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家人分别的伤感,后知后觉的涌上心头,虽然知道家就在那,走路两三分钟就能到,可心里还是不自觉的发酸,因为再回去,她就是嫁出去的女儿,那是她的娘家,她和路从组建了新的家庭,而她和父母……已经成为两家人。
许妍许久没回,收拾完碗筷的路从出门来寻,看见她背着身,手臂抬起又落下,像是在擦眼泪,他心口一揪,慢慢朝她走去,听见脚步声,许妍又连忙擦了下眼眶,正准备转身回去,路从却已经从身后抱住她。
“想家了?”
他好像总是很了解她,一眼就能将她看穿,简直和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甚至不需要开口问。
其实按照许妍的个性,她是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脆弱的一面,可这会儿不知怎么了,就这么遵从本心的点了点头。
路从轻微叹息了声,什么都没有说,只将她调转过身,面对面的抱紧了些,轻轻的抚过她柔软的长发,抚/摸着她的头,温声安抚着,“想家了,等会儿我陪你回去,别难过好吗?”
许妍在他怀里轻轻点头,隔了片刻,又忽然想到什么继而摇摇头,“不能现在回,我妈说三天才能回门。”
路从发笑,“哪有那么多讲究。”
“我妈说的,谁敢不听,现在回去,她要跟我生气的。”
“那就等三天,嗯?”
路从极有耐心的哄着她,许妍在他怀里点点头,随即意识到,自己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分明没多大的事,竟然让路从这么哄着她。
有点懊恼,感觉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复杂思想中时,对面邻居家里突然有人走出来,脚步声不小,许妍连忙从路从怀里挣脱出来。
出来的是那家的女主人,按辈分,许妍和路从都得叫上一声“婶儿”,王婶儿笑容满面的打量着俩人,许妍闹了个大红脸,打完招呼就说要回去收拾屋子,赶紧跑回了家门,路从随后跟回来,见她坐在炕上,脸上红晕未褪的娇羞模样,心觉好笑,“不用不好意思,我明媒正娶回来的媳妇,抱一抱怎么了。”
许妍瞪他,“你还说,你刚才就是故意的,听见声音了还不赶快放开我,我都推你了,你还抓着我。”
路从笑着凑过来,“咱们是夫妻啊,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懒得理你。”
许妍起身向外走,路从紧跟上来,“你干嘛去?”
“收拾屋子啊,你看这地上。”
昨天这屋子里进出不少人,弄的又脏又乱,满地都是瓜子皮和烟头。
路从拉住她说:“我扫吧,你歇歇。”
“歇什么呀,我也不累。”
“那你就坐一会儿,让你享福都不会?傻不傻?”
她被路从推回屋子,然后这一整个上午就看着路从忙里忙外的收拾,她一点也插不上手。
和路从的新婚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因为不是种地的季节,基本每家每户都处于清闲的状态,路家也不例外。
小夫妻整天闲暇在家,大眼瞪小眼,许妍会给自己找事情做,要么就是织点什么,要么就是看看书听听歌,可是路从不一样了,他既不会织东西,又对看书听歌不感兴趣,有时候他待的烦闷了,凑到许妍跟前和她找话聊,她或是听歌听的入迷,或是看书看的入迷,总之,都是他说两三句,才能听见许妍回一句,久而久之,就觉着这样不行,他必须得找一件他们都感兴趣的事情做。
路从为这件事琢磨了好几天,忽然某天不知道在哪里搞回来一台二手的DVD,还带着几张碟片,其中有武打电影、搞笑电影、还有恐怖片。
许妍看他在电视跟前鼓捣半天,终于见着电视里出现电影的开头画面,她惊喜的睁大双眼,停了手头的活,聚精会神的看。
路从看她反应,满意的拍拍手上的灰,“你不是喜欢看电影么?有了这个,你想什么时候看都行。”
“这个贵么?”
“不贵,二手的。”
许妍就不再多问什么了。
路从走过去陪她一起坐在沙发上看。
他放的第一张碟是一部恐怖片,他也没看过,是听赵家康说这片子不错,等看到吓人的地方时,许妍突然尖叫着扑到他怀里,给他也吓一跳,他平静下来后用手轻拍许妍后背安抚,“别怕别怕,我在呢,都是假的。”
恐怖片还有这效果呢?
路从也是万万没想到。
过了会儿,许妍趴在他怀里低声问:“好了吗?”
路从嘴角向上扬,坏心思收不住,故意严肃着声音说:“还没好。”
怀里的人就还继续安安静静的趴着。
又过了几秒钟,许妍再次询问:“好了吗?”
路从憋着笑,沉声说:“再等一下。”
许妍皱着眉头,觉得哪里有点说不出的奇怪,她忽然抬起头往电视上看了一眼,电视里哪还有吓人的场景,回头再看路从,他满脸都带着心虚的笑。
“刚刚还挺吓人的,呵呵……”
他摸摸鼻梁,尴尬的笑笑。
那一段时间,他们几乎每天都黏在一起看电影,片子换了一部又一部,温香软玉在怀,路从又是个正值青壮年的正常男人,和她独处时,很难心无旁骛的只投入到电影情节中去,偶尔就会忍不住的亲亲她,碰碰她,差点擦/枪/走火的时候也有,但每一次,他都会强行忍耐住欲/望,自己及时停下,就搞得许妍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心里还有点难受,可她对某些事又没有一点经验,她不明白路从为什么要这样做,这种事也不好意思开口直接问他,更不能问别人,所以也只能憋在心里。
新婚生活没过一个月,路从师父突然有一天来找他,说合市又有一个活,可能得干两个月,问他要不要去。
路从听完没立即答复,因为考虑到许妍,毕竟刚刚结婚,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月,把许妍自己扔在家里,他心里难受。
回头跟许妍商量的时候,许妍虽然心情有点低落,但还是支持他去。
“江叔也说了,他年纪越来越大,眼看就干不动了,趁着现在还有力气和资源,能抓住机会多教你一点东西,你总不能半途而废吧,如果你是担心我的话,就更没必要了,我在家里,怎么也比你在外头强。”
路从一时没说话,心里头翻江倒海的,特难受。
其实他想要给许妍好的生活,就不能放弃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尤其现在,他们结婚时花掉了他几乎所有的积蓄,往后过日子没钱可不行,大老爷们要养家,每时每刻都不能松懈。
想通了这一点,也就没啥好纠结的了。
但就是还不放心许妍一个人在家,除了不放心,还有舍不得。
“那我离开家以后,你就回妈那去住吧,你自己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挣扎了很久,路从才开口说。
许妍却说:“回去住一晚两晚还行,总不能把咱们的家扔在这,房子一直空着不好,你不用太担心我,这村里又不是只有你外出打工,多少年轻夫妻要经常分开呢,那些小媳妇都行,我有啥怕的。”
路从将她抱过来,红着眼眶亲了亲她的额头,“对不起啊,刚结婚就要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
“你是出去赚钱了,又不是做什么坏事,说什么对不起。”
路从不说话,心里刀割一样难受,他不想让许妍看出自己情绪波动那么大,到底是个爷们,还是很爱面子的,就那么抱着许妍不放手,眼眶却越来越红。
许妍其实感受到他的情绪了,但她并没有拆穿,只是轻拍他的背,低声说:“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别舍不得吃舍不得喝,也不用再惦记给我买什么东西了,乱花钱我要生气的。”
路从笑了,“我还没走呢,你就要和我生气。”
“我说你乱花钱我会生气。”
“老公给老婆花钱那不是天经地义么。”
许妍耳朵一红,小拳头捶在他的背上,“你听我的行不行?”
“行,都行,你说什么我听什么,谁让你是我媳妇呢。”
许妍这才露出笑容,“就两个月而已,结婚前你不是也常常要出去打工,最长的那次快三个月呢。”
路从不说话,情绪还没有平复下来。
许妍推开他的手臂,忍着脸红和狂跳的心脏,一点点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小声说:“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滚烫的情意
四月中旬, 路从要出发去合市,离家前那晚,许妍帮他收拾行李, 因为归期不定, 要带的衣物就比较多,如果这次工期比较长的话,回来的时候该是六月中旬到七月初了,那会儿天已经比较热,这衣服自然也得带些夏季的。
许妍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琢磨着还有没有忘记装的东西, 也就没注意到,路从一直坐在炕边上专注的看着她。
结婚之前, 每次外出打工, 路从都是一个人收拾行李, 现在看着许妍替他忙里忙外, 他有种说不出的感动,也终于有种被家庭生活温暖的感觉。
“路从,你帮我想想, 还有什么东西是没装的,我一时想不起了。”
路从闻声走过去, 粗略的翻了一下行李袋, 里面急用的药物有了,春季和夏季的衣服也都带齐全了, 要说还缺什么……
他转头看看许妍,笑着拉过她的手, “确实还差一样。”
“还差什么?你说我去找。”
她被路从一把拽过顺势扣进了怀里, 男人坚硬的下巴担在她的肩膀上, 呼吸喷薄在她最敏感的那块皮肤上,听见他说:“我最想带走的是你。”
许妍才知道他又在逗自己,这人婚前还算老实严肃,结婚之后就像是开了某些方面的闸口,时不时的说些撩拨的话,搞得她总是被他逗得脸红。
“这次回来之后就尽量不走了,我们琢磨着做点什么买卖,你看行吗?”
听他这么说,许妍就恢复了正色道:“你真这么想?”
“嗯,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但是手头没本钱,也不想都跟爸张口要,所以就想着这次出去干活,攒点钱,如果还不够的话,大不了再跟爸去借点。”
“我这里也有一点存钱,虽然不太多,但真想做买卖的话,能凑一点是一点吧。”
路从知道她的钱赚的有多不容易,更知道她是省吃俭用存下来的,自己甚至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去买,他又怎么舍得用她的钱去做生意,但一想到如果直接说不用,以许妍的性子肯定要生气,他就敷衍着说:“到时候再说。”
离别在即,有千言万语要说,可牵挂的人在眼前,那些话又都说不出了,似乎觉着语言太苍白无力,也无法表达他此时心境的万分之一。
路从只是这样静静地抱着许妍,手臂收紧一点,恨不得将她嵌到自己的体内,这样便不用忍受分别之苦。
可是时间是无情的,纵使有再多的不舍,黑夜总会过去,转眼就是天明。
许妍起了个大早,给路从做早饭。
老家这边有习俗,叫上车饺子下车面,老一辈传下来的说法,虽不知道具体缘由,只知道这是为了图吉利。
去合市也算是远行,男人在外拼搏,整日风餐露宿,不知道要吃多少辛苦,她在家里看不到一分,也不能帮着承担一分,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离家前,让他吃一顿热乎乎的饺子,把离别的祝福送给他,也是把家的温暖装进他的胃,装在他的心中。
吃过饭,许妍坚持要送路从到村口。
四月中旬,积雪消融,嫩柳抽芽,放眼一望,小石村漫山遍野的绿意盎然。
在一派生机勃勃的春的景色中,路从踏上了开往合市的长途客车,登车前一秒,他转身看向身后不断朝他挥手的许妍,他的目光中有积聚而生的泪意,“回去吧,到那想办法给你打电话,别惦记我,你在家里好好的,有空给我写信。”
“知道了,你也是,照顾好自己,有空给我写信。”
她的眼中也有泪光,路从看到了,有些心疼,却也高兴,高兴他的妍妍,是不是越来越在意他了呢。
车门合上了,路从上车后一边向后面的空位走,一边朝着车窗外看去,许妍还站在那里,遥遥的望着他。
车子开动了,她的身影不断倒退,路从趴在车窗朝后面看,许妍还没有离开,也在向车的方向望,那一刻,一个硬汉男儿的心再也无法坚硬起来,泪水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江亚军在旁拍拍他的肩,却什么都没说。
纵使他这种到了一定年龄的人,自认饱经风霜,也看淡了很多事情,可每次离开家的时候,也会心里不是滋味儿,更何况,他这个刚结婚没多久,和新娘还没腻歪够的徒弟呢。
想想,他还有点自责,早知道就不去问路从了。
许妍回去的路上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眼睛就是开闸的水龙头,泪水哗哗的向外流,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她哭的直抽噎,或许是因为这一路上都没有人,也不怕被谁看见,心里没有防备,情绪怎么收都收不住。
她虽然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内心坚硬的人,但也不认为自己内心柔软,或许是因为从小在那样的家庭中长大,她并不觉得和亲人分别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就连结婚前,路从外出打工,一走也是一两月,两三月才归,她心里虽然觉得难受,但也从没像现在这样,这颗心就跟被谁掏空一块儿似的。
这天回去之后,许妍做什么事都做不下去,以往路从在家的时候,她总是闲不住,不是织点什么,就是各种打扫卫生,再不然就是听歌看书,总之从没觉着无聊。
可现在路从突然一离家,她的魂儿好像都被路从带走了似的,做什么都觉得没劲儿,身上也没力气,骨头和肉一样软。
这天中午,许妍准备好了午饭,可她吃两口,就撂下了筷子,实在是没什么胃口,路大生看出她情绪不佳,也清楚是啥原因,但他一个当老公公的,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在吃完饭要走时,和许妍说,往后做饭不用带出他那份了,等路从回来再说。
路大生顾虑的多,毕竟他老光棍一个,儿子去外面打工了,留儿媳妇一个人在家,他总往这跑担心村里人说闲话。
这话虽然他没跟许妍明着说,但许妍也是个精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呢,就说:“那要不我做好饭,给你送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