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在哪里买房子?她现在住的那套肯定是买不起的, 有钱也进不去,现在这套周边努努力能勾上,但得掏空一部分投资。
他还得努力。
还有苏振提及的那些事,他以前就有所耳闻,在那天被苏振再次提及,他也只当听一听,并无意掺和,直到今晚,他从江挽书跟苏牧云的婚姻中窥探到了冰山一角。
那又如何呢?
姜湛手指捏着一本清水,看着水体在灯光下透出几分清泠光晕。
他垂眸,把水喝完,而后发信息给室友,告知自己晚归误了门禁,刚把其他人送回家,而后自己到别人多余的住房中过夜。
他的室友哥哥都是人中龙凤,包括沈清河,这厮看到短信后,转头跟其余人说:“注意点明天别让其他人乱说,问起就说这些,别发酵些乱七八糟的,不然老姜会生气的。”
老姜一生气,万一教授们让他帮忙出些题,他动了黑心肝,那他们可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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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完后,姜湛问了江挽书允许,借了书桌上的纸笔开始构思数学架构。
它的世界变化无穷,没有人情冷暖,是他最愿意接触的纯粹世界,但他永远能从这个世界的另一种纯粹妄想中得到无穷的动力跟灵感。
接近,接近,接近天穹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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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晨光沐浴雾气,沉淀凝聚在林木花枝上,露珠盈滚,姜湛先把车子开到了江挽书居所,顺便给她带了一份早餐,但没想到江挽书已经起来了,正在煎土司。
在姜湛说话前,江挽书把做好的火腿西红柿+煎蛋土司放到盘子上,放在吧台上,“正好我吃多了这些,觉得腻,想喝粥,你的给我,这份给你,可以?”
姜湛应下了,把清粥跟油条还有两碟小菜拿出来。
很经典的B市早点,清淡不腻但丰富,而且每一样都合她口味,包括两碟小菜温热且鲜香。
“看来我占便宜了,你要牛奶还是豆浆?”
“豆浆。”
江湛腿长,轻而易举就坐上了高脚椅,而江挽书坐在吧台里面,两人对着吃早点,不紧不慢的。
“你今早有工作,这么早就起来?”江湛喝了一口豆浆问。
“有个收购案在谈,得参加一个酒会,你呢,课程这么紧?一大早就得过去么?”
“嗯,最近在做一个论题猜想,有点难。”
一个工作,一个学业,理论上也没有什么相通的地方,一般人很容易把话题聊崩或者瞎聊,但两人都不是爱奉承别人死活接话题的人,该沉默沉默,该说话说话,比如姜湛吃完一个土司后就说:“抱歉,我能再做一个吗?”
江挽书指着了下冰箱,道:“允许你吃掉里面所有已经过期或者即将过期的食物。”
姜湛抬脚随意踩了地面,走到冰箱前打开,扫了两眼,拿出了一些食材。
其实她的住所都有管家打理,怎么可能有这些食材。
“蜂蜜有吗?冰箱里没有。”
“有,在那个,之前被我随手放哪了,我想想。”江挽书一时忘记,于是下高脚椅去拿,连连翻开了好几个柜子,翻到她自己都觉得窘迫了,正翻最后一个,却见里面的东西也不知道怎么放的,啪一下往她脑袋掉下来。
还未反应过来她的身体被单手环搂过,蜂蜜瓶在她后脑勺外面被一只手接住了,但她的后肩也被一整根臂膀环搂过去。
贴着眼前人。
身体相贴。
手指隔着布料,身体也隔着布料。
一秒,两秒,三秒。
松开,各自退开一步,她不动声色问:“你以前连过守门员?接东西这么准,看你好几次了。”
姜湛也很自然将蜂蜜拿着转向厨台那边,平静道:“田里干活得接秧苗这些,是接是抛都讲究准度,次数多了就会了,当然,主要是怕被老妈打。”
江挽书笑,“你别那么坏,她肯定不打你。”
“你也觉得我坏?可我什么都没做。”
他声音有些沙哑,抿着唇煎着吐司,像是无辜又隐忍。
江挽书回头看了他一眼,走回吧台,留下一句,“那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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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捣鼓了一会就好了,看着比她的好多了。
江挽书多看了两眼,姜湛就取了新刀叉切了一小块递给她。
这都被你看穿了?
江挽书接过来吃了一口,挑眉,“法式土司配焦糖香蕉不错,原以为你不喜欢吃这样的甜品。”
姜湛:“我是不喜欢吃。”
说着,他又切一小块给自己,剩余全给她,然后把她那边剩下的小菜跟油条挪到自己这边。
他们曾几次一起吃过饭菜,倒不计较这个。
但沉默,静谧,窗外有鸟啼唱。
江挽书什么也没说,就着豆浆吃完了那份土司,安静中,眸光静静在他身上游走一二,见他细腰微躬抵着吧台吃东西,她垂眸,舌尖舔了下唇瓣上沾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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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湛没让江挽书送,身高腿长的,直接刷了一辆共享单车就飙出去了,江挽书的敞篷跑车跟他相遇在小区外的红绿灯的下坡道路口,两边红杏木苍天且华盖,明黄昭然,红灯还有68秒。
边上有不少口哨声。
大长腿搭着地面,他微微皱眉,偏头瞧着驾驶座上穿着银灰色勾脖长裙的人。
跑车纯黑,她却白得像是一摊雪要化开似的,全靠那长裙勾勒着端然艳色。
本是安静的美感,保持圣域60秒。
她右手搭着方向盘,忽伸出左手,他一怔。
细长雪白且戴着价值昂贵紫翡翠戒指的手指落在了他腰侧,轻飘飘夹住了一片搭着他衬衫掖角的银杏叶。
指尖也许碰到了腰腹肌肉,他全身都绷紧了,紧抿着唇盯着她。
像是在看一个妖魔。
旁边那些口哨声也没了。
手收回去搭在窗口上,但指尖夹捻着银杏叶茎,它微微扇动着,她瞧着他,说:“小师弟,我是喜欢吃甜的,可你之前明明让我少吃点糖,你老骗我,这样可不太好。”
语气散漫雍容,眉眼含笑。
红灯时间过,跑车低调行驶出去,孤单脆弱的银杏叶掉落地面。
心脏酸麻的姜湛手指敲了下单车手柄,好像在敲击麻痹了的心脏复苏,神色晦涩莫名,很快长腿一搭,骑车驶向另外一边自行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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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重,蒋老让姜曳留下吃完饭,后者本来想拒绝,但瞥过厨房那边师母做饭的规模,他若有所思,“老师有客人来?”
“有啊,不过没关系的,都是自己人,她也是你小师姐。”
屋内正在给自家奶奶帮忙的蒋峒忍不住探头,打量了下姜湛,故意说:“爷爷,阿湛挺忙的,人都累了一天了,你也好意思让他陪你应酬,说是小师姐,人家未必见过呢。”
这是逼着他说明跟江挽书的关系啊。
姜湛收拾着稿子,温和道:“既然是老师的贵客,若是老师缺人作陪,我可以。不过蒋师兄已经在辛辛苦苦做菜了,我身无长处,也只能陪老师您下下棋了。”
这话一说,两老当即埋汰起来了。
老太太:“就他就他?给我摘个菜都亏了我十几块的菜钱,菜叶子往垃圾桶扔,就给我剩个根儿。”
蒋老爷子:“阿芬你还押韵呢,我跟你说这就不错了,可别让他上厨,他做菜撒盐就跟腌咸鱼似的,生怕盐巴不够来年开春就腐了。”
这知识分子埋汰人就是厉害,直把年过三十的儒雅高校老师给气得风度全无。
“你们这样,我可就不干了啊,就姜湛是个宝贝啊,你看看我们这一代哪几个会做菜?”
蒋峒这话放出去了,姜湛就站起来了,随手扯下他那形同虚设的围裙,系在自己腰上。
蒋峒:“?”
三十分钟后,他目瞪口呆看着姜湛一流水让一盘盘菜出炉,顺手还炖了一盅养胃猪肚红枣汤。
俩老闻着香味止不住夸,连保姆都恨不得把姜湛说成天仙下凡。
过了一会,几个人进小院。
隔着老四合院的帘子,他端着菜走出厨房,正要扯下围裙,见到了屋外入朱门的绝顶丽人,后者掀开珠串帘子抬眸看来。
愣了下,后灿然而笑。
“老师,您家里什么时候藏了位如此好看的能干小郎君?”
第20章 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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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老一看江挽书就开心了, 给她介绍了姜湛,蒋峒本以为这两人会顺着演下去,结果姜湛无奈看向江挽书, 他知道江挽书不会骗老人。
果然, 后者笑:“本来他该喊我小姨的,但入了老师您门下,无端与我拔高了,这样算起来是我吃亏,他赚了,所以今天的碗也是他洗?”
蒋老多聪明的人啊, 反应过来了,他倏然想起能叫江挽书小姨的小孩也就那几户人家, 而江挽书除了跟苏家陈婉关系好一些, 其他有自己固定的朋友圈子, 涉及世交长辈关系的,加上江挽书特意提及,算是提醒,那其实也只剩下一个选项了。
那件事当年闹得不小, 苏家捂住了, 别家给面子, 也不好揭人伤疤, 所以很多人都忘记了这个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 这小孩兜兜转转还是到了自己门下。
他笑了下, 伸手拍了下姜湛的肩膀。
“那不行, 他都煮菜了, 让阿峒洗。”
蒋峒倒也不反对, 迎着众人进屋。
来客四人, 其余三人一个是江挽书手下的老总,其余两个应该就是她要收购的公司重要人员,姜湛也只瞥了一眼,如之前说的,只作陪,很少吭声,后来还赶来一个许亦筱。
蒋家是高知识分子,不走俗套,吃饭就是吃饭,闲谈聊天,偶尔提及涉及现在的5G6G发展,俩老都有话题聊。
数学,是所有科技的基础。
江挽书吃得不多,偶尔被宏达公司的人敬酒,她每次都浅抿几口,意思到了就行,许亦筱几次看向姜湛,发现这小子雷打不动,并没有替江挽书挡酒的打算,连缄默寡言,清冷如仙。
欸,是这小子不靠谱,还是她误会了,两人之间清清白白?
但她很快意识到是自己俗套了。
很多男女关系的暧昧在于“在人前呵护”,既是表达好感,亦是让别人了然,但今晚是江挽书跟合作方接触,是她的工作,而他们现在无甚明白的关系,在这些人面前表达任何好感都是多余的因素,不利于今晚的目的。
难道她缺一个替她喝酒的人吗?
有些事,简单既不出乱子。
一顿饭吃得很平和,谁都没提邀请蒋老的事,但外面忽然来了动静。
“还有客人?”蒋峒走过去开门,一开门,入目斯文俊秀甚至有几分清邪的青年,戴着一副无边框眼镜,温文儒雅道:“您好,我是港都东影集团的秦怀光,请问蒋老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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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怀光看着很像个文人,也带着港人的腔调,不过普通话尚算标准。
他一进来,看到江挽书似乎很惊讶,笑而浅喜,“阿书,好巧,你也在呢。”
江挽书应了声,喊了舅舅,然后偏头跟蒋家两个老人细声说了关系。
蒋老点点头,笑问来意,后者只放下了礼物,说是拜访,也无意打扰,但问了宏达集团的两人好。
宏达集团的两人看到了秦怀光身后的人,两人眼神闪烁,不吭声了。
有客登门,按照礼数也得邀请坐下吃个饭,秦怀光婉拒了,只是走的时候,似察觉过来,忽然看着姜湛说:“咦,这不是苏家的小子么,阿书,你对陈婉也太好了吧。”
其他人都发怔了,气氛微妙,许亦筱有些难以置信盯着姜湛。
她不是傻子,这才明白姜湛为什么认识江挽书。
姜湛这种出身,再心性豁达的人都无法平等看待,但蒋老事先被提醒过,倒是没什么大反应,其他人多多少少表情各异。
尤其是许亦筱,看看姜湛,又看看江挽书,眉头皱起。
不是她心思狭隘,之前多欣赏姜湛,现在就多忌惮——他接近江挽书,是否有其他目的。
在这诡异气氛中,江挽书眼帘微撩,瞥过沉默的姜湛,笑了笑,偏头道:“我对舅舅你不好么?”
秦怀光似无所察,毕竟他不是内地的,常年在港都,不知道这些隐秘也正常,只笑说:“你外公很想你,有空常跑跑,别老去国外,外面哪里有家里好。”
说着,他看了看姜湛,“阿书没撒谎,小伙子果然长得好帅啊。”
然后秦怀光手指推了下眼镜,从容笑着离开。
饭桌上众人也无甚其他反应,毕竟都是老道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倒是有人观察了下蒋老的态度,暗想姜湛这样的出身,若是蒋老以前知道,肯定是不收的,现在知道了,恐怕会更为震怒......
“阿湛,来,喝碗猪肺汤,明早还有活儿呢,不要喝酒,不然起不来。”
蒋老夫人笑眯眯给姜湛倒了一碗汤,姜湛应了声,低头默默喝汤。
蒋峒情商高,笑着起话题缓和气氛,其他几个客人见状,待姜湛虽不如之前亲热,但也和煦了一些。
但那异样的眼神,回避的目光,浮动的思维,敛在言语之下的臆想都是一把利刃。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一顿饭就这么过去了,几个客人先走,江挽书跟许亦筱算是蒋家认识的晚辈,还没走。
朱门大户,夜灯冉冉,跟蒋峒一起在门口的许亦筱偏头瞧向边上双数环胸搭着柱子的江挽书,想要说些什么,后者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眉眼染三分醉,唇瓣微凉,“我心里有数。”
许亦筱这才放心了些,跟着江挽书一起进去道别。
姜湛默默帮收拾了一会碗筷,正洗手,见江挽书进来也没太大的反应,只在厨房背对着,手掌悉悉索索在冰凉的水中清洗,听外面的江挽书婉言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