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样太麻烦你了,我也还不起钱……对了,我现在有点饿,你能先帮我买份热的食物吗?”
“好!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大叔立刻满口答应,回身去往另一条街的超市。
……不要啊!!
我抽了抽嘴角:“……你可以放开了我吧。”
“啊,对不起小姐,我太害怕了,没注意力道,”他松开,讨巧地朝我笑了笑,眼珠微微一动,好像看出我并不被他的话语所打动,反而换了一种平常的口气,“你住在这附近吗?”
“……不关你的事。”
青木歪了歪头,他没有再哭,剩下的眼泪从眼尾滑落,经过他带笑的唇畔。
“好警惕,我不是坏人。”
他从校服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卡,举起,眼睛微微睁大,去除了些魅惑感,增添了几分天真与诚实。
“你看,我是学生――小姐也是的吧?”
……你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打探啊喂。
他举起的学生证上,学号、姓名、班级、学校名称都有,只有贴照片的方框里是空白的。
“我的照片被人撕走,贴在援交宣传单了,所以一直在被骚扰。”青木以一种受害人的语气哀怨道。
我沉默:“……”
“你不相信我?”他仔细看我一眼,又露出一个笑,“不过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小姐,我真怕刚刚那个魁梧的大叔过来将我们都杀了,你知道的,哪儿有那么热心的人呢,他肯定别有所图。”
青木无辜地望着我,用崇拜赞赏的语气说道:“正常的人应该都像小姐你这样,警惕一点才对。我刚刚就想说了――那个人好可疑,只有我和小姐的话一定打不过,就先支走他了,我们快离开吧。”
热忱殷切的语气,非常自然地给另一个陌生人泼了脏水,仿佛真的是为我着想。
我叹为观止。
“不了,你还是报警吧。”我拒绝道。
“……你不知道吗?小姐,清水学院哪个人的家庭不是非富即贵有地位的呢?不会有用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抵抗不了他们,我真的很害怕……”他又开始哭泣,泪珠一连串的掉落。
我重复:“报警。”
我加了一句:“而且我不可能跟你走,又不认识你。”
“……我知道了,小姐你一定在马路上听见了我和那些恶心的人的对话对吧!那都是委曲求全的啊!你不欺负别人,别人就要欺负你……其实我对其他人也没怎么样,每说一句恶毒的话,我的内心都遭受着谴责,但我不得不那么做。”
……你真的超厉害的,青木。
我状似疑惑道:“你在马路上注意到我了?”
“对啊……”青木露出恍惚的神色,暂时褪去了伪装,他感到疑惑,仔细地描摹着我的脸,“我也不知道呢……一定是小姐你太可爱,引人注意是当然的了……”
青木一顿,骤然拉平唇角。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这是虚伪的夸奖,还是自己真实的想法。
就像他从不去想自己随心所欲的决定,所以这次只是从心地寻找她,然后演戏而已。
就像刚刚,他握着陌生少女的手腕,感受到汩汩鲜血与鲜活的脉搏,那股生命力在他手心流动着,神经莫名其妙地陡然兴奋跳动,令他不得不低下头不让他们看见自己的神色,用泣音诉说谎言的少年脸上却是扭曲的怪异表情,还混杂着迷茫惊讶。
他对自己的反应感到迷惘,一边兴奋一边对兴奋的缘由产生困惑。
我只看见他停顿几秒,青木忽然失去了演戏的兴趣似的,收起所有的表情,站起来。
这时大叔也赶了过来,将东西递给他。
“给你!快吃吧!”
青木一反方才的可怜姿态,面无表情地低眸瞥一眼封袋的食物。
大叔虽然疑惑他怎么突然这么冷静,但没有多加思考。
“看起来太难吃了。”青木说道,“算了,你看着就是个穷鬼。”
“……什么?!”
青木没再继续演戏,他的黑眸看向我,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片刻之后猛然意识到自己又不自觉看太久似的,立刻移开视线,冷着脸转身离开。
大叔愤怒至极,一把将食物扔在地上踩几脚:“这是在耍我?!阴晴不定的小鬼!”
我吓得匆匆远离。
等回到住处,我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不过,那个青木在搞什么?
……管他的,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深夜,一处别墅内,奢靡的卧室里,一个少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坐起来下床,走出卧室。
束田是这家的司机兼厨师,他为这家的主人工作了几年,直到主人夫妇收养了一个少年,他一面对夫妇礼貌体贴,懂事善良,一面对佣人们刻薄无礼,趾高气扬。
不过,现在那对夫妇已经完全被少年俘获,就算知道他的真面目也不会怎么样,反而会怪罪佣人们。
束田老了,找不到其他工作,他的孩子还欠债,他必须要留下,所以一直战战兢兢地讨好着富江少爷。
就像今天,陪他逛街,一开始一直顶着少年的坏脾气,他一边不满意这个,一边直接嘲讽店家,倨傲得目中无人。
直到中途,他突然安静下来,让束田松了口气,并且维持到夜晚,富江没再骂人,也没有再刁难厨师等等。
太幸运了。
束田在房间入眠,突然,门被打开,他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坐起来。
“……少…少爷?”他惊愕地看着床边抱臂俯视他的少年。
“……你说,”青木富江开口,他似乎想问什么,却强行改口道,“你再把白天那个人的外貌描述一遍,我有点忘了。”
“……谁?”束田回忆一番,没发现什么特殊的人,滴下冷汗,“抱、抱歉少爷,我记忆力不好……”
“哼,没用的老头子,趁早退休吧。”青木不爽道,但少年一顿,又微妙地满意束田的回答。
束田没记住她不好,记住她好像也不好。
实际上,那人的外貌在他记忆里清晰可见,只是太过于奇怪,而让青木不自觉撒了谎。
凭什么要撒谎。他一边控制不住,一边又对自己失控的行为惊疑不定,如同看到自己尾巴的猫,一时间竟认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青木烦躁地走了出去。
束田等了片刻,没听见什么花瓶破碎的声音,有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竟然,就这样放过他了?
他只能归结于富江少爷今天心情好。
因为第二天,富江的脾气更加的大,更加的阴晴不定,像是困惑得不到疏解,又找不到办法,负面的情绪骤然放大。
青木摔下勺子,冷着神色,厨师一边擦汗一边将一口没动的食物端走。
他低眸看着银盘映出的自己怒气横生的脸,就像是恼羞成怒。
青木皱眉,银盘里的人便皱眉。
――那个人到底哪点出挑了?凭什么吸引他的目光,不,他没有被吸引,只是记忆记下来了而已。
青木思索一阵,愤愤地想到。
但不得不承认,目前找不出她有什么缺点……
――!?
此抑制不住的想法一出,青木微微一愣,随即愈发地生气,不知名的恼怒在迅速发酵,他在房间里推倒桌上所有的物品。
哐当――!无数物件掉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房间外的佣人们大气都不敢出,寒蝉若禁。
青木的胸口在暴怒地起伏,似乎气狠了,盛怒之下他的眉眼显示出几分狠戾。
而他的体内,愈合后完好的心脏却在诚实地、鼓鼓加速地剧烈跳动着。
第72章
在远离东京之地。
荒野、小巷、水泥钢筋的大厦、或狭窄或宽阔的大道,迎来金橘色的夕辉,笼罩着一层暖色薄纱。
一处残破里巷,木箱、垃圾堆积,一只猫立在墙壁之上,竖起的猫瞳映出底下的残杀场面。
忽然,一抹血飞溅,猫喵了一声躲避,跳入夕阳照耀的地方,不见了踪影。
北村雄全身无力地靠在木箱与墙壁之间,腹部遭受重击,后脑刺刺的生疼,令他的视网膜开始产生模糊的错觉。
“三池……”北村说出的声音细微如蚊。
三池没有死――他本应该死去,却在临死之际生生吃下特意剜下来的富江的血肉,苟活在世。
小巷子里施暴的男人直起身,擦了擦眼部的血,畅快地笑一声,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少年,棒球棒早已被红色浸染,滴着红血。
三池:“哈,没想到,你这种怪物的血肉还有如此作用!”
三池“复活”之后,他就将准备去往车站的富江绑架,杀了之后再等待富江的复活,然后再次宣泄。
北村雄是中途追踪三池留下的痕迹时撞破了现场,虚弱的身体令他无法承受三池的棒球挥打,立刻失去了行动力。
……虽然,富江也不需要他救吧,他以为三池会在室内,所以大意了。北村思维模糊地想到。
“你为什么要去东京……”三池神经质地呢喃,“你就那么喜欢奢华的东西?”
地上的少年从被绑架开始便咒骂不断,也会流下眼泪,但过了许久,他神情逐渐恢复了冷漠,再没有半分痛苦的神色,那双眸上暗色的虹膜折射着细微的橙色辉光。
平静的目光激怒了三池,他怒吼:“你说啊!!”
青木的手臂彻底碎掉。
“……真的是废物。”青木终于开口,紧皱着眉头,下一秒他看着三池突然勾唇一笑。
三池怔怔,几乎荡漾在他的笑容里。
青木脸上有几滴血液,下陷的胸腔在重新鼓起。
少年接下来的话语对于他来说却是如坠冰窟,寒冷刺骨。
“我当然是去见可爱的诗绪里了。”青木意味深长道,黑眸微弯,他就像是透过三池看着另一个人。
“什……什么?谁?”三池本人的思维一滞。
“……”北村雄已经知道青木的打算,不忍地闭上眼睛。
青木的手臂咯吱咯吱,迅速变得完整,他缓慢坐起,抬起头望着三池,唇角的弧度带着邪性,诱人入地狱。
“诗绪里啊,诗绪里――是非常爱我的恋人,她特别脆弱,所以要让[我]去死才行。她又特别喜欢我,所以只能让一个[我]出现,只要有一个赝品在她面前,我就不能见她……想必现在应该已经有讨厌的冒牌货见到了她吧,真是讨厌。”他露出黏糊的、沉浸恋爱的憧憬表情,颊上浮现出不正常的酡红,说到末尾又皱起眉头不悦。
三池踉跄着后退一步,惊愕不已。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富江――富江,富江应该是高傲自大的,尽情享受利用别人的爱意,肆意妄为,从不为任何人停留。
而现在,少年的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熟悉――迷恋、痴态、甚至是狂热。
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就在眼前展现。
三池近乎暴怒,挥动棒球棒:“你怎…你怎么可以喜欢上其他人!!”
青木被打得猛砸向地面,他没有躲,任由棍棒的疼痛落在身上,后脑逐渐溢出一摊血液,血液飞溅到他白玉般的脸颊。
闷闷的棍棒声令人心惊肉跳。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北村的脚边溅上红色。
三池喘着粗气,狞笑一声:“……她就是把你当一条狗!什么爱你,喜欢你,如果照你说的那样,那女人不过是以自我为中心利用你!!只是因为你愿意当她的狗,她才忍受那些的!!”
青木微微仰起脖颈,缓慢地吐出血液,他的眼睛稍一转动,紧盯上面容胀成猪肝色的三池。
青木有点不耐烦了,他说道:“快点啊垃圾,诗绪里又要被抢走了……”
不明所以的句子,三池掠过他的话语,疯了一样砸向他的脸。
“我都说了!!她是把你当成狗!根本不是爱你!富江!你就是这样卑微到可笑吗!她不爱你!不喜欢你!只是利用你!你不准和其他人在一起!!”
等风暴停歇,三池的胸脯在剧烈起伏,充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地上的少年。
那人的脸部被他砸得下陷,皮开肉绽,宛如一朵绽放的血色肉花,细小的碎肉粘在棒球棒的末端,再滑落下去。
“嗬…嗬…嗬嗬……”三池在等待富江的重生。
脑海里回想刚刚富江的话语。
谁――?是叫什么……诗绪里?
他一愣,忽然觉得棒球棒的触感滑腻了不少,低下头。
并非是棒球棒变得滑溜,而是他的手――他的手不知从何时起变得白皙无暇,骨节分明,老茧不复存在,手心细腻,分明是一个美丽少年的手掌。
是什么,在冲破他的身体,就像是被青木话里的某人吸引,吞噬的速度陡然加快,它迫不及待地要破土而出。
“――!?”
哐当!
棒球棒猛然掉落。
“呃……啊……啊啊啊!!”
北村雄扭开头,没有去看新的富江从内而外吞噬同化人的场面。
三池跌落在地,奋力抠挖着喉咙面部,眼球几乎突出眼眶。
在他蜕变毁灭之际,地上死亡的少年重新恢复了呼吸,撑着地坐起――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掉下几块碎肉。
青木摸上被打烂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