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排自家司机送白歆回去,自己去找林嘉誉。前往停车场的路上,碰见和助理走在一起的江松儿。
余笙远远对她点了下头,不料江松儿径直向她走来。
“原来你参赛了……”江松儿凶巴巴地皱紧眉头,没好气地问,“为什么昨天没告诉我?你怕我针对你?”
余笙诚实地点点头:“是啊,你说过绝对不会认可我这种话。”
江松儿翻了个白眼:“如果你原地踏步,那么我的看法不会改变。但你也并非冥顽不灵。”
她顿了顿道:“今天那个姓孟的老头子,我看他也不顺眼。什么都不懂,还在那不懂装懂。”
“停,”余笙示意她别说了,“我和你一样,讨厌被人同情。你可怜我的话,那还是省省吧。”
江松儿傲然一笑:“想得挺美。你要是让我失望了,我照样鄙视你。”
她的助理开车过来,催她上车。坐进后座前,江松儿对她说:“今天那首歌,没被折磨过的人写不出来。我信你了,你的生活……似乎和我想象得并不一样。”
余笙目送她的保姆车开远,而后无奈叹了口气,摇摇头苦笑两声:“臭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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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式开播之前,“老竹”参赛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在网络上传播开来。
大家的态度以期待为主,也有一些声音说她故意炒作,同时担心比赛的公正性。
这些舆情,王柒早都料到了。
他提前安排公关部门买好水军,对舆论进行引导。
他让公关以“业内爆料”的形式编造了一则故事。
说《自己的歌》邀请过林嘉誉当评委,被他拒绝了,实际上就是为了避嫌,所以大家完全不用担心成绩搞鬼。
王柒安排这一手不全是为了余笙。
近几个月,林嘉誉被星鎏打压的消息时时兴起。有人恶意揣测,说他的事业走下坡路,热度如同泡沫一般,看着很火,实际上都是虚的。
证据就是他受到公司冷落,不仅拿不到好资源,连上节目露脸的机会都不给。
王柒这波是打了个翻身仗。
他要让这帮人以为,不是公司压着,不让林嘉誉干这干那,而是林嘉誉主动拒绝。
性质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经过引导,舆论状况很健康,观众们很期待周三晚上的首播。
然而,在综艺播出的前一天,节目组外放了一天两分钟的预告片。
这则短短的预告片,把余笙推到了风口浪尖。
预告片里,节目组经过剪辑,放出了余笙对评委“口出狂言”的几个镜头。
“我写歌词不是为了让您舒服。”
“您怎么理解,我不是特别在乎。”
没有展现任何前因后果,这两句话被掐头去尾地截出来,让观众感觉她目中无人,傲慢无礼。
节目都还没开播,余笙先被贴上了不懂礼貌、有才无德的标签,骂她的评论数都数不过来。
还有粉丝跑到林嘉誉的微博底下,求他睁大眼睛,别和这种女人在一起了。
这是余笙始料未及的舆论风波。
虽然节目组成功收获了热度,她的评价也陡转直下,霎时跌入谷底。
那天,余笙躲在林嘉誉家里,像个逃避通缉的犯人。
她的手机仿佛装上了永动装置,从早到晚,震个没完没了。几百年没联系的老同学都跑来找她,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余笙只有一张嘴两只手,她没有心思一个个去回复。就算这些熟人知道她是无辜的,网络上的各位也不信。
她只能寄希望于节目正式播出,能够还原事实真相。
但是白歆提醒她,万一节目组为了热度,在正式播出的时候也做了剪辑处理怎么办?
此类骚操作在综艺节目里并不罕见,为了刻意营造“话题热度”,节目组有时会做出有损艺人形象的事情。
而且必须承认,节目组这步棋下得很成功。《自己的歌》还未开播,娱乐版块都在刷屏。
余笙此刻很想得到林嘉誉的安慰,哪怕他一句话都不说,光是抱一抱她也好。
可是,这家伙不知道上哪去了。
预告片播出没多久他就出门了,说是有事,也没说具体是什么事。
余笙一拳打在枕头上,闷闷不乐:“需要你的时候反而不在……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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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怀帮林嘉誉订了一家豫菜馆,位置在上川电视台附近,来客是电视台的台长。
老台长憨厚谦和,笑起来两腮鼓囊囊的,仿佛一只仓鼠,让人不好意思对他说狠话。
但是林嘉誉坐在他对面,没有给出半点笑脸。
林嘉誉冷声道:“宋台长,我对你们的节目一向很支持,大家合作过几次,我也认可你们的专业性。”
他这官腔说得有模有样,一点也不像是那个说话不动脑子的林嘉誉。
“是是……”老台长从善如流。
他又道:“但是,贵台某些节目组为了话题性,有些操作过了火。这让我不禁怀疑,以后究竟还要不要与你们继续合作。”
宋台长面露难色,不止是因为林嘉誉。
在林嘉誉的边上,余景之抱臂端坐在那,威严得像一座泰山。
星恒作为上川本地的大企业,经常会赞助上川电视台做些公益节目,是出名的“慈善家”。
如今,星恒的董事长坐在他眼前,尽管这位老企业家一言不发,但他的怒火快要把屋顶掀开了。
给钱的是上帝,老台长念及未来的投资,态度很好:“不知二位希望我怎么做呢……”
他都想过了,这俩人可能会要求他给节目组施压,让余笙获得个拿得出手的名次。
余景之和林嘉誉对视片刻,林嘉誉重新注视宋台长,义正言辞地说:“我们只希望节目组不要误导观众,也不要让选手蒙冤。”
宋台长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卑微地追问道:“还有其他要求吗?”
余景之:“没了。”
老爷子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宋台长,只要你们的节目能公平公正,我愿意再出三千万资助上川电视台。”
宋台长疑心重,总觉得他们是藏着掖着不敢说,反复试探:“呃,余总,你们真的没有其他要求了?”
他尴尬地抽动嘴角:“毕竟,那是您女儿……对吧?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
余景之放下茶杯,白瓷撞上玻璃,发出一声脆响,如惊堂木,宋台长立刻噤了声。
他肃然说道:“正因为是我的女儿,她有多大本事,就做多大事,用不着我在这里多说废话。”
“但是,”余景之话锋一转,“她得不到公正对待,这是另一码事。”
林嘉誉适时地继续施压:“宋台长,您明白我们的意思了?”
宋台长悄悄擦了下汗:“嗯,我明白了。我会和节目组那帮人说,叫他们收敛一点的。”
余景之瞥向林嘉誉,眼神里透出小小的得意。林嘉誉会心一笑,拿起筷子。
在这一刻,为了他们共同在乎的人,两个男人达成了某种奇妙的默契。
“嚓啦。”
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声音,林嘉誉好像听见冰块在融化。
作者有话说:
抖一抖这只裙摆,掉落加更
下章会写为啥这俩男人突然约见了台长
第60章 《茜さす》
三个小时前, 余景之在公司开会。下属在上边演讲,他在底下偷偷摸鱼。
余景之上了年纪,有老花症状, 他看手机得眯缝着眼睛,很吃力。
老爷子用着自家的手机,Stella A8的侧边按键比较小,他手大,一不小心按错了,想调低音量, 结果点成了音量升高。
下属正在对本月工作进行复盘, 说到了精细化运营的具体做法。
冷不丁的,老爷子手机里飘出一阵歌声,林嘉誉唱道“收起你虚伪的慌张, 感情本是人来人往”。
这一声, 把会议室里所有人吓得不敢喘气。
余景之的脸比墨水还黑, 但他镇定自若, 把手机往桌上一放,对秘书吩咐道:“会议结束后叫研发部的人过来,我感觉手机的音响不够好, 尽快安排产品升级。”
秘书二话不说, 马上记录在案。
余景之把音乐关了, 冲台上的下属一挥手:“你继续。”
下属抹了把汗, 重新开始演讲。余景之装作没事人, 又偷偷研究起他闺女写的歌。
把听歌APP里的热评都看一遍, 他还是不满足。
他一个从来不用微博的人, 费尽心力注册了小号, 跑到这个平台搜索起女儿的消息。
然而, 映入眼帘的词句一个比一个脏。
余景之的火气蹭蹭往上窜,他让秘书把余筝叫过来接班,愤而离开会议室。台上的员工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恨不得磕头谢罪。
老爷子一个电话打到林嘉誉那去:“我说什么来着!我女儿跟你,准没好事!”
林嘉誉那边很吵,好像在外面。他告诉余景之:“叔叔,我约了上川电视台的台长见面,我现在过去,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余笙的。”
余景之:“是那个姓宋的台长?”
“对,是宋台长。”
他看看时间,当即决定:“把见面的地址发给我。”
“您是要……?”
“我也过去。你办事,我不放心。”
后来,就变成那样了。
饭局结束,林嘉誉和余景之送走宋台长,余景之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漠态度。
他放不下架子,俗称“长辈包袱”,和偶像包袱差不太多,林嘉誉都明白。
俩人在饭店门口无声对峙片刻,余景之别别扭扭地问:“余笙她……在你那?”
林嘉誉称是:“她在家里闷了一天,心情不太好。”
“那你给我想办法让她高兴。”这位董事长习惯了下命令,任何事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像是布置任务,要算KPI的。
林嘉誉丝毫不敢抗旨,恭恭敬敬地低眉顺眼:“嗯,我现在马上回家。”
余景之双手背在身后,有种领导巡查厂房的既视感。
他来回踱了几步,还是很不放心:“余笙为什么会怼那个评委?我了解她,她一向礼貌,不会语出不逊。”
林嘉誉问:“您不知道她先前被诗界封杀的事情吗?”
余景之两眼茫然:“怎么还有这种事?赶紧和我说说。”
林嘉誉将余笙先前的遭遇一五一十告知余景之。他这才得知女儿被大佬言语骚扰,由于回怼了几句直接遭到封杀,任何杂志都不肯刊登她的诗。
作为一位父亲,听到这些,余景之已经出离愤怒了。
“她从来没说起过……”他眉梢下压。愤怒之余,还有心疼和自责。
余景之压着胸口喘气:“我女儿不能受欺负,我去收拾那个评委。”
他的敌意异常露骨,恨不得立马将孟孚那个秃顶剁了,炖汤喂狗。
林嘉誉劝他先冷静冷静:“叔叔,我也想过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但是仔细考虑之后,我还是决定晚点再行动。”
他认为,孟孚毕竟是评委,而余笙是选手。这一行人多口杂,很容易扭曲是非。
他们在节目录制期间动手,可能会被误解成干扰比赛,左右成绩。
“那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没意义了,余笙还是会无辜落个骂名。所以叔叔您不要冲动。”
余景之寻思一番,确实有理。
老爷子用余光窥察林嘉誉,稍稍有了些改观:“你也不是个纯粹的愣头青。”
林嘉誉觉着这话像在夸他,但又没完全夸。
不过他还是很给面子,说了声“谢谢”。
他让余景之放宽心:“叔叔,说句俗话吧,我一直相信,人贱自有天收。天不收,我们再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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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艺播出的当晚,余笙跑去景玉山庄,白歆他们也都在。
大家都缩在林嘉誉的影音室,用超大环幕投影节目。
余笙好几天没敢上网了,即便如此,她还是躲不掉那些骂她的声音。
总有熟人关心她的死活,截图网上那些脏话给她看,问她怎么回事。
这些人或许是关心她,结果好心办坏事,反而加重了她的焦虑情绪。
节目正式播出后,她的焦虑涣然冰释。
虽然外放的节目只有两个半小时,自然不可能完整呈现录制当天的情况。
但是这回节目组当人了,没有用剪辑刻意扭曲事实。
为了给大家留个惊喜,白歆和余笙都没有比赛中创作的歌曲泄露出去,旺仔贿赂了白歆老半天,最后也没成功。
今天是大家第一次欣赏到她们的作品,结果影音室里嗨上了天,氛围堪比去酒吧团建。
旺仔推动镜腿,啧啧叹奇:“没看出来啊白爷……还有这天赋呢?你这歌有点Coldplay那味啊。”
豆芽晃了晃啤酒瓶,嗤之以鼻:“聋了吧?明明和Linkin Park更像。”
这话白歆不爱听:“都给我住嘴啊!这明明是我自己的摇滚风格,你俩少在这里说像这像那!”
林嘉誉也开了金口:“真的不错。”
白歆刚想高兴,一转头发现他这话是对余笙说的。
他们的老板搂着女朋友,两人在边上相互依偎,旁若无人地秀恩爱。
前阵子余笙还会推开他,不让他在人多的时候往身上贴。
可她实在架不住林嘉誉死皮赖脸,他就像一块黏上去撕不下来的膏药,余笙只好渐渐放弃挣扎。
看在老板花钱请喝酒的份上,大家也都原谅了这对甜甜腻腻的小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