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流畅到场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目不转睛,想移都移不开目光。
少年身上换了身鲜红色的球服, 配着脚上的白色球袜与额际蓝红字母的发带,霎时多出很多朝气蓬勃的运动气息来。
舒希捂着嘴, 眼神透着止不住的震惊。
她何时见过这样的沈岚清。
少年先是脑袋越过横杆上空,继而是宽阔的肩膀, 瘦弱的躯干。
他仰着头倒过肩, 极力舒展着身体, 微微挺胸, 稍收后腿,直到整个人如弹簧般, 越过横杆又完美落地。
因为沈岚清只穿着层单薄的暗红色球服, 越到半空时, 虽说只是短暂的一瞬,却依旧露出一小截精瘦的腰腹。
健硕紧实,毫无赘肉。
沈岚清翻腾落地的瞬间,周遭绕着的人群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叹声。而且已经有很多同学,不怕死的打开手机摄像头,偷偷记录下方才那完美的一跳。
这样赏心悦目的一跃,舒希没有福气再欣赏到第二次。因为沈岚清同期的对手,都是体育部的高手,于是沈岚清很有“自知之明”的直接选择放弃比赛。
可饶是如此,最后公布结果时,沈岚清还是以第三名的成绩获了奖。
此刻,两人走在梧桐大道上。
舒希还穿着那件浅紫色的露背纱裙,外面披着沈岚清给的校服西装,有些万众瞩目。沈岚清换着的那身球服,眼下也湿了大半。
舒希握着那块铜牌,仔细端详上面的校徽纹路感叹:“可以啊!沈岚清。”
半晌才反应过来,顺手想去拍功臣的脊背,却被他讪笑着躲开。
沈岚清慌忙道:“学姐,我们赶紧去换衣服吧,等下你要上场了。”
舒希颌首,而后握着奖牌跟在他身后,没想通什么,又好奇地追上去问:“沈岚清?你学过跳高?”
之前沈岚清的背越式跳高动作,几乎流畅到完美,舒希觉得没有上千遍的系统化训练,是达不到这样的专业水准。
沈岚清答:“小时候学的,学过一点。”
舒希点头,骤然发觉沈岚清似乎除去学习外,生活技能点满,样样精通;而再反观自己,似乎除去学习这项的特长外,再没什么专长可言。
少有的,舒希垂眸,情绪有些低迷。
一贯藏傲的她,头次觉得自己,似乎一无所长,什么都不会。
“学姐?”
舒希看去,少年正站在她面前,给她攥拳打气:“加油!”
舒希了然,冲他扬起一个微笑颌首,进了更衣室。
—
清晨的细雨似是打了个过场。
舒希到连中操场报道时,已经去换好了一身灰白色的运动服。
美观大方,既奈脏,又不吸热。
舒希参加的是女子三千米长跑,寻常不是体力好的,根本没几个跑得下来。
舒希接过沈岚清递给她的水瓶,连喝了口水,听到场边传来的口哨催促声,跑到操场边,在脚踝上圈好计时芯片过去站队。
她所在的三千米这一队里,很多都是瘦瘦高高的女孩子,只有她一个半高不高,被排在了里圈。
不过正好,沈岚清想,方便给她打气。
口哨吹响,舒希始终处在中间位置,不紧不慢地跑着,余光看着身后的背影一个个掠过,也无所谓,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貌。
很快,舒希身旁的人都渐渐掠过她,一个个变得稀少,到最后慢慢只剩下她一个。
程雪雪不知何时来得,拿着不知哪儿来的摄影机,到处乱拍,偶尔给跑过去的舒希加油助威。
而沈岚清,则在舒希身边不紧不慢地陪跑着,画面一片温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舒希由原本的末尾,渐渐弯道超车,领先于整个队伍一小点距离。
沈岚清被舒希安排去终点等她。
最后一圈时,舒希的腿脚如同同时绑了一圈沙袋般,沉甸甸的,有些喘不过气,莫名地心悸心慌。
快到终点的那段操场路上,不知怎么,舒希骤然看见一个女孩,爬倒在操场的跑道边沿。
舒希头脑风暴半晌,还在想……要不要去扶她,没怎么看前路,在又一次接触地面后,脚后跟骤然一阵刺痛感。
后知后觉,她疼得额上发汗,一下子跪倒外地。
而此时操场地下,她经过的跑道那边,哪里还有什么女孩子的踪影。
抬眼再看,操场跑道上不知谁放的绘画专用图钉,七凌八乱,散落了一地。
舒希疼得过头,被路过的人惊呼着,送去了医务室。
——
上午场的比赛过后,吃饭时间点。
一班教室里也热闹非常。
“兄弟姐妹们,我刚打听清楚了,就是二班那群人惹得鬼!”
“士可杀,不可辱,他们就是利用舒希这件事情,在向咱们班示威呢。”
“对啊,他们二班要学习成绩,学习成绩跟咱们比不上,要颜值,颜值又达不到咱们这水平,那只能借这次运动会,来出一出风头。”
“舒希真惨,为咱班效力,还受了伤,这明显就是二班比不过咱们,就使这些阴谋手段,真卑鄙!”
“行了。”始终坐在座位上的陈疏易,也站起身,随手拎起旁边板凳的靠椅,冷着声,表情罕见的狠戾骇人,“是一班的爷们,就都把桌子板凳腿儿什么的卸了,拿上家伙事跟我走。”
他目光扫过周围一圈人,又狠声道:“谁他妈不去,回来第一个灭谁!”
“加我一个。”门口响起道清朗的嗓音。
作者有话说:
好瞌睡,我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个啥,明天再完善一下吧,晚安小可爱们!
第三十九章
半个小时前, 连中校医务室。
舒希仰躺在整洁的病床上,偏头望向旁边。
沈岚清正削着苹果,侧颜认真, 动作不疾不徐,随即又垂眸看向自己, 被绷带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脚趾,此刻正被供在一个洁白的枕头上,有些讪讪。
回想之前, 她在连中操场踩着图钉摔倒,虽说医务室送得及时, 却依旧流了很多血,很是骇人。
舒希只记得那时,那个摔倒的女孩, 脚底骤然的刺痛, 以及在医务室时,被硬生生按着拔去三个图钉的痛。
想到这, 舒希长舒口气感慨,校园医务室真的是校园文的必备场所, 前不久她才陪着沈岚清来过一次。
望向外面,云开雨霁, 飞鸟争鸣, 光线透过薄薄的绿色纱窗, 飘了进来。
沈岚清坐在她床边, 看似在削苹果,但被窗外光亮映照的琥珀眼珠, 却罕见地熄了光。
他已经坐在那里, 眼神无光地削了十五分钟, 显然是在想什么事情。
舒希踌躇再三,张口道:“不用那么麻烦的,只是脚上破了点皮。”
她说着小心起身,尽量不牵动伤口发出声响,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牵一发而动全身。
“学姐,小心点。”
听着她隐忍地轻哼,沈岚清慌忙丢下苹果,从身后的病床上又抓过一个靠枕,扶着舒希起身,垫在她身后。
“谢谢。”
许久许久,沈岚清落寞地垂着眸,张口欲说什么,半晌,却还是抬手,拿过床头柜上的苹果与水果刀,慢慢地削着皮。
“学姐,给你吃。”终于递给她那个削好的苹果,而后沈岚清有些难过地自责道,“学姐,当时我就不应该……不应该离开你身边的,那样你就不会……”
他低声呢喃,垂眸又看向被绷带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右腿,睫毛微乎其微地颤抖,但舒希还是一眼捕捉到了。
“你没错的,你别自责。”舒希扬起抹灿烂的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真正的凶手都不一定自责呢。”
沈岚清抬起头道:“可是……如果当时我在学姐身边的话,学姐绝对会没事的。”
舒希又安慰:“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绝对,一点小伤罢了,学校很快就会查清楚的。”
看着沈岚清深陷自责的样子,舒希思虑再三,还是说出了口。
“小沈,我希望你是可以永远无忧无虑,永远快乐的。”舒希抬眼,对上他的眼眸,嗓音柔和徐徐,态度极其认真,“可似乎自从和我在一起后,你越发多愁善感,面上也是愁绪不断,身边的麻烦也越来越多,这与我最初的想法是背道而驰的。”
“学姐……”听及此,沈岚清想解释。
“小沈,你先听我说一下好吗。”舒希打断他,认真道,“我很感谢你当初从歹徒手中将我救下,我也能明白你那份时时刻刻为我操心,身心全寄托在我身上的心情,但是……你真的太累了。”
“要满心满眼装着我,情绪时刻被我左右,渐渐还会失去你自己。”舒希垂眸,“对不起,我不想看你这样的,是我害你这么累。”
舒希的初衷,只是想帮助沈岚清,想顺理成章的帮助沈岚清,摆脱原文的悲惨命运。
可似乎因为她的介入,沈岚清虽说没遭遇什么实质性的侵害,但心理方面,却因为她的原因,变得患得患失,变得思虑甚多,也变得越来越乱,越来越迷失自己。
舒希不想他这样。
“我们……要不要分开一段时间?”舒希说出心中所想,又尝试与他沟通道,“你还可以继续来找我学习,但除去学习以外,我们还是……暂时先不要有来往了。”
沈岚清闻言慌了,张口又想解释什么,却被咽在喉咙口上,死活接不上话。
回想自己近期来,似乎确实因为她,因为她而被牵绊左右。
但……
“学姐,我尝试过的,但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沈岚清抬眼,琥珀色的眸子,头次直直望向她的眼眸,不参杂任何杂质,“你觉得我被你所束缚,可我认为,感情方面,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互相牵制,你刚才…又何尝不是在自我责怪。”
舒希一愣,继而嗓音轻柔道:“我知道,但我觉得,你需要休息一下了。”
“我也需要,好吗?”
—
沈岚清如往常一般走出房间,却始终垂着头,有些行尸走肉地去了画室。
在这段感情里,他始终没有任何把握,他成了“被操纵者”,他成了最被动的那一方。
付出的努力与回报也完全不成正比。
是,他也可以像以前一样,卑微的不求回报,但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他就是那么一个自私的人。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他看不透舒希的心。
浮于表面的还可以猜透,但她内心,又是怎样的想法。
又或者,真的因为他,觉得很累。
觉得他的喜欢,是一种负担累赘。
神情迷离地握着画笔,等沈岚清再抬头时,纸上一片乌漆麻黑,很脏的线条与配色。
如同他的内心一般。
沈岚清很尊重他画得每一幅画,即便是这样的一幅凌乱的草稿,他也会小心从画架上拆解下来,一视同仁地放进画册,悉心收藏。
一直以来,对人对事,他都是这样的,自以为大度包容的一视同仁,得到的是什么。
家人的不理解,父母的不支持,同学的不认同,老师的不赞赏,还有舒希的反感。
他自以为的温柔善良,他一直以来的小心翼翼,视若珍宝,被别人当做理所当然,与到头来的不值一钱。
那他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他所坚持的又有什么意义!
他的一视同仁,在面对舒希时,还会有所偏颇,但舒希的一视同仁,那便是真的一视同仁。有时候沈岚清也会感知到,除去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身份外,本质上,他与她对待的任何一个朋友,都没有什么不同吧。
一样的口吻,一样的关心,一样的问候,一样的……
敷衍。
沈岚清坐在画架前垂着头,眼神暗淡,神色里头次出现刺痛般的锐利。
—
丢下画笔出了画室后,沈岚清走了很久,弯弯绕绕,也不知自己走在哪里,只跟着人群,呆呆地默不作声。
再反应过来时,是听见耳边传来舒希的字眼。抬眼再看,他居然跑到了舒希的教室。
教室内,吵吵嚷嚷,很多种声音,但沈岚清却独独听见陈疏易的。虽说他平时面上不显,但话里话外,都是在袒护舒希。
那他,又是以什么心态来看待她的。
任劳任怨,无怨无悔,不求回报?
沈岚清不理解。
罕见地,他迈入那间教室,举手示意:“加我一个。”
“我和你们一起去。”话是这么说,但沈岚清却始终看向陈疏易。
有人忍不住质疑:“你去……不合适吧?”
陈疏易被沈岚清看得一愣,那眼神,与平日里带着暗戳戳的敌意不同,还隐约透着抹探究,随即陈疏易被看得有些心烦意乱。
身边人还在说:“况且你一高二的,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别再给你打坏了,那我们岂不是……”
“随便。”陈疏易拖住那把凳子,越过他,留下轻飘飘的一句。
沈岚清闻言,眼睛泛着光,跑到教室里,也照着陈疏易的样子,拖了一把板凳过去。
—
另一边,正值中午。
医务室内。
舒希思索半晌,还是觉得要和老师请个假,她这几天也不太想在学校待着。
请完假又看向自己的脚踝,立马又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喂,尊敬的希希小公主,什么事儿让您想起我了?”贺连城拿着水杯,百无聊赖地靠在警察厅的办公室门口,俨然一副退休老大爷的模样,但本质上还是个混世魔王。
什么事情都不能请动他。
舒希嗓音带着哭腔,装委屈祈求:“哥,你什么都别问,来接我,好吗?”
贺连城一听,立马上了当,放下手头的茶杯,马不停蹄就往学校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