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心情因为这对欢喜冤家而得以放松,她嘴角笑起来,弯眉弯眼。
宋林菲一见眼睛变亮了,“年年,你终于笑了。”
她歪头看她,“现在心情好点了没?”
陈年点头,确实好点了。
可一旁的许嘉述还是没忍住侃她,“有你在,陈年心情能不好嘛,叽叽喳喳的。”
“……”
宋林菲白他一眼,挽着陈年的手臂甩了甩,“我不管,年年就是因为我才开心起来的。”
“是是是……没人跟你抢,你是老大你说了算行了吧。”
“……”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宋林菲心情愉悦,连声音都欢快几分起来,“都这么晚了。”
许嘉述仰头看了看天空,黑漆漆的,只有稀稀疏疏的几颗星星在闪烁,他接话,“也是,都这么晚了,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回家?”
宋林菲赞同,陈年也没意见。
他们抬脚正要走,陈年突然出声拉住他们,“要不我带你们去个地方吃饭?”
两个人愣一秒,异口同声:“好呀。”
陈年带他们去了自己家的面馆。
三碗面上桌,他们三个一起吃了起来。头顶的风扇在呼啦啦的吹着,室内灯光不算亮堂,隐隐带着模糊的朦胧感。
宋林菲和许嘉述吃的很香,没几口,碗里的面就被他们吃了个干净。
放下筷子仰头一声舒服的长叹,是对这碗面满意的最好证明。
“陈年,你妈妈做的面简直太好吃了,绝了啊!”
陈年笑了笑,主动替妈妈收下这番夸赞话。
他们在那里只待了一会儿,许嘉述和宋林菲就跟陈年告别回家了。而陈年选择了留下来,帮妈妈收拾最后的东西。
母女俩忙到九点才回家。
陈年进了屋,背着书包准备回房间时,却被江吟叫住了。
她转头看她,“怎么了妈妈?”
“刚刚那两个同学是你们班的吧?”
“嗯。”
“以后少和他们来往。”
陈年下意识反驳:“他们是我的朋友。”
可依旧被江吟一句淡淡的疏离拂了去,“你现在正在人生最重要的阶段,要什么朋友。”
“把心思花在学习上。”
陈年皱眉看着江吟,她脸上总是那样淡淡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情绪。她也总是喜欢用自己的刻板印象去要求别人,陈年很讨厌这一点。
她捏了捏衣角,眉心始终顺不平,跟江吟强调,“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不跟他们来往。”
“学习是我一个人的事,这跟朋友没关系。”
江吟看她,白天在面馆里的工作已经让她感到很是乏累,她不想跟陈年再多争论费口舌,只是说:“妈妈这是为你好。”
“你什么都为我好。”陈年回答得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头顶的玻璃灯泡璀璨而耀眼,光线兜头而下,照得之下的人却多生一层落寞,“可我什么都不好。”
陈年说完就回了房间。
关上门她坐在书桌前,回想起从小到大,江吟总是对自己固执的约束。
心烦着,也乱着。
从小到大,江吟总是以自我的选择代替陈年的意愿,她约束她,不让她和院子里的小伙伴玩耍。她时常趴在自己房间的窗头,看远处一起开心踢皮球的小孩儿们。
她向往,却不能和他们一起玩。
江吟说他们坏,他们脏,会把她也带坏,然后所有人都不喜欢她了。
陈年不怕别人不喜欢。
就算有那天的到来,她也会努力让别人喜欢她。
可是从六岁那年父亲去世后,一切都变了。
周围的人是真的不喜欢她和妈妈,他们脏又坏,把一切能想到的脏话都骂了个遍。院子里的小孩儿也讨厌她,都骂她是扫把星,她爸爸是神经病。
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回忆像是断了线的涌上来,陈年难受的抱住了脑袋。
直到书包里的手机传来一声清脆的“叮咚”声。
陈年才渐渐从回忆里醒来。
她猜是宋林菲的信息,于是也没等,将手机从书包里拿了出来解锁。
定睛一看,却发现是陈延白的信息。
[陈延白:陈年,在书吧的时候,你是不是生气了?]
陈年眼睫轻颤,目光在灯光的照耀下变得盈润。
[陈延白:你不要在意易瑶的话。]
[陈延白:我不知道她会在那里,打扰了你学习,真是不好意思。]
他一言一句的发来信息,陈年也一句一句的看,到最后竟觉得不是滋味。
陈年生气的把手机拍在桌上,胸口因呼吸急促而上下起伏着,自言自语的骂道:“问我是不是生气了?我就不能生气吗?!真是不好意思?到底谁不好意思?!”
陈年决定不理这个人了。
她稍侧了个身,双手抄在胸前靠在椅子上。
难受与气愤同时叠加在她的心头,陈年觉得怎样都不是滋味。
她正在气头上。
可是下一秒,桌上的手机又叮咚一声响起来。
陈年扭过头去看,内心挣扎了几秒还是侧过身拿过了手机。
她点开看,手机屏幕上的弱光虚照着她的眉眼。
陈延白这会儿只发来了一句话,像在哄她:
[陈延白:别生气了,同桌?]
第30章 湿身
陈年并没有因为陈延白的那句“别生气了”而心情好起来。
第二天早上上学, 陈年很早就来了教室,她一如既往的听了会儿听力。早晨凉凉的风吹进窗内,耳边的几缕发被吹起。
陈年抬头望向窗外, 一眼就看见了窗外的生机勃勃。枝头鸟儿在鸣叫, 扑翅飞翔时,总能带落几片树叶。
一日之计在于晨, 即使是进入了秋天,也依旧适合这个道理。
一段听力念完,陈年将耳机摘下。也正是在这个时候, 宋林菲他们三个来了教室。
她一来就跟陈年打了招呼。
陈年也说了声早上好, 然后埋下头去,默默看书。
在此期间, 她没有看陈延白一眼。
陈延白也没想到陈年竟然会对他这么冷淡, 他原以为昨天的短信能将她昨天的生气化解。可现在看来,好像并没有。
他的同桌,好像对他很冷淡。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本来就不正常,时间久了, 便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宋林菲就觉察出一丝不同。
她默默的扭回头,戳了戳身旁许嘉述的胳膊。
许嘉述正在看漫画, 他抬起脑袋看宋林菲, “咋了?”
宋林菲做贼心虚似的, 悄悄说:“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后面的那两个人有点奇怪?”
“奇什么怪了?”许嘉述扭头看了一眼, 一脸迷茫的看宋林菲,“不奇怪啊, 这不好好的在学习?”
“……”
宋林菲急了, “我是说氛围, 氛围!”
许嘉述再转过去看他们一眼, 回头跟宋林菲摊手,“也没问题啊,挺和谐的。”
“……”她真的快要被许嘉述的直脑筋气死了。
陈年一天没理陈延白了,他跟她说什么她都拒绝,陈延白为此有些头疼。
课外书在他手里随便翻了几页,那股燥意感也还是降不下去。陈延白拧眉叹气,将课外书合上放到桌上。再看一眼他身旁的陈年,她手里握着笔,专心致志的写着作业,情绪没他这么燥,安安静静的,仿佛一切都置身事外。
陈延白起身,插兜走了出去。
一直到陈延白走后,一直埋头写东西的陈年才有了反应。她笔尖一顿,视线清明的看着草稿纸上那些自己乱画的痕迹。
她刚刚的平静,全都是伪装。
宋林菲也一直密切关注着他们的举动,陈延白一走,她就迅速转过身来,视线落到陈年草稿纸上的那些乱涂乱画的痕迹,目光一顿,挪到她脸上,“年年,你刚刚没做作业啊?”
“啊?”陈年眨了眨眼,有些刻意的用手遮了遮面前的草稿本,但她只遮住了一半。
“你跟陈延白是不是闹矛盾了?”
陈年目光一怔。
宋林菲从她的目光里解读出几分疑惑,于是解释:“你们俩都一天没说话了。”
“陈延白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陈年摇头。
矛盾。
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也不算矛盾吧。
“那你们之间看起来都怪怪的。”
陈年回想了一下昨天在图书馆里的事情,虚心辩护,讷声讷气:“也还好吧。”
“好什么呀,你俩坐一起就跟陌生人一样。”
“我那是不打扰人家写作业。”陈年为自己找理由。
“我可没看见陈延白今天写了多少作业。”她目光一瞟,瞥见他桌上的课外书,下巴往那边一抬,“你看,人家在你旁边一直看课外书呢,做什么作业啊。”
陈年的目光顺过去,果然看见旁边桌上的课外书。
“……”
这下狡辩什么的,都没用了。
她撇了撇眉,看起来有些忧郁。
宋林菲双手托着脸,歪着脑袋看她,眼睛眨巴眨巴,“年年,你说呀,你跟陈延白到底怎么了?”
“我……”
“欸,陈延白……”
宋林菲问完,余光瞥见越来越靠近的人影,顺势看了过去。陈年也因此噤了声,目光虚晃着瞥一眼,那个蓝白色的身影在眼里模糊。
宋林菲直起身,她看见陈延白手里提着两杯奶茶。
朝他们走了过来。
“你去买奶茶的啊?”
“嗯。”陈延白声音淡淡的,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宋林菲开心接过,对他说了句谢谢。
陈延白提着另外一杯奶茶回了座位,他将奶茶杯放在桌上。
纸杯和木桌轻轻磕响。
陈年脊背绷直,没敢抬眼去看。
耳边传来宋林菲插吸管的声音,塑料袋也发出些细微的摩挲声,这让陈年更紧绷了些身体。
直到旁边一直坐着没出声的陈延白突然开口喊她的名字:“陈年。”
脚尖都越发颤抖,她无法忽视。
僵硬的扭过头来看,“啊?”
薄薄的微光泄进窗口里,勾勒少年俊厉的脸廓,额前碎发沾染几丝金色。
她坠落在他那双深亮的黑眸里。
忘了反应。
陈延白将奶茶递过来一点,手臂越过两桌之间的那条线,声线平缓的对她说:“这是你的。”
陈年视线下移,瞧见那杯被他递过来的奶茶。它被他握在手心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攀附在杯身,根根修长匀净,很吸引人的视线。
几乎有一半的注意力被它分去。
另外的一部分,在陈延白那里。
“别跟我冷战了,”他突然出声,嗓音里竟沉落几分委屈,“嗯?”
陈年心软了几分。
她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揉了一下,舒展不开,皱巴巴的。
这是在跟她妥协吗?
陈年不敢往这方面想,指尖揪了揪。目光躲闪开,去看别的地方。
明明她心软了几分的,可一开口,味道好像就变了,“我…考虑考虑…”
“……”
陈延白稍迟钝着反应过来,明白了陈年话里的意思。
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女孩儿的脸颊被耳边侧发挡住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他只看得见殷红的嘴唇与点点鼻尖。
慢慢的,他嘴角轻佻着向上,勾起一丝肆意的笑。
似在意犹未尽的细品她说的那句话,然后又慢条斯理的给出顺从回应:“行,我等你慢慢考虑。”
两个人之间的冷战算是还没结束,陈年放学后打算自己一个人去书吧。
刚要提着书包离开,陈延白眼疾手快的将她的书包按住了。
陈年回头,满脸疑惑的看着陈延白,“怎么了?”
“你要去哪儿?”
“书吧。”
“不等我?”
陈年没打算等,毕竟两个人之间还没完全和解。
要是她等,倒觉得真会有那么一丝尴尬。
于是她摇摇头,揪着手主动说:“我还没考虑清楚。”
她会错了他的意,他以为一起去书吧学习这件事在学习之外。
没看出来这姑娘挺固执的。
陈延白按着书包的手一松,注意力全在她身上。
陈年刚好趁此拿过书包,就那样被陈延白赤.裸裸的盯着,她有些不自在,躲闪着视线,只跟他说离开教室前的最后一句话:“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陈延白表态,匆匆就跑开。
他眼里只剩下女孩儿落荒而逃的身影,陈延白勾着唇回头,手却从陈年的桌上拿起一本练习册,慢条斯理的翘起二郎腿,随手翻了翻,笑她:“也不知道慌个什么样,这下好了,练习册都拿掉了。”
“那就劳烦你帮忙送过去一下呗。”
宋林菲边收拾着书包边转头看他一眼,还提醒道:“这可是你俩冷战结束的最佳时机,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陈延白若有所思的想。
恰逢这时,许嘉述转过身来,手肘搭在他桌上,自告奋勇道:“延哥,要是你不想去我就帮你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