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椅子起初被礼貌地轮流坐,但很快便产生了分歧,一群人为了一把椅子互相辱骂揭短。
晴子无法掌控场面,很是暴怒。
“这是我的椅子!!你们都快出去!!”
突然,在众人争执之间,那张椅子细腻处的部分缓慢下陷,似乎被椅子内部的东西所吸引牵连。
众人无暇顾及,大打出手,要不是隔音极好,定是要把唯一沉睡的诗绪里给吵醒。
椅子在人争吵间发出剧烈的咯吱咯吱的声响,他们才终于停手,人类的理性终于占据上风。
“那……那是什么?”
椅子下陷的三块地方的皮鼓起一个又一个小包,然后汩汩的鲜血从缺口处流出,伴随咯吱咯吱的骨头咔嚓声,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有…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是老鼠吧……”
话音刚落,一只人类的手掌形状忽然在椅子背面显现出来,一下一下拍打,仿佛内里有一个人撑着靠背妄图挣脱出来。
啪!啪!啪!
而那三块皮彻底陷下去,留下的缺口除了黑乎乎的空间,还有一团红白血肉在蠕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连晴子也忍不住惊恐地尖叫。
房子内出现杂乱的脚步声,摔倒声,门被匆匆打开的声音,争先恐后的声音。
渐渐地,整座房子都安静了下来,独有书房的灯在亮着,成为唯一的路标。
……
……
我半夜被OO@@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脸懵逼地发现四个床铺只有我一个人躺着。
啊??其他人还没有回来吗??
我看了看手机时间――
凌晨十二点。
我:“……”
我希望是他们玩得太疯了而晚归。
我不得不起身穿好衣服,吱呀一声推开房门。
走廊很是幽静,黑暗,墙上微弱的油灯形状的亮光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
我没有说话,脸绷得紧紧的,实在不想踏足。
我给桃子发消息,打电话均没有回复。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我还是报警吧。
不过以防是个乌龙,我还是悄悄走了一遍白天走过的房间,无人。
只剩下书房没走,书房处于这座房子的最深处,我越往里走,不知为何,看见一些翻倒的器物,仿佛被人惊慌失措间推倒。
我怂怂地停下脚步。
颤巍巍地拿出电话报警了。
……总之先不要去书房吧!好可怕!
警察答应马上就来,但这里是深林郊区,离附近最近的警察局都有些距离,我得先找个房间躲躲。
我删除掉手机里的通话记录,正要转身离去,书房内忽然传出熟悉的声音。
“是诗绪里吗――”
……啊??卧槽是青木的声音啊??
我依旧没有进去,谨慎回答:“…青木?你怎么在这里?”
他特别委屈,压低了声音,“我被卡住了快来帮帮我――”
“不是,你根本不可能在这里的吧?难道你是什么口技诈骗犯吗,我给你说我可报警了……”我有点害怕了。
“是真的!!!”
我又问了他几个问题,比如他的银行卡密码,比如他的学号(不好意思我也不记得这个),比如他的手机号码,比如我的手机号码。
――很好,他全不记得,理直气壮说我为什么要记这些啊!
感觉是真的。
我随手拿了个走廊的小花盆一步一步地走进去。
书房的灯很亮,更加凌乱。
“……你人呢?”我巡视一周,空无一人。
无人应答。
我小心地走到沙发前面寻找,沙发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三块地方被撕烂,我没注意,倏地,一只冰凉的手拽住我的手腕,我一下子摔坐在沙发椅子上,没了棉花硬邦邦的。
我吓得闭上眼睛叫起来:“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把钱给你,我没报警都是骗人撒谎的不信你查我手机记录!没有的!”
结果我尽情发挥一阵,一人仗着我的乱叫充做背景音掩盖,用刀片彻底划开了沙发靠背,钻了出来。
沙发内部骤然一空,我都下陷了一点。
只听到一连串愉悦的笑声,我睁开眼,青木正蹲在我面前,仔细地看,放肆地笑,黑眸弯成很好的弧度。
“诗绪里诗绪里,好胆小哦。”
我哑口无言,徒留胆小的泪水啪嗒啪嗒落下,手一软,花盆砸在地上――幸好是塑料的,没坏。
青木顺势弯腰把我抱起来,然后自己坐下去,我被转了一圈放回原位,但等于是直接跨坐在了他腿上与他面对面。
“好累哦――那些人真是没用,比诗绪里还胆小。”青木似乎累得很,在沙发上瘫成一滩猫饼,我屁股底下的大腿冰冰凉凉,还自动抬了抬帮我调整位置,让我坐得更端正更舒服。
他的胸膛肩膀在灯光下白皙得晃人。我的一滴眼泪愣愣地滴在他腰上。
“……???”
青木的态度过于理所当然和坦坦荡荡,动作也快,导致才被吓蒙没反应过来的我一时间没回过神。
青木与懵逼的我对视,仰躺着慵懒看我的模样极其勾人心弦,尾部上挑狭长的眼像是在人心尖上扫了一下。
他上身直起一脸好奇地凑过来,似乎准备舔舐掉我的脸上泪痕。
我终于反应过来,一拳头把他挥开,青木啪一下躺回沙发。
我捂住眼,惊恐万分:“我靠!!你怎么没穿衣服啊!!我的眼睛!!!”
这人真的毫无羞耻之心啊!!!
第34章
我的确被刚刚的事情吓得脑子短路,只顾着捂住眼睛,富江的脑袋碰到只剩下空架子的靠背上,明明没用多大的力气,他也十分造作地嘶了一声。
我感觉到一只沁凉的手握住我的手腕,随即是他的怨声:“诗绪里,好痛哦,你为什么捂住眼睛?别人想看我都不给看的。”
……靠。
他直起身,奋力想要把我遮挡住视线的手挪开,我能感觉到他轻轻的呼吸在靠近。
跟只动物在用爪子扒开我的手一样,我的手被挪开也没有睁开眼睛。
幸而我是坐在他靠近大腿边缘的位置上,并没有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
我要从他腿上下来,刚将一只脚小心翼翼地踏上地面,他的指腹紧跟着上来,按住我紧闭的眼睑。
眼白部分与瞳孔部分的边缘处是有凹凸感的,那柔软细腻的指腹沿着圆形的边缘在我眼睑上细细又好奇地摩挲,直到我站起来,将自己的外套盲扔给他。
“快穿上!”
青木似乎被外套盖住了头,啊了一声,接着是他的嘀咕声:“小了呢……好小哦……而且材质好粗糙,诗绪里你皮肤肯定红了吧真可怜……”
我青筋一跳:“这是外套怎么可能红啊!你先遮住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吧!围在腰上!”
过了片刻,我听见青木从沙发上站起的声音,随即是布料的摩挲声。
安静下来。
好了吗?我有点迟疑。
一双光溜溜的手臂突兀地搭上我的肩膀,然后是整个人,蛇一样缠上,情侣间普遍姿势的拥抱在他这里变得黏稠冰冷,过于滑腻的皮肤就像是蛇的腹部、或者是失去翕动能力的鳞片,宛若无骨的手臂太过柔韧。
总之,闭上眼的黑暗里,他只能带来诡谲怪诞的蔓延。
我睁开了眼,才哭过的眼眶在空气里有点发凉,抬眼就是青木从我身后抱来,弯着腰,头埋进我肩颈的依赖。
他横过来的手臂在我身前交叠。
我说:“别抱了,你好重……话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瞥一眼破烂的沙发,咽了咽:“……而且沙发又是怎么一回事?”
“很简单啊,”漫不经心的语调,青木太冷了,他抱得越久,我越能感到后背透过衣裳的那股凉意,但慢慢的竟也习惯了。
“我被关在里面不见天日,然后在今天终于逃脱了――我好想吐啊诗绪里,今天他们轮流坐的时候,真想把他们都杀了。”
他说末尾的话语时声音沉下来,阴冷无比。
我还未对此发表意见,青木就继续道:“但是诗绪里就可以――坐下来的时候感觉都像是缩进我怀里一样,好小哦。”
我:“……”
那股椅子里竟然有活人的惊悚感莫名减少了很多。
我伸手推开他,青木是将外套系在腰间遮挡,上身还是光、裸的。
蓦地,外面传来一阵的异响。
我朝书房的窗户外望去――
晴子和一些同学正神情怔怔地往回走。
“――”
“――”
他们在说话。
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等下――
我大惊失色道:“难道是谷酒晴子做的吗?昨天把你塞在沙发里?”
“对啊,就是她。真是坏女人,她嫉妒我,想要杀掉我,就选择这样一个残忍的方式!”青木毫不犹豫地肯定我的猜测,“所以诗绪里,我都说了她写出来的东西根本不值得看。”
“…那…那我们必须得躲开他们啊!”我不像青木那般悠然自若,心脏在狂跳,特别是在看见他们脸上逐渐狂热的神色时,内心的安全雷达在疯狂预警,瞬间紧绷。
但晴子作家的家我根本不熟悉,只认识白天走过的地方,还是青木拉着我走入一间地下室,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游刃有余地游走,到达一处黑暗之地,然后打开柜门,对我笑道:“进去吧。”
“……”我哑口无言半晌,道,“你怎么这么熟悉的?”
“我不熟悉,我只是听他们说过。就那个女人和她的恶心丈夫。”
我躲进去,柜子门关闭的那一瞬间,我仿佛回到了班级杀戮的那一刻,不禁开始瑟瑟发抖,微微的颤抖着。
青木不知道去了哪里,回来时已经穿戴整齐,但是那件衣服连后领的标签都没有拆掉,明显是晴子老公新买的还没来得及穿的。
他闲适地坐我旁边。
很快,上面传来纷繁的脚步声,还有吵闹的人声,隐隐约约透过薄薄的木质天花板刺进来。
“……哪里去了?……”
“不知道……”
“哪里都找不到……”
“间织呢……”
我提前将手机调成静音,果不其然,桃子给我打电话。
我盯着亮度调到最低的屏幕咬着唇忍住哭声。
也许是我太倒霉了,这一年总会遇见这种事。
忽而,对面膝盖与我的膝盖相碰的青木动了动。
他并非像普遍的男朋友一样将我用饱含安全感的姿势抱住,反而是自己爬过来,轻轻分开了我的膝盖,自己挤了进去,膝盖顶住了我的大腿下侧,让我的腿折得更厉害些。
我感受到他蛇一般趴在我肩膀处,耳朵贴在我的锁骨处,似乎在倾听害怕频率的心跳。
我靠在柜子内壁,望着柜子内部上面的虚空一点安静地流下眼泪。
楼上的声音渐渐暴躁,有真正易碎的花盆摔碎的巨响,争吵声,拳脚声,接连不断,营造出极其危险的氛围。
一出去绝对会被撕碎的。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当周围很多次发生此类事件后,我已经放弃了思考。
……总不可能,是青木一个人引起的。他有这种魔力吗?没有吧?我怎么也看不出来,除了那张美丽的脸和身体,他哪一点有魔力了?
难道大家都这么肤浅吗?我不明白。
我实在是不明白。
我怎么也想不通。
青木比我高,很快他就觉得此姿势很累,直起了身子,这下轮到我被抱住,鼻子都陷入他宽大领口处柔软的皮肤上。
我的大腿下侧全贴在他跪着放平的大腿表面,换成我被抱住时不由得伸手拽住了他身后的衣物,太用力,揪出了褶皱。
脸贴着他的锁骨,一滴一滴温热的泪落入他的衣领,灼烧一般,让青木感受到了火焰,仿佛有燃烧的红色在舔舐他的胸膛腹部,却不是致死的。
那些刚刚愈合的裂口、才生长出的肉似乎在重新裂开销毁,顺着泪痕撕开他的皮肉,露出鲜红的筋肉内脏。
――然而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觉幻想。
他的情绪不知为何――在幽静的封闭空间内,在只有两个人的纠缠里,对方哭泣的可怜模样和温热的泪水对他不断地灼烧中――陡然攀升。
我害怕地抽泣时,忽然听见青木的胸膛处有一道细细小小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不清言语。
我疑惑地离开他的怀抱望向他的胸膛。
青木脸色极差,“……”
我俩都没有说话,以防上面还在寻找的人发现端疑。
什么声音……?我有点疑惑,猜测可能是挤压到什么东西发出的响音。
我正要伸手隔着他的衣服触碰,青木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寂静在蔓延。
直到青木平静地说:“诗绪里……我要出去,把他们都赶走。”
等不及我回话,青木推开柜子的门走了出去。
我扒住柜门边缘看着他。
片刻,青木的背影在门口忽然立住,那一瞬间,他斑驳黑色的身影散发出不亚于杀人犯的诡异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