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固然重要,你的身体也很重要。”
临走前,余笙给了她一个温软的拥抱。
顾筠走出休息室,对门外倚墙而立的林嘉誉颔首:“给你添麻烦了,我一会儿去和江松儿道歉。”
林嘉誉寡淡地客气道:“你忙。”
他目送顾筠拐过转角,身后,余笙的声音忽然离得很近。
“我弄好了。”
她说着走到林嘉誉面前,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这件衣服能洗吗?回头我弄干净给你送来。”
林嘉誉的目光上移,落在她脸上。他们的眼神接触,她笑得更甜了一点。
他别开视线,无意识地摸向后颈:“衣服之后我让小熊去取,你不用管。”
余笙点头答应。
这些演出服基本都是量身定做,哪怕只是一件普通的T恤,很可能也价格不菲,她不敢擅自处理。
这个天气,单穿一件T恤还是会冷,林嘉誉注意到她的唇色泛白。
他伸手捞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递给余笙:“穿上,我送你回家。”
-
跟着导航,林嘉誉把车开入人员密集的城中村。
道路变得狭窄拥挤,他的加长版路虎在此行进艰难。
余笙怕他一会儿没办法掉头:“我下来吧,你别进去了。里面更挤,我怕你开不出来。”
男人总是在某些事情上有胜负欲。
何况林嘉誉也是开了这么多年车的老司机,他很不服:“我的车技没那么烂。”
大路虎吭哧吭哧地往城中村挤,余笙很发愁。
路人来来往往,会不会有谁透过车窗,认出司机是林嘉誉?
虽然他的车子贴了防窥膜,从外向内看,不太容易看清车里的景象。
但是万一呢……
她找了个借口:“我还是下车吧,我正好要去便利店买泡面,就在前边。”
林嘉誉转向她:“你没吃晚饭?”
“没呢。”
她有个习惯,不在宴会上吃东西。
虽然宴会上的食物往往质量不错,而且是随便吃的自助餐。但是那种需要盛装出席场合,吃东西很容易显得不雅观。
她爸妈干脆教她别吃,只喝饮料。
林嘉誉突然换档,开始倒车。
余笙:“你干嘛?”
“带你吃饭。”
吃饭,为什么她总是在跟林嘉誉吃饭?
可她现在不想吃,只想赶紧回家多穿两件衣服。
余笙直说了:“我有点冷,我想回家。”
林嘉誉乖乖刹住车,又换回D档,继续跟着导航前进。
堵了十几分钟,终于挪到余笙租住的小房子楼下。
他往楼上看了一眼,问:“你家住几号房?”
余笙以为他要让熊怀过来拿衣服,没有一丝丝防备,直接把具体住址告诉他了。
她和林嘉誉告别,回到家赶紧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澡,还没来得及吹干头发,门铃响了。
城中村的住户比较复杂,安全起见,经常会有居委会的人上门,对租客进行清点调查。
她急忙换上睡衣,门铃又响了两声。
“等一下!马上来。”
她顶着湿哒哒的头发跑去门口。
开了门,她顿时怔在那。
门外,林嘉誉戴上了鸭舌帽和黑色口罩,帽檐压得很低。
他抬高左手,手指勾着打包好的食物。
余笙一看,是楼下的牛肉粉,她还挺喜欢那家小餐馆。
林嘉誉:“我搜了搜评价,都说这家店不错,我就去买了。”
她受宠若惊:“谢谢你,居然还特意给我买饭。”
他愣了一下,说:“因为我也没吃晚饭。”
余笙疑惑。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打算来她家吃吗?
林嘉誉沉默地站在门口,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余笙只好试探性地说:“你请进……?”
“嗯,打扰了。”
他仿佛是回自己家,毫不犹豫地进了门。
余笙悔得肠子发青。
她不是不欢迎林嘉誉。
而是她家东西多,乱得像个狗窝,根本不适合招待客人。
更别说是他这样的客人。
林嘉誉站在玄关处,茫然四顾:“没有拖鞋吗?”
“有……我给你拿。”
他犹豫两秒,又说:“你一个人住?”
“是啊。”
“我来是不是不太好?”
他如此真诚地发问,余笙莫名想笑。
进都进了……还问这个干嘛?
她也不可能把人给轰出去。
她不太理解林嘉誉的脑回路。
这个人很矛盾,有时候觉得他特别敏锐,有时候呢,又觉得他很迟钝。
情商跟心电图似的,忽上忽下。
“没什么不好,你先随便坐,我收拾收拾餐桌。”
她不止要收拾餐桌,还有收拾其他散落在各处的衣服和杂物。
余笙将它们一股脑捞进怀里,准备全部塞入衣柜。
屋子很小,一眼看到头。
这里根本没有正经的餐桌,只有沙发前摆着一张茶几,平常她就在那吃饭。
林嘉誉挪到沙发前,刚要坐下,发现沙发的靠垫底下压着一件蕾丝织物。
小小的,白色的,他也没看清是什么东西。
反正他感觉眼睛一刺,像是吹进了沙子。他立马看向别处,也不敢坐下了。
林嘉誉瞬间绷直了身子,引起余笙注意。她不解地往那一瞧,万分尴尬。
她知道这个人八成是想歪了。
“那是我扎头发的发带……”
男人假装若无其事,高冷地“哦”了一声。
把茶几清出一块空地,余笙拿来两只碗,将牛肉粉从打包盒里倒出来摆好。
她不太喜欢用塑料饭盒吃饭,算是有钱人的臭毛病。
林嘉誉坐在沙发上,她就搬了张凳子,坐在他对面。
开吃前,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地方太破,委屈你了。”
“没,”林嘉誉掰开竹筷,“挺怀念的。”
“怀念?”
她对这个说法很好奇。
“我以前也住在类似的地方。”
“出道以前吗?”
“嗯。”
林嘉誉毫无偶像包袱地嗦了一口粉。
余笙愈加确定他是个吃货。
每当吃到好吃的东西,他冷冰冰的面容总会舒缓下来,很是乐在其中的样子。
不知为何,两个人挤在这间不足三十平的小屋里吃饭,余笙竟然比去米其林餐厅还要高兴。
茶几很低,凳子和沙发又高,吃饭时他们不得不往前倾身子,否则够不到。
可是这样一来,在小小的一张茶几上,二人就会离得很近。
近到彼此的呼吸都能拂过对方的脸庞。
余笙问:“你刚才去买粉,没被粉丝认出来吧?”
“我戴了帽子和口罩。”
她开玩笑逗林嘉誉:“可是你一张嘴,大家听声音也能认得。”
“我也没说话。”
“你不说话怎么买东西?”
林嘉誉为她重演了当时的情景。
他指着面,比出两根手指。再用大拇指顶向门的方向,示意打包带走。
余笙看完就笑了:“当明星真不容易啊。”
“有时候确实挺麻烦的……”
他们一边吃面,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虽然这是独属于余笙的小天地,她每天住在这里,颇有“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风情。
但是从现实的角度看,她也常常觉得这间屋子太小,太压抑了。多了一个人,明明会更憋屈才对。
她哥每次来,她都有点喘不过气。不过,这可能也得归结于她哥的气场太有杀伤力。
可是,林嘉誉不一样。
他往这儿一坐,仿佛一个偌大的空气净化器,氛围都变得松软了。
聊着聊着,她问起那三首歌的进度。
“在编曲,我希望本周内能先录一首。剩下两首争取尽快完成。”
她期待地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听到。”
林嘉誉吃完了,他放下筷子。
“录音当天你要是有空,可以过来。”
“真的吗?我要去!”
“好,我提前告诉你时间。”
等余笙吃完饭,他帮忙收拾了桌子,弄得余笙很不好意思。
他做家务比自己利索很多,相比之下她笨手笨脚的。
这也没办法,她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压根没做过什么家务。
大部分生活技能都是离家出走这段时间现学的。
林嘉誉正在洗碗,他手机响了。可是两只手上都是泡沫,不方便接电话。
余笙问:“要我帮你吗?”
“谢了。”
她划开屏幕接听通话,按下免提。
来电人是迟渊。
林嘉誉:“喂?”
迟渊急切地问:“你在哪?”
“有事?”
“你今天搞什么?我听小熊说你们在宴会上打起来了。”
这话搞得林嘉誉很无语:“哪来的谣言……”
迟渊急了:“那到底怎么回事啊?他们说是江松儿为了你和余笙打起来了。”
余笙下意识嘟囔道:“真不是……”
电话那头霎时悄无声息。
接着,他们听见迟渊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地问:“我说嘉誉,你到底在哪?我好像听见余笙的声音了。”
林嘉誉默默洗碗。
迟渊小心翼翼地问:“我听见有水声,你是不是和余笙在一起?”
他又猜:“你们在泡澡??”
水池前的两人同时沉默。
“不对……”迟渊自己推翻了猜测,“你们要是在泡澡肯定不会接我电话。”
林嘉誉不耐烦道:“你够了啊……”
他对余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把电话挂断。
余笙犹豫了片刻,总感觉这么对待迟渊不太好,毕竟人家也是一位有咖位的明星。
而迟渊也摸清了林嘉誉的脾性,准确料到他想挂自己电话,抓紧时间说:“余笙!这人虽然脑子有问题,心眼还是不错的!你多多担待啊!”
“啪”,余笙按下红色圆键,通话终止。
林嘉誉把洗好的碗放进柜子里:“等我回头骂他,不要乱开玩笑。”
她的脸颊烫得厉害,便随手打开冰箱,装作在找饮料喝。
实则是想吹吹冰箱的冷气,好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喝点什么?我这里有果汁。”她问。
“不用,我该走了。”
余笙合上冰箱,没来由地失落。
她关切地嘱咐道:“你出去时小心点,别被发现。”
林嘉誉点点头,把帽子和口罩一一戴好。
借给余笙的那件T恤他也顺道带走了,省得熊怀再跑一趟。
余笙住在四楼,这栋老旧的单元房没有电梯。楼梯里的灯也不好使,声控装置像是聋了,没有半点反应。
林嘉誉摸黑下楼,不禁对她的居住环境产生担忧。
他当初也住过这种地方,可他是男生。
女孩子不一样,住在乱糟糟的地方,很容易遇到危险。
他想为余笙做点什么,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大明星烦恼了一路。
回到车里,他直接给余笙的微信转了两万一千块钱。
备注:稿费。
其实,按照公司流程,这笔费用要等到歌曲上架之后才能结算。
但是他怕余笙缺钱,所以决定自行垫付。
余笙可能在忙别的,迟迟没有收款。
林嘉誉启动车子驶离城中村,开上宽敞的路面后,他给迟渊回了个电话。
迟渊接起来后,贱兮兮地笑:“怎么说?看样子进展不错?”
“进展个鬼,你的脑子有问题。”
他和朋友解释了一通,虽然在迟渊听来,这些解释全都是苍白的掩饰。
林嘉誉冷冷威胁道:“你下次要是再乱说话,我们可以绝交了。”
迟渊不怕他,还是笑,仿佛吃到好大一个瓜。
“得了吧林嘉誉,我就问你一句话。”
“……你说。”
“换成别的女人,你会给她买饭吗?还跑去她家里吃?”
林嘉誉默然。
迟渊轻轻嗤道:“我太了解你,你从来不会犯这个贱。”
居然说他犯贱,林嘉誉不爱听这个。
他认为自己顶多是追星心理,想和偶像吃个饭罢了,顺带膜拜了偶像平日的创作环境。
手边,放着她穿过的衣服。
身上,套着她披过的外套。
林嘉誉隐隐约约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橙花混着茉莉,还夹了一丁点晚香玉的气息。
清新淡雅,却又摇曳生姿。
这是她房间里的味道,也是她身上的味道。
“反正……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