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赵芸嫣的小脸瞬间煞白,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要成为江以衎的傀儡,她不想违背意愿被迫爱上他。
烛火阴森,架子上琉璃瓶中的蛊虫们仍此起彼伏地蠕动着,幽闭的密室像一只牢笼,压抑沉闷,让人透不过气来。
江以衎的视线停留在赵芸嫣素白的容颜上,见她惶惶不安,眸光微垂,不疾不徐地问道:“为什么不要?你觉得我会忍受你的虚情假意么?”他可不会在情爱中委屈自己。
赵芸嫣如鲠在喉,她不知道江以衎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她求救地望向老巫医,却见老巫医垂下眼帘,避开她的目光。
江以衎还在睨着她,赵芸嫣额上渗出几滴冷汗,她眼尾泛红,眼底夹杂着泪光向他哀求:
“我没有虚情假意,你不要给我喂虫子好不好,我害怕虫子……”
“我动作很快,没什么可怕的。”江以衎收回轻抚花苞的手,准备取下腰间匕首。
赵芸嫣彻底慌了,她按住江以衎的手,一头扑进他怀中,环住他劲瘦的腰,把脑袋埋在他颈侧,颤声道:“我喜欢你,我爱你,不要给我喂虫子,我真的喜欢你……”
少女的啜泣声低低地响起,老巫医瞄了一眼江以衎的神色,默默地把红釉花盆放回去,躬身退了下去。
怀中温软哭得发抖,江以衎浓密的眼睫垂下,他抚上赵芸嫣单薄的脊背轻轻地拍着,似在诱哄她:“你再说一遍。”
赵芸嫣泪眼朦胧,她发自内心畏惧江以衎,急忙哽咽道:“我喜欢你,我爱你……”
江以衎把她靠在他肩上的脑袋掰过来,望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娇靥,“唤我的名字。”
与江以衎咫尺之近,赵芸嫣能感觉到他的热息,但她蓦然觉得他比毒蛇还要可怖。她咬紧了唇瓣使自己不致哭喊起来,泪水簌簌往下流,按他的吩咐服从他。
“以衎,我喜欢你,我爱你……”
江以衎眼尾轻勾,他垂首吻了吻赵芸嫣湿漉漉的精致眉眼,语气放亲和了些:“芸嫣,我也爱你。”
他抬手替赵芸嫣理了理她颊边的鬓发,他不想用江焕说的囚禁折磨来管教赵芸嫣,他舍不得让赵芸嫣吃苦。
他没把贺熙放在心上,江焕为人阴险狡诈,大概是想挑拨离间,胡诌赵芸嫣在关注贺熙。更何况,他不觉得赵芸嫣有胆量和别的男人搞在一起。
他对她那么好,他可以给她别人给不了她的,她怎么可能不爱他?
“别哭了。”江以衎擦掉赵芸嫣莹润小脸上的泪痕,她哭得他心疼。
但赵芸嫣仍止不住地落泪,指尖都在发颤。
“你父兄的事,我查出眉目了。你父亲是被凉州都尉周登陷害的,杀手也是周登支使的,我已经写信去了大理寺,下个月我们动身回长安,路过武威时,你可以亲手宰了周登为你父兄报仇。”
江以衎清润干净的话音徐徐响起,赵芸嫣怔了一下,停下抽噎看他。
她娇憨的模样可怜楚楚,江以衎亲了亲她的脸颊,带着淡淡的宠溺口吻道:“当公主没什么好的,我会替你恢复武威副都尉女儿的身份。”
赵芸嫣惊讶得不敢置信,她被泪水濯洗过的杏眸清透无尘,江以衎怎么忽地又变得这么好了?
看出她的诧异,江以衎带了一层薄茧的指腹在她脸庞摩挲着,轻笑一声,“等到今年底,我们便成亲。”
荣贵妃生了个皇子,皇后和太子坐不住了,如果事情顺利,老皇帝年底就会薨逝,新帝登基,他也不用再费现在这样的力气往上爬。
江以衎对权力没什么兴趣,这些日子来处理乌孙政务厌倦得要死,只有和赵芸嫣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才有耐心和欢愉。
以前觉得情爱无聊透顶,但很多东西在赵芸嫣来到他身边后不知不觉地发生改变。
江以衎不介怀这些改变,他沉溺其中,他想让赵芸嫣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生同衾死同穴,他付出了多少爱,赵芸嫣必须同样回报他多少爱。
赵芸嫣惊惧地瞪大眼,她觉得江以衎疯了,她不想嫁给他,她不要和他绑在一起。
“说,你想嫁给我。”江以衎用修长的手指挑起赵芸嫣的下巴,以前她还会主动向他告白,怎么现在越发呆滞懵懂了。
不过他不在意,他会慢慢地把她调.教好。
赵芸嫣只觉密室里的空气稀薄,她胸口闷得快喘不过气来,她害怕江以衎再给她喂蛊虫,强行压下不适道:“我、我想嫁给你。”
她这样乖巧动人,江以衎亲上她的额头,顺着眼睫和鼻尖一路向下,最后吻上她柔软细腻的唇瓣,长指插进她后脑勺的青丝中,扣住她与她厮磨缠绵。
铺天盖地的湿吻让赵芸嫣脸颊氲红,唇舌被吮,她艰难地喘息着,神智却极其清明。
江以衎总会用各种手段来逼迫她,她不喜欢他,她和他不是一路人,她才不要嫁给他。
*
一个月后,江以衎率车马队伍启程回京,大魏新封的乌孙州都尉和刺史等官员留在赤谷城管辖一方。
贺熙与赵芸嫣保持着私底下的见面,贺熙告诉赵芸嫣在江以衎一定不能露出破绽。
赵芸嫣抿唇点头,她已经学会了如何伪装,她把江以衎查出凶手是周登的事情告诉了贺熙。
贺熙情绪复杂,这么棘手的事江以衎轻轻松松地就摆平了,他甚至觉得让妹妹留在江以衎身边也挺好。
但赵芸嫣的态度非常坚决,她隐去了江以衎想娶她一事,只告诉贺熙江以衎想给她喂蛊虫,当日骨颤心惊的场面仍在眼前,她眉心紧蹙,瑟瑟发抖,她不愿意再待在江以衎身边。
贺熙叹了口气,他怜爱地摸了摸赵芸嫣毛茸茸的小脑袋抚慰她,江以衎这样偏执,不是一个好的爱人。他以妹妹的期许为先,他不会勉强赵芸嫣做任何事。
*
暮春时节,凉州大地绿影叠嶂。武威的行刑场上,围观民众熙熙攘攘,大理寺派下来的官员高声宣读凉州都尉周登的罪状:
“罪臣周登,多年来与山匪勾结,打家劫舍,欺男霸女,坑害百姓。”
“洪初三十八年,周登私自放乌孙贼匪进城,趁乱掳走献给陛下的寿礼,栽赃于武威副都尉赵沛谆,拦下赵副都尉的陈情书,派杀手杀害赵副都尉……”
“周登罪行多如牛毛,其兄弟子嗣发配边疆充当徭役,周登今日斩立决!”
头戴红巾的魁梧刽子手举起银光闪闪的大刀,含酒往刀刃上喷了一大口,又往抖抖索索跪着的周登的脖子上喷了一大口。
周登面如土色,肥胖的身子歪歪扭扭,他被水雾刺激得缩着脖子,对死亡的恐惧让他魂不附体。
他纵横凉州近十年,谁知今朝上头有人要查他,他以往搭建起来的结实的庇护网一夜之间全部坍塌,他死到临头都不知道得罪了谁!
百姓们放鞭炮庆祝,往周登身上丢臭鸡蛋和烂菜叶,含恨的叱骂声不断,他们早就清楚周登这个地头蛇不是好人,现在他要被砍头了,大快人心!
日曜高悬,云白风惬,高高的城楼上,赵芸嫣被江以衎领着远眺行刑的场景。
她眼底荡漾着温热的泪光,过去这么多年,爹爹的冤屈终于被洗刷掉了,爹爹、娘亲和陈阿婆在天之灵一定会欣慰的。
大刀劈了下来,人头碌碌滚在地上,欢庆声和鼓掌声从远处传来,赵芸嫣拿出丝帕拭泪,她扇动的湿睫泪珠不断。
江以衎掰过她的小脸,拿过丝帕亲自为她擦拭,“哭什么?这是好事。”
他的眉目清隽俊美,绸黑的眸子似乎带着柔和的笑意,赵芸嫣很感激江以衎替她报了仇,暂时抛开对他的恐惧,嘴角扬起一个真诚的弧度,眼睫轻眨道谢:“芸嫣谢谢殿下!”
江以衎随她翘起唇角,她的身心都由他掌控,他很喜欢赵芸嫣这幅我见犹怜的娇俏模样,她属于他,她依附于他,他怎么看都看不腻。
第47章
戌时的驿馆, 贺熙利落地从后窗翻进房间,赵芸嫣赶紧迎上前去。
她的眼里噙着泪花,贺熙抚了抚她的长发, “芸嫣别哭,哥哥看到周登被砍头了, 爹娘在天上也会看见的。”
江以衎替他们兄妹俩报了仇,贺熙对江以衎生出几许感激来,他会报答江以衎的恩情,不需要妹妹以身相许。
贺熙把计划娓娓道来:“等车马队伍进入长安,我再悄悄地送走你。五殿下再怎么权势浩大, 也不敢在天子脚下追查已逝的恪昭公主。”
他的谋划熨帖妥当,赵芸嫣杏眸一亮,心绪开朗许多,莞尔道:“好,我都听哥哥的!”
窗外的疏疏竹丛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贺熙屏息一听, 他指了指房间的门,随后翻身离开, 消失在夜色中。
江以衎推门走进, 他见赵芸嫣正在关窗户, 踱步过去把她拉着坐在床边。
他又嫌并排坐着不亲近,把赵芸嫣抱起来,分开她两条细直的腿, 让她跨坐在他身上。
浅淡的沉香钻入鼻息, 双腿紧贴, 赵芸嫣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她低眉, 羽睫乱颤, 素手去推江以衎圈住她纤腰的手臂,“明天还要赶路……”
江以衎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你又不骑马,怕什么?”
腰肢挣脱不开他的钳制,赵芸嫣贝齿咬唇,索性闭上眼,仰头道:“那、那你快些。”
反正他每次想要的时候都一定会要到,赵芸嫣不敢反抗得太厉害,怕他看出破绽来。
她一副视死如归的刚烈模样,江以衎喉间轻轻溢出笑声,长指在她腰后画圈,感受到怀中人的战栗,附在她耳边,“但我不喜欢快,我喜欢时间久一些,怎么办?”
赵芸嫣被他作弄得脸颊烧得红透了,她微微睁开眼睛瞄了他一眼,江以衎如黑曜石般的凤眸中闪着欲思,还不怀好意地朝她眨了眨眼。
赵芸嫣连忙阖上眼帘,把脑袋埋在他颈窝,又羞又窘,“你别说了。”
明明平时话不多的一个人,一到这种时候总爱说各种奇怪的话。
江以衎最喜欢看她这副娇羞可怜的模样,他掰过她的脸,认真地凝睇着她的神态,唇角一勾,“我不说了,那你来吧。”
他放在她腰上的动作停下,赵芸嫣懵怔地睁眼,清澈的眸中一片茫然,“我、我怎么来?”
江以衎搂住她的后腰,拉着她的手亲了亲她细软的指尖,而后把她的小手放在他的衽带上,语调拉长:“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我可不会动不动就害羞。”
锦帐摇曳,孙嬷嬷曾讲过的小册子的内容忽地灌进赵芸嫣的脑海,她的耳垂红得能滴血,唇瓣酥红到像一朵艳色的牡丹。
江以衎扼制住了想吻她的冲动,赵芸嫣太纯情了,他想看看她主动起来是什么样子。
满室一时间只有二人的呼吸声,赵芸嫣心跳得飞快,手停在江以衎的衽带上,迟迟未有下一步动作。
她瞳中盈水,软声相求:“殿下,我做不到,还是你来好不好?”她宁愿江以衎给她个痛快,这样僵持着太磨人了。
“不好。”江以衎拒绝她,不动声色地威胁她,“你要是再不开始,当心我罚你。”
他的音色冷了两分,赵芸嫣害怕他,她纤浓的羽睫一颤一颤的,面红耳赤地去勾他的衽带。
春景旖旎撩人,小半个时辰后,江以衎轻叹口气,让赵芸嫣来完全是在折磨他自己。
他抱着她在榻上放平,把人按进丝被里,滚烫的唇舌挟住她的唇珠轻轻地碾磨,听她嘤咛一声,语调黏糊,呼吸越发紊乱。
夜深了,赵芸嫣软在江以衎怀中,二人的青丝交缠,她雪腮的晕红尚未褪去,江以衎的唇瓣还时不时地擦着她的耳垂,极尽暧昧地对她说话。
“明天我们不和大部队一起回长安了,我带你去朔方郡见一些人。”
赵芸嫣才缓过神来不久,她甜美的声音含着方才被江以衎弄出来的哭腔,“去见谁?”
香软在怀,江以衎被她的哑声撩拨得喉结滚动,他扶着她坐起来,不顾赵芸嫣乞求的目光,按住她挣扎的手,逗弄她道:“先把正事做完,明天路上我再告诉你。”
赵芸嫣最后哭得喘不上气来,江以衎一点点吻去她的眼泪,拍着她的雪背慢慢给她顺气,仿佛她是他的心中至宝。
*
次日醒来,赵芸嫣倏然心头一凛,若是她和江以衎不随大部队一起回京,那哥哥怎么在她进入长安时把她带走?
她的葱指蜷缩,心绪慌乱不已,猛地坐起来拉开锦帐。
房间天色大亮,完全不似之前起床赶路时灰蒙蒙的样子,她被明亮的光线刺激得眯上眼睛。
紫檀桌案后的江以衎听见动静,他放下书卷起身来到塌边,看着赵芸嫣睡眼惺忪的迷蒙模样,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现在什么时辰了?”赵芸嫣攥紧丝被,嗓音微颤。
“快午时了,你可真能睡。”江以衎用手指梳理她乌黑的藻发,他一个时辰前唤了她好几次她都不醒,还哼哼唧唧地转身嫌他吵,他也就由她接着睡了。
赵芸嫣一把掀开丝被,两条纤长的腿往下挪,隐隐有些委屈:“你怎么不叫我起床?”
江以衎好笑地盯着她,明明是她自己赖床,还反过来怪他。不过他喜欢她撒娇的样子,拉住她刚刚站起来的身子,让她跌坐在他怀中。
“起那么早干什么?我们是去探亲,又不是去杀人。”
赵芸嫣疑惑地去看他,江以衎锦衣玉袍,发冠巍巍,而她穿着浅色的寝衣,发丝凌乱,天鹅颈下的肌肤还印着吻痕,她不自在地挡住了胸口,问:“我们是去探望嫽婉仪娘娘吗?”
她挡住红痕的动作青涩而笨拙,江以衎深邃的黑眸似笑非笑,却不再揶揄她,而是认真地解释:
“少嫽不是我的姨母,我不是子琵生的,我的亲生哥哥是三皇子江之让,你见过他。”
江以衎愿意向赵芸嫣坦诚一切,她马上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他不会有事瞒着她。
赵芸嫣睁大杏眸,她被江以衎的身世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既然他不是乌孙王后的孩子,那他为什么不告诉皇帝?
“这件事说来话长,先换衣裳吧,之后我再细细和你说。”江以衎把赵芸嫣放到床畔,亲自从椸枷上为她取来藕粉色百鸟绣花襦裙,好整以暇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