转化为一抹笑,不明显,但柔和了神情。   “怎么了??”   秦狩侧首,只觉得手中握着的小手微微颤抖,余光间沈楚蓉睫毛不停的颤,忍不住低头,安抚道,“没事,你若是怕,便在外面候着,我去把沈相爷抬出来。”   沈楚蓉只觉得暖意,从握着的手传了过来,心中一阵熨贴,朝秦狩摇头,“我没事,我要亲自去看看。”   秦狩不再劝,余光看向早就在关押沈相国房间外候着的秦东,他察觉主子的目光,微不可察的点点头,暗示一切都准备妥当。   秦狩这才放心,带着沈楚蓉进了内部。   一进门,就见沈相国身着寡素长衫,面容倒是还算平静,宛如沉睡,只口腔微张,露着舌,还带着自缢后的痕迹。   沈楚蓉一见,便觉得肺腑间酸涩袭来。   她本不想哭的,可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说起来,她对沈相国,本就没有几分父女之情,她自小被身边的婆子们教养长大,自小便知道,父亲和长公主,是害死母亲的罪魁祸首,甚至,是导致哥哥失踪的罪魁祸首。   沈相国长公主沈颜容是一家人,而她,则只能居住在自己的院子,和他们同桌吃饭的机会都没有。   婚事呢,是长公主发现秦朝身份有问题后,找不到替罪羊,是沈相国提议,把沈楚蓉嫁了过去。   有用的时候,是沈家的女儿,无用的时候,便是这公主府里,最无用的人。   只是,到底是血肉相连的父女。   沈楚蓉从未想过,沈相国有朝一日,会死在这阴暗逼仄的天牢中。   印象中,他应该高官厚爵,死在锦绣簇拥的公主府,最不济,死后也会有当今皇帝上谥号。万人缟素,千人哭丧,这才是他应有的排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寂静无声的死了。   除了亲近的人,整个朝堂百姓,对他的死亡,一无所知。   “妹妹......”   林凤和的呼喊声,打断了沈楚蓉的思绪。   沈楚蓉擦干眼泪,想到枉死的母亲和遗失多年才相认的哥哥,眼眶的泪,又憋了回去。看着一脸担忧的林凤和,缓缓的摇头,“哥哥,我没事。”   秦狩见沈楚蓉眼泪逐渐消退,紧绷的心总算是松弛了下来,示意秦东把沈相国的遗书拿出来。   遗书就在沈相国睡的石头床榻下,沈楚蓉一愣,显然没有想到,父亲临死前,居然还写了一封信。   不过,人已过世,便是看了信又有什么用。   林凤和率先接过,素衣为底,鲜血为笔,只有一句话,愿意我命,换宋家和我女安稳。   沈楚蓉原本已经消退的泪意,再次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林凤和也不再说话,而秦狩,见沈楚蓉拿着血书的手微微颤抖,低声说起一件往事。   “早在沈大人迎娶公主前,曾经来见过我父亲。”   沈楚蓉捏着血书的手一停,抬眸看了过去。   林凤和眼底闪过一抹涩意,可随机,便化为嘲讽,“秦将军,我未来的妹夫,你该不会要说,沈家这老头子,把我弄丢,把我母亲虐待死,是因为另有内情。”   秦狩颔首,林凤和发出嘲讽的冷哼,“你说什么,都无法代替我兄妹分离二十年的时光,也无法代替我母亲早逝的悲痛。”   沈楚蓉倒是一如既往,手指抚平血书,看向秦狩,“我父母已逝,这些恩怨,就让他们去地下自己沟通叭。”   是不是真的有隐情,又有什么关系。   人死债消,沈相国便是当年被迫休妻,也和荣成公主做了夫妻二十多年。   沈颜蓉难道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是他亲生女儿的事情,便是他复活过来,也狡辩不了。   就像哥哥说的,这些年,沈相国和荣成公主才是一家人,有什么,底下亲自去找母亲交代。   沈楚蓉说完这话,便见秦狩长叹一声,“当初,沈相国和我父亲共谋大计,一人在明,一人在暗。”   “如今江山在握,只我父亲一句话,便能还他忍辱负重多年的屈辱和误会。以他的能力,莫说是造福天下苍生是信手拈来,便是想求一身安稳,更是简单到像喝水一样简单。”   “他忍辱负重多年,不过是想为妻子报仇。”   秦狩想到二人最后一面,沈相国托付的话,秦狩敛去眼底的复杂情绪,“等我父亲抵达京城,我把这些年来往的书信,送还给你们兄妹。”   秦狩话音刚落,便听见天牢外传来喧嚣吵闹。   “秦军进城了!!秦军进城啦!秦军进城啦!!!”   沈楚蓉侧耳,只听到马蹄踏过青石地板传来的震动声,偶尔的喧哗被层层天牢阻隔,声音不大,可声声传递人心。   秦狩眸色不变,掠过沈楚蓉略显的苍白的一张脸。   “你和凤和先上去,我派人把沈相国的尸首送回,至于这些年被掩藏的真相,也会公之于众。”   秦狩说完,便率先示意林凤和保护好沈楚蓉,迎接父亲去了。   沈楚蓉回身看了一眼躺在石床上,没有任何呼吸的沈相国,原本压制下的悲伤情绪,再次翻滚。   她侧身,掩住几欲流下的眼泪,往外走去。   林凤和紧随其后,示意下属把沈相国装棺,带回沈家。   新帝登基,比想象中的要快,沈相国刚入土,便是新帝的登基大典。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新帝并不是那位坐拥天下的秦将军,而是秦狩。   老子不上位,反而让唯一的儿子登基。   沈楚蓉没时间深思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她正在查看沈相国从母亲死后到他入狱前的所有来往信件。   在其中,沈楚蓉疑惑不解的所有问题,都得到了回答。   比如:为什么容成公主会得知秦朝并不是秦狩所生,这是沈相国故意的。   他的目的,就是为沈楚蓉找到一个好归宿。   在他的预想中,秦朝并非秦家亲生儿子,日后定然远离政权,便是秦家失败了,也不会被牵连太多,沈楚蓉跟着秦朝一辈子衣食无忧。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秦朝并非秦家所亲生,还和丁卿雅有了来往,这样的人,显然是配不上她女儿的。后续和离,也有沈相国在其中施压,甚至,还有哥哥的踪迹。   哥哥失踪之后,沈家四处寻找无果,可在哥哥失踪之后的第五年,沈家每年都要额外往秦家送一大笔钱。   这笔数额,甚至超过了沈家一年庄户上的所有收入。   是什么让沈相国给秦家送钱,不言而喻。   沈楚蓉敛眉,心知怕是那个时候,沈相国就猜到,哥哥被秦家夫人收养,只这么多年的骨肉分离,原因是什么?   沈楚蓉翻遍书信,也没有对当年母亲之死,荣成公主是如何嫁给父亲的,做出介绍。   难道,母亲之死真的是个意外?   沈楚蓉蹙眉,从头开始拿出第一封书信,开始看起。   书信中,丝毫不见沈相国刚丧妻的悲痛,只有一句,共谋大计。   因为母亲死了,所以父亲起了反心?   沈楚蓉伸出手指,抚摸着这四个字。仿佛看到十几年前,父亲丧妻饮下所有的屈辱,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反击。   反击的点,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报仇,那么沈相国即便是成了驸马,成了首辅,即便是大权在握,所以才会对念念不忘。   直到秦家登上皇位,沈相国也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天牢。   自缢。   使命终结,仇报了,所以,要去找母亲了吗?   沈楚蓉为自己的猜测感到震撼,父亲死后,她才在这些年的书信中,找到父亲存在的痕迹。   沈楚蓉合上书信,起身往窗外望去,天色昏暗暗,金乌西垂,是一年中的日暮时候。   若是父母都在,哥哥从未走失,父亲未迎娶过荣成公主,她会如何长大?   母亲照顾家中来往,父亲下朝后,一家人闲话家常,哥哥年少有为,而她,自当辅佐母亲管好家务。   可这一切,便是沈楚蓉上九泉,下九渊,也无法让父母死而复生,让失去的时间逆流。   日后,若是她有幸结婚生子,绝不能遭遇此等遗憾。   至于以后的男人,沈楚蓉脑中,浮现出一道俊朗的身影。   男子身着盔甲,眉目半合,手握银枪往前一刺,血花迸溅,空气中仿佛都是肃杀冷冽的气息。   再一晃神儿,男人褪去盔甲,身着黄袍,一步步走向云阶。   不说往后的尊贵,就说二人之前那诡异的缘分。   一个是并非是秦家的血脉秦朝才是她丈夫,一个是未来的九五之尊。   叔嫂之间,便是之前清白,怕是也会让秦狩日后被史官唾骂。   自从他夺了这江山,二人,就彻底没了缘分。   沈楚蓉闭眼,开始收拾行李。没必要再嫁,日后寻一方天地,作一番事业,才不枉此生。   原本伺候的茯苓等人被宋家舅母等人家里留着,沈楚蓉身边的丫鬟,是原本扫地的小丫鬟,手脚利落,是个伶俐的。   见沈楚蓉收拾行李,连忙放下晚膳过来帮忙,口中道,“姑娘,大少爷临出门前说,晚上带贵客回来呢,姑娘怎么这个时间,开始收拾东西?”   沈楚蓉指着胸襟上的百花,父亲未出三年,她还带着孝,别说是贵客来,便是林凤和或者秦狩来,也阻挡不了,沈楚蓉要去给母亲守孝的心。   行李收拾过,已经是日落西山之后了。正值晚膳时间,因为带着丧,不止荤腥不能碰,便是葱姜蒜这些配料,也不能放。   沈楚蓉带着丫鬟把晚膳准备其当,林凤和碰巧,便带着所谓的贵客上了门。   毫不意外,是新帝。   沈楚蓉看着跪下去的人潮,也随之跪了下去,“陛下万安。”   秦狩反应很快,率先来到沈楚蓉面前,扶她起身,沈楚蓉顺从站起,却屏气凝神,并不和之前一样,平视秦狩。   秦狩有些失望,随即,便释然了。   一餐饭吃的寂静无声,白菜豆腐,清水无油算不上美味,可众人依旧吃的干干净净。   沈楚蓉等漱口的茶水上过了后,说起自己为父母守墓的打算。   林凤和率先表示拒绝,“你一个贵女,便是为表孝心,何必去为父母守墓,别说母亲若是有灵不会同意,便是父亲,也不会同意你去守墓!”   时下人为父母守墓,不说三年五载,那是出不来的。可三年五载过去之后,这京城中,谁还记得沈楚蓉??   她还怎么去找如意郎君?就说是秦狩到时候还对她有意,谁知道这三四年间,新帝宫中,有没有能越过她的人?   林凤和不明白,自己这嫡亲的妹妹是怎么想的。   正想说话,就听秦狩把手中的茶展一放,砰的一声,屋内寂静无声。   “你是为了躲我,是吗?”   阴晴不定的反问,让林凤和后背冒了一层冷汗,不敢再吭声。   心底却是恍然大悟,难怪妹妹要去为父母守墓,难道,妹妹对秦狩,是半点儿念想都没有?   那他,可得想想,如何能让妹妹在这铁骑下安稳。   和林凤和的谨慎不同,沈楚蓉毫不惧怕,她抬眸直视秦狩,“是。”   “我们曾为叔嫂,避嫌对谁都好。”   秦狩起身,目光森森在沈楚蓉身上刮了一圈儿,“你真这么想?!”   沈楚蓉毫不退缩,点头,“是。”   “行!”   秦狩起身就走,身后,林凤和指着沈楚蓉叹息,“你说说,你要是不喜欢他,早和哥哥说,哥哥也不会带他回来。”   皇帝移驾,沈相府内灯火通明。   沈楚蓉看着明如白昼的庭院,以及匆匆而去的队伍,浮现出笑意,“哥哥,你让我去吧。新帝,也会妥协的。”   林凤和疑惑不解,可到底还记得负气的帝王,急匆匆追了出去。   等过了几日,沈楚蓉接到来自宫中的圣旨。   新君命她为父母守孝三年,秦老将军和夫人将一同前往守孝的京城西郊。   这背后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三年之期眨眼而过。   沈楚蓉再度踏入京城的时候,世事已经变了模样。   新君仁慈,赋税大减,街上来往的商户不计其数,有挑担卖菜的妇人老妪,有举着糖葫芦奔跑的无知稚童,有羽扇纶巾的读书人,也有满身钗镮的小家碧玉。   沈楚蓉放下帘子,想到哥哥林凤和一封一封加急的书信。   秦狩登基已满三年,但后位空悬,宫中无主子不说,就连亲近的宫女也无一个。朝野清静之外,京中官员,便把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尚未娶妻的新任帝王身上。   若无子嗣传承,岂不是断了祖宗基业?!   秦狩把手中的奏折一摔,目光森森看向一旁侯着的总管太监。   “朕记得,这位礼部尚书,去年偏袒宠妾,导致正妻躺了足足半年?”   “是躺了大半年,据说如今还在佛堂祈福呢!”   总管太监尖着声音,半晌不见帝王有半点儿声音,鼓起勇气抬头一看,矜贵身份的男人,早就起身换了常服,英姿飒爽好不俊郎的模样。   “你把他这些证据,给兵部尚书送去。明日,朕要看到礼部尚书的弹劾。”   “是!”   总管太监一挥手,便有小太监低头疾步往后,随即小跑出宫。   秦狩呢,换过常服,也轻车简行,往宫外走去。   总管太监紧随其后,一开始,他不知道皇帝陛下要往哪里去。直到,一路从巍峨庄严的皇宫,走到了喧闹繁华的百姓之家。   总管太监想到了今日要回城的沈家大小姐,心中突然有个不敢置信的猜测。   该不会,皇帝陛下至今尚未成亲,后宫空无一人,是为了等这位沈家的大小姐吧?   所以,在沈家大小姐回来后,巴巴的从宫里出来了?   总管太监心底念叨,只面上一点儿颜色都不漏,紧紧跟在秦狩之后,低头摒气,唯恐哪一点儿不痛快,惹得新帝不喜。   秦狩倒是不知道总管太监什么想法,站在朱红大门前,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他堂堂君王,也算是刀山火海里走出来的。别说是区区一道门,就是沙场上厮杀,也没有惧怕过半分。   可这道门进去,便是另外一个人。   她是会答应,还是会拒绝??   秦狩猜不准沈楚蓉的心思,说是为父母守孝三年。他准了,三年后,若是再不嫁他,那,她会嫁给谁呢?!   一想到沈楚蓉有可能嫁给旁的人,秦狩迟疑的脚步,顿时果断起来,抬手正要推门,忽地朱红大门从内打开,走出一个姿容绝色的佳人来。   秦狩抬头,来人本就姿容出众,只刚脱了孝,身着青白对襟襦裙,裙角银线绣着芙蓉花,行走间翩若蝶飞,美不胜收。   妆容清淡,越发显得她五官清丽,发髻间斜斜插着两朵芙蓉,虽素却美到极致。   来人见到秦狩,停下脚步,似有些惊诧,低头敛衽一礼,“沈氏女请陛下万福金安。”   沈楚蓉动作标准,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即便是行礼,也美的像是一幅画。   秦狩只觉得一颗心哇凉哇凉,若是沈楚蓉还和之前一样亲近,这婚事,说不定能成。   可这上来就是行礼,一句话也不说,难不成,要入锅的媳妇儿,真的要飞了?   总管太监见皇帝和沈家大小姐,一个保持行礼的姿势,一个则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忍不住开口,小声提醒道,“陛下,陛下,沈家姑娘,还在行礼呢!!!”   意思是,陛下您若是心悦沈家姑娘,赶快叫人起来啊!这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是惩罚人呢!   沈姑娘还没进门就这样,陛下日后还想不想去坤宁宫见皇后了?   秦狩在总管太监的提醒下,总算是回了神。   上前两步,把沈楚蓉扶起来,上下打量了一圈儿,开口第一句便是,“这三年,你可想清楚了?”   沈楚蓉抬眸,有一些疑惑的眨眨眼,“什么事情要想清楚?”   “嫁给我啊!”   秦狩挑眉,眉目间的邪肆展现,看的一旁的小丫鬟面红耳赤。   沈楚蓉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在秦州的时候,二人联手对付秦朝时,秦狩的放肆与张狂。   抬眸,放肆的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秦狩蹙眉,任由沈楚蓉仔细打量,甚至,沈楚蓉还从他眼底看出别的意思,要不要换个地方,让你仔细看?   呸!   沈楚蓉挪开眼,对秦狩的敬畏之心少了不少。方才第一眼的威仪赫赫,此刻已经被他卸下去。   沈楚蓉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果然,她疏远,秦狩会主动接近。   收回打量秦狩的目光,沈楚蓉心中约莫有了数,秦狩对她,还是一样。   守孝三年,嫁谁不是嫁?   沈楚蓉点头,目光直直看了过去,“这月初九便是好日子,若是初九前能准备好,我便嫁!”   “等着!”   秦狩得了准话,把手中一直拿的东西塞给沈楚蓉,也不管她要不要,转身就走。   “这个早晚是你的,朕先给你!”   沈楚蓉见人走了,低头,手里是一块儿掌心大小的玉石,雕刻着凤凰模样,分明就是凤玺。   是皇后掌握后宫,下懿旨所需的证明。秦狩给了她,可见选择之坚定。   说是初九,日子很赶。   从纳征到迎娶,秦狩一一过问,无不放在心上。有朝臣因为沈楚蓉身份质疑的,想了想刚被问罪的礼部尚书,一声不敢多说,只妥帖的准备齐当,好求皇后早些过门,他们纳妾不用再被皇帝问罪。   初九当日,万里红妆。   沈楚蓉临出门前,跪在父母牌前默默念道,“爹,娘,你们一生多灾多难,好在,福气都应在了女儿身上。愿你们九泉之下安息,也愿我日后顺遂,生生不息。”   沈楚蓉念完,恭恭敬敬磕头,凝视牌位,仿佛看见爹娘柔和宠溺的笑意,也不由随之,浮现出微微笑意。   门外,鞭炮声和呼喊声震天,喜气洋洋。   “陛下来亲迎了!!!”   沈楚蓉起身,往外走去,美好的未来,属于她。   作者有话说:   撒花~~完结啦!   下一本《被穿后我给相公带了绿帽子》   姜妩循规蹈矩的活了十五年,父母恩爱,哥哥们团宠,就连嫁的相公也是状元及第,夫妻恩爱有加。   姜妩对现状很满意,如果能给相公,生一个小状元就更好了。   可谁料,一次上香祈祷子嗣,她失足跌落山崖,竟被穿越女占了身体。   直到五年后,姜妩才再次醒来。   父母流放边疆,哥哥们对她置之不理。   往日恩爱有加的相公对她避而不见,等找回被发卖的奶娘,姜妩才知道,她居然给相公带了一头绿帽子!   江南名士儒雅风流,为她写诗作画。   长公主所出的爵爷张扬跋扈,却为她捧来春日樱桃。   皇商的当家人为人奸诈,却对姜妩一掷千金。   更可怕的是,就在姜妩回来的当夜,居然有人夜爬状元府,摸入香闺。   姜妩吓得哇哇大叫,跑到书房抱着清俊相公大喊救命。   而隐忍了五年的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掌握住她纤细腰肢,嗓音带着暗哑,”让我救你,你想好拿什么来偿了吗?”   下一本《沉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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