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酒酒立即又回怼道:“若连自己的道侣亲人都护不住,又谈何苍生?!”
这个被宗门纵容坏了的丫头出言咄咄逼人,几个招架不住的长老转头看向一直沉默没有发言的玄清门掌门曜阳真君。
“曜阳掌门,你的意思如何?难道我等半截入土的老家伙是为了自己?你们玄清门死伤的弟子在诸门中最多,你当真忍心将宗门基业断送于此?”
“自出生时候起,便知除魔卫道乃我辈修士天职,便是战死沙场浅浅也无怨无悔。”温浅认真地对着自己父亲道,“爹,我们不能送走云瑶姐,那与作恶多端的魔族又有何区别了,只更伪善自私罢了。”
曜阳半晌没有反应,最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沉沉地开口道:“确实不能把人送走。”
“啊!那另外两派的诸位,你们可怎么看?”这些个中洲以外来的修士还不死心,又问另外两大门派,想怂恿着他们出来给一派皆护短的玄清门施压。
而三大门派屹立中洲多年,互相之间自有一套相处之道,再加上玄清门这一代可是出了个五洲第一人宁宸,他如今是受了伤,可总有好全的那日,真将他得罪了也不是件明智之事,因为这重重顾忌,故而另外两只门派都没有率直开口。
到了最后居然还是出生霓凰派的掌门首席弟子凌冰清打破的在场僵局,“若是今日将云瑶仙子送去,日后我等还有何脸面立于世间,我也觉得玄清门各位师叔伯所言有理。”
“冰清你……”霓凰派掌门不料自己生平最得意的弟子说出这番话来,让她想拉都拉不住。
“师尊,云瑶姐当年对我有恩,若是她不幸受难,我便退出宗门,跟随她一路保护去往魔域!”
“那怎么行,为师的衣钵日后是定要传于你的……既如此,那本座便也与曜阳掌门一般看法罢!”
这下三大门派有两方已经点明了自家观点,这场险些发生的内战终究没有爆发。事后大家围在宁宸身边,只有凌冰清一个人一直被引起警觉的宁宸注视。
“所以,这便是你迟迟不来我这里的原因?”
云瑶听到最后忽觉有些好笑,凌冰清在她眼里已无性别之分,可在外人眼中,当时她的一番仗义执言,又不知背地里会给自己增添多少桃色遐想。
“是啊,最近宁兄对我很有些防备,这次我可是特地钻了空子才能来看你。云瑶姐,我与你说这些,便是想告诉你我们绝不会让你跳那火坑的,千万不要被外头那些人的小动作蛊惑,宁兄对你情深意重,你可千万不能再离开他了。”
“外边那些人可是做了什么?”
“不过是些谣言罢了,宁兄不让你轻易见生人就是怕你多想,可我倒觉得一味隐瞒更容易诱使得人做出傻事,我这下与你说明,便是希望你能当些心提防人言才是。”
“嗯,我知道的。”
云瑶很是感激凌冰清,两人又聊了很有一会儿,等到他离开之时,正巧碰上提前赶回来的宁宸。
云瑶见凌冰清在他面前为人老实,对自己态度也不曾有任何不妥,但宁宸对自己这兄弟还是有些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等凌冰清离开后,云瑶半躺在床边,有些埋怨地推了推身边的宁宸:“冰清都是好意,你可别多想。”
“他把什么都与你说了?这家伙,我当日可是嘱咐了他们,这些无谓的事情没必要告诉你烦心的。”
云瑶仔细地看了看宁宸,忽然问他:“宁宸,你是不是怕我真的会离开你?”
云瑶有些不解,以他们彼此之间的了解,宁宸不该这般没有安全感的,自己在这之前的所有选择里,都绝对没有活着抛弃宁宸,转身投入宫应渊怀抱的情况。
“你那日都要死在那魔头怀中了,我如今害怕你再离开,不也正常。”宁宸将另外的一股情绪咽回肚中,目光幽幽却带着些癫狂地看着云瑶,“你绝不能离开我的,那样我真的会疯……”
“自然,这世间我最不舍离开的人,就是你了。”
“真的?小宝与师妹也排在我后边?”
“嗯。”宁宸现在这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样子让云瑶还有什么不能答应他的,果然她这番安抚下来,男人的情绪好了很多。
接下来云瑶的腿脚逐渐恢复知觉,卧床的日子太过难熬,就在她偶尔被两只灵宠左右相持着往院子外的鹅卵石小径上练习着行走时,确实有几次会“偶尔”见到那些不大相熟的门派弟子低语,所说的话也都极其饱含深意。
穷奇有些紧张:“师娘,那些白眼狼的话你可不要放在心上,主人让我看着你呢。”
“放心,我知道的。今日我也走得差不多了,现在我们回去吧。”
“好嘞!师娘你抓稳我的毛,我不怕疼,你可别摔了才是。”
到了院子内后,云瑶和不死鸟坐在石凳上晒太阳,她忽然觉得有些口渴,便似无意地向身旁的穷奇吩咐道:“我现在有些渴了,穷奇你去将我放到屋内的朱杏果汁液取来可好?”
“师娘你稍等!”穷奇闻言顿时风风火火地进了屋子,很快便将云瑶需要的果汁找了出来,还用自己灵活的长尾给她倒出方便饮用的小杯。
穷奇就像一只懂事忠心的居家大狗狗,在云瑶喝水的同时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舍不得离开。
“怎么样,这朱杏果汁液可还新鲜?”
“味道很好,”云瑶笑得和往常一般温柔,只是接下来的话却将穷奇刺激得浑身绒毛炸起。
“只是我方才并未告知你这朱杏果汁所在的位置,你是如何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的?”
“啊?!我,我……”
一旁的不死鸟也双眼喷火地盯着穷奇,语气不良:“你这家伙,绝对有事瞒着我与主人!现在宁宸不在,你速速交代来!”
不死鸟这段时间也一直是守在云瑶身边的,但渐渐的它发现自己被个鲁莽冲动的走兽给抢了宠爱,明明它才是一直陪伴在主人身边与她几经生死的伙伴,可现在穷奇却比它更得心得力。
有些时候它都没领会到的意思,穷奇就已经屁颠屁颠地去给主人办好了。
不死鸟到后来忍不住,趁着穷奇不在时悄悄在云瑶耳边抱怨了几句,但却听见云瑶意味深长地回了它一句。
“你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结果就如现在这般,主人和它只不过是稍加设计试探,穷奇这个四肢发达的家伙就迫不及待地露出了马脚。
它们神兽每一个都身怀远古血脉,生来不凡,一贯不屑于欺骗任何人,穷奇现在这副尾巴来回扫地,恨不得将自己的整个大脑袋都藏到双爪之间的心虚样子,一下子就叫面前早有准备的二人抓住了把柄。
“穷奇,你和我慢慢说,这些时日,你和宁宸,到底还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你是个好神兽,可不许再撒谎了。”
作者有话说:
穷奇:主人我将功折罪,你别打我!
男主:我不打你,我自个跳崖去呜呜……
第130章 生气
“灵犀草……”等穷奇蹲在地上老老实实交代完毕之后, 云瑶左手不自主地握紧了石桌上的茶杯,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都不知要做什么好。
原书中的男主在成年后能左拥右抱四个天仙老婆,绝对不是一点心机都没有的, 相反他还很会演戏算计人,只不过站在云瑶的角度不曾见识到罢了。
是她自己一直以来都太想当然, 认为宁宸在自己面前不会用别的心思算计,这才导致这次她被蒙在鼓里这么久都难以察觉。
这些时日对于宁宸的那些愧疚烟消云散,云瑶现在满心里回想起来的都是在自己临走之前,宁宸揣着明白装糊涂,在自己面前索要的种种好处的无辜嘴脸, 实在可恨!
“师娘,你消消气,主人他心里也不好受的,你可千万不要怪他。”穷奇倒是还有几分义气在身上,它到现在还是能听见云瑶较强烈的心声。
“你又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了?宁宸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帮手。”
云瑶冷冷地说道, 便要起身离开穷奇的视线, 这种被人窥探内心的感觉简直是糟糕透了。
而恰好在这时,从外界飘来一只传信的纸鸢, 上面的气息云瑶很熟悉是来自于宫玥的, 云瑶当即没多想便将那纸鸢打开。
宫玥居然在这种节骨眼只身来到了长城外, 说是要见她。
云瑶知道自己在极夜之地闹出的动静是瞒不了人的,宫玥作为她最亲近人之一,为了不使她过于担心, 自己再怎么也该与她见上一面给个交代。
“我要出去一趟, 你不必跟着了。”
云瑶这话是对着穷奇说的, 一旁的不死鸟按耐住心中的得意, 忙赶到云瑶身边将她行走还不是特别利索的身躯投放到背上, 然后稳稳地将人带出院外。
没一会儿云瑶便避开了大多数人的视线,赶到了信中宫玥提到的地点,这里是一处无甚特别的山林,就在长城外的两大处战场之间。
“玥儿,这里不安全,你怎么能一个人过来。”
云瑶开口便是在担心宫玥的安全,哪怕不久的将来他们可能都得丢命,但作为一个母亲,无论何时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死在自己前头。
宫玥才不在乎这些,她一把抓住云瑶的手腕,视线便往她那还缠着白色绷带的腰间看去。路上也不知是太急着见宫玥,云瑶坐在不死鸟的背上的姿势不大对又没有调整,这会儿原本包扎得十分完美的绷带上已经见了星星点点的红色。
“娘亲,你怎么那么傻!?”宫玥的眼眶很快就被泪水浸满,她嘴唇颤抖着拿指尖轻碰了碰云瑶腰侧,“那是你身上的骨头啊,你怎么能自己活生生地将它挖下来呢。我光是想想心里就难过,父君当日在现场亲眼目睹这一幕,也怪不得他到现在都走不出来。”
“你父君他怎么了?你们在魔域可还安全?”
“有翼魔一族的支持,眼下也没有什么不安全的,只是我父君,他身子眼看着就要垮了,自那日从极夜之地将他带回,这一月来他都失魂落魄,时常就盯着手里的那块血迹干了的骨头,我知道他是放心不下你,但又没有勇气直接来找你。
娘亲,我虽然不知当日父君具体做了什么错事,但他心里一定是有你的,不然也不会为了你流那么多的血泪,几乎将他自身精血掏干。我想求你再见他一面好不好,他至少对你的心是真的,有什么误会你们当面说开,身为儿女我不能眼睁睁见他就这样一直行尸走肉下去。”
宫玥苦口婆心劝了这么一长串的话,说实在的,她多多少少猜到当日那番惨烈至极的状况,应当是自己的父君对娘亲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甚至处于某种逃避的心理,宫玥此刻在见到娘亲之后,她都没敢鼓起勇气问得详细,就怕得知了事情原委之后再开不了口为自己父君求情。
但哪知娘亲居然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好说话太多,只是稍作思索云瑶便答应了宫玥的请求:“好,我答应你,日后会找机会见宫应渊一面。”
“真的?娘亲你还愿意给父君一个机会?”
“嗯,不骗你。”
最后宫玥喜滋滋地离开,在和云瑶分别后没过多久,一道黑影悄悄地跟在了宫玥的身边。
“我就知道你跟踪我。”宫玥眼皮都未抬地急速往魔域赶去,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父君了。
羽珩毫无压力地跟上宫玥的速度,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我这不也是担心你么……如何,岳母大人和你说了什么?”
“娘亲生性温善,她已经答应了。”宫玥弯了弯眼,露出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羽珩在一旁也跟着露出淡淡的笑意,岳父健在,他与宫玥的婚约才能安稳地持续下去。
回到魔域边境的军营内,宫玥径直来到魔君营帐内,她的父君果然还是腰杆挺直地坐在高高在上的血族王座上,四周被他清理得空无一人愈发显得寂寥。
宫玥还注意到只不过他一直握在手中的那块小孩拳头大小的骨头不见了,这怎么可能,那可是父君眼下最宝贝的东西,宫玥不信他会轻易丢弃在一旁。
“父君,你手中……”
宫应渊只有在这个女儿身上才会存在有仅剩的一点耐心,他用久久不曾动用过的嗓子说道:“你去了哪里,外面很危险,不要乱跑。”
宫玥这时候也发现了他右手食指上多了一枚陌生的黑褐色戒指,看那材质非金非铁,倒是和人类的骨头颜色有些相像……忽然她便明白了之前她母亲身上取下来的那块脊骨的去处了。
宫玥抹了抹眼角又要开始泛滥的泪水,细声道:“父君,我刚刚到长城边见娘亲去了。”
那日后来宫玥也随着血魔族的一众心腹赶到了极夜之地,当时云瑶性命垂危,宁宸发了狂地在救人,不许任何人走进一步。
宫玥接近不了娘亲,就只好去到那同样境况十分糟糕的父亲身边。
在宫玥印象里她的父君永远都是那样强大坚定威严不可侵犯,她从来没见到自己父君伤心流过泪,更不提是现在这样几近自虐地泣血。
之后的日子宫玥见多了自己父君低沉不语的模样,但终于,在听到自己的话的瞬间,他那双一直黯淡失魂的眼睛终于又见到了几丝光亮。
……
另一边,云瑶慢悠悠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她的腰伤还没完全治愈,本不该走这么久远的路程的,只不过她现在实在是不想回去看到那张会让自己生气的脸。
她反复地在心里复盘前些天发生的所有事,想得越清晰明白,她的心就愈发的沉重。
她甚至有几分是为了自己没能回到现代而感到的难受,之前她在同重钧做完抉择之后,虽然心中对这个世界的人极度不舍,但她一直有在心里安慰自己,不断安慰着自己,回想着那有些遥远却丰富多彩的现代生活。
就像一个人在做好了牺牲与获得之间的所有心理准备,但到最后关头被人毫无预兆地打破,那三十年里同样在她灵魂内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的亲人朋友,如今又再次离她无比地遥远了起来。
只是哪怕这一路上云瑶小碎步走得再慢,也还是有走到家门口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