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都被他抢走了,陈年也只好作罢,埋头趴在桌子上小憩。介于刚刚陈延白的自我主张,她蛮横的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脸朝着没有陈延白的那一边,她愁着一张脸,想着下午的考试。
头顶的电风扇吹得缓,她缩紧了手臂,最终没熬过困意沉沉睡去。
下午最后一堂考试一晃而过,陈年考完回到自己的班级里,一室的哄闹,他们嘴里讨论的,全是这次考试。
陈年没多大心思听,拖着疲倦的身子回了自己的座位。
另外三个人回来得比她早,此时正坐一团开心的唠着磕,陈延白坐他们中间,也不知是谁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他的嘴角向上扬着,比外边的阳光还灿烂,肆意勾人。他一只手手臂搭在身后的桌子上,一只手里拿着被打乱的魔方,指尖拨动着,魔方在阳光下转起来。
他好像总是这样,一身的轻松,看起来似乎从未有过任何压力。
陈延白的目光触及到他这边时,他嘴角还挂着笑。跟身边几个围他说笑的男生小声说过之后,便朝她抬了抬下巴。
陈年走过去,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宋林菲看见陈年,目光一亮,连忙喊:“年年,你回来啦?”
陈年淡淡的“嗯”了声。
“陈年,你考得怎么样?你觉得这次题难不难?”许嘉述在宋林菲问完话后插嘴进来。
题倒不算难,但她考得心情复杂。
陈年抿了抿唇没出声,面容上的神情严肃皆显露她此刻的状态。
陈延白见她这副模样,一脚又是踹中了许嘉述,“都考完试了想那么多干什么,该干嘛干嘛去。”
许嘉述砸吧砸吧嘴,本想再说些什么,又被宋林菲一双圆眼瞪了回去,“陈延白说得对,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没事儿提考试干嘛,皮痒了找抽呢吧。”
许嘉述:“……”
他这下彻底不出声了。
接着跟她说话的,就换成了宋林菲,“年年,你别理许嘉述,考完了就该好好放松心情,咱都不提考试。”
陈年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
理科一班是火箭班级,各科老师批阅试卷的速度都很快。成绩表很快就公布了出来贴在墙上,同学们一窝蜂的涌上前去看,陈年被他们挤在中间,脚步有些不稳,虚晃着摇摇身体。
她纤细的身板被人撞过来撞过去,差点没站稳。
但好在她身后及时出现一道重力,提着她的衣襟。她被人从人群里拎了出来,脚步后退着,打滑了一步要向后仰,那只手又松开她,转而落到她的背上,稳稳地将她借住。
她倒在了陈延白手臂与肩窝的缝隙那块儿,后背附上的那只手掌火热滚烫,她扬着视线,愣愣的看着陈延白。
下一秒,她被他支起来,等她站稳后他才松手。
还贴上一句关心语:“你没事吧?”
陈年的感官早已被那只附在她后背的大掌所蒙蔽,他身上的气息很浅,却往陈年的鼻子上凑。
陈年站稳身子,稍稍与他离开些距离,手脚都开始变得不淡定。
“没……没事。”
围在成绩表前的人走了一部分后,他们才凑上前去看。
陈延白年级第一班级第一。
陈年年级第43名班级第25名。
这个成绩在这个班上只能算中等成绩,不算太好。
看完成绩后,陈年情绪有些低落。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脸皱成了小苦瓜。
宋林菲转过身来,正巧看见陈年双手托着脸,一脸苦闷的样子,“你怎么了呀年年?”
“我没考好。”陈年摇着脑袋,心情有些沮丧。
和她比起来,宋林菲倒看的开很多,她安慰道:“这有什么的呀,第一次月考而已,你放轻松啦,下次再接再厉呀。”
她也知道自己不能沮丧,要继续努力,可当她同时看到陈延白的成绩时,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就越来越远了起来。
月考之后,所有任课老师都把月考试卷讲了一遍,陈年每节课都认真听,下课时间也不闲着,忙着纠正错题。
当初放弃文科选择理科时,所有的人都很惊讶,甚至连陈延白也不例外,认为她不该选择理科,只有文科才是适合她的。但她觉得,自己给旁人留下的印象不应该是这样。
文科,她擅长。
理科,她也合适。
可往往现实总是会给你沉重的打击。
灼灼烈阳的午后,一整间教室被照得透亮。她头顶的电风扇高速的旋转着,耳边的发被吹起黏在脸上,她只顾着看卷子上的错题,忘了拂开。
她身旁坐着陈延白,手里捧着某报刊杂志,杂志上介绍的是某颗星系,图片上闪烁着璀璨的星。阳光照落在书页上,有些闪。他不疾不徐的翻过一页,视线也好不凑巧的落到陈年的身上。
陈延白看见她坐直了身子,视线微垂着,目光安安静静,手里的笔很快的在写东西。
连头发黏在脸上也顾不得。
她的身影很瘦,背也纤薄,陈延白抿了抿唇,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出声喊她:“陈年。”
她抬起无措的目光朝他看来。
陈延白滚了滚喉结,盯着她脸上那一丝黏住的发,“你头发乱了。”
女孩儿像是这才知晓他叫她的意图,连忙抬手将那丝发勾到耳后,露出一张完整的侧脸来。
她的侧脸很干净,脸颊被高气温润得有些发红,红唇时而抿紧时而又放松,纤瘦的颈线连接着下巴,线条柔和。
她是一个很独特的人,静若处子,很淡,却很难让他忽视视线。
他坐在她身边静静的看着她,静到轻似羽毛,似那些浅淡无影的气息。
直到……
她察觉到了那些视线。
可他也没收走。
陈年手里握着的笔一顿,扭头看过来,不偏不倚的和陈延白的视线撞上。
目光受惊了些,她想缩,却不敢。
“怎么了吗?”陈年故作镇定的问他。
教室里很热,徒有头顶的风扇在吹拂,陈年看着他逆着光的眉眼,心里波涛汹涌的滚着。
她抿着唇往心里沉了一口气,想叫自己平静。
却在刚有起色时,少年干净润朗的声音就被风卷进了她的耳朵里,带着些玩笑意思:“好好的文科不学,来理科班干什么?”
是啊。
明明文科对她来说才是更好的选择。
好好的文科不学,来学理科做什么。
一时间里,她在脑袋里搜寻着答案,却无果,薄颊泛红。
“嗯?”
心脏的跳动在此刻间震耳欲聋,握着笔的手心里冒了些汗,洇湿了卷面。她看着他,一眉一眼都瞧得真切,眼里有细细的光。
稍后,她听见自己用同样带着点玩笑意味的话语回复他:“大概就是想看看,理科学霸是什么样子。”
这话太过大胆,又一语双关。
她不知道他会理解成哪种意思,风浪尖口的桅杆摇摇欲坠,似乎风在大一点点,桅杆就能断碎。而此时的她正如这只桅杆,陈延白的脸部表情成了她是否能够存活下去的关键。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沉默,只剩下风。
陈年有些紧张,同时又有点后悔。
她的表情快绷不住。
可就在那一刻,一直看着她的陈延白笑了,唇角溢出些清浅气息。他眉眼都放松,往桌上勾了支笔在指尖转,比身后得阳光更肆意。
陈年更紧张了,紧张得连脚趾都在发麻。
她收回视线,缓缓地扭过头去。
就在下一秒,陈延白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他清明目光在她侧脸上流转,薄唇勾了一股笑,玩笑话开得暧昧:
“学霸就在你身边,你想怎么看?”
陈年因这句话红了耳朵。
她甘拜下风。
作者有话说:
陈延白是因为想让年年中午睡会儿觉养足精神下午好考试才故意抢她书看的。
第26章 天狼
最后是班里同学得声音打断了这稀奇古怪的氛围。
陈年被王国胜叫去了办公室。
她猜是因为月考成绩。
自从高二分文理班后, 文理班的老师也都分在了不同的办公室里。王国胜的办公室就在出教室后左拐,即使路很近,陈年也走得很快, 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陈延白看着她快速离开得背影。
那样子, 像是想消失得越快越好。
害羞了?
陈年到办公室门口,先是小心翼翼的朝里面看了眼, 视线寻到王国胜的影子后,才规矩的抬起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听见门口的声响,王国胜抬起眼看了过来, 见是陈年, 抬手招呼她进来。
办公室里只有王国胜一个人,陈年抬脚走进去, 到他办公桌跟前, “王老师,您找我?”
王国胜眼眯成一条线,嘴角笑容没减。他手里拿着水杯,热开水往上冒着烟气, 很亲切的招呼她:“小秀才来啦。”
刚褪尽的绯红此时又爬上了脸颊,陈年很少被人这样打趣, “王老师, 我不是什么小秀才, 你别取笑我了。”
“欸, 陈年同学你还真是谦虚。”王国胜跟她说笑着,就手拿起旁边的蓝色文件夹, 嬉笑表情收住, 与她谈起正经事, “成绩应该看见了吧。”
“看见了。”陈年点头。
“觉得怎么样?”
“有点不太好。”陈年红着脸抬手挠了挠脑袋, 一脸的紧张与拘谨。
王国胜从文件夹上抬起头,看她一眼。
小姑娘紧张的很,像见到了什么似的,站的很拘束,一点都不放松。
王国胜笑了声,用很放松的语气安慰她:“陈年同学,放松一点,没那么差。”
知道王国胜这是在安慰自己,陈年果然放松了些,但对于这次的考试结果,她平心而论是对自己不满意的,于是说:“老师,我这次没考好,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会考好的。”
王国胜看了看她,又垂眼去看她的成绩,指到陈年名字的那一行,延过去,“班级第25名,年级43名,总分682,这成绩看着是有点不太行。”
陈年揪了揪手指,神情复杂严重。
办公室的墙角立着柜式空调,徐徐吹来的冷气却散不去陈年的一身燥意。
她心情有些凝重。
“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别灰心。”王国胜没怎么批评她,跟她多分析交流了一下学习习惯,话说的多了,他拿过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学习这件事,不能只埋头苦干,你得去和其他人合作,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人多力量大嘛。”
说着,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多说了句:“年级第一就坐在你身边,你可不要浪费这个机会啊。”
陈年脊背紧了紧。
“多跟人家学学,陈延白这小子啊,表面上看着很吊儿郎当一个男生,但认真做起事来啊,那叫一个稳。”
一提到陈延白,王国胜的脸上露出了颇多的骄傲神情,还不忘提醒她,“你多跟着学学啊。”
陈年早在听见陈延白这三个字时,就已经神智乱飞了,王国胜的提醒她只模糊的听见几个字,愣愣的点头。
交代完一切后,王国胜就让陈年回了教室。但在离开前,他让陈年帮忙喊陈延白来办公室一趟。
陈年也只愣愣的点头。
办公室距离教室只有几步路,但她却走的格外漫长。
王国胜交代她的话还盘旋在她的脑袋里,说是让她多跟陈延白学学,他会让自己跟着学吗?
她边想边往教室走,心里面想着陈延白,一个没注意,脑袋“砰”一下撞到了教室门上。她神思瞬间收拢,抬手捂住额头,吃痛的“嘶”了声。
几乎就在下一秒,教室门被打开,陈延白站在她面前。
见她一手捂住额头皱着眉,那双眼睛呆愣的看着他,一瞬间像极了之前看见过的某个玩偶。他笑了声,眉和眼都松松懒懒的,“你这是撞到门了?”
其实也没好疼,陈年揉了揉额头就放下手,有些不在意的轻轻“嗯”了声。
但额头还是红了一片。
细皮嫩肉上那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多惹了陈延白的一丝注意,他多看了一眼,“你额头撞红了。”
“啊?”
陈年后知后觉的又抬起手揉了揉,“没事儿,红是红了点,但不疼。”
他说着就要走,王国胜的交代她没忘,陈延白从她身边走过去时,刮过一阵风,里面参杂着他身上的气息,她有些手无足措,嘴里忘了喊,手倒是比嘴快。
陈年上前一步,揪着他衣角的小小一块儿。
陈延白脚步顿住,回头看她,“怎么了?”
女孩儿的手指纤细白嫩,轻轻揪着他的衣摆没用力,像脆弱和柔软。
视线晃了一瞬,落在女孩儿头顶乌黑的发旋儿上。
陈年和他靠得很近,近得只离他几厘米。他身上清浅的味道与气息忙往她鼻子里钻,陈年颤了颤眼睫,故作镇定的抬头看向他,“王老师叫你去他办公室。”
白嫩的手指攥着他的衣摆没松,那样子生怕他不答应。
看起来脾气有点倔。
陈延白对她笑了笑,软下性子答应她,“行,等会儿就去。”
帮王国胜转达的话已经转达,陈年安心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俯身将脑袋搁在桌上,静静的看窗外吹进来的风将陈延白桌上摊着的课外书书页吹翻。
风将书页吹得立了起来,她看见了上面漂亮的星系图。
图片上的星星被太阳光线照得很亮。
书页落下去,她也叹了口气。
王国胜让她以后多和陈延白交流,多向他学习。她也想,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去,以什么理由去,心里好乱,像是毛线球,怎么扯都扯不开。
在桌子上趴了很久她才起来,身子坐直,余光瞥见了陈延白桌上的那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