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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晓苏解元便是那名姿色出众的女子后,无数人忍不住扼腕叹息。早知如此,在那苏解元方出贡院之时,就应当绑回家当个赘妻!
可惜为时已晚,放榜当日苏墨墨也未曾出现,大家总不能跑到她家里去绑人吧?便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罢休。而那些八月初考完后便见过苏墨墨的公子们,更是芳心碎了一地。
只是这些事情苏墨墨便不曾知晓了,翌日,收拾齐整后,申时她便前往府尹明府,开始参加这新科举子的鹿鸣宴。
距离上一次来明府,已有两年之久。但败苏墨墨良好的记性所赐,来到明府后,她倒也颇为自在。
比起上一次的坐在最后靠近门的位置,全程安静吃饭,这一次,苏墨墨是当之无愧的亮点。一来因着她是解元,在这举子宴上,可不就格外引人注目么。二来,则是苏墨墨的年纪了。17岁,及笄两年,高中解元,这无疑是天之骄女,就连官场上的大人们都不禁高看她几眼。这最后么,则是苏墨墨的容貌么。
宴会在花园举办,才被小厮引导至前排座位,苏墨墨便感受到了四面八方的目光冲她而来。随后,座位上竟开始小声喧哗,这新科举子们都未曾想到,那压过她们、夺得第一的女子,竟如此年轻,竟如此绝色!
在岚朝,才华是形容女子的,绝色则多指男子。但谁也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这两个词语,竟会汇聚于同一人身上!
且见过这苏解元后,大家方才知晓,从前认定的有“才华”之人或许仍旧有才华,但从前认定的“绝色”,却必然不是绝色!绝,便是极、最之意。只有眼前之人,方才称得上绝色!
举子们无比哗然,那张妹妹也心服口服,对李姐姐的话佩服得五体投地。而上首几位姗姗来迟的大人,却也无比讶然。
主考官姓阑,是皇城的三品官员,和明大人同级,两人便一同坐在上首。阑考官一开始便听说了第一号房那名绝色女子,如今看见这苏解元,立刻便知晓了分考官议论纷纷的究竟是何许人也。她忍不住叹道:“此女才华横溢,兼之容色出众,世间难得,世间难得啊!”
随即阑考官侧首,对着明大人道:“明大人,我听闻容王府世女的宠侍便来自西府城,他的美貌在全皇城都是闻名的。我曾有幸得见,但如今看见这苏解元,我方得知那清栎公子称不上一句绝色。不过你这西府城,倒真的是人杰地灵啊!”
其实将解元和一名身份卑贱的侍君相提并论并不大好,但阑考官并无恶意,她和明大人当年也是同窗,见苏解元实在容色出众,这才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当然,她也是压着声音的。
明大人扯了扯嘴角,随口道:“阑姐姐谬赞了。”
实际上,明大人心中的震惊并不输于阑考官,只是她并不为那苏解元的容色震惊,她震惊的,是她的身份。
苏墨墨,子墨。
原来竟是一人。原来两年前那便寻不至的人,竟一直都在府城!难怪,难怪明笠一直不愿嫁人!
明大人身居高位,第一时间心中便是不悦。但很快,敏锐的政治嗅觉让她知晓,这是一件好事。
儿子起初心仪那赏花宴上的子墨秀才,而现在,他心意的那名女子,却是17岁高中解元的苏解元。甚至她的画作让女帝都忍不住称赞,想要嘉奖她。若不是苏解元半途消失,两年前,她说不定便在皇城当了女帝的近侍了。
不过现在也不迟。有如斯才华,如斯美貌,甚至在女帝那里还有赠画之缘。
如此多的筹码压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明大人坚信,即便不用她插手,此女的未来也前途不可限量。整个府城,现在没有人比苏解元更适合当儿子的妻主了。
明大人想通其中关窍,想起自己即将拥有一个如此出众的后辈,心情也不禁好了起来。她便侧头对着阑考官夸赞了一番:“这苏解元,那可不是靠脸吃饭的男子。她在书院期间,次次排名都是第一,才华横溢,与同窗相处融洽,颇得夫子夸赞。”
这些话,都是府尹正君还有明笠对着明大人夸赞过的,只是那时,她只当那是“苏秀才”罢了。也是因着这种种优点,明大人才能忍受儿子一直不婚,才能忍受让一个家境普通的秀才取自己的儿子。
现在一切如常,只是苏墨墨表现得比正君和明笠承诺过的还要好。明大人自然更加心甘情愿。
闻言,阑考官心中也不禁多了几分欣赏。谁不喜欢这样既有才学,又品行出众的后辈呢?因此,侍卫敲响锣鼓,苏墨墨作为解元,率先上前敬酒时,阑考官便表现得格外和蔼,一点三品官的架子都没有,夸赞了她好几句。让下方的举子们心中震惊更甚。
随后大家又一同诵了诗歌,鹿鸣宴也到达了高潮,不少举子读着读着流下了眼泪。而看着不卑不亢的苏解元,明大人心中的满意也越来越甚,到现在,她恨不得让儿子和苏解元立刻成亲。好让苏墨墨一边金榜题名,一边洞房花烛。
宴席尾声已至,等到阑考官和明大人退席后,大家便陆续离开。只是苏墨墨才走到一半,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厮,恭敬道:“苏解元,明大人请您一叙。”
第206章
明大人?苏墨墨微微凝眉,想起了那气度儒雅的中年女子。
只是这明大人找她所谓何事,莫不是还在气她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亦或是想要再求幅画?
斟酌片刻,苏墨墨浅笑道:“那子墨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侍从垂着头,不敢直视这位容颜极盛的苏解元,快速朝前走前,将其带至明大人的院落。随后推开门,低声道:“就是这儿了,苏解元。”
苏墨墨缓步踏入这古朴的院落,这应当是明大人的书房所在。屋檐下的灯笼明亮,可惜清晰看见外面晾着的大大小小的狼毫,院子一侧则有一个洗墨池,池水颜色沉沉。看着倒是极为文雅。
推开房间门后,果不其然,明大人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虽则并未起身相迎,但明大人还是主动道:“苏解元。你可知我唤你何事?”
苏墨墨随意地找了张椅子坐下,随意道:“子墨不知。”
她并未行礼,但明大人也未曾恼怒,眼中反倒划过一抹欣赏。听她自称子墨,这才佯怒道:“子墨?苏解元,不知该唤你苏墨墨,还是苏子墨?!”
苏墨墨格外镇定,甚至轻笑了声:“明大人,子墨乃字也。子墨未曾蒙骗大人。说起来,还是多亏了大人两年前的解囊相助,子墨才可专心学业。在此子墨多谢大人。”随后,她便站起身,深深地做了一辑。
一番唱念做打下来,明大人是彻底没脾气了,也不禁笑道:“苏子墨,好一个苏子墨!”
亲自上前,将那白衫女子扶起来后,明大人顿了顿,问道:“子墨,我听闻你及笄两年,尚未婚配?”
苏墨墨:“……”
破案了。又有人想要让她吃软饭。
无奈地笑了笑,苏墨墨看向明大人,真挚道:“明大人,大女子不立业何以成家?于子墨而言,如今科举一途更为重要,这时娶夫,亦是耽误了对方,实为不妥。且就算子墨高中,也未必会立即娶夫。女子在世,当有更重之任。当今岚朝繁盛,仰的是前朝各代忠烈。子墨虽渺小,自读书识字以来,却也立志成为这般之人。哪怕是九品小吏,亦有自己的职责所在,子墨这辈子,唯愿无愧于国。至于这家,子墨却是分不出心神的。”
一番言谈,明大人听得是异彩连连。试问哪个读书人最初没有这般抱负?如她,能登上这三品之位,最初不也是仰仗的一腔热血和忠心吗?
只是后来,她顾虑的太多太多,此刻才被这年轻人唤起了初心。明大人不禁叹息一声,如此女子,明笠不可攀也。
她的心中满是江山社稷,有这样的人在,是岚朝之福,是百姓之福。唯独不是明笠之福。
明大人实在想象不到,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子,究竟何等男子才能配得上。她的心中全是家国,个人情爱皆置之不理。倘若真的要娶夫,凭借着才华容貌,有的是贵公子前来。但她的品行又是如此出众,与自己坦诚直言,不愿耽误了男子,不愿她这个母亲看着儿子独守空闺。
明大人叹息一声,最终却化做一抹赞赏的笑容。儿子又如何,她可以有许多儿子。但苏墨墨,整个岚朝却只有一个!
拍了拍苏墨墨的肩膀,明大人语气沉稳:“子墨,你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抱负。”
随后,明大人便与苏墨墨探讨了一番学问,兴致越发高昂,两人直至丑时方才散去。
至于那嫁子之说,明大人却再也不曾提过。
……
昨晚被明大人的马车送回后,苏墨墨便沉沉睡去。翌日,她便收到了不少同窗发来的邀请函,甚至还有那府城的官家小姐。
鹿鸣宴过后,更多的人见识过这位苏解元,她的绝色之名与天才之称一同远扬。大家都对这苏解元格外好奇,府城的上层也以邀请到苏解元为荣。
而苏墨墨,却还是思考一件事情。翻阅了地质、询问了信蓝镖局的人之后,她做出了一个猜测:今天冬天,或许会有暴雪。
只是这暴雪,却不是在这西府城,而在南边。
原主早早逝世,因此,苏墨墨并不知晓前世的这一年是否有暴雪。但据镖局几人所说,最近南边粮商们不若以往一般囤货。俗话说“四九降雪粮价贱”,南边是鱼米之乡,倘若降下暴雪,滋润了土地,那么明年的粮食便会长得更好。商人逐利,粮商们不屯粮,便是一个信号。
而镖局的朱姐也和她说过,等到四九,也就是农历的腊月十五那天,镖局便会停止走镖,直到来年的九九,也就是快至惊蛰时,才会重新走镖。而惊蛰是二月十五,距离三月的会试只有一旬多5天,时间远远不够。
虽则只是猜测,但苏墨墨本就谨慎,即便只是有一定的几率,她也不会漏过。以防万一,为今之计只有提前出发。
做出决定后,苏墨墨便去了趟信蓝镖局,约了三天后最近的车队后,她才松了口气。随即,她才回到家里,告知了穆家父子此事。
贺正君不用说,自是哭得满脸泪痕。日子好过之后,这独自扛着9年家、养活两个孩子的穆家鳏夫,似乎也恢复了一些男子的脆弱。随后贺正君很快收拾好情绪,帮着苏墨墨收拾行李,打点细软。
而穆岩的情绪则有些低落,虽则不如贺正君显眼,但他的情绪却持续了很久。这世界的男子总是多情善感的,苏墨墨也不奇怪。只是她还是找到穆岩,叮嘱了一番,让他莫要去些险地,以性命为重。
随后,苏墨墨也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物。此去皇城,路途遥远,她其实应该带一个小厮的。只是家里的小厮都是男子,唯一的张姐家眷也在府城,也需要她看家护院,那自然是不能一同前去了。
就在她犹豫着是否要和牙婆买一个小厮时,却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这次的走镖,是蓝姐带队。
蓝姐是谁?那是仅仅相处过三日,却让苏墨墨很有好感的人。在她最落魄之时,除了穆家父子的支持,便是蓝姐的相助了。
在苏墨墨心中,蓝姐一直是姐姐一样的存在。她性子沉稳,却又格外细心。赠她银子,却是私底相赠,甚至藏于饭盒夹层,任谁也看不出分毫端倪。
这般温润的情谊,又有谁能拒绝?也是因此,苏墨墨未曾立刻偿还蓝姐,便是抱着长久相处的心理。可惜两年来,蓝姐一直没有消息,苏墨墨也有些遗憾。
而现在,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蓝姐竟然又出现了。有蓝姐在,便完全无需那小厮了。此意非蓝姐相当于她的小厮,而是蓝姐这个人,便有着足够的安全感。即便路途花费一月,她也完全无需担心,无需小厮跟随左右。
比起那才买来,不知根底,没有相处过的小厮,蓝姐无疑更让她放心。
只是苏墨墨正想邀请蓝姐一同用餐时,才知晓蓝姐竟不在府城。朱姐意味深长道:“老大许久不曾走镖,有些手生,正在家里锻炼呢。苏解元莫急,三日后老大自会出现。”
苏墨墨轻笑一声:“多谢朱姐。”那般姿容,倒让率先调侃的朱姐有些无措起来。不由心中吐槽道:这苏解元,实属妖孽啊!
……
三日转瞬即逝,苏墨墨收拾好了细软,便随着信蓝镖局的车队一同前往皇城了。此去千里,亦是经年,不知何时才会再次回到这西府城。
苏墨墨回首看了眼高大的城门,还有那泪眼婆娑的贺正君和沉稳的穆岩,最终释然地笑了笑。
“贺爹,哥哥,多保重。”女子声线清越,她穿着一身长衫,身后便是一片广阔的天空。但恍然看去,天空仿若都在为她做衬。
这一刻,谁也无法阻止她登顶青云的步伐。城门口的人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明大人也亲自赶来送她,想起家里绝食的儿子,再看看这志在青云、心中只有江山社稷的女子,明大人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儿子配不上她。倘若子墨愿意,儿子或许能当个体贴的侍君,但正君之位,他却无法承担。而子墨心中无心情爱之时,便连这侍君之位,儿子也不曾有幸。
但无论如何,有这般出色的女子在,明大人能够体谅儿子的不婚之举。一个男子的一生中,又能遇见几次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子呢?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一个高大的女子骑在马背上,蓝衣猎猎,乌发飞扬,正是蓝姐。
见状,苏墨墨再次对着城门口做了一辑,便转身踏上马车离开。
那一刻,贺正君忍不住大哭出声。他养了11年的女儿,便这么离开了他的身边。一旁搀扶着的穆岩,也不禁红了眼眶,滑落几行清泪,只是他却未曾擦拭,便这么任其。
马车渐行渐远,逐渐化为一个小点。但任谁都知晓,那名女子不会消失,她会化作一枚星辰,以强势之姿,照亮整个皇城。
……
蓝姐和从前比没什么变化,中午休息时,苏墨墨确认道。还是那般寡言,却又带着沉重的温柔,比如中途,便给她送来了熟悉的酸梅干。
车队比以往的任何一支人都要更多,毕竟前去皇城,路途艰辛,人多一点更能保障车队安全。而苏墨墨第一次来府城时,那些熟悉的姐姐们倒是都在。
只是比起两年前的那个贫穷秀才,现在她却成了风头正甚的苏解元,连容貌都今非昔比。一开始马姐她们还有点拘束,很快,见苏墨墨一如往常,便也放松下来,笑着道:“苏秀才,苏解元,没想到才两年不见,你竟变化如此之大!”
苏墨墨抿唇笑了笑,随意道:“姐姐谬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