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那姑娘顿时就要寻死觅活。
闹了大半夜,还是徐皎然掏出十两银子堵住了这户人家的嘴。不过那姑娘包着两团泪,似乎不甘心。一边哭一边嘀嘀咕咕地说赵瑾玉看了她身子就要负责,她已经是赵公子的人了,赵瑾玉差点抽鞭子杀人。
“别笑了!”
赵瑾玉至今为止,除了徐皎然,连远兰她们都只能靠近一尺之外。“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笑?!信不信再笑一下我就把你丢下去?”
“这是好事,”徐皎然说,“这说明我先前给你定的那些规定还是有用的,至少把你那不男不女的做派给扭转过来了。现如今旁人瞧见你,都拿你当公子哥儿,再没人觉得你像姑娘。”
“当姑娘当公子都行,”赵瑾玉口气冲得很,“只要别来缠着我,无所谓。”
徐皎然没跟他计较,这小子从小就娇蛮。
到了城里,一行人立马换了马车,改走官道。
虽然不知道京城那些势力没追来是怎么回事,徐皎然心里着急着迅速赶回闵州,将该处置的处置,转移的转移,有备无患。
阿尔列等人追上来是几天之后,在官道小路的交界处。
徐皎然看着半死不活的雁南飞和半点没疲态的阿尔列,心里终于诧异了。雁南飞可是懂武的,虽然三脚猫,但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强不少。连他这么奔波找人都吃不消,阿尔列竟然神采奕奕。
阿尔列躲不过徐皎然犀利的眼神,终于承认了,他武功不错。
“我不是故意隐瞒的……”
阿尔列现在特别怕徐皎然对他生气,自从萧国来使闹得那一遭引来这一连串的糟心事儿,还差点害得徐皎然丧命。让他如今在徐皎然跟前没有说话的底气,讨巧卖乖也不敢再说。
“很小的时候有人专门教过我习武,刀枪剑戟都有耍过,”阿尔列缩在马车角落,小心翼翼的,“不过因为时隔太久,师傅是谁记不清了。”
好大一只缩在角落都快缩成球,徐皎然吐出一口,不想再追着不放。
“罢了,你去另一辆马车。”她虽不至于迁怒,但看到阿尔列就想到关山月以及这次差点丧命的狼狈经历,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
总共就四辆车,阿尔列去跟雁南飞挤,赵瑾玉便只能过来。
且不说这边徐皎然这边,京城那头徐慧茹重立朝政,宋玠丧事办完归朝第一日,便当庭状告太子与皇夫联手刺杀关山月。
这一状告了,朝野内外一片哗然。
关山月为女子虽为人不喜,但作为禁卫军统领和曾经镇守边疆的将领,名望与战功却不容小窥。不止朝野惋惜,就是徐慧茹自己也十分痛惜。
宋玠这一状告下去,不亚于给太子一系当众捅了血淋漓的一刀。
宋玠趴伏在地上,低沉的声音满含悲怆:“内子身中四箭,一箭穿心而过。太子还嫌不够,玩闹儿般又补上三箭,直至内子气绝身亡。可怜内子身怀六甲,太子残忍无道,不堪为储君,请陛下主持公道!”
正如宋玠预料,徐慧茹面色聚变。
作为一个简在帝心的纯臣,关山月常年陪伴在徐慧茹身边。
在徐慧茹的心中,关山月的存在,或许比亲生的三个孩子还亲近些。肃清朝堂之后,听闻关山月年纪轻轻便去了,徐慧茹私下里已经红过几回眼。原本以为是蔡何轩的手笔,却不曾料到竟是她最看不上的二子动的手。
“你此言可当真?”
徐慧茹的神情犹如风雨欲来,“可有证据?”
宋玠这些日子,除了照顾儿子,不吃不喝都在搜集证据。
当下从怀中掏出几样东西,举过头顶:“这是当日刺杀之人身上所佩戴的身份牌,还有这根长针,匕首。以及一份纸质证词。”
梁公公匆匆下台,结果东西往上呈。
腰牌是青蝠暗卫专有的腰牌。特殊材料制成,没有人比徐慧茹更清楚真假。这腰牌,一看就是真的。至于长针,青一的武器。徐慧茹命人取来一晚醋,将针丢进去。见颜色变了,心中更是确定。
至于匕首,不用看了,那蠢货的贴身之物。
“陛下,太子殿下暗杀禁卫军统领,伙同蔡何轩逼宫,请陛下严惩!”
徐慧茹怒极,刷地站起身:“来人,传太子过来!”
西宫此时,徐浩然正盘在一高大的少年身上,醉眼蒙眬地索吻。他如今正在禁闭中,关起门来,谁也不知道他在屋里玩什么。
这般,行径便有些肆无忌惮。
太子的这个癖好若是传出去,下面伺候的这群人几个脑袋都不够砍。案几旁,侍酒的宫人们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看也不敢听,恨不得当个木头。
一堆人冲进门来,被西宫的人拦在了二门外。徐浩然身边伺候的大太监陈友德趁机冲去寝宫。太子跟这个男人吻得难舍难分,衣衫半解。他不顾先一步赶到大惊失色的属臣,冲上去便将那个男人给扯下来。
身上人一空,徐浩然睁开已经起了雾眼睛,怒了:“你个狗奴才!”
“太子殿下,奴的殿下哟!”
陈友德奸细的嗓音刺得人头发麻,“陛下传召,人如今就在外头等着,您快别玩儿了,起身梳洗呀!!”
陛下两个字,比什么醒酒汤都管用,徐浩然瞬间睁大了眼睛。
“母皇传召孤?为何?”他匆匆忙忙爬起来,越着急,衣裳就越系不上,“孤不是正在禁闭么?怎么这个时候传啊!”
“奴也不知啊,”陈友德眼疾手快地帮他穿好衣裳,“陛下此次怕是来者不善。外头一堆凶神恶煞的禁卫军,瞧那架势,怕是陛下发怒了。”
徐浩然更慌了,穿着袜子就往外走。
“李茶呢?邱云呢?”他慌起来就没法思考,“都怎么说?怎么一到这个时候就你一个人在,他们都是死人啊!”
陈友德不好说都在外头,方才那副场面,怕是要寒了几位大人的心。
匆匆收拾妥当,徐浩然便跟着去了外面。
禁卫军二话不少,丢下一句‘殿下请随属下走一趟’就闭嘴不言。西宫的人有心打探金銮殿那边发生了何事,奈何嘴皮子都磨破了,这群黑脸男都无动于衷。塞好处也无用,一点个字的回应都没有。
徐浩然无计可施,只能随他们走一趟。
战战兢兢地进了金銮殿,一进门,满朝文武百官全看了过来。徐浩然心中一突,眼一晃儿,便瞥见了殿中笔直跪着的宋玠。
当下心里一咯噔,差不多猜到所谓何事。
徐浩然心里有鬼便不敢看徐慧茹的脸色,慢吞吞走过来,跪下请安。
浑身浓重的酒气,熏得高台两边离得大员眉头直皱。文太傅心中嫌弃,大白天饮酒作乐,这太子当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徐慧茹看着也一口恶气涌上来。
这个人就是她的太子,行迹猥琐,简直丢人!
她言简意赅地将宋玠状告他暗杀关山月一事复述一遍,冷冷问道:“太子,对此你有何话说?”
徐浩然当然不会承认:“回母皇,儿臣不认!那日,儿臣人还尚在宫中,怎么会深夜出现在关府?此事不过是宋大人的一面之词,无凭无据的,请母皇务必不要信他!宋玠!谁给你的胆子胡乱攀附儿臣!”
宋玠还未开口,上首的徐慧茹已然将腰牌、匕首等物砸到他身上。
“那这些呢?你作何解释!”
青蝠腰牌质地坚硬,砸下来,直砸得他脸都扭曲了起来。不过他不敢叫唤,只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这,这些……儿臣也不知啊!”
徐浩然别的不行,保命狡辩的本事与生俱来,当下反咬一口:“儿臣还觉得奇怪呢!去岁儿臣最喜爱的匕首突然在宫中丢了,遍寻不着。没想到竟是在宋玠的手中!想想着宋玠还真是本事,宫里的东西,说弄到手就弄到手。不知是不是他那时常出入宫廷的内人所为!”
反咬一口,还踩一脚关山月,宋玠怒了:“一派胡言!”
“母皇,儿臣有一事相告。”
徐浩然懒得计较宋玠此言放肆。此时他的脑筋格外清楚,滔滔不绝道,“这宋玠其实早就与逃窜在外的长姐相识。此次长姐归京,便是借宿在他的府中。许是他为了长姐,故意陷害儿臣!”
徐慧茹不知其中内情,提起徐皎然,心中也是一紧。
对于徐皎然这个女儿,徐慧茹到底没法做到像对徐浩然这蠢材一般全然放心。她看不透徐皎然的心思,便消不了戒备之心。当下便有些摇摆,不悦道:“宋玠,他所言可是事实?”
宋玠早料到了会这般,不惊不慌。
磕了个头,他冷静道:“臣与大殿下,确实是相识的。”
“早在臣读书习字之时,便以友人身份来往。大不过臣在内子出事之前,并不知道易雅歌便是大殿下。”
易雅歌这名字是个禁忌,这三个字一出来,徐慧茹便信了他。
“臣的友人难得来京城游玩,臣特意招待,不过是常理之中。”宋玠不慌不忙,“可是除夕当夜,一群黑衣人冲进关府肆意砍杀。倒是太子,你说你当夜在西宫不曾出去过,可敢保证所言非虚?”
徐浩然冷笑:“当然!”
“那青蝠暗卫呢?”宋玠反问,“这你如何解释?”
“腰牌是假的!你伪造的!”
“你闭嘴!”这话不是宋玠说的,而是徐慧茹,“信口开河也要看清楚再说!”她方才检查,当众认可了是真的。
徐浩然一噎,忙不迭地抓起膝盖边的腰牌。反复看了看,找不到作假的地方才憋红了脸,“这腰牌许是他偷的!”
偷偷偷,什么都赖到偷上!
这哪儿还是太子?
当真与市井无赖泼皮也差不离。徐慧茹没料到堂堂一国储君他丢人都不讲场合,她身为母亲,颜面都要被他丢尽了!事到如今,宋玠状告之事十之八.九是真的。但他这般当众叫徐浩然露出丑态,徐慧茹忍不住恼了。
女皇之位坐的久了,难免唯我独尊。徐慧茹这一恼,便顾不上方才自己还在为关山月之死发怒。
徐慧茹面色很难看,冷着脸决定结束这件事。
宋玠的心又凉了一截,女皇刻薄寡恩,徐姓皇室没有一个值得托付衷心之人。他今日当着众人状告当朝太子,就没打算半无功而返。他心里明白的,如果今日草草了事,往后再想状告徐浩然,绝无可能。
“太子声称除夕当日不曾离宫,臣保持怀疑。”
宋玠不顾女皇阴沉下来的脸,继续道,“臣有证人。”
徐浩然冷笑,当真以为他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那家妓馆,当夜遇上的那些纨绔子们他早就封了口。
“哦?”徐慧茹不得不配合,“何人?”
“镇北王府小王爷,方家四公子。”知道徐姓皇室如今不待见谢家,宋玠并未提及谢颐之,“陛下可传两人,当场对峙。”
“你闭嘴!”
徐浩然慌了,便开始出尔反尔,“儿臣那日确实出去过。”
“但是母皇,”他跪下来,涕泗横流。眼泪下来得比前朝后宫的女子还熟练,“儿臣不敢说实话,是因为儿臣狎妓。身为一国之储君如此有失体统,怕母皇您知道了生气,所以……”
“巧言令色!”宋玠怒不可遏,徐浩然这一张嘴,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真当所有人都是傻的吗!“不若殿下等小王爷与四公子来了再说?”
徐浩然才懒得搭理他,只可怜巴巴地看着徐慧茹:“母皇……”
徐慧茹气得要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这一辈子的英明都叫这个不孝子丢尽了!当着满朝文武百官,说话像放屁一般说变就变。哪里还有储君的威严,哪里还当得起‘一言九鼎’?
徐浩然越荒诞不羁,徐慧茹越觉得被天下人看笑话。
狠狠瞪了一眼还在哭的徐浩然,她冷森森地盯着一动不动求追不舍的宋玠,“来人,传方四,肖明镜。”
肖明镜方信尤上殿,果不其然指认了徐浩然。
然而徐浩然却还在狡辩,哭得一抽一抽的。徐慧茹气得浑身发抖,当下下令道:“太子暗杀禁卫军统领关山月,证据确凿,无从狡辩。朕为表一视同仁,今日当众宣布,摘太子冠冕,废储君。”
徐浩然哭声一顿,脸刷地就白了。
徐慧茹看也不看他一眼,“太子册数诏书择日收回。来人,将二皇子压下去,关进西宫,择日另行惩处。”
她此话一出,宋玠脸青了。
关进西宫?就这样?这还算什么惩处?
他刷地抬起头,难掩震惊地盯着上首徐慧茹。然而徐慧茹已经恼了,被人当众逼着做事,她是一点与朝臣周旋的兴致都没了。当下站起身,身边梁公公一甩浮尘,高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看了这样一出皇家大戏,女皇的脸已经青了,再没人敢这个时候凑热闹。
于是退朝,徐慧茹拂袖而去。
徐浩然被押送回西宫,西宫便被重兵把守起来。说是择日惩处,女皇并未给出准确的时日。但这废位的话当众宣布出去,基本算板上钉钉。只是早晚问题,这些够太子一脉愁云惨淡了。
回了寝宫,徐浩然便砸了满屋子的玉器瓷器。
然而再怒也于事无补。
气闷之下,他便又命人将方才那少年招来伺候。宫人们习以为常地取了两坛美酒,徐浩然一边借酒浇超,一边又跟那少年胡天海底了起来。
这般醉生梦死了小半月,女皇的惩处依旧没定下来。
这日夜里,徐浩然正趴在鱼池的栏杆上,承受着身后激烈的撞击。一边激动得浑身痉挛,一边还让身后的少年更快些。两个黑色便是这个时候从角门出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西宫。
自从太子名言被废,西宫内宫便没了守卫。
一路冷冷清清,紫衣男子穿过长廊,耳边猫发.春的叫声不绝于耳。
他心中诧异,似乎以为徐浩然在园中养了猫儿,心里暗暗唾弃他玩物丧志。绕过花园便寻着灯火找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