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极人臣后我回家了——白桃青盐【完结+番外】
时间:2022-11-04 18:06:29

  但隔着雾,她也能清楚地辨析出谁是谁。
  她的梦杂乱无章,却又像一台排好章节的戏,纲目便是她乏善可说的人生。
  她看到春娘的表情在变化,一会是愧疚、一会是恐惧。
  但很快,淮阴侯出现在春娘面前,她的那些对着自己的情绪,便荡然无存,只剩下看向淮阴侯的无限依恋。
  一些看不见的影子开始推攘她,她没有动,那些影子便悻悻然离去了。
  常意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静静地看着恩爱的二人,吵架、偏宠、和好、再到宠幸他人纳妾,春娘的一生便在她的眼里这样到了头,她得到了情人的爱,但不是唯一的,也不是特殊的。
  春娘是寄宿在爱情上的花,而她的女儿只是随之而来的附赠品。
  所以她被毫不犹豫地丢下了。
  常意坐在小小的空间里,突然发现周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的世界终究只剩下一人。
  那她还要再苦苦挣扎吗?
  为什么不。
  ――
  “你醒了啊,你命也太大了吧,这都能熬过来!”
  常意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一张清秀又有活力的大脸,表情夸张,几乎眼睛都要瞪出框了。
  她的理智回归,想起这对救了她的大夫爷孙俩。
  她能活下来,全靠他们俩好心。
  她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道谢。
  阿千挥挥手,示意她别说这个,惊喜地凑到她跟前:“你知道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以后肯定有好运气的。”
  “谢谢。”常意抿了抿唇,举起手看了一下自己的伤,两只手都被细细地包裹了一遍,手艺比她不知道要好多少,她现在甚至可以做出简略的抓握的姿势。
  疼还是一样的疼,只不过久了就麻木了,还能感觉到一丝清凉,应当是上了药。
  她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好,这对爷孙没有本救她的义务,现在却不仅救了,还搭上了药钱。
  阿千显然对这些并不是很在意,满是好奇地问道:“你有名字吗?之前是住在京城的吗,怎么到这来的?”
  “我有名字,叫常意。”常意思忖片刻说道:“我之前是住在京城的,爹娘走的时候没带上我,我便逃下来了。”
  阿千心里有些心疼,无措地摸了摸鼻尖,说道:“不想那些晦气事了。我祖父说,你这骨头伤的,得养个一年半载的才行,你就在这里好好养病呗,什么都不要想。”
  “可我并没有诊金......也买不起药。”常意摇摇头说道:“我会去赚钱还清你们的诊费,一定不会食言的。”
  阿千刚想说什么,被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
  孙老头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外头这么乱的,你一个娃娃,怎么赚钱?”
  “这样......”孙老头想了想,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不是不要你诊金,你以后可以在我们家铺子里帮忙干活,我们俩爷孙也没别的心思,留在这儿,以后便是我的孙女、阿千的妹妹。”
  他为常意看过病,不可能看不出来眼前这小孩是什么性别,一个在乱世里被抛弃的女娃娃,结局几乎一眼就望得到头。
  这一番话不可谓不真诚,不可谓不动人。
  可常意还是愣了半响,婉拒了孙老头和阿千的好意。
  只过了过了一两天,这位京城的新主便展现出了他非同一般的统治手段。
  常意走到大街上,发现已经有不少走贩商卒准备营业了。
  她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感觉到和前两天截然不同的放松气氛,估计那位给出的赋税政策相当优待。
  门口的告示稀稀拉拉的,只贴了几张纸,上面大意是歌颂废太子,不,应该说是如今的殿下的功德。
  让常意奇怪的是,这通篇下来,措辞也只是殿下,而不是陛下。
  如今住在皇城里这位,并没有直接称帝。
  难不成是因为前皇帝一等人跑了,导致这位殿下心里还有什么顾虑。常意心念一动,有了主意。
  前皇帝带着重臣往南方逃跑,肯定还要新建政权,届时南北分立,一个国家就有了两个皇帝。
  分裂的两边必然要交战火拼,决出一个胜者统一两边。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常意在城门的告示前站了好一会,才移开脚步。
  城门旁边还有一处公告,那显然热闹的多,不仅围了许多人,还有专门的人在旁边解释上边的内容,防止平民百姓看不懂。
  她仗着自己又矮又瘦,像条泥鳅似得从拥挤的人堆里挤了进去。
  “十五两!”一个带着头盔的军汉靠在告示旁,大声地嚷嚷:“凡是进了我们陇右军的,都有十五两。”
  原来是征兵的告示。
  陇右军就是这位殿下的军队,他当年被废太子称号,流放的地点就是陇右。
  一旦被选上就有十五两银子,这可算是一笔巨款了。因此围在这儿的人极多。
  负责讲解的军汉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别吵。
  “都别急!一个个报上名字,殿下今日就在军营,你们要是被选上了,还有机会亲眼面见殿下!”
  军汉的话里不无自豪,常意一听,挤到前面:“我能应征吗......”
  军汉定睛一看,这挤到面前来的居然是个还没他腰高的小屁孩,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他单手把这小孩拎了起来,看她穿得破旧,大概是街上流窜的小乞丐,听到了有银子拿,便动了心。
  他觉得好笑,也没讥讽这孩子,把她提在手里晃了晃就放了下来:“就你这小身板,能干些啥?敌人还没来,一阵风就把你吹跑咯。”
  常意一点也没生气,理了理己的衣领,抬起头认真地说道:“不是只有能上战场的人才有用。”
  “那你说说你还能干嘛!”军汉有意逗她:“让你去伙房,你够得着灶台吗?”
  周围的人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常意踮起脚尖,对他说道:“你俯下身来,我就告诉你我能干什么。”
  军汉挑挑眉,漫不经心地蹲下来对着她,脸上就差写着看你有什么本事了。
  常意顿了顿,附在他耳边轻声开口。
  “我有祥免帝南迁的路线图。”
 
 
第27章 其二十七-溯往
  “关扶, 叫你去看着场子,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陇右军营驻扎在城外,来回一趟得耗不少时间。关扶早上刚出去没多久, 就又匆匆忙忙赶了回来。相熟的同僚难免好奇。
  关扶挥挥手,紧锁着眉头,面色难看地说道:“方便通传殿下吗, 有个小子要见他。”
  同僚好奇地看了一眼, 才发现关扶的身后还跟了一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小孩,刚刚完全被关扶高大的身躯挡住了。
  “什么呀。”同僚撇了撇嘴, 开玩笑道:“殿下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
  “别贫嘴了,快去传,这事至关重要。”关扶怒吼一声, 狠狠瞪了他一眼。
  “凶什么。”同僚看他真生气了, 才有些悻悻然起来, 嘟囔着去主帐通传了。
  关扶回过头, 也剜了常意一眼:“你要是说谎,我就把你头砍了, 挂在树上当果子。”
  常意垂下眼,露出害怕的样子, 细细地说道:“我不敢撒谎的。”
  “谅你这软蛋子也不敢。”
  关扶手痒痒,拽了下小孩的头发,滑滑软软的, 他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毛都还没长齐, 还想唬我。”
  殿下似乎并不在忙, 去通传的人很快回来,让关扶带着人进去。
  常意路过刚刚那人身边,他还笑嘻嘻地吓唬她:“注意着点, 小心被打板子。”
  一直被困在相对平静的后宅,常意从来没想象过,自己有一天能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废太子、这位带领陇右军一路打到京城的首领。
  她握了握拳,手心里全是黏腻的冷汗。
  作为陇右军的将领,沈闵钰看上去并不严肃,光从表面来看,他甚至像个刚至而立的普通文人,眉目间平和淡定,没有一点戾气。
  他放下手里的书,对常意微微一笑:“是什么要事,说来听听。”
  “禀报殿下,这小子说他有前朝那个祥免帝南迁的地图。”
  关扶首先跪下来汇报道:“小人不敢妄下定论,只好把他先带过来。”
  “哦?”沈闵钰不露声色,微微直起身。
  昨日他们才一举攻进京城,发现宫中的人跑了也不过是那几个时辰的事,现在民间应该无人知道内情。
  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小孩,不仅知道皇城里的人跑了,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手里有南迁的路线图。
  太可疑了,但即使如关扶这样的莽汉也知道,他们现在急需确定一个追击的方向,这小孩说的话哪怕有一丝的可能性,也不能放过。
  “你叫什么,怎么知道的?”沈闵行踱步到这孩子身边,温和地问道:“这可不是个孩子应该了解的事。”
  常意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地开口:“殿下,我叫常意,我父亲是淮阴侯常成卫。”
  “前夜殿下入城前夕,祥免帝把他们这些臣子都召入宫,给了他们一张路线图。”
  关扶往前倾了倾,眼神激动起来,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几分来头。
  “那你是怎么拿到地图的。”沈闵钰沉着地审视了她一眼,仍然置疑道:“你是他的庶子?看来你在在府里过的并不好,淮阴侯怎么会让你知道这么重要的东西。”
  “他没给我,我自己偷偷看的。”
  常意听到沈闵钰把自己误会成男孩,也不反驳,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是吗。”
  沈闵钰眯了眯眼:“你知道孤是谁,也知道孤打算做什么。南迁的路上有你的家人,你如何让孤相信你说的的路线图是真的。”
  若是淮阴侯奸诈一点,抛弃一个不受宠的孩子来引导他们走向错误的方向,也不是什么难事。
  常意咬咬唇,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洗不清可疑的身份,也没有尽力解释。
  “殿下也看到了,我已经被父亲抛下,骗您没有任何好处......我现在没有亲人,只想活着。”
  沈闵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营帐里的空气都陷入了莫名的凝固,顿时安静下来。
  沉默了片刻,沈闵钰打破了紧张的气氛:“先把图拿出来给孤看看吧。”
  常意怔愣,一时间没动。
  关扶替她着急,冲她开口道:“你把东西放哪了,我代你取去。”
  她摇摇头,拒绝了关扶的好意。
  “请殿下赐我笔墨。”
  常意睫毛轻颤,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说道:“图在这里。”
  手疼得发颤没关系,只要还能被她控制,就问题不大。
  常意勉强拿住笔,依循着脑海里的记忆一笔一笔勾画下一半的路线图。
  沈闵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带一点犹豫的动作,没有先接过她的画,而是对她说道:“你很聪明。”
  即使刻意背下了地图,也很少有人能像这个孩子一样,回忆起来毫不费力。
  这是一种少见的天赋。
  他扫了眼路线图,有官道也有小路,看上去还有几分参考价值。
  他问道:“你想要什么?”
  这孩子带着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找上门来,总不可能是被他折服,要无偿为他助力,一定是有所求,沈闵行也很上道。
  常意早做好了打算,才来跟他投诚的,闻言毫不犹豫地说道:“十五两银子。”
  “只要十五两?”沈闵钰好奇地挑眉。
  “还有一个跟随殿下的机会。”常意跪下,尽管语调有些颤抖,却无比坚决。
  “我被父亲抛下,如今孑然一身,只愿能为殿下效犬马之劳。我自知身体不比各位将士,才疏学浅,但这世上仍然有我适合做的事情。”
  她低下的眼睛里盛满了冷静。
  沈闵行反应过来,她刚刚展示的不仅是那张路线图,还有特意显露出来的,她的才能。
  这完全不像一个垂髫小孩能说出来的话。
  不得不说,她是沈闵钰至今为止见过最有趣的孩子――聪明、冷静而且富有野心,她的眼里没有什么欲.望,却一言一行都带着清晰的目的。
  如果给她一个机会,说不定还真能培养出一个好苗子来,沈闵钰有些意动。
  “可,孤喜欢你这样的机灵人。”沈闵钰爽朗大笑起来,把她扶起来,对着关扶说:“就按一般士兵选上的待遇,给她拿十五两银子。”
  常意深深向他拜下,做了一个稽首,沈闵钰拍了拍她的肩膀。
  “以后,你就唤孤先生。”
  ――
  “喏,十五两。”关扶把她领到外面,没了在陛下面前的谨慎,咋咋呼呼地用胳膊顶了她一下。
  “嘿,你小子真是深藏不露啊,这下可是一步登天了。”
  常意被他顶得一个踉跄,差点没栽了个跟头。
  她稳住身形,接过关扶递过来的银两,点了点数,又递了回去。
  关扶疑惑道:“干嘛?你不要了?”
  常意踌躇了一下,说道:“关大哥,你等会是不是还要进城,能帮我个忙吗。”
  “看在你喊我大哥的面子上,我考虑考虑。”关扶把钱袋子抛起来又接住。
  常意说道:“你能帮我把这些银子带给市北右坊一家药铺吗,那离城门不远,顶多走个一里。在巷子里,门口有个招牌写着孙氏草药铺,前面堆着一辆坏了的推车。”
  关扶看了看她几乎包满全身的纱布,心里了然:“还欠着药铺钱呢?包扎买药也用不了这么多银子,你自己也留点,别以为拜了殿下为师就万事大吉了,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常意缩回手,摇摇头:“若是没有他们相助,我怕是不能活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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