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剑青带血的手掌被她拉了过来,立马又掙开收了回去,罗饴糖看着他带血的那片袖角愣住了。
此时面前的男子长睫微垂,竭力藏住眸里汹涌而出的疯狂,却被刚刚方玉郎的所为前功尽弃。
他一言不发地,伸手扛起罗饴糖就往院内走,糖栗子掉了一路。
永平嗓子里凝着恐惧,怎么也发不出声,在后头想追,却被凤剑青的侍卫拦住。
罗饴糖似乎又眼巴巴看着潜藏在他身体里的恶鬼苏醒,这一次却不敢挣扎,只能趴在他肩头,任由他扛着堂而皇之地进屋,把门关上。
“我...月事还未净...”她被放倒一张矮榻上,看着他欺压过来的身体,步步后退,紧张地下意识脱口而出。
他从她水亮的眸子里读到了惊恐,掌心又被抠深了一分,抑压着。
“不碰你,快逃。”他咬着牙,额间大颗大颗的冷汗掉了下来。
这一次,罗饴糖终于察觉出他的不对。
她伸手去抓过他手,发现手掌被他抠得血肉模糊,此时竟还在抠着。
“你...你做什么?!快松手!”她紧张地,试图去掰他的手指。
结果没有掰成功,凤剑青像一头饿狼一样,眼神一暗,朝她扑了过来,再次把她从头到脚啃咬了一遍,这才堪堪能止住心中的魔瘾。
永平在院外,已经把所有人都遣散开,又命人关紧院门,不让人窥听那一幕艳色。
她觉得很愧疚,刚刚罗饴糖在里面哭的时候,她双腿软了,等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踹门时,门才刚踹开,男子墨发如瀑,唇色艳红,犀利地朝她投来让人背脊渗凉的目光时,她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的皇叔已经穿装整齐,头发一丝不苟束着,坐在罗饴糖身旁,在帮她绾发画眉。
罗饴糖除了眼睛泛红,显然有哭过痕迹外,脸色娇艳,身上衣裳整齐,似乎也没什么。
“今夜你还在公主府待一夜,朕明日再来接你。”
最后凤剑青垂着眼,声音喑哑道。
等他走后,永平才跌跌撞撞地跑来她身边。
“糖糖,可有事??皇叔他对你怎样了??”
对于弑杀她皇兄的永平,早已对凤剑青恨意深埋,只是她势孤力薄,难以匹敌,才会收敛起来过日子的。
罗饴糖红着眼睛摇摇头。
他确实还没对她做些什么,只是...把她全身啃了一遍,激烈了些,又把她吓倒了而已。
可永平显然不信,一想起她还月事未净,她死死掐拳,“禽`兽不如啊!”
·
凤剑青跌撞着回到寝宫。
一回到,他立马遣散了宫人,自己按开了寝室开关,从地道走进去。
这里原本架着一张床,他把罗饴糖从宁寿宫带过来,就会抱着她来到这里,抵足而眠,忍不住的时候才会抱着她吻。
可是现在,床被他拆了,换了一张带刺的寒冰床。
他脱光了衣物,整个人平躺在上面,强忍着锥心刺骨的疼痛,和冻至麻木的寒意,强抑心头的欲`望。
第71章
承恩方丈命人快马加鞭提前给罗饴糖送信, 信中告诉她,为了两国和平,请她赶紧随他的人回南国。
罗饴糖隐隐察觉出了信中的不妥。
为何她去南国与否, 会同“两国和平”有关?
方丈大师又是为何会在心中用“回”南国,而不是来南国,或者去南国呢?
先前她确实有想过, 避开凤剑青, 去南国布施, 当作报答师父的养育恩情。
但昨天, 她显然窥探出陛下的不对。
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仿佛被什么控制了自己的行为。
她得先去弄明白。
“糖糖,你真的要回宫吗?你不去南国了?”永平见她要走,赶忙拉住她道。
“嗯, 我只是想回宫看一看, 不是说不去了...”她看着屋里的晓春在收拾行李, 自己在廊外同永平道。
“你要走就别回宫啊, 你一旦进了宫门, 再想出来就难了。”永平告诫她。
罗饴糖自己也知道,像如今凤剑青那副执拗的样子, 要想再让她出宫, 大概很难, 但是,他昨天那个表现, 她确实不放心,说什么也得先回宫看他一眼。
今日早朝上, 众臣战战兢兢地等着陛下继续昨日那个处刑方案, 结果从卯时等到了已时, 始终没见人影。
帝皇寝殿的小太监都急慌了。
“你们快说,陛下到底上哪去了??昨夜谁值夜的??”
司礼监的禀笔太监在外殿训几个御前伺候的宫女太监道。
宫女太监排成几排低着头立在那儿,他们也很无辜,也是早上起来才发现陛下不在啊,昨夜明明回来内殿歇下的啊...
后来,又等了半个多时辰,皇帝始终找不到,如今升为禁卫军指挥使的啸风过来了。
“你们都出去,齐安、洪城你们随我进去。”
啸风只带了几个陛下跟前的心腹近卫,将宫人屏退,关紧殿门,开启机关从内殿后方的柜门进去。
进去后,他们都慌了。
原来,凤剑青因为近日夜间躁动的时间长,所以昨夜里,寒冰床里添加的兰芝花粉放多了一些,此时,他的身体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霜,整个人肤色发白,一动不动,看着像被冰住了一样。
“陛下!”“陛下!!”
啸风他们急忙前去唤醒凤剑青。
就在众人焦头烂额,慌乱失措之际,啸风斥问齐安道:“昨夜陛下最后传唤你进去,当时你既然看见陛下异样,为何没有及时向我报告?!”
“回左指挥使,当时陛下并无说什么,他只是交代明日随他前去公主府接人的事,就让属下离开了,属下也是等到下朝时间,依旧没见陛下来,然后就听见金銮殿那边的文臣说,陛下今日没来上朝...”
“接娘娘??”啸风回想昨日陛下从公主府出来时的表情,临离去的时候,他回头仿佛看见了泪湿盈眶的罗饴糖。
他隐约知道陛下是因为何事了。
于是,他蹲下竭力在凤剑青耳边喊:“陛下!请您醒醒!您再不醒来去接娘娘回宫,怕是娘娘就要跟别人走了!”
果然,没喊多久后,凤剑青的身体渐渐回暖,人也虚弱地睁开了眼。
身旁的近卫用衣裳把他包裹,都在擦拭他身体,试图让他回暖,没想到段指挥使一句话就让他清醒过来。
“去...接人...快...”凤剑青长睫上的冷霜融化成水滴落,嗓音沙哑,然后,他就用臂力撑起身体,“噌”一声抖落身上霜雪,坐起身。
啸风在一旁看着他,无奈又感叹。
明明他家主子以前,不近女色坐怀不乱,只一心在乎家国。
可是现在...
是不是一开始冷心冷情的人,一旦陷进情里,就会变得比一般人还执着疯狂?虽说那药是陆状元下的,但也得主子他自己愿意,才会义无反顾地服下啊...
罗饴糖准备好行李在公主府影壁前等了许久,都不见宫里来人接她回去,不禁竟有些焦急起来。
永平却有些不爽了。
“既然那么担心他,当初就不要找本宫帮你联系南国,也不用来住公主府了,直接待在他身边得了!”她哼道。
罗饴糖没有心思哄她,心里一直在想着凤剑青,便皱了皱眉道:“殿下——”
永平一看她生气紧抿唇皱眉的样子,颇有些凤剑青的影子,一时心悸,竟就收起小性子,拉起她手,“对不起,本宫只是气不过。”
结果,罗饴糖没能等来凤剑青的人,倒是一支佩戴南国皇家配饰,穿黑衣的一群人把公主府团团包围起来。
“公主,请随属下回国。”为首的黑衣人跪在永平和罗饴糖前面,恭谨道。
“你们什么人?公主府侍卫呢?凭什么让本宫随你们回去,回哪去??”
永平架势十足道。
谁知那黑衣人并不理会她,而是看了一眼罗饴糖,又抱拳道:“陛下在南国得知月漪公主您受了委屈,特地派属下们潜入大晋接您回国,请公主跟属下回去。”
罗饴糖惊得手里包袱摔在了地。
原来,陛下要迎娶的月漪公主,竟是她吗?
那位...让南帝大方一挥,就划下十几座城池当嫁妆的受宠公主,怎么可能是她呢?
而且,若她亲娘当真是锦荣大将军嫡女,姜月媛的话,那她理应是长公主才对,怎么可能是月漪公主,成了当今南帝的女儿?
这一思量,就让罗饴糖猜出了什么,只见她脸色猛地变得苍白,浑身如堕寒窟。
难怪当年她师父带着她娘逃回大晋,难怪河头村会遭烧毁,难怪姜月媛原本是南国先帝宠妃,却突然遭冷遇,不得不逃命...
这一切似乎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原来她...竟是南帝不顾君臣之义、父子之情,泯灭了道德人`伦,为世人天理所不容的,乱`伦所生的奸`生子么?
罗饴糖跌撞在地。
以前,她曾默默想象过,自己的生身父母会是什么样的人,当她得知锦荣大将军嫡女似乎是自己生母后,她又会想,母亲到底做了何事,才遭南国先皇从宠爱到冷落,最后竟还惹了杀身之祸,不得不逃回大晋?
她想过有可能是家国仇恨,有可能是政治斗争,但她万万没想到,竟会是因为自己的生父!
所以,王绒口中所说的,南槐村万人惨案,是与她的出身有关系吗?小凤哥竭力隐瞒她身份,又把她留在身边偷偷准备大婚之事,那位公主碰巧与她一样喜欢月季花,他说无数次,让她相信他...
所以,他一直在保护她,不让她知道此事,是想着大婚时随便找个办法移花接木,把她骗去大婚,然后在大晋国内把她身份好好地掩护一辈子吗?可能吗?
傻...太傻了...她傻,他也傻。
凤剑青爬起来,未等彻底缓和过来就立马领了人出宫,急急往大长公主府邸方向赶。
啸风看着陛下的样子,心里都有些发毛。
他不曾见过一个人把自己折腾成那副骇人的模样,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被冻死在寒冰床的时候,他凭籍惊人的意志力,又挣扎着醒来。
无人知道他这段时间,在经受着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劫难。
·
凤剑青的人马将包围公主府的南国暗卫打得折倒在地,罗饴糖被啸风等人环护着,那名黑衣人头领夹在卫兵之间,身上负伤朝她:“公主!请随属下回国!”
凤剑青高坐马头上,眸黑彻底,沉凝着。
听得远处一阵呼声,又一支黑衣人,这次锁着一群无辜的平民百姓,运押而来。
“放开我们公主,不然,就杀你臣民!”黑衣人嚷道。
凤剑青不为所动,身上有股浓重的杀戾之气,下马一步一步走到罗饴糖面前,想直接把她扛走。
罗饴糖看着不远处被刀剑指对着,哭嚷着的那些人,她难以想象,旧时最顾全大局的小凤哥,现下会不顾他人性命。
凤剑青走到她旁边时,朝她伸手,却见她眸子闪烁,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突然觉得头痛欲裂,体内有两股力量在纠缠抗衡着,疼得跌倒在地,有力敲打头部。
“小凤哥!”
疼痛不止中,他仿佛听见姑娘在唤他的声音,但同时,他脑海里又出现了姑娘无比恐惧、嫌恶,看着他不可置信的模样。
体内有个声音告诉他,那些是大晋臣民,不能不救,另一个来自人性丑恶欲望的声音告诉他,她现在嫌恶畏惧他,一旦放她离去,将会永远失去她,她不会再回来他身边了...
“小凤哥,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在剧痛中回过神来,一抬头,他就看见一双漂亮得不成样的眸子,红扑扑像小兔儿似的望着他。
那眼神里有犹豫、有小心,但更多的是担心和关心。
“小凤哥,你以前不会这样的,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了吗?”罗饴糖流着泪扶稳他。
“以前的你,为了大晋,会恪尽职守,你说,人有多大的才能,就要担起多大的责任,可你现在是大晋一国之主啊...”
她悲伤道:“我小时候你就同我讲过,大禹治水三国家门而不入的故事,所以,当我得知你是摄政王的身份时,并没有因为你毁了你我的婚约,而难过,我依然在为我的小凤哥持正圣贤而感到骄傲,可你现在为何会这样?他们都是你的子民,你都不管了吗?”
凤剑青被这话狠狠刺痛了心脏,沉下脸。
“你没有因为朕毁婚约而难过,那是因为,你对朕的感情,从来就不是真的男`女之情,你只是把朕当成了圣人来崇拜罢了!”他冷冷道。
“你不是真的喜欢朕,所以当朕变得与你想象有所出入,你就开始对朕避之不及!但是!你以为天下间真有无情无欲的圣人吗?朕其实,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凡夫俗子罢了!也有七情六欲,朕有欲求,就不值得被尊重了嘛!”
他吼道。
“那天,那一天在蕙兰,你第一次主动抱着朕安慰,说知道朕并非没有人的情绪,既然你那时候知道,如今为何又不知道了!”
罗饴糖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说,自己也是有七情六欲,有欲念渴求的。
她想起自己不久前,深陷在泥地沼泽中,仰望着他向她伸出援救之手时,曾有错觉觉得,那是神佛一样,无欲无求,专门打救世人的存在。
她没料到,那样的神佛,也会有陷入泥沼,被欲念缠身的时候。
第72章
凤剑青情绪有些激动地抓着她双肩, 近乎痛诉般对她吼道。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番话,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否也带着同世人一样的目光, 过分地奢求他,对他不公。
明明他不过是比她要年长好几岁、出身有些不凡的普通男人而已。
被围困着的那个黑衣人头领已经突出重围。
“公主!请随属下们回国!”
凤剑青眸含杀色,突然站起执剑, 在罗饴糖反应不过来的时候, 他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 亲手将那头领擒住, 把剑指在了他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