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一进屋, 他觉察到氛围不太对。
在一楼的客厅里, 熊怀落寞地缩在单人沙发里，脑袋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在他边上，王柒一圈一圈地绕桌而行。
见他回来了, 王柒开口便道：“我们得谈谈了。”
林嘉誉态度冷漠：“谈什么？”
“谈谈你和余笙的问题。”王柒的态度比他更冷, 屋子里仿佛要下起雪来。
他不屑轻嗤, 随手扯下领带撇在桌上：“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谈的。 ”
要不是害怕伤着林嘉誉那张偶像派的脸, 王柒恨不得一巴掌给他拍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你和女人走得那么近，我竟然完全不知情。林嘉誉！你是不是要上天？是不是下次你结婚了, 我也得等到婚礼那天才知道？！”
林嘉誉说：“不会的, 我第一个给你发请柬。”
王柒恶狠狠锤了桌板：“你他妈的正经点！我告诉你！我全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林嘉誉看向楼上, “余笙在, 你能不能不要喊？”
他直觉认为, 余笙是非常厌恶争吵的类型。
“余小姐出去溜达了……没在。”熊怀小声提醒。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林嘉誉：“柒哥知道纽约的事儿了, 知道你把余小姐叫去纽约见面。”
“哦, 所以呢？”林嘉誉在双人沙发的正中间落座, 长腿交叠。
他极为放松地向后仰去, 手臂搭上靠背，浑身透着一股不屑的劲头。似乎，他才是掌控着谈话主动权的人。
他问：“柒哥，我和谁见面，一定要经过你的允许吗？合同里好像没有这一条。”
王柒咬牙切齿：“你连她什么来历都不知——”
“我不需要知道。”
林嘉誉虽然有时候很嚣张，但是他骨子里知道尊重人。有些话，纵然他不想听，起码也会给人家一个把话说完的机会。
在王柒的记忆里，这是林嘉誉第一次打断他。
“我都没管你擅自跟她合作，你最好别得寸进尺！你要为你自己的前途着想！”王柒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林嘉誉眼珠轻转，以一种极其轻蔑的神色斜视着他说：“余笙是什么来历，我不在乎。”
王柒还想骂他，赶在经纪人开口之前，林嘉誉又道：“你最好也不要管我，这让我感到很烦。我自己的前途，我自有分寸。”
“我和星鎏的合同也快到期了，公司要是想控制我，我可能得考虑考虑是否续约。”他语调阴森，威胁的意味十足。
这下子别说是王柒，连熊怀都被这番话给吓着了：“誉哥！别介誉哥……消消气，柒哥他不是那个意思！”
林嘉誉拒绝被任何人劝解。
他拍了拍手，双手插兜站起身来：“柒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有权力选择和谁接触，我也不想受你们约束。”
“林嘉誉！！！”
王柒已经彻底气懵了。
除了吼他的名字，根本不知道还要说什么。
熊怀生怕王柒气出心脏病来，一会儿再进了医院。他跑到王柒跟前，使劲顺着他的后背：“柒哥……别动怒，咱深呼吸……”
王柒颤抖地伸出手，指着林嘉誉点了半天，憋出一句：“我警告你！你的合同还有三年才到期！可不是明天就到期！”
熊怀痛不欲生地闭上眼。
这都怎么说话呢……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那又怎样？”林嘉誉满不在意地耸动肩膀，“我也不是交不起违约金。”
撂下这句狠话，他步上二楼，颇有怒意地摔合了房门。
-
余笙再次见到林嘉誉，是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
平常，王柒都是守在他周围三步以内的地方。
但是今天，王柒像是赌气似的，一个人坐在十万八千里外吃东西。
而且还是背对着他们。
“发生什么了……”她害怕这种反常和自己有关，便向林嘉誉发问。
大明星套着米色的宽松T恤，五分牛仔短裤，睡眼惺忪。
他咬掉一块全麦面包，无比淡定地囫囵道：“唔十么。”
她听出这个人在说“没什么”。
既然林嘉誉不想说，余笙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她将奶精倒入咖啡里，用小勺慢慢搅拌，白色在深棕色的液体里慢慢晕染开。
余笙一边搅拌着，一边慢慢对他说：“MV都拍完了，我明天晚上也得回去了。”
林嘉誉抬头：“这么快？”
“嗯……接下来还有别的事情。”
她不能把顾筠扔给余筝不管。
都说好了自己会迟两天到，她不能完全不现身。
林嘉誉抹去唇边的面包渣，喝光了剩下的半杯豆浆。
迟渊也刚吃完，笑呵呵朝他们走来，勾过林嘉誉的肩膀：“嘉誉，一会儿怎么说？去哪玩？”
余笙：“玩？”
林嘉誉推开朋友，对她说：“这两天大家都辛苦了。下午我出钱，安排各位自由活动，这边有不少水上项目。”
迟渊提议：“我租了一辆游艇，打算去钓鱼，可以带着你们。”
余笙没说话，等林嘉誉的回答。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很重要的事。
林嘉誉看着余笙，担忧地问：“你会游泳吗？”
-
旱鸭子熊怀躺在沙滩上，晒着日光浴。
他觉得自己这两天吸收的负能量太多，必须要接受阳光普照，将身体里的负能量驱赶走。
暖和的阳光让他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他听见周围爆发出惊叹声。
“我去……太帅了吧！”围观的女生兴奋到蹦跳不止。
“天哪！会冲浪的人这么帅吗？我也想学！”
有个男生泼她们冷水：“冲浪好难。我试过几次，最后喝了一肚子海水，差点吐了……”
冲浪啊。
熊怀大概知道他们在说谁了。
他的老板喜欢冲浪。
前年，林嘉誉去巴厘岛旅游。他被当地导游忽悠，买了昂贵的冲浪课程。结果歪打正着，从此爱上了这项运动。
不过……熊怀觉着哪里不对。
他的老板还算是初学者，技艺不够精湛，总是从冲浪板上掉下去，仅仅能完成几个基础动作。
成功的概率还很低。
好像，不足以引起围观群众惊叹。
那这么说，如果冲浪的不是林嘉誉，大家是在看谁？
他撑起上身，好奇地往海面看去。
一波较高的浪正好推过来。
身穿长袖泳衣的女生瞅准时机，在泛起白色水花的海浪溃点乘浪而上，她沿着海浪的浪肩滑高，膝盖弯曲。
在距离浪壁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忽地大幅度转动腰部，冲浪板猛然旋转，直直冲向海浪顶部，紧接着，她再次转体，于浪尖来了一个漂亮的急转。
冲浪板的尾端甩过水面，激起的巨大水花如同白孔雀开屏，极为华丽。
岸边的人又在鼓掌尖叫，围观群众里女生居多。
熊怀也跟着吹口哨：“牛啊！！！”
可他定睛一看，发现那人竟然是余笙。
余笙不好意思地笑着，对大家挥了挥手，然后调转方向，去抓下一个海浪了。
不远处，林嘉誉也对着浪花跃跃欲试。
他伸开双臂，踏着板子摇摇晃晃逼向溃点，想要完成一个难度系数较低的小底转。
好不容易沿着浪壁滑起来了，但是就在转体的那刻，他猝然踉跄了一下，瞬间人仰板翻，噗通一声栽进海里。
“哎呀……天气真好。”
“说的是啊，天气可真好。”
岸边的各位纷纷仰望天空，装作没看到。
余笙马上滑到他坠水的地方，帮他把板子稳住。
林嘉誉穿了救生衣，他很快踩水浮出海面，抱住自己的冲浪板咳嗽两声。
“你把重心放得太前了……导致你的板沿入水过深，很容易翻的，”余笙趁着又一个浪打过来，给他做了个示范，“你要注意看浪壁在哪里哦，不要总是低头看板子嘛。”
就算她这么说，实际想要做到还是太难了。
林嘉誉看她轻轻松松征服了海浪，仿佛一条雀跃的小海豚。
而他自己则像一颗炸弹，一次次坠进海里炸鱼。
大明星难免灰心丧气，却还是忍不住称赞她：“你好厉害……”
余笙抱着膝盖蹲在冲浪板上，说：“我以前有ISA一级教练证，不过已经过期了。”
林嘉誉算不上冲浪爱好的发烧友，对这些证书不是特别了解。
不过，既然是“教练证”……
那它的含金量肯定不一般。
他真诚发问：“余笙老师……能不能教我冲浪？”
余笙竖起大拇指：“没问题！我今天一定教会你做底转。”
她重新站起身，伸出手：“我拽你一把，你先站上来。”
林嘉誉回握住余笙，下意识攥得很紧：“谢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看着她的手，忽然走了神。
正是这双纤细的手，敲出那些击中他心灵的文字。
明明是那么修长柔软的一双手，却像是魔女的手，随时都能施展出惊人的魔法。
而她的魔法，总是能够让他惊叹。
继而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煎熬》（加更）
迟渊坐游艇跑出去海钓, 颗粒无收，失望而归。
他回来时，大家全都围在岸边叫好起哄。他听着热闹, 也凑上去了。
迟渊寻见熊怀在前面站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熊，你们看什么呢？”
熊怀雀跃不已：“在看誉哥冲浪呢！余小姐教得真好哇！他从板子上摔下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啦！”
“余小姐？余笙吗？”迟渊不敢相信地问。
“那不然呢！”
迟渊一乐：“余笙还会冲浪啊？”
“不仅会，而且贼牛！”
熊怀都快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这消息迟渊听着新鲜。
冲浪可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技能。
“不好意思，借过借过！”他挤开人墙，使劲向前钻。
夕阳将坠, 火灼般耀眼的余晖洒满海面。
林嘉誉逆光而行, 只能看见一个轮廓，像是油画中的剪影。
海浪也和那摇摇欲坠的夕阳一般，软塌塌的提不起劲。这样的海浪不太方便做高难度的动作。
但是下一波海浪很给面子, 凭借经验, 余笙判断它会推成一面坚实的浪壁。
“林嘉誉！就是现在！”
仿佛接收到出击的信号, 林嘉誉抓准时机起乘, 上半身向前进方向倾斜。
角度完美，重心稳定，他没有从板子上摔下来。
在余笙的教诲中, 他的身体渐渐积累了肌肉记忆。
从浪肩滑向浪底, 他拧动腰身, 进行了顺畅的急转弯, 然后笔直地在海浪顶部旋转, 顺利下滑。
海浪推远了, 他还留在板子上, 没有跌进水中。
余笙溜到他的身边为他鼓掌：“你学会啦, 刚才那个底转很漂亮！”
“都是你教得好。”他抹去脸上晶莹的水珠, 笑得很开心。
余笙的教学细致有耐心，语言表达准确又清晰，他能很快听懂，及时对自己的动作进行调整。
虽然，他对海浪的判断还不是那么准确，但是有余笙的提醒，他也能在精准的时机起乘，进而顺利完成动作。
林嘉誉玩了好几次冲浪，大部分时候都在喝海水，最后呛得头晕眼花。
只有这一次，最为酣畅淋漓。
余笙向海平面的那头眺望，黄昏时分的海面极为宁静。
她见林嘉誉喘得厉害，便说：“很晚了，估计后面也没什么大浪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林嘉誉兴致正高，不想结束。
他用好似渴求的口吻对余笙说：“教练……我还可以继续。”
“不行，”她双手叉腰，严厉地拒绝，“作为教练，我有责任不让学员过度劳累。钢铁不是一天炼成的，慢慢来嘛。”
纵使心有不甘，但林嘉誉还是乖乖听了话。
返回岸上的路途中，他问余笙：“明天早上，还能继续教我吗？”
“只要你想学，我都陪你练。”
她口吻笃定，毫不迟疑。
他的落寞一扫而空，重新燃起对明天的期待。
-
晚上，余笙在自己的房间里贴面膜。
晒了一下午，就算涂了防晒霜，她的脸还是被晒得很疼。
她是在加州学的冲浪，第一次站上冲浪板时，她才五岁。
余景之一直觉得这项运动太危险，反对女儿学习。因为在国外，冲浪者被鲨鱼袭击的新闻屡见不鲜。
但是余笙胆子大，她坚持学了下来，大学期间还拿到了国际认证的教练资格。当年她为了练习，整个人都晒成了古铜色，养了两年才白回来。
如今，她也有很久没碰过板子了，身体素质略有下降，高难度动作早就做不来了。
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兴趣爱好。
她从来没想到，这项技能有朝一日还能派上用场。
余笙躺在床上，回忆起下午林嘉誉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