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词呢?
只是顾筠找的十八线诗人罢了,随便甩锅不用怕。
“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这不是你的错,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特别抱歉……真的。”
“你道什么歉嘛。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你的错啊。我明白的。”
她走到落地窗边,拉开厚厚的绒布窗帘。推开窗,一阵风闯进屋来,窃走她的蕾丝披肩。
窗下的花坛里,蓝雪花正在秋季盛放,小蓝花一朵一朵簇拥成团,满得像是绣球。
她爸不喜欢蓝色的花,觉得太忧郁,兆头不好,因而老是起恶念,想把这块蓝雪花铲掉,改种别的。
比如竹子、牡丹或者向日葵,压一压余笙的阴气。
“你这孩子,一点也不阳光。”
这是她爸总挂在嘴边的话。
余笙拦着护着,不许他动。
她说,这花有另外一种花语——勇敢。
有没有,不知道。为了护花随口编的。
顾筠还是很内疚:“我当时要是再坚持点,用林嘉誉的曲子就好了,也不至于给你带来这么大压力。”
“真的没关系。”
她粉润的嘴唇微微弯起,阳光照亮屋子,也点亮她明媚的笑脸。
“那首曲子,我听过就够了。”
她耳边又回响起纽约餐馆里的旋律。
那是只属于他们的小小夜曲。
那个男人有着魔术师一般的技法,轻松驯服了那台音调不准的钢琴。
透过他的歌声,她第一次知道,她写下的文字还有另一种可能。
那是只有他才能为她带来的奇迹。
就算最后是一片狼藉,就算终究没能达到他的期望。
起码,要先踏出第一步。
她说:“顾筠,我决定了。”
“我要为林嘉誉作词!”
-
纽约电影节结束了,林嘉誉刚刚回国。经纪人去机场接他,以示慰问。
行程其实很顺利,可他还是心情不好,主要是余笙一直没给他答复。虽然也才过去五天,可他感觉度日如年。
“嘉誉啊,辛苦了。”经纪人王柒脸圆,耳垂大,长得像个弥勒佛,笑起来更像。但他很少笑,粗浓的龙眉总是压向眉心,比关公还凶。
他从车载冰箱拿出一瓶水,递给林嘉誉。
“嗯。”他心不在焉地应着,支住脑袋的手动都不动,没有拿水的意思,一双眼继续望向窗外,目光凉薄。
王柒脸上的嘟嘟肉颤了颤,他也习惯了,这货常常如此,人在这里坐着,魂早不知道飞去哪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问:“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呢?是不是因为那首歌?”
OneEight的新歌发了,林嘉誉听了半分钟,直接退掉APP后台。
他的评价是:一塌糊涂,浪费。
王柒以为他说的浪费,是在惋惜自己的作曲,便哄:“唉……都和你解释了,那个团配不上你的水准,你的歌给他们唱,确实太浪费。”
熊怀正在开车,透过后视镜偷瞄他们。
心说,柒哥不懂,誉哥是觉得歌词太浪费。
但他不敢吭声。
这里所有人都是他的哥,他是弟中弟。
王柒借机刺探:“新专辑筹备得差不多了吧?你之前说,就差一首主打歌。小熊说你最近灵感很多哇,主打歌想好了吗?”
“没。”
林嘉誉说得漫不经心,王柒胆战心惊,狠狠瞪了熊怀一眼,熊怀的身子登时矮下一截,他想辩解,他寻思他也没撒谎啊!然而王柒厉声怼道:“开你的车!”
林嘉誉挪动身子,从裤兜里摸出AirPods——这是他拒绝交谈的意思。
王柒的小胖手伸出去,给他使劲按住了:“我在问你正事!是你自己答应粉丝,一年一张专辑!可不是我逼你!”
林嘉誉挣开他的手:“今年不是还没过完吗?”
王柒恶狠狠掰着指头给他数算:“你看啊!这马上国庆!国庆一过,元旦还远吗?就俩月时间,你自己瞅瞅还剩几天给你做专辑!”
熊怀见这架势,他再不灭火,他这条可怜的池鱼又要被殃及了。
“那个……柒哥柒哥,消消气,咱们过年可以按农历来,明年二月才算过年。”
王柒一记眼刀飞过去:“就你是大聪明!”
熊怀蔫了,专心当司机。
看样子,王柒的火气今天是浇不灭了。
他本来就气林嘉誉随便给别人写歌,还被人造谣,说成和那个女团里的小偶像有一腿。
为了这点屁事,这几天他的舌头都要说废了。
其实,OneEight那边很想用林嘉誉的曲子,王柒打死不同意。
都是哪来的三线艺人!还敢蹭他家的热度!!
不要脸!!!
林嘉誉安安静静,任由王柒在边上火山喷发,他波澜不惊,气定神闲,思绪反而越飞越远。
要怎么样才能说服余笙和自己合作?
大明星脑子里只有这一件事。
这时,林嘉誉的手机响了。他垂眼看向屏幕,眼里霎时亮了几分。
他伸出食指抵在薄唇上:“嘘,我接个电话。”
他的眼神锐利如刃,威慑性极强。王柒怔了怔,闭上嘴。
“喂,竹生老师。”
竹生老师?王柒听都没听过。谁啊?
电话那头的人在说话,听上去像是个女孩子,林嘉誉专注地聆听,简短回应:“嗯,嗯,好。”
最后他说:“那我们待会儿见。”
王柒能感觉到他的气场一下子变了。
刚才他还昏昏沉沉,像是藏躲在炎夏乌云里的骤雨,要下又不下,闷得气人。
现在,云开雾散,还破天荒刮起几缕凉风,吹得神清气爽。
神秘人打来的电话竟然有这等功效。
王柒好奇地偷看屏幕,瞥见一个名字——余笙。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小聪明》
余笙换好衣服,跑到自家保姆跟前:“柳姨,帮我扎头发好不好?编成辫子就好,今天风大,我不想被吹乱。”
简桐一听女儿要打扮,眼里马上闪出光来:“笙笙,你要去哪里吗?妈妈也去,最近都没人陪妈妈逛街。”
“妈……我不是逛街,我去办事情。”
“我不信,”简桐嘟起嘴,“你可别再骗妈妈……妈妈好伤心的。”
“真没骗你!”余笙在她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我去谈工作,谈成了,以后有钱给你买包包。”
虽然简桐的包多到可以开两家中古店了,有些款买回来就仍在那,一次都没背过。但是听见女儿这么说,她还是心花怒放。
“那你晚上得早点回来,你爸说今晚要出去吃饭。”
“知道啦。”
“你去哪里?让司机送你。”
“不用,我打车去就好。”
简桐也没说什么,但是余笙出门以后,她对司机兼保镖吩咐道:“你去跟着点,我不放心。”
-
余笙和林嘉誉约了一个小时后见面,地点是他定的一家会所。余笙查了一下,这间会所和她家没关系,才放心答应。
她让网约车司机先开到会所附近的写字楼,下车后,她故意在路边站了几分钟,然后才走进写字楼里。
一进去,她便迅速乘电梯上二楼,躲进厕所换了身衣服,又从安全楼梯走下来,接着找到后门溜出去了。
这样一来,她成功甩掉了跟踪自己的“眼线”。
她可太了解母亲了,能让她爸服服帖帖的女人,怎么可能没点小手段呢?
离开写字楼,她徒步前往会所。
路上,有一名杂志社的编辑给她打电话,来说投稿的事。
编辑遗憾地通知她,她的稿子这次也发不了。
那位编辑应该是个新人,心里还怀着一腔正气。编辑偷偷说,她可能是被针对了,明显感觉到主编故意压她的稿。
余笙一点也不意外。
这些天,类似的退稿电话她接到好几个,有些稿费都付给她了,最后却通知她“由于某些原因,不能发”。
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无非是她之前得罪了大佬,被大佬们给整了。
早知道圈里有抱团行为,是她太天真了,没想到这么严重。
也有可能是那几位大佬的话语权确实大,她运气不好,撞上了枪口。
“不然……你换个笔名吧?”善良的编辑给她出招。
余笙谢过她的好意,拒绝了这个建议。
“或者,你试试给公众号投稿?可能没什么钱,但是至少能发出去。”
余笙释然叹气道:“算啦,我不投了。”
挂掉电话,她恰好走到了会所门口。跟接待说明身份,那位接待便领着她走向会所深处的私密包间。
林嘉誉早在里面候着了,他在二楼凭窗而立,注视着余笙一路走来。
她的长发侧编成一股粗粗的麻花辫,搭上较为修身的长裙,甜美的发型恰到好处地中和了性感,散发出纯欲的气质。
这间会所是南洋风格的装修,海棠纹的满洲窗清新透亮,墨绿内墙配上满地小花砖,为暗沉的复古感点缀不少灵气。
余笙谢过接待,走进包间内,林嘉誉从窗前转过身。
做工精致的雕花大吊扇在二人头顶吱呀吱呀地慢慢转,不带来一丝凉气,只是营造氛围,好像江浙那边唱的吴侬软语,平添了几分暧昧。
林嘉誉今天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领口扣得严严实实。外面又套了一件棕色格纹马甲,显得书生气很重。
余笙看见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穿越回了民国时期。
他先开口:“竹生老师。”
余笙浅笑:“林先生。”
他顿了顿,郑重伸出手:“请坐。”
他们再一次面对面坐下了。
林嘉誉不会拐弯抹角,很快便切入正题。
他的请求依然不变,想要余笙为自己写词。
“我只写过一次歌词,关于我们的合作,流程也是等你这边给我曲子,我来填词对吗?”
林嘉誉摇头:“不。你随便写,我之后再谱曲。”
随便可不容易。
一般问朋友吃什么,对方喜欢说“随便”的话,证明这种人常常是最难伺候的。
余笙微弯的眉稍稍拧起:“有多随便呢?”
“你当做是在写诗就好。”
余笙想,这也不一样啊。
写诗,甚至不一定要讲究押韵。
见她没听懂,林嘉誉便从包里掏出她的诗集。
那本书已经惨不忍睹了,仿佛从墓里掘出来的古董,她完全想象不到林嘉誉对这本书做了什么。
他打开了诗集的其中一页,将书摊开在二人之间的茶几上。
余笙倾身凑过去,听他说:“副歌是一首歌情绪的爆发点,是所谓的高-潮部分,会反复唱。”
她点点头,表明自己在认真听。
林嘉誉指着其中一段诗:“如果是这首诗,我会推荐这五句作为副歌,这两句做Bridge——也就是连接两段副歌的部分,剩下的分成两段主歌。”
关于歌曲的结构,顾筠也和余笙大致讲过,他这么一解释,她立刻豁然。
“你不用有任何顾虑,也不用拘泥于这些,我看过你写的作品以后,会和你商量我打算怎么唱。”
余笙虽有担心,但是担心无用,事到如今,做便是了。
她充分信任林嘉誉的实力。
只剩下唯一的问题了……
余笙问:“其实我很少写情诗的,可你是以唱情歌为主的吧?”
“对,我会需要情歌,不过,也不一定,只要是抒情类歌曲都没什么问题。”
林嘉誉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问题,他的专辑少说都会有三四首情歌,如果这次不太一样的话……
总之,为了不让余笙拒绝,先说没问题。
余笙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末了,她舒朗笑道:“放心吧,我会为你写情诗的,算命题作文嘛。”
林嘉誉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了几分。
“那么,”他重新坐直,长腿轻轻叠起,“竹生老师,我们接下来得谈一谈稿费。”
这下轮到余笙蓦然绷紧了身子。
她不是怕,那是她爸和她哥给她培养出的本能反应。
余家的人,在谈判桌上绝对不能大意。
尤其是谈钱的时候。
林嘉誉说:“我想请问,您自己对稿费有预期吗?”
这是迟渊教给他的话术,别急着开口,先探一探人家是怎么想的。
“嗯……我想想,”她抿了下唇,“我直说吧,顾筠给我的稿费是一首五千,如果还能是这个价格,我会非常高兴。”
五千,单曲买断,没有后续分成。
这确实是公司给新人词作的价格,顾筠没有徇私加价。
“我出十倍,”林嘉誉异常地爽快,“一首五万,分成我们可以再谈。”
余笙眯起眼,怀疑自己的耳朵:“五万?”
“是的,五万。”他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余笙接下来的反应和他想象中截然不同。
在他和迟渊的预演中,这个价格不可能遭到拒绝。
没想到,余笙听后断然摇头:“不行,太多了,我不配。”
“你怎么会不配?竹生老师,你不用和我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