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宝珑抱头蜷缩成一团,而后只觉得头上马蹄乱飞。是荣相见和小郡主在后面紧跟着不及躲避,接连从他身上跃马飞去。
这一下惊心动魄,如同战场一样刺激。皇帝依然没有开口叫停比赛,反而笑道:“这些年轻人,个个热血,有趣!”
刚刚劫后余生,宝珑定下神来,准备去找自己的马,却看见自己的马似乎受了惊吓,掉了头冲着他飞奔而来。宝珑的马都是驯马师驯好了再交给他,训练极有素的,从未出现过着这种情况。
宝珑不知如何应对,被马儿追得拔足狂奔。但人哪里跑得过马,宝珑大叫:“父王救我!”一时慌乱,脚下一绊摔倒在地。老王爷早就命人冲进去救人。
可是为时已晚,只看荣相见和荣相望都赶过去控制那马儿,但宝珑的马如发疯一般,原地尥蹶子,宝珑倒在地上,在马蹄的缝隙里,吓得屁滚尿流,抱头跪地乱爬。
有些看不惯宝珑行为无状的,早就笑出了声。悄悄说:“原来只是马上功夫了得,马下是这个怂样。”
这时场中锣声一响,原来刚才小郡主没顾上场中局势,一心打球,居然在一片混乱中把球打进了。
等一群人进场控制住了发性的马,把宝珑抬下场时时,他蓬头污面,痛苦哀嚎,身上的银铁护具全都被踩烂了,双腿已断,拖着如死木一般。
太医看过后说:“小王子被踩断了腿,需要打夹板静养数月,若保养得宜的话,今后也许还可以如常行走……”
老王爷又心痛又生气,当即骂道:“没用的东西!”
他是自己偷袭荣相望摔了马,又被自己的马踩断了腿,这可真不赖别人。
宝珑脸涨得通红,无言反驳。
周显旸远远捕捉到王妃投在宝珑身上那淡漠的眼神,忽反应过来,他一直觉得王妃性子好,是因为她对他和身边人惯来宽和包容,但是对厉王、宝珑,她记仇起来不得了。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皇帝重复了一遍刚才老王爷的话:“球场如战场, 磕碰、摔马都是常有的事……男孩儿嘛,摔打摔打才能成大器。朕当年也摔过马,宝珑年轻, 很快就好的,朕会召集国中最好的太医给他医治。”
老王爷这才缓和下情绪, 道谢。
司裁校尉见众人情绪好转, 才敢高声宣布:“双方各十筹,平局!”
这是皇帝喜欢的局面,球赛不需胜出, 让丹国这帮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莫要仗着一点功劳居功自傲才是最要紧的。
荣相望下场时特地走到宝珠面前赔罪:“郡主,刚才我姐夫受伤,我一时情急没控制住脾气,场上多有得罪,请你见谅。”
宝珠原本关心哥哥的伤,早忘了这事, 听他道歉这才生气,原地跺了-脚, 不理他了。
荣相见立即拉着荣相望去皇上面前请罪:“臣媳和弟弟鲁莽了,若不是我坚持完赛,小王子也不会受伤, 请陛下赐罪。”
皇帝严肃地说:“幸好小王子没有性命之忧,不然朕定要责罚你们。”
而后话锋一转, 笑呵呵地说:“不过马球嘛,就是要有血性才好看!朕年轻的时候打马球, 比你们还狠。”
老王爷少不得附和:“是, 陛下的马球打得好, 臣子自然效仿。臣也是许久没有瞧过这么痛快的比赛了。”
见他识趣,皇帝高兴,命人把剑拿来:“你这个女儿临危不乱。今日虽然是平局,这剑也赐给她了。”
小郡主原很喜欢,她把剑接过来仔细看了,又交还给沈都知:“这剑不该我拿。煜王妃本来可以截下我的球,因我哥哥摔了马,她急着去救人,我才进了球。我的球技不如煜王和煜王妃,也不如这位小将军,不该我得。”
皇帝听了更是高兴,对老王爷笑道:“你这个女儿倒是教得很好。”这话活活在打宝珑的脸,他自小比大哥和小妹都受宠爱,从未受过今日的侮辱,当着众人丢尽了脸面,哼了一声。
这御前失仪的样子,被老王爷死死盯了一眼。
很快太医初步处理了他的伤,把他抬走了。
老王爷见女儿长脸,便顺着话说:“煜王妃比我家宝珠也大不了几岁,竟然有如此球技。陛下的确该赏她才是。”
荣相见立即笑道:“臣媳是替父皇招待远客,哪有把客人的礼物抢去的道理。今日是平局,我们这边上了三个人,怎么说都该是小郡主得。”
这样一提,皇帝就将宝剑赐给了宝珠。她欢喜得什么似的,还跟荣相见道谢:“多谢煜王妃啦。”
皇帝又问:“煜王妃,你今日打得很好,又打满全场,朕也不好让你空手而归,有什么喜欢的朕也赏你。”
荣相见看了一眼煜王,心想应该不算逾矩,便低声道:“臣媳出嫁时,父亲陪嫁了一个避暑的园子,刚刚修好。想求父皇的墨宝,赐名为幸。”
此言一出,陛下当即笑了出来,指了指她:“你倒是乖觉!朕已经多年不给人题字了,你这不是当众要挟朕嘛。”
荣相见立即低身告罪:“臣媳不敢,只是成婚时的赏赐已经让煜王府惶恐,如今我们实在别无所求。”
“也罢!”皇帝朝沈都知示意,“君无戏言,朕就赐你一幅字。”
英国公在一旁这才舒了口气。
两边的重臣贵眷都围了上来,看陛下挥洒一番,赐了“静颐园”三个字。
众人自然是一番吹捧。
周显旸当即与王妃一起谢恩,接过墨宝。
皇帝看着他一手被包扎着血痕斑斑,一手旧伤疤刺眼,又环视了其余几个儿子,金尊玉贵,皮都没破过一点,心中不免生出一些为父的慈爱,说:“天热了,别闷在王府里,跟你兄弟们一样,去园子避避暑吧。”
煜王立即谢恩:“是,多谢父皇关怀。”
这是解了他们禁闭。皇后与厉王母子相视一眼,五味杂陈。
当初厉王想求娶荣家四姑娘做侧妃时,皇后不以为意。英国公府子嗣凋零,难以为继也就罢了,娶个驯马女的孩子?她丢不起这个人。所以,知道这事没成,她反而高兴。如今看来,这个驯马女的孩子倒有些用处,英国公府也重振门庭,真是难以预料。
一场球赛结束,其他几位皇子重臣也都按耐不住。有些是技痒,有些是觉得刚才煜王夫妇和英国公府出了风头,不能落后。
皇帝兴致很高,命他们继续比赛,又拿了几件好东西做彩头。
荣相见看了一会儿,煜王过来,示意她去更衣。
照旧是让宫人都出去伺候,荣相见关上门,腰间忽然被紧紧环住。
她回过头:“殿下……”
只说了两个字,就被封了唇。
这不合礼法,有违宫规,伤风败俗……荣相见知道,她的脑子都知道。
可是,她的身体被他拥着,不受控制地柔软下来,顺从着煜王。
原来身体比脑子诚实。
荣相见被他抱起来,抱到了屏风后。心跳得比马球场上还快,等到煜王不止是亲她,而是往她颈窝厮磨的时候,她呼吸混乱,断断续续问:“殿下……你……怎么了?”
周显旸方才一直盯着场上的王妃看,众人都关注着宝珑摔马被相望拖行,他却看到宝珑的马跑开后无端发性,是在她靠过去之后。
“以后不要再为我冒险……若被发觉……你会受到伤害……”煜王含混的声音贴着她的肌肤,让相见浑身又泛起一层战栗。
相见也是受了之前東园球场,张跃的马出事的启发。要对付丹国小殿下,又不能失了国朝的礼数,只能让他自己的马发疯。
宫里教公主骑术和马球的,就是北真国来的驯马师。荣相见跟他学了很多驭马之术,包括刺激马匹。
荣相见轻声破碎:“谁让他伤你的……我恨不得拿刀……在他身上割一块肉下来……给你报仇……”
周显旸一怔,随即抬起头,轻轻摩擦着她的鼻尖,轻笑:“好个煜王妃,好个英国公千金,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荣相见不怕他笑:“你要不是顾着我,那个下三滥的东西也配碰到你一根指头?”
周显旸知道她担心,亲吻她的额头:“别气了,我保证,快快好起来。”
说罢,搂着她,再次给她缠绵的亲吻,这次他没有控制好力道,两个人差点把屏风碰倒。幸好他反应够快,抓住了屏风的上沿。
“别闹了。”荣相见挣扎着,煜王却一手扶着屏风,一手掐着她的腰,越发用力往那一点空间里欺身上前。
“这里不合适。”荣相见抵着煜王的胸膛。
他顿了一下,说:“王妃,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更衣啊。”荣相见红着脸,翦水双瞳泛着微红,看得周显旸心里发烫。
“对啊,辛苦王妃给我更衣,我手伤了。”
他摊开双手,等着荣相见给他宽衣。
荣相见又不是傻子,他这个要吃人的样子,在这儿给他宽衣,待会儿她肯定会被剥得更干净,连骨带皮被吞了。
她搂着煜王的腰,作势给他解衣带,脚步移动,转了个身,瞬间溜出了屏风。
“殿下,自重。若是让外头宫人听见,你不过让人笑话几句,我的名声可就完了。”
煜王果然没吱声,安静换完衣出来。
荣相见又推着他出去,叫他先回球场去,现下她可不敢在他身边宽衣解带。
煜王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出门前回身又深深吻了她一次,才罢休。
第76章
重新挽了头发, 戴上发冠,荣相见仔细照镜子,确定自己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才放心。
她先去了一趟后宫, 禁足一个月,许久未给淑贵妃和惠妃请安。
侍女们跟着荣相见, 在一旁议论个不停, 说起刚才荣相见在场上的惊人举动,既觉得长脸,又怕她被人议论。
惠妃听了无奈道:“你这孩子, 就是太实诚了!”
嘴上嗔怪着,惠娘娘还是准备了自酿果酒和自制的点心,叫她带回去。
荣相见回到西园球场,发现煜王不在。一问二姐姐,说是太后知道煜王受了伤,差人叫过去了。
这时,小郡主乐呵呵地过来, 对荣相见直愣愣地问:“你总算回来了!听你姐姐说,你娘是一个驯马女呀?”
从未有人当着荣相见的面, 这么大喇喇地说出这话题。也只有这丹国来的小郡主,毫不知国朝礼节,天真率性。
荣相见疑惑地看了一眼二姐, 她绝对不会这样当众与外人议论她的身世。荣相予也第一时间否认:“不是我……”
荣相见立即明白是谁了。
刚才,荣相见不在时, 小郡主过来找她,没看见人, 就跟女眷们打听:“煜王妃的马上功夫怎么这么好?”
厉王妃立即笑说:“她可是家学渊源。”
小郡主不懂这四个字的意思, 厉王妃就指着荣家姐妹说:“长公主的儿媳和昌国公世子的娘子都是煜王妃的姐姐, 你问她们就是了。”
小郡主立即缠着她们打听,荣相予便扯开话题:“荣家的人都是马背上长大的。”
谁知荣相知主动接过话头,大声道:“小郡主,我告诉你吧,她的娘啊……是北海子围场的驯马女。”
“啊?”宝珠大为意外。
“千真万确!当年我爹爹去挑马,看她马驯得不错,就给她脱了奴籍,纳她进我们荣家的门”
荣相予给三妹使眼色,可她视若不见。
“可惜她没福,好日子没过几天就没了。”
小郡主给荣相见指了一下长公主的方向:“是那个姐姐说的。”
荣相见看了一眼荣相知,她一脸得逞的快意。
相见心里不免生气,就算她怎么不喜欢自己,也不该当着外人的面,把家里的闲话说给别人听,这不是让人看荣家的热闹吗?
此刻,自皇后以下,一众王妃诰命们个个都无心看球,耳朵竖得老高,要听热闹,看荣相见如何下台,看荣家姐妹两个如何互相挤兑。
荣相见怎么不知,她偏不如她们的愿。
她拉住宝珠的手笑道:“是啊。北真国和丹国每年都会进贡草原上的马,那些烈马多是野性难驯的,都要在北海子围场,经人驯化,才能入军中,成为将士们的坐骑。我的生母,就是北海子围场的驯马师。”
这样大方,甚至很自豪是什么意思?围观者一脸不解。
荣相予倒是很高兴,四妹妹处事成熟大度,没有跟三妹妹一般闹笑话。
宝珠可不管别人怎么想,她握着荣相见的手,大声说:“难怪你的马术这么好!原来是因为你有个厉害的娘啊?你知道吗,在我们丹国,只有骑术最厉害的勇士,才能担当驯马师,我还从未见过女驯马师呢!你娘肯定很厉害!可惜,她上天给天神驯马去了,不然我真想拜她为师。”
等着看戏的贵眷们无语,没想到小郡主居然把那个驯马女夸到天上去了。
荣相见对小郡主顿生几分好感。除了父亲,从未有人这样称赞过娘,即便是父亲也只是私下怀念时说起,从未有人当着皇后及一众贵眷的面,这样大声地夸她,发自内心地敬重她。
“是啊,整个北海子围场,也只有她一位女驯马师,她的骑术也出了名的。”荣相见听父亲说过娘亲当年的风采,何等耀眼。
宝珠这才松了口气,骄傲地昂着脑袋:“我就说嘛,国朝之中怎么可能有女子在马球场上能赢过我!你们不是只拿得动绣花针,天天躲在房里给男人做针线嘛?”
这话倒惹得荣相予不快了。荣相见指着二姐姐笑道:“那郡主可就错了!我二姐姐的马球也未必在你之下。你若不信,改日单独攒个局。煜王府在西麟门边建了一个马球场,你要不要来瞧瞧我们国朝女子的马球有多厉害!”
“那好啊!我还没过瘾呢!”小郡主天真无邪,言笑晏晏,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