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那里面藏着很多事,比如在她家的围墙上时。有时候却像个俏皮的孩子,比如马球场上,比如火场外。而现在,他眼睛里只看到自己的,这样认真的眼神,她很喜欢。
面对煜王近到不能再近的眼神,荣相见下意识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他轻轻吻了自己的眼角,小心郑重。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新文《被侯府傻女碰瓷(重生)》,欢迎戳作者专栏收藏~
慕月永远忘不了,宫变那日,萧珩第一次吻了她,而后再也没有回来。
重来一次,她要萧珩好好活着,哪怕永远不再见他。
很快,京中都知道忠毅侯府那个容色倾城,被高僧测出凤命的千金,烧坏了脑子。
直到一天,萧珩来忠毅侯府祝寿,慕月忍不住悄悄去看他一眼。
一不留神,被推下假山,她跌进那个熟悉的怀抱中,忍不住痛哭一场。
萧珩任她抱着,想看看忠毅侯府还能玩出什么把戏?
只见怀中扬起一张绝美脸庞,女孩睁着水光潋滟的眸子,对着他:“饿,我要吃烤乳鸽!”
“……”这么漂亮的姑娘,可惜是个傻子。
自此,萧珩常悄悄带这个傻千金出去加餐,顺便从她这里打探慕家的秘密。
不久,慕家诡计败露,一座侯府,被夷为平地。
破家那日,萧珩把慕月堵在初识的假山下:“下狱或者跟我走,你自己选。”
慕月面上的傻笑消失了,换上一张毫无波澜的脸:“我错了,你终究不是他。”
萧珩气疯了,欺身上前,逼问:“他是谁?”
慕月星眸冷漠:“我选下狱。”
京中都在议论:慕家出了事,那个傻千金在大狱里可怎么活啊?
不久,皇太子萧珩带着赐婚圣旨进了天牢,足足等了一夜,将慕月迎入东宫,为太子妃。
洞房之中,萧珩将太子妃裹在身下,一遍又一遍问:“他是谁?”
第37章
相见心里涌上难以言说的感动。
六公主说得对, 周显旸是个温柔的人。与他共度一生,倒不失为一件幸运的事。
她睁开眼,见到煜王的脸因为酒而有些微红, 眉目之间也是醉的。
这次,他的眼神更低了, 看着她的樱唇, 再次靠近。相见却不自觉轻轻后退了一些。
煜王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身上:“我熏着你了?”
相见只是抿着嘴微笑,她有些不好意思。
此时,外头侍女来报:“殿下, 热水准备好了,请去更衣洗漱。”
周显旸起身又指着荣相见的冠子:“还戴着这劳什子,不沉吗?”
他伸手帮她摘,却发现摘不动。
“殿下,这冠子由各种簪子嵌在姑娘头发里的,奴婢来就是了。”
周显旸看了一眼琳琅:“你怎么没跟着显瑶?”
琳琅有些惊讶:“殿下还记得奴婢?昭仁公主知道奴婢的爹娘年纪大了,让奴婢留在京城, 跟着姑娘了。”
周显旸点点头:“那好好照顾王妃。”
等他去洗漱沐浴更衣回来,琳琅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相见, 还是自觉退下了。
洞房花烛夜,那一对红烛已经燃了一大半。
王妃卸了头冠钗环,头发披散着, 只戴一根湖蓝琉璃簪于发间,更显清丽娴雅。周显旸觉得她是透明琉璃做的, 美好却易碎。
他一坐下,就注意到王妃的双手用力地攥住裙边, 很是紧张。
“你害怕?”周显旸轻声问。
相见点点头, 想说话缓解尴尬:“这世上的夫妻, 都是这样吗?”
“什么这样?”
“父母做主,便被送到一张床上,同一个不认识的人,成了一家人,过起日子来?”
周显旸轻笑:“是啊,你不乐意?”
相见笑道:“我好歹见过殿下五次,不算盲婚哑嫁。”
周显旸认真掰着手指:“城隍庙,马球会,福宁宫,你家……我们不是只见过四次?”
相见不好意思地说:“殿下班师回京那日,我去烟雨楼看热闹了。”
“哦?”周显旸有些得意,嘴上却说:“你那时候初次见到我,心里如何想?想皇上给你定的夫君,是个杀人如麻的,害怕了?”
相见立即抬头,看着煜王:“我觉得你有些累了,有些孤单。”
此言一出,周显旸怔了片刻,而后和颜道:“是,我有些累了,还有些孤单。”
“当时我很想能跟殿下当面说一句:你真的很厉害!我二叔死在了西秦人手里,这是荣氏满门之痛,满门之辱,多谢你为我二叔报仇!”
“荣大将军的死,是国朝之痛,国朝男儿,人人都有责任为你二叔报仇。”显旸已经听过荣家人说过太多谢字了,实在不好意思。
相见瞧他并不以此而骄矜,觉得这人倒是沉稳的性子,想必是吃了很多苦的缘故。便拉着他的手:“以后,我给殿下分担一些疲累,排解一些孤单吧。”
这话,她是认真的。他不嫌弃她生母的身份,为她请得恩典,都是为了她能顺利嫁给他。不必做侧妃,不必退了婚事今后难以议亲,不必去山上做姑子。
荣相见心中是感激的,她愿意好好敬爱煜王,用此生报答他的恩情。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对周显旸有多大的触动。
回京以来,周遭的人涌上来,不是恭喜他奉承他,就是讽刺他捧杀他。没有一个人问过他,这些年在边地累不累,少时离开了父母孤不孤单。
西秦的夜晚,那样可怖,连月色都是冰凉的,冷风能直刮到骨子里,浑身感受不到一点暖意。
站在厮杀过后炼狱一般的战场,他有时候甚至会产生错觉,觉得自己早就已经死去,是一只没有温度的孤魂野鬼,执着于人间,不愿离去。
他多希望自己还是坤宁宫里的四殿下,有着太后父皇母后的宠爱,一辈子不知道何为疲累,何为孤独。
可惜,他只配拥有十年无忧无虑的人生。
周显旸伸手温柔抚摸着王妃的脸:“好,我也给你分担一些疲累,排解一些孤单。”
两人执手相看,竟觉得已相识多年一般,懂得彼此。
荣相见还有些感激的话,被手上奇异的触感打断了。
她触到煜王掌心的伤口,然后一直摸到他的手臂上。
“这是西秦的银勾?”
“你认得?”周显旸有些惊讶。
“我爹爹腿上就有。”
显旸轻笑:“命好的,如你爹爹和我,伤在四肢落个疤。命不好的,像你二叔,落在脖子上,就留在那儿了。”
相见心中触动:“殿下,以后还会上战场吗?”
“若有战事,自然要去。我是靠着战事才走到京城的。”
相见轻轻抚摸着他的伤口:“小时候,二叔去打仗了,我跟着母亲婶婶每日求神拜佛,没想到如今还要过这样的日子。”
显旸心中歉疚:“你嫁给我,不免担心受怕,不比孙家姑娘嫁给五弟那样自在。”
荣相见认命一般笑道:“那我立即着人在家里修个佛堂,日日都去拜,也不至于临时抱佛脚。佛祖看到我的诚心,真到了那一日,便加倍保佑殿下,平安顺……”
相见的话未及说完,就被煜王的亲吻堵了回去。周显旸心中早已感动得一塌糊涂,有许多话想对王妃说,又觉得多余,除了亲吻她,别无他法。
这些年,他真的太孤独了。
现在,他遇到了一个愿意陪伴他,为他排解孤独的人。
相见茫然地睁着眼睛,心里涌起一阵酥麻的战栗。煜王的亲吻生涩却温暖,让她一直空落落的心,有一种满足感。她不自觉伸手抓着煜王的寝衣。而他的手紧紧拥着她的背,托着她的后颈,越来越用力地吻她,让她很有安全感。
后来,煜王把她轻轻放在床上,慢慢解开她大婚的嫁衣。荣相见害羞地把脸朝床里侧藏过去。
煜王覆上来时,她没话找话,抵着他身前说:“殿下,我还没有沐浴,嘴上脸上的胭脂还没卸呢。”
“胭脂有毒吗?”显旸撑着左手臂支起上身,用另一只手背蹭着她嫣红的脸颊。
相见星眸微漾起笑意:“没有毒,都是用玫瑰花汁子制的。”
那笑让周显旸心里空了一拍,他掩饰着,故作轻松地笑:“那不就成了?都让我吃了又何妨?”
“啊?”荣相见还没反应过来,煜王已经搂着她的腰,亲了她脸颊一口。
没有酒气和众人打扰的宁静时刻,周显旸这才捕捉到王妃周身的一股馨香气味,贪恋地凑近,埋首于王妃的颈间,又深深闻了几次。
第38章
相见怕痒, 腰间和颈里一点动作,她人都忍不住拘谨紧绷。
煜王停下动作,抬起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
相见脸蹭的一下热起来, 这是什么话?难道她要说喜欢吗?
她垂下双眸:“殿下……我喜不喜欢不要紧。”
煜王握住她的手:“谁说的?若你不……”
话到一半,煜王猛地坐起身, 厉声道:“谁在外面?”
相见一脸诧异, 她刚才什么都没听到。过了一会儿,小南的声音传来:“没事,爷和王妃安寝吧!”
周显旸还是起身, 去外面开了门。相见隐约听见另一个亲随对煜王嘀咕了几句,什么史家……出了事。然后,就听小南说:“爷,王妃还在屋里呢!”
很快煜王走回她床边,面带愧意:“有急事,王妃先休息,不必等我了。”说着就要走。
“唉!”相见立即起身, 取了外衣给煜王穿上,“外头黑, 让人给你多打几盏灯笼,当心脚下。”
显旸见她如此体谅,握了握她的手:“多谢王妃, 早些安置。”
说罢,一阵风似地去了。剩下小南在外头, 不好意思地说:“王妃,怪我没拦住小北, 他不懂事, 这么晚还进来多话, 耽误您洞房花烛了。”
这话说得一点不掩饰,相见想起刚才的柔情蜜意,倒不好意思起来。反正他们来日还长,她不急。而且,她今天真的有些累了,未必有精力……
“小南,你早些休息吧,不必在外头站着。”相见坐回床上。
小南笑道:“王妃到了新家不习惯,殿下要我今夜在外头守着王妃,好叫王妃睡得安心。”
这个人想得也太周到了。相见点点头:“辛苦你了,小南。”
这时,飞云已经睡了一觉,过来接替琳琅,服侍相见梳洗。
完毕后,她出来说:“我给姑娘值夜,小南姑娘你可以去睡一会儿。”
“你值夜是你的事,爷让我彻夜守着王妃。”小南抱着双臂坐在了廊檐下。
飞云立即认出她腰间挂着的,就是那根勒住匪徒的鞭子,忍不住好奇:“小南姑娘,那日在马球场,你抓住那贼人之后,却未曾听到这个消息,是怎么回事啊?”
小南道:“那个人已经死了,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你们都忘了比较好。”
她自然不可能告诉别人,煜王为了维护王妃的名声,凭着与羽林卫首领的私交,处理了这件事。
“啊?死了?你杀了他?”飞云吓了一跳。
荣相见在外头听见,立即把飞云叫进去,叮嘱她:“小南是殿下的亲信,她不肯说的事,以后别追问,事关殿下的私隐,我们不便探听。”
飞云点点头,知道了。
荣相见又说:“你拿个风炉,在外头烧水自己泡点茶喝。再拿些点心来垫垫,跟在家里一样,别拘束。这儿以后,就是咱们的家了。”
飞云笑着答应,放下帐幔去了。
小南是殿下亲随,飞云知道得跟她处好关系。便在廊下给她沏了一盏茶,又端出从国公府带来的果子:“你尝尝,这个酥酪是宫里惠妃娘娘亲自做给我们姑娘的。别人,可没这个福气哟。”
小南经不住诱惑,便与飞云聊起来。两个年岁差不多大的姑娘,在廊檐下低声说着话。
飞云先自报身世,好拉近关系:“我家原是衢州的,那年遭了旱灾,没饭吃,好多人吃树皮树根,更有那饿极了的,还吃人呢!那些饿得奄奄一息的,还没死透的,就被扔到锅里煮了,其惨无比。”
“还有这样的事?”小南虽在边地,历经战事,却也没有经过这样的人间地狱。
飞云说:“可不是吗?我跟着爹娘兄弟们逃荒,后来我娘病死了……我爹爹实在是带不起我,恰好我被一个人牙子看上,就把我卖了,卖了五两银子……”
说到这里飞云眼泪无声落下来:“幸好,人牙子把我卖到了荣家,跟了姑娘。姑娘待我可好了,吃穿用度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好,也从没打过我骂过我,还带我进了宫,进了王府。我上辈子积德,才有这样的造化。”
小南奇怪:“你这丫头,家破人亡,与骨肉离散,还算有造化?真是个傻子。”
飞云破涕为笑:“是啊,可是过日子,不往好的地方想,这日子怎么过下去呢?如果以后能见到我父亲兄弟,知道他们过得好,那就最好不过了。”
“你爹爹不舍得卖你兄弟,把你一个女孩卖了,你还想他们过得好?”小南难以理解。
飞云擦干眼泪:“骨肉血缘,是断不掉的联系,哪能记仇到那个地步?原就是为了挣扎着把日子过下去才卖我,如果现在还是过得不好,那不是白白卖了我吗?再说,要不是爹爹把我卖了,我还不知道在哪里挨饿受冻,或者给谁家当童养媳,哪能吃上娘娘做的点心。”
小南摇摇头,觉得她当了奴婢,便一辈子都是奴婢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