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像是被打击到了，整个人笼罩着一层低落的情绪，他心弦莫名一动，才发觉自己凶了点，可能又把小姑娘吓到了，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来：“有事打电话，我就在对面那栋楼。”
还没转身，她忽然出声：“秦哥。”
秦牧择看着她。
明微依旧是仰头看他的姿势，眼眸含了一层水汽，暖光正正落在她白净的脸上，像是给她的脸镀了层金边，睫毛微颤着。许是现在的秦牧择太温柔，温柔到让她恍惚起来，连她都不知道自己问了些什么。
“秦哥，你是不是和靳先生很熟？”
秦牧择蹙起眉峰，没说话。
她好像也没一定要得到他的回应，睫毛上沾着的泪水反射出莹莹光亮，自顾自的继续说，声音很轻，几乎要湮没在寂静的夜晚中：“我是不是很讨人厌啊……”
那么多人不喜欢她。
甚至厌恶。
秦牧择眉头皱的更深了，看她情绪低落，胸口莫名有股无名火气蹿起，只觉得烟瘾都上来了，想去抽几根烟冷静冷静。
脑海里浮现出刚才那对母子之间的对话，说她这不好那不好，言语之间既没分寸且十分过分。明微刚出校园，今年也左不过二十一二的年纪，正是青春烂漫，不像他手底下的糙汉子，自然会觉得难受。
他沉默片刻，最后看着她湿润的双眼，难得轻叹了一声，生硬的语调有些无可奈何：“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做什么？早点睡，明天起不来就请假。”
打开门的声音响起，紧跟着男人轻轻带上了门。用来蜗居的小空间安静了下来，好似只有无边的黑夜。
有些冷，明微抱紧了自己曲起的双腿，闭上眼，慢慢平复情绪。
…
第二天，明微的感冒更严重了。
本来就发烧，加上有点痛经，昨晚还喝酒折腾了一宿，明微只觉得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去到机房只想趴着。
一起值班的几位同事人都不错，看她状态不佳，还让她熬不住就睡一觉。
只是明微没好意思，更何况头疼欲裂，想睡觉她也睡不着，索性坐在椅子上不停的揉着太阳穴缓解头痛感。
这头痛稍微缓解下来，昨晚酒后干的蠢事也走马观花似的在脑海里一一回放，所有记忆纷至沓来。
秦哥送她回去。
而她竟然抱着秦哥哭。
明微哀怨的捂脸。
身上的热度似乎都跟着升高，明微只觉得无地自容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以后还要她怎么面对这个大魔头。
到了中午，同事问她去不去食堂吃饭，明微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说了句还不饿，只想着，终于可以休息了。
然而过去了不到半小时，宁怡怡就拿着打包的牛肉饭，“哐”的一声放在她桌面上，明微蒙了一下，稍微清醒了。
宁怡怡说：“喏，小程让我给你买的，别睡了，快吃吧。”
明微道了声谢，掏出手机点进支付宝：“多少钱，我转给你。”
宁怡怡努了努嘴：“我又不差这点钱，你和小程怎么都要给我钱，反正我刚才就在楼下餐厅吃饭，顺便给你打包而已，也不需要什么跑腿费。”
“那麻烦你了。”明微没再强求，对于从小锦衣玉食的宁怡怡来说，一盒牛肉饭确实算不得什么。
明微从包装袋里拿出饭盒，打开盖子，拆了餐具包装，刚要吃饭，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疑惑的抬头。
宁怡怡弯着腰，把双手支在桌上，托着下巴，双眼眨了又眨。
“怎么了？”明微本来就吃不下，被她这么看着，更吃不下了。
“你先吃呗，我等你吃好。”
“你这样看着我，”明微表情为难，“我吃不下。”
宁怡怡其实也想直入主题，于是顺势而下：“那我还是先说吧。”
“有事找我帮忙？”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我们貌美如花的小微微。”宁怡怡撒娇似的抱了抱她的脖子，一脸的讨好。
明微：“……”
宁怡怡松开手，先瞅了瞅周围。
此时机房里除了她们俩，就只有另一位同事对着花花绿绿的机子捣鼓，隔着好几步路，还算是方便说悄悄话。
但她还是有点顾虑，压低了声音说：“下周有个下乡拍摄，我听说往年都会带新来的同事去学习。”
明微没太明白：“有什么问题吗？”
“但是秦哥觉得人多拖后腿啊，所以除了静姝姐和顾晨师哥，只让摄影，录音等等什么的，每个岗位的老师只带一个新人，可是我俩两个人了。”
明微还在想着，那么这一去乡下差不多得十人左右了。
宁怡怡眼睛眨呀眨：“小微，你能不能帮我个小忙，你最近不是也刚好身体不舒服嘛，所以要不……”
“让我别去了？”
宁怡怡弱弱的点头：“好不好嘛？”
明微刚要说话，生怕被拒绝，宁怡怡急忙讨好的继续道：“我也不是要你让我什么，就是你知道的，我不是想让秦哥喜欢我嘛，可是不相处怎么能让秦哥喜欢上我，这次拍摄可是个好机会，我不能错过。求你了，到时候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别求我。”明微头疼，“现在都还没定我俩之间最后要带谁去，说不定后面就是带你去了，可你让我现在就说自己不去了，秦哥不得骂死我。”
宁怡怡给她出主意：“你就一直病着，一直说自己生病，然后秦哥就拿你没办法了，秦哥总不好让你带病出外勤。”
明微把饭盒盖上，朝她推了过去：“谢谢你的好意。”还好只是拆了筷子，还没开始吃，能还回去。
宁怡怡脸拉了下来：“你真不帮我？”
“不是还没定是谁去吗？也有可能是你去，不是我。”
“算了，我再想办法。”宁怡怡也没拿饭盒，转身出了机房。
才刚出机房，就见小程跑过来，她刚要打招呼，人同她擦肩而过。
这么不理她？
宁怡怡疑惑的转身看过去。
小程来到明微面前，头疼道：“小微，外面有人找你，怎么说都不走，说你不下来她就自己上来找你了。”
明微双手捂着脸：“知道了。”
好累。
第14章
没有记者证和其他相关证明，外部人员不能进入电视台，被缠得太厉害，门口的保安才不得不打电话通知。
因此明微也只好下楼去见，说是一位很年轻的女孩，怎么赶都赶不走，死赖着，说是一定要见明微一面。
还在楼下大喊大叫。
虽然他们云京电视台位置较为冷清，周围几乎没有什么人居住，但影响总归不好，小程只好来喊明微。
想着两人看起来年龄相仿，可能是明微的旧相识。
虽然有点不讲道理。
还很不礼貌。
明微从电梯出来，小程凭着多年看各种小说书籍的经验，直觉认为来者不善，不太放心，也跟了下来。
来到一楼大厅，明微见到了坐在待客区的女孩，穿着红色牛仔外套，头发烫成了大波浪，化着全妆，细腰长腿。
像大学生，又不太像。
明微头痛得很，浑身轻飘飘的感觉，总觉得自己腿一软就能摔倒，还发冷，不由得收紧了衣服，走了过去。
小程站在原地等。
明微来到女孩面前，也没坐下：“小姐你好，是你找我？”
女孩打量了她一眼，而后站了起来：“你就是明微记者？”
“是的，不知道小姐……”
“哗”的一声，女孩扬手，明微就被泼了一脸的热奶茶。
明微猝不及防，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脸上就被烫到了，双眼都疼了下。伸手往眼睛上捂，擦了擦，又睁开，看到面前女孩咄咄逼人的一张漂亮脸蛋。
小程显然也始料未及，愣住了半晌，随后急忙跑过来。
奶茶顺着明微的脸颊往下滴落，湿漉漉的碎发黏在脸侧，衣服上也都是大片的浅棕色水渍，看起来十分狼狈。
女孩觉得解气了，气焰嚣张：“你们这些狗仔，动不动什么都拍，今天就是给你长个教训，让你明白究竟什么可以拍，什么不可以拍。”
“我拍什么了？”深深吸了口气，明微盯着女孩的脸，认真说，“还有，我们是新闻记者，不是狗仔。”
“去你的新闻记者！”女孩伸手就要狠狠推她。小程及时赶到，把人拦住了，“小姑娘，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女孩冷笑，手指着明微的脸，“谁让她随便曝光别人的？为了钱什么都肯曝光是不是？”
女孩横眉冷对，看着这年纪……明微稍微想了下，反应了过来：“你是上个月碰瓷新闻，刘先生的女儿？”
“你管我是谁的女儿，现在我就要你立马把这些报道都撤回去。”女孩脸色极为难看，声音都透着威胁之意，“不然我让你在电视台混不下去！”
这下小程也知道了，有关这个新闻他看过，语气很不好地道：“小姑娘，你爸爸讹人钱本身就是不对的，我们报道都是如实的，没有一点造假，你何必这样？”
而且他们报道都是按照规定，不会多泄露除了碰瓷讹钱外的一丁点事情，只是单纯报道这一违法事实，提醒广大群众注意，也让蠢蠢欲动的人引以为戒。
这姑娘也太不讲道理了。
“我爸爸讹钱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我要你们多管闲事了？”
“你一直都清楚你爸是碰瓷供你上学的？”明微接过小程递给她的干净纸巾，擦了擦脸，忽然问了句。
女孩微怔，很快又冷下脸：“这是我的家务事，现在只问你撤不撤？”
“不撤。”
“不撤。”
明微和小程一前一后出声。
女孩气极了，上前去抓明微的头发，被小程轻易拦住，警告道：“姑娘，你再胡闹我可报警了啊！”
女孩脸色铁青。
明微朝小程道：“小程我们走，她再闹，直接报警。要是她有本事，可以自己和警察说让我们撤新闻。”
小程同意，带着明微离开。
女孩也急了，冲着两人的背影大喊：“明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服工系的那点破事，你信不信我也给你曝光？”
小程见明微没在意，自己也跟着没在意，然而才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的女孩声音一变，大声尖叫——
“你谁啊！放手！”
两人同时愣住，转身。
只见女孩脸色狰狞，手里拽着奶茶杯，被高大冷漠的男人扣住了手腕，阻止了她把奶茶杯砸过来的举动。
女孩气急败坏：“你放手！”
秦牧择甩开她的手，同时夺过了她手中的奶茶杯，声音冷厉，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小姐，你确定要寻衅挑事？”
女孩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我寻衅挑事？”
秦牧择示意她看向不远处的摄像头，而后掏出手机，一言不发的拨号。
女孩心慌了起来，去抢他的手机：“你干什么！”
秦牧择避开她的手，察觉出她的害怕，眼神发冷，条理清晰的开腔：“是小姐你想干什么。当时的新闻有路口的监控证明你父亲是碰瓷，也是警察断的案。今天你的行为我们这里也不差录像，不介意的话咱们直接去警察局喝杯茶，嗯？”
“我……”
女孩咬牙，干脆手指向明微：“你们这么护着这种女人做什么？她在云华大的时候都不知道和多少男人睡了，你们随便去查，她啊女承母志，知道吗。”
秦牧择脸色倏地沉下去，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上的奶茶杯就被疾步走过来的明微夺了过去，紧跟着“哗”的一声，女孩惊吓的尖叫声响了起来。
——“啊！”
“你干什么？”
幸好杯子里还剩着点奶茶，明微就是对准了女孩脸泼的，没有她被泼的狼狈，起码女孩也好不到哪里去。
明微冷着脸，声音却是温和的：“嘴上放干净点。”
小程都惊呆了。
女孩恼羞成怒，朝明微扬手。
浑身狼狈，鼻息间还充斥着奶茶的味道，女孩气得手脚并用的就想要打明微泄愤，秦牧择眼疾手快的把明微拉到自己身后，小程紧跟着拦住了女孩。
触碰到明微的手腕，那温度烫的惊人，秦牧择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脱了外套罩在她身上，转头吩咐了句：“直接送去警局。”
“放开我！”女孩挣扎。
保安立马冲上来控制住了女孩，把她带出了电视台。
小程拨打派出所电话。
大厅安静了下来，明微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还被秦牧择双手护着，触电般的往后退开一步，对上秦牧择的深眸，又急忙避开：“谢谢秦哥，我先上去了。”
刚转身，又停住脚步，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他：“又弄脏你衣服了，只是我家停水了，就不帮你洗了。”
秦牧择黑眸深深地望着她，也不说话，更不去接外套。
明微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见他不动，索性把衣服一把塞进他怀里，然后迅速转身离开，坐电梯上楼。
…
秦牧择去了趟外面的药店，回频道的时候过去了差不多十几分钟，往工作区扫了圈，几乎没人，于是去了楼下机房。
站在机房门口，他皱着眉头。
宁怡怡一看见他就兴奋的迎过来：“秦哥。你来审片吗？”
秦牧择问：“明微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