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湛:“我怎么觉得你语气有点遗憾?”
姜母瞪他。
本来还有点尴尬的气氛当时就憋不住了,三人都笑了出来,中途姜母去上厕所,姜湛两人坐在原位,姜湛忽然问:“小姨怎么忽然要带妈妈出来玩?”
江挽书转过脸,“我要出国一段时间。”
她说一段时间,需要特地带姜母出来玩,那肯定是很久。
姜湛一怔,这几天本强烈的欢喜情绪像是潮水退却,但低头吃菜,仿佛平静问:“几年?”
“不确定,可能一两年,也可能好几年。”江挽书言语简练,并无太大的情感波澜,但她看到了对面的人看着她一会,忽举起杯子。
“那,祝您在外面平安和顺,前程似锦。”
略有颤音,但被吹进来的风压住了。
“谢谢。”
碰杯后,台上的妙龄女郎刚好唱到:“有心争似无心好,多情却被无情恼。”
哀怨诉啼,别有深意。
江挽书喝了果汁,眉眼婉转中,对上姜湛看着她的双眼,那绵长静寂的目光,是外面山城中绵延的灯火,颤动摇曳,仿佛将一夜不眠。
但天亮了,它将消散。
走的时候,姜母开开心心,但也开始惦记家里的牛羊跟土地。
要回家了呢。
下阶梯的时候,前头人突然上来,人高马大的,大大咧咧往江挽书这边挤压,她只堪往边上狭窄的栏杆躲避,差点要碰到外面的花盆,后头的姜湛伸手就环住了她的腰身,往上一勾,拉到了安全的地方,自己则往下移位,挡住了对方。
目光锐利且冰冷,进攻性极强,看着就不好惹。
这一刻,野性似乎破土而出,因为对方看着也凶,江挽书下意识拉住了姜湛。
对方吓了一跳,低声道歉,后很快带着其他人上去了。
而后姜湛转过脸来,目光对视,江挽书抽回了手,而她腰上的手掌也几乎同步收回去了,随手扶正了那个歪倒的花盆。
小小波澜,转瞬即逝。
走的时候,姜母忽然求助了一个女学生,让她替他们三人拍照,但万万没想到,这是个摄影系的,对于拍照很有自己的要求,一拿到手机就特别强势。
“阿姨你们一家人站近一点,对,哥哥你太高了,可以把手搭在姐姐跟阿姨身上...”
“对,就搭一下,哥哥你太拘谨了,这样不行,别慌别慌,别偷看,诶,OK了!”
拍好后,这小姑娘拿着手机给姜母邀功,满口说好看,转身却凑近江挽书,低声说:“姐姐,你们之间太拉扯了,救命,好欲,我是不小心抓拍到的,抱歉,但我不敢留,给你吧。”
什么?
江挽书本来没理解她的意思,直到她把自己脖子上的相机照片给她看。
原来她刚刚也在餐厅楼梯附近,看角度应该在下面,刚好看到了......
江挽书看了,瞳孔微颤,好像很惊讶,又有些迷茫,最后沉默了下,说:“不用给我,只要你不商用,没什么。”
小姑娘很高兴,本来还想问问姜湛这个当事人,却见他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
莫名就有一种“等”的意境。
等她走过去。
小姑娘忽然就不好意思上前了,而后看着三人离开,但一会儿后她又觉得迷茫。
“这都没什么吗?明明看着就特别...难道是我太色了?看到好看的就想入非非?”
照片上,光线被处理过,上头客栈灯光剪影,屋檐翘首,经过的人都被模糊化了,包括姜母,只有他们两个。
她站在上面一个台阶,因为吃火锅,他且撸了袖摆在手肘出,她的手就搭着他的手臂。
因为光线,越显得他们的皮肤苍白。
而他的另一只手,勾着她的腰。
单手环腰。
她垂眸,他抬眸,仿佛交错后,看不清是拉扯而结合,还是上下欲分别。
但他的确在看着他,脖颈喉骨微明,侧脸削骨如影,唯有一双眼,因为专注而显得偏执,因为偏执而显得野望。
在下者,野望。
在上者,克制。
的确是......皮囊□□,见者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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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茶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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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上,候机室,虽然是不同的班机,但时间段差不多,江挽书先飞,他们后面。
一起等待的时候,江挽书似乎特别忙,拿着手机在不远处的窗边打电话。
姜母闲得多,正在摆弄手机发朋友圈,而姜湛身体纳入沙发中,目光似随意,看着周围,有一定频率,仿佛各处都观望着,或者静默着,但频率最高的一定是那个方向。
江挽书说着话,转身过来,腰肢倚靠着栏杆,正瞧见姜湛偏头抽了沙发边上的杂志,她定眸些许,目光收回,转过去继续说话。
而姜湛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过了一会,江挽书回来,瞧见这人在几个小姑娘小心翼翼跑到他前面之前将杂志盖着脸故作打盹,长腿细腰后仰状,她走过去,伸手抽开了他脸上的杂志,“我时间到了,要走了。”
姜湛睁开眼,看着她,也不多说话,只是嗯了一声,闷闷的,细长的手指却不闲着,要将杂志盖上。
仿佛不让她看见。
江挽书敏锐,伸手过去,按住了杂志的页面,他抬眸瞧她,眼里似茶山雾气,静静的,沉沉的。
而她看见了他的眼,挪开,也瞧见了杂志上的内容,上面斗大的字体标题——“色授魂与,心愉一侧。”
下面配图是时装周上往来的男模剪影,但摄影师更愿意捕捉看席上一排过去的人。
她跟许亦筱,还有曾经的商业伙伴。
凑巧陪同看的一个展,因为去得很随意,也不晓得男模们那天穿的衣服有点少。
没想到被拍了。
此时姜母正不舍得她,凑巧看到这个杂志后,下意识问:“你出国是为了过这样的日子吗?这么好?”
江挽书被逗乐了,笑着应:“是挺好的,但也不能天天看。”
姜母:“那倒是,偶尔看看就好,万一大冬天的,他们也怪冷的。”
姜湛忽然伸手指着一个男模,“这个人最帅,身材也最好,八块腹肌很匀称,比例完美,健康又俊逸,看着也不腻......以后如果我有出国,小姨你能带我去看看么,好想认识他们哦。”
他讨论起来一板一眼,偏看着又很认真,还用上了好几个形容词。
姜母:“?”
江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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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你回去吧。”
江挽书要过检票处,朝替她提着包的姜湛说。
姜湛递过包,却从兜里掏出了一包薄荷糖。
“经常飞,不太好,不舒服的时候吃一颗这个,但不要吃多,容易糖尿病。”
他话少,一开口,却又绵密而细致,说完了,发现无话可说,便有让人走神的空白静默感。
江挽书拿过包,另一只手手指停顿了下,还是握住了糖袋一端,“知道了,以后不要随便给人买糖,吃坏了怪你的。”
“嗯,一定不随便。”他低头说。
又是难言的空白。
江挽书转身走,检票结束后,忽而回头,看到他原来不知何时跟上了两步,在闸口外面看着她,隔着两米远,他的眼睫毛很长,颤抖的时候,茶山浓郁的雾气就被风雨压盖了,雾气会压抑成水意,攀附在满山茶叶茂密见,清凉遐迩,静谧不绝。
但它好像要哭了一样。
意识到她在看着自己,姜湛忽又笑了,抬手摆了摆,清冷矜傲,又漫不经心,跟当初在云海村初见分离时一模一样。
那一次他以为再也不见了。
这一次,好像也一样。
江挽书看着他几秒,还是转身走了。
姜湛回去了,阖起杂志,看到上面一行字——她在清晨捧着书踩踏过的每一滴露珠,都是我在每个黄昏落寞时追寻过的山海。
但相见那么难,隔着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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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S市的律所本十分忙碌,但今日路过待客厅的,总忍不住顿足打量几眼,玻璃墙内,短发且浑身上下衣装首饰价值综合不下于七位数的短发女郎连墨镜都懒得取下,一副高傲又散漫的样子,而赵承刚结束完一个案子,从外省出差回来,风尘仆仆的,外套拎在手里,拉扯了领带,面上疲惫又不耐,听助理说律所来了一个大客户,看起来很有来头的样子,他当即精神了。
如果这世上有比黑咖啡更让他提神的东西,那一定是玛尼玛尼and玛尼。
但一进去,他就预感这人不是为了打官司的,因为在她的身上看不出任何被社会吊打或者需要法律去吊打别人的紧迫感,她是松弛的,高傲的,有点欠扁的那种大小姐气派。
莫非是定顾问?
那好啊,这是肥差。
赵承预感自己要发一笔,笑容可掬道:“许小姐,久等了,想喝什么咖啡?我们这里什么咖啡都有。”
许亦筱看了看他,说:“我等的又不是你,你这人倒是客气。”
大小姐自带煤气罐怼人的气场。
赵承在甲方爸爸那什么气没吃过,这种是小儿科,何况眼前是个穿搭百万级且还没算上“一套房”包包的富婆,“没办法,我是这里的临时工,啥事儿都得掺和,不过许小姐要等的律师是哪位?”
“她回来了。”许亦筱低头看了下手机新来的信息,挑眉,且站起来拉下墨镜,双手环胸瞧着刚坐电梯进来的人。
“江挽书,我刚刚在想如果我要离婚都请不来你,那就得是我家老爹要分配财产的时候才能请动你了。”
江挽书是三年后突然回来的,所有人都很震惊,赵承也如此,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这两人朋友啊?而且应该是闺蜜。
江挽书仔细瞧了下她,“刚刚看你戴着墨镜,还以为你被家暴了,看来没有。”
许亦筱微哼:“他敢,就是要离婚了,得处理下财产,诶,谁让我爸给我分了不少,他家那边有点磨叽,你说咱这样的富婆结婚图啥啊,钱比老公多,还得多分给他,这狗东西还出轨,就他想得美!”
“哎呀,你别收拾了,没让你给我弄,他,就他,让他来给我处理这个事儿,我安排秘书跟他谈,你跟我回B市。”
江挽书看她心急火燎的,还以为什么大事,但也不急,问了句,“叔叔又要给你分股份了?”
“不是,带你看不穿衣服的英俊少男,不逊于咱们在伦敦看的那些个男模,哎呀,去嘛去嘛。”
整个律所大概所有女律师都转头看来,有些难以置信。
江挽书扶额。
等两人一走,律所顿时吵闹起来。
赵承这边被一个合伙人拦住询问江挽书的事儿。
“江总这人好奇怪,律所刚起时投钱投关系,直接把咱们律所干成了崛起最快的黑马,真正上轨道了,又只安排个助理,自己跑去了国外,可真神秘啊。”
既奇怪又神秘,这是S市业界对她的普遍认知。
神秘在于她有钱有人脉,加上样貌气质,看着就觉得背景很深,偏又查不出来,知道的人多讳莫如深,因为该是同一个圈子的都知道,不该是同一个圈子的,人家也不会越圈层跟你交底,这是社交规则,所以就算是同个律所的人,哪怕是那些合伙人,他们对江挽书了解也不多。
奇怪在于她弄律所看着是因为要将所学专业弄成职业,后来又觉得她在投资做商业,把律所纯当公司经营,最后大多数人都觉得她在搞慈善,因为在她管理下的律所从始至终不缺钱,律师们待遇好,在律所的慷慨资助下有很多律师愿意做公益性的法律援助。
不过她很少谈及自己的背景,待人接物滴水不露。
赵承算是唯一知道她一些底细的,闻言笑笑,没理会同事的探问,反而说:“不是都喊她江总嘛,就当这是她副业,她也做点生意的。”
反正他也不知道江挽书手里现在到底有多少产业,产业又是哪里来的。
“不过江总那朋友是真富婆啊,我刚刚都怕她把那祖母绿耳坠给甩掉在咱们这儿,咱们得赔。”
醒醒,你是律师,懂不懂法?
咋滴,人家还能怪咱们地板硬?
相比而言,赵承其实更好奇江挽书三年前为什么忽然去国外,而且这三年基本不回来,貌似连她的闺蜜也很少见的样子。
这不太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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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落地,又安排去了美容院,江挽书由着许亦筱折腾,只在一旁看书等她完事儿,自己却懒得做这些项目,全程话少,但许亦筱问起她在国外干嘛的时候,她回答了。
“我妈留给我一些产业,不处理的话,会荒废了。”
说起她妈妈,许亦筱就不敢再抖机灵了,沉默了下转移话题,“那你现在是处理好了,这才回来?我可不相信你真因为我说要离婚就回来给我撑场面。”
她四年前就结婚了,没错,就是跟那个香港的联姻对象花花公子,结婚后各玩各的,但没想到对方越界了,没擦好屁股整出个私生子,这下子别说她不乐意,她家里都火了,直接要她离婚。
她当然乐意啊,反正她娃也生了,老爹股份也给了,任务完成了,余生几十年随便玩不香吗?
于是就有了这事。
“你是没那么大的面子,不过孩子怎么办?”
“我家小公主是女孩,那边不是很稀罕,老土着呢,正好我家巴不得留着,哈哈哈。”
江挽书阖上杂志,看向窗外,慢悠悠说:“港圈那边的一些人,是有点这样。”
许亦筱听出了点什么,转过头,只瞧见江挽书抵下颚测看外面风景的侧面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