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对我们的决定有任何的想法，尽管去，知青点的主任我也认识，你要去我可以帮你。”
苏爷爷认为自己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已经算是公平公正，要是还有人有不同的意见，他也没办法。
他原本对知青们也是挺支持的，但是经过这几年的了解，他也算是认清楚这些人的底细。
本事没有，眼界还不低，这些年都可以算是村民把自己的粮食挤出来养着他们，现在还说这种话，就算他明白上面的意思，也不免有些心凉。
范青雪也被苏爷爷的话惊到，气鼓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手颤颤巍巍地指着村民们的方向，一跺脚，直接小跑着离开。
跟着她后面的李双双顶着大家满含怒意的眼神，原本站直的身体也不自然弯曲，不敢去看大家的眼睛。
死死扣着裤缝的手不知该伸出来还是缩回去，又有些担忧地看着范青雪离开的方向。
最后还是李叔用着波澜不惊的语气说：“李双双，两斤。”
李双双自己的家庭也不好，在家中也不受重视，两斤鱼她自然是舍不得放弃的，但是又害怕面对大家那种了然的眼神。
眼睛一闭，接过李叔手上的鱼，连带着范青雪的那一份也拿在手里，一拿到就想要直接离开。
就在她以为自己眼睛一闭就可以逃脱大家眼神的时候，苏渔赶紧叫住对方：
“李双双同志，你还没按手印。”
“哦，是。”
突然被叫住的李双双愈发觉得难堪，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匆匆按了手印就往知青点的方向赶去。
这一桩闹剧最终居然是以这样的结果结束，这点剧情苏渔倒是没有注意到，只不过这个范青雪的行为看起来就是活脱脱的反派，也不知等到女主出现时，她人又该如何。
经此一遭，大家的心情都有些低落，原本分鱼的时候就应该是大家最开心的时刻。
其他知青们领取活鱼的时候，也有些不是滋味，可能也就只有没心没肺的纪子航，和伪装好的宋清衍没有什么心情波动。
至少在领鱼的时候，看起来和平常的态度没差，甚至苏渔还想借着这个机会完成自己的任务，可惜时间太短，下一个机会又会在哪里呢？
热闹没看成，反倒惹了一身骚，这件事也迅速传遍整个村子，知青们的名声再一次染上污点。
只不过苏家这一次倒是领鱼领的盆满钵满，谁让他们是一个大家庭，苏家如今住在村里的就有十七口人，一人有个三斤，那就是五十一斤。
不只是今晚可以在吃一顿鱼肉，剩下的还可以制成鱼干和腌鱼，留着以后享用。
之前吃过酸汤鱼、麻辣鱼，这一次苏奶奶也准备换个口味，还特地叫大伯母和苏渔的阿妈早点下工做饭。
吃得美美的时候，苏渔忽然听到大伯说：
“阿爸，这次换鱼还是我带着村里的三个男子一起去，争取这一次多带点钱回来，大家过节也要买点好东西。”
“你们年轻人自己看着办，只不过一定要小心，先和你见一面，再找木材厂的人一起搬，这时候小心为上。”
“都晓得，明儿我们赶最早的一班船，鱼在仓库养太久也容易出问题。”
苏渔也对这个年代的县城很感兴趣，于是忙着追问道：
“县城好玩吗？小渔也想去看看。”
听到她的话，苏家人顿时息声，以前主要是担心苏渔去县城身体出问题，毕竟以前只是走着去村小学都容易生病。
可也正因为如此，苏渔一次都没有离开家，苏家人不说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猛然听到她的要求，大家都不知道应该用怎么的理由搪塞她，尤其是苏渔的母亲杨竹，面对身体孱弱的女儿更是内疚。
餐桌上气氛陡然变化，苏渔就算是瞎子也能感受出来，可惜自己现在的身体好是好了，可如何让苏家人明白，那又是一个难题。
她装作自己没有说过这句话，想着继续吃饭算了。
可就在这时，作为一家之主的苏爷爷突然发话：
“你想去就去，只不过你要一直跟在你大伯身边，绝对不可以自己一个人行动，知道吗？”
这可真是个天降之喜，苏渔笑成一朵花似的，止不住地点头，“绝对会听话的，阿爷！”
那边赶不及阻止的苏母直发出一个“不”的声音，就被身边的苏父及时阻止，苏康对着自己的妻子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阻止，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苏渔的位置。
果然，看见苏渔脸上从未展现过的笑容，杨竹也迟疑了，究竟是短暂的欢愉重要，还是长期烦闷地活着更重要？
小孩子的心思果然与大人们的不同，听到苏渔明早可以跟着阿爷去县城，苏明礼和苏明金两个小家伙也要凑热闹。
顾不得自己手上的碗就大声喊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吵闹的声音顿时在厨房里传开，那声音简直可以刺破人的耳膜，苏渔都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了了。
于是两人立即收获来自爸妈的混合双打，一边打还一边说：“两个小毛头去什么县城，不知道这时候拐子多吗？人家最喜欢的就是你们这种不懂事的男娃子，要是被拐走可就见不到阿爸阿妈了。”
一番“威逼利诱”之下，两个人的声音才算是渐渐终止。
苏渔一想到明天自己就可以出门逛街，连饭都多吃了几口，把苏妈妈看得高兴不已。
甜美如梦的苏渔怎么也没想到，她是个自己找了个事干，看着月亮依旧挂在天际，她怎么也没想到早去是这个早法。
第14章 客船
苏强也注意到侄女频频向天上投去的眼神，以及睡眼惺忪的样子，不好意思地说：
“我们今天必须得赶早，早知道就应该让你下次有机会再去县城，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而且小孩子睡得少长不高，大伯还是欠考虑了。”
怜爱的眼神有些让苏渔恍惚，她用力睁大自己的眼睛，晃晃脑袋，摇走脑子里的困意。
“没事儿，就是第一次起这样早有些不习惯，大伯我们还要多长时间才到？”
“快了，再走一小段路，走到村里的码头，再坐船20分钟就可以到县城。”
虽然小河村是以河命名，可她清楚地看到小河的水位不足以一艘大船航行，对于苏强的话自然有些不理解，但她也没有直接说出口。
就这样继续跟着几人在小路上走，不一会儿原本这草木遮挡的景象忽然跑进眼里，波澜壮阔的一条大江出现在眼前。
墨绿色的江水像是一颗绿宝石镶嵌在山峦之中，江水蜿蜒流去，看不见尽头。
原本走得气喘吁吁，脸色泛红的苏渔不免惊叹，实在是想不到这一条河这么宽，粗略估计得有三四百米。
苏强和其他人默契地把自己的扁担放下，这一次苏家除了苏家大伯出来，还有苏渔的三个哥哥。
尤其是苏渔的亲哥哥苏文兴，看到苏渔闪闪发光的眼睛，心里忽然不是滋味。
走近苏渔，介绍道：“这就是我们临江县最大的一条江——泠江，我们村的小河就是一条支流罢了，一般有要事的时候，我们的出行就靠它，毕竟不是每天客船都会停在我们村的码头。”
借着天光破晓时的微光，江面上雾气升腾，微风带来淡淡的腥味，耳边还有树林上栖息的鸟儿的歌声。
一切都是如此的生动，苏渔也感觉自己的精神像是得到了净化一样。
面对苏文兴的介绍，她也是接受良好，感叹地说：
“这条江真的是比小河大多了，那哥哥客船得有多大呀？可以乘坐多少人？”
“多大哥我没注意，不过一次坐上两百人也是可以的，就是像我们这样带东西的，也算是占了一个位置。对了，上船的时候你一定要紧紧跟在哥哥身后，人多很容易有人浑水摸鱼干坏事，尤其是像是这样漂亮的姑娘。”
其他人听到苏文兴的警告，也饶有表示肯定地点点头，毕竟一到节日的时候，船上总会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众人同时也煞有其事地说：“小渔，待会儿你直接就站在我们中间，看谁还敢靠近你？”
“有什么事直接喊我们这些叔伯，看谁不长眼睛！”
苏渔对于大家的好意统统收下，笑着说：“谢谢各位叔伯和哥哥，别人看见我身边有这么多人恐怕都要退避三舍，哪里还敢靠近？”
一桶交代之后，大家又在码头上聊了会儿，其中还有其他想要去县城买东西的村民匆匆赶到。
看到这一担担的鱼，就明白苏渔一行人的目的，一个个脸上乐开了花，想到自己马上可以分钱，那这一次去县城买东西可以稍微大方一点，家里缺的东西都补上。
听着鱼儿在木桶里跳跃时发出的声音，就能想到它们一到县城肯定就能被买走，更是高兴。
对于苏强他们负责此事的人，态度也是十分谦和，远远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还主动地要帮忙把鱼抬到船上。
“诶呀，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这也可以说是我们自己给自己干活，你们几个就被这么客气。”
“就是，船马上靠岸，不上快点买票的可不会这么客气。”
因此，就在这样办推辞半强迫的环境下，大家总算是把渔获全部搬到船上。
这么多鱼混在一起，想不引人注意都难，这年代大家对于肉那都是闻味即知，因此有一两个意动的立即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刚刚被村民们说的售票员立马登场，面无表情地扯着嗓子喊道：
“刚刚上船的，刚刚上船的，快点买票！一个人一毛钱，一担子东西算一个人，把钱拿出来，我要开始收钱。”
声嘶力竭的样子，苏渔看了就觉得嗓子疼。
这一次大家出行是为了村里集体的事情，所以出钱的就是领头的苏强，至于苏渔这个添头，当然是苏家自己出钱。
昨夜她就从自己阿妈和阿奶那里，得来了一点两人的私房钱，说是来了县城就给自己买点好吃的。
这件事苏强和苏文兴等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因此她正要往自己的口袋里拿钱出来时，苏文兴立即拦住她的动作。
“你那一点压岁钱还是自己存好，哥哥给你出票钱。”
被压制的苏渔一时间还真就挣脱不了，哪想到手脚最快的还是苏强，把钱递过去。
转头对着侄子侄女说：“大伯在，怎么可能让你俩小辈出钱，快点找个位置坐下，船马上就开了。”
木已成舟，两人见状找了一个最近的位置落座，与此同时，脚底下忽然传来一阵震动，发动机的轰鸣声紧接着传来，一股黑烟在船尾升起。
至于摆放木桶的位置，还留着部分人在守着，担心待会儿鱼儿跳出水面，要是有什么损伤可就不好卖了。
售票员复核好人数的票钱，一改之前的桀骜，柔和着神色对着苏强说：
“不知道你们这些鱼是要去和谁换呀？我家中刚好有人坐月子，喝鲫鱼汤最补了，所以……”
说到未尽处，直接对着苏强挑眉，这也是大家一贯的默契，是换而不是买卖。
对船上的售票员，苏强当然愿意给他这个面子，笑着说：
“小妹坐月子，就当是我这个做哥哥的送点礼，你拿着。”
说完，就直接从桶里捞出来一条两斤重的鲫鱼，扎好绳子，递到售票员面前，售票员也接受良好地接过鱼。
“那就谢谢你这个大哥，下次记得来家里吃饭，顺便看看小侄子。”
“好，好。”
在没人注意的角度，苏强对着售票员伸出两根手指，直接售票员转身离开，过一会儿又装作无人检查卫生路过苏强的位置。
偷偷往他口袋塞进去四毛钱，这一次的交易才算是结束。
至于其他意动的人，就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想着反正大家都是要去县城，直接跟着一起走，还怕自己买不到一条鱼？
苏渔知道也只会感叹大家的谨慎，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沿途的风景吸引。
带着腥味的河风吹去船上混杂的气味，江面的雾气在眼前飘过，两侧山间的景色像是遮盖在一层薄纱之下。
远处的山尖隐隐露出一抹橙红，慢慢向远处的白云蔓延，不知不觉间，苏渔就感觉到自己好似看见不远处的码头。
这真是可以用李白的诗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来形容。
古人诚不欺我，只不过远处的河面颜色却有些不对劲，并不是船下的墨绿色彩带，而是一抹棕色占据大片视野。
等到逐渐靠近的时候，苏渔才算是看清楚远处是什么情况。
原来是此处不仅是县城停船的码头，大部分的木材也从此处集结，然后流往外地。
刚刚她眼睛看到的就是，一片片的木材被捆在一起结成木排，只不过头部缩小扎紧，尾部散开，像是一把扇子似的形状。
只不过这些木头都还未剥去棕色的外皮，所以在远处看来就是一大片的棕色铺面江面。
而且可以说，在这个码头，占据最大面积的就是这些木排。
她们乘坐的客船都是小心翼翼找一个位置挤进去，只感觉到船忽然撞在某处，“咚”的一声，她的身形一个不稳，朝着面前撞去。
还好苏文兴发现不对劲，紧紧拽住她的胳膊，着急地说：
“没怎么样吧？这里停船就是这样的，也没个可以缓神的时间，刚刚哥哥忘记提醒你了。”
“没事儿，哥你不是抓住我了吗，我们快点下船吧。”
看着苏渔真的没什么异样，苏文兴才放下心来，转而挑起自己的扁担，跟在村里人后面下船。
这一次来的都是去过木材厂的村民，对于流程也是熟悉得很，一个个跟在苏强身后，走着小路往木材厂的位置走去。
因为大家赶的是第一班船，下船时天色还早，路上都没有什么人。
等到他们一靠近木材厂后门的位置，立即被守在后门的保安发现，刚开始还以为是有人来闹事，等到一看清楚苏强的脸，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来过。
赶紧打开后门，笑着说：
“你们今年来的时间可比去年早，厂里还以为你们还要一两天的时间才到，现在就我一个值夜班的人。你们先进来，我赶紧去把后厨的人叫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