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才刚落一秒,许嘉述的耳朵就被宋林菲狠狠的揪了起来。
他痛呼一声,听见宋林菲说:“这关你什么事儿,你还是好好管好你自己吧,快跟我回家!”
“姑奶奶姑奶奶你轻点……哎哟疼死我了”
“你就该疼!”
“……”
两个人打骂着离开教室。
陈延白勾着唇角从他们身上收回视线,落到手里的那本练习册上,好一会儿,他将那本书装进了书包里,起身走出了教室。
窗外浮动着夕阳的影,照射进来,将他的影子逐渐拉长,到最后,一丝也不留。
陈年出了校门一个人走,口渴了,她就去街边的小商店里买水喝。天际的云被夕阳镶了一层金边,淡淡的,很好看。
她一边走一边喝水,完全没在意身后不远处一直跟着的少年。
少年单肩挎着包,双手插进裤兜里。他身材颀长,只是一身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明澜校服,都被他穿出了几分帅气。
路上有时时都会瞧过来的爱慕目光,可他忽略了这一切,始终将视线放在前面那道纤细的背影上,他看她时而仰头看看天空,时而低头踩踩脚边的影,又时而瞧瞧小路上一切新奇的事物,但就是始终没回头看一眼。
不过也对。
往前走,回头看干什么。
陈延白低头笑笑,散着身架子跟着她。
他们一起走过有爬山虎的墙壁,走过有吆喝着做生意的街角,陈年总会望过去一眼,看他们脸上舒心惬意的笑。
连时间都放慢了脚步。
只是这样闲逸舒适的氛围并没有维持太久。
陈年到路边的垃圾桶扔喝光的空水瓶,旁边停着一辆洒水车。
在她扔水瓶时,它突然启动,水往四周飞溅,陈年来不及避,身上的衣服湿了小部分。
可也正是在这时,从她身后多出来一道力量,将她整个人往回拉。
陈年脚下不受控制,原地转了个圈。她发丝扬起来,显出削瘦的脸颊轮廓,细细的眉,柔柔的眼,被身后水雾模糊一层,尽泛温柔。
身后的洒水车水喷到天上,细密水珠间,凝出一道彩虹。
陈延白拉她进了自己的怀里,他的手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侧身一带,用身体帮她挡住了那些水。
而陈年的脑袋轻撞在他的身体上,陈延白不受控制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裹挟着灼灼沉气与压迫气息,而他始终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未松片刻。
陈延白全身都湿透了。
从头顶到脚下,没一处干的。
湿漉漉的发耷拉在他额间,眉眼湿润,鼻梁嘴唇都沾了水珠。他身上的衣服更是,湿衣贴着他的身体,显出姣好又纤瘦的腰肢,隐隐藏在衣底,勾的人心痒痒。
少年的身体滚烫。
陈年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开,担心的望向他时,有那么一刻让她失了心魂。
她迟钝了几秒才将神思找回来,担心的看着他,“陈延白,你没事吧?”
陈延白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又将额前耷拉而下的头发往头顶上刷。
光洁的额头露出来,配上那一双湿润黝黑的眉眼。
陈年心尖一跳,听见他说:“没事。”
穿一身湿衣服走在大街上实在不像话,陈年带着他去了超市门口,让他在门外等。自己却是走了进去,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一张毛巾和一件最便宜的衣服。
她捧着塑料袋走出来时,正看见陈延白坐在一棵大树下的椅子上。
树叶被风吹动着晃,枯也簌簌而下,他皱着眉头正在打理身上的衣服,那种被湿润粘腻粘在身上的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让他嫌弃。
陈年的手指抓了抓塑料袋,慢慢的走过去。她把塑料袋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
“毛巾,还有我买的一件衣服。”
陈年磕磕巴巴的答,害怕他问衣服,又说:“你身上的衣服都湿了,还是换一下比较好,湿衣服穿身上会感冒。”
陈延白扒开塑料袋,果然瞧见了里面的一条毛巾和一件土褐色的衣服,目光顿了顿。
陈年以为他是觉得那件衣服丑才会有的举动,于是又解释:“超市里好像都是这类型的衣服,我选了很久,才选了……我觉得好看的衣服,你先将就一下,这衣服价格便宜,好像不能退……”
她手指拧着,害怕他会觉得颜色不好看会不穿,湿衣服穿在身上会感冒。
她担心他。
“不了。”
陈延白收好塑料袋,将手穿进两只耳朵里,提着它站起身。
陈年茫然,天际霞光的灿烂逐渐褪去,只剩下一层柔淡的颜色。她看着陈延白转过头来与她对上视线,被水浸过的眼珠黝黑。他唇畔牵起一抹笑,跟她说:“我穿。”
等陈延白打理好身上的衣服,天色就接近黄昏了。薄薄暮云暗淡,霞光也快消散,陈年坐在那张椅子上等陈延白,她身旁放着他们俩的书包,挨在一起。
晚风过境,吹起了她耳旁的发丝,陈年闭了闭眼睛。
再次睁开眼时,陈年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陈延白,他身上穿着那件土褐色衣服,衣服有些大,衣摆被风卷了卷,一步一阔的从风里向她走来。
他手臂上搭着一条毛巾。
明明那件衣服并不出彩,可穿在陈延白的身上,再不出彩的衣服也能变出一些味道来。
也还是能抓住她的眼球。
陈年再次失了心神。
陈延白在她面前停下,双手摊开跟她展示,“怎么样?”
夕阳就算是近了黄昏也无限好,电线杆上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陈年站起身来,视线在他的身上依恋的来回逡巡着。
她眉眼温软,整个人又小,站在他面前静静的打量。
像是真的要让她点评,陈年弯着眼睛仰头看他,眼里是藏起来的喜悦,却又快要溢出来,“我本来以为这件衣服颜色有点土气,但是穿你身上,我觉得挺好看。”
有关于他的,声音都轻了几分。
小心翼翼又形色怯怯。
陈延白听到答案笑了声,跟她胡侃,“那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他越过她,弯腰拿起椅子上的书包,轻松往就肩膀上一挎,跟她说:“那我们走吧。”
“去哪儿?”
“天色这么晚了,请你吃饭。”他手里也提着她的书包,往她面前一递,“嗯?”
是在邀请。
陈延白带着陈年去快餐店吃了炸鸡汉堡。
正是接近傍晚的黄昏,快餐店里的人很多。陈延白找了个靠窗的二人座位,将陈年安顿好,便主动去了前台点吃的。
陈年左顾右盼的看了看快餐店里,宽敞明亮,来这儿吃饭的人很多,一些是学生,一些是家庭,他们吃得其乐融融,脸上有笑。陈延白去了很久都还没回来,她百无聊赖的用手托着脸,转头看向窗外。
街道两旁的路灯已经被点亮,路上行人匆匆的赶着回家,车流如织般一刻都不停歇。明净的玻璃窗上映着她的影,以及屋内灯火通明的所有。
陈年为这简单的幸福美好牵了牵唇,视线一晃,她看见玻璃窗上男生端着一堆吃食慢慢靠近的身影。
陈年怔愣,下一秒回头。
就见陈延白把手里端着的吃的放到了桌上。
他在她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来,“刚刚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陈年用马马虎虎的答案将这个问题敷衍过去,视线落在陈延白点来的餐上,满满一大盘,“你怎么点了怎么多?”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多点了些。”陈延白回答的自然,完全没有要掩饰,“就当是感谢你给我买衣服。”
“哦。”陈年抬眼看他,“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两人不再耽搁时间,一起吃起来。
其实陈年很少吃这类快餐食品,江吟也从不让她吃,一是贵,二是不健康。
但她也总是嘴馋的。
于是她这次放开了胆子吃。
陈延白手里拿着一个汉堡在啃,视线却落在埋头狼吞虎咽的陈年身上,他勾了勾唇,没忍住提醒:“你慢一点,没人跟你抢。”
一顿饭吃完,陈年感觉自己快要撑破了肚皮,他从桌上拿了张纸擦嘴,看桌上那些残羹冷炙,后知后觉想起来刚刚自己埋头干饭猛如虎的样子。
她的脸有些红,像是被屋内的热气熏的。
抬眼悄悄看陈延白,却发现他正在看自己,乌发垂额,一双黝黑的瞳刻骨铭心。
陈年的心像是被充了气一样轻,飘在空中,虚虚浮浮。
“谢谢你请我吃饭。”
“不客气。”
“对了,”说着,陈延白从旁边拿过书包,从里面拿出一本练习册递给她,“这个给你。”
陈年的视线从他的脸上挪到他手里的练习册上,“这是……”
“你的练习册。”
陈年接过翻了翻,还真是自己的练习册。因为刚刚淋了一遭水,练习册有一点点湿润。
“你放学的时候走得太快,把它忘记了。”
“所以你跟在我身后,是想到书吧给我送练习册的?”
“嗯。”他微阖了阖眼,无数柔光倾泻而下,落在他的发间,眼睫纤长的被拉了灰影,无比的柔淡。霎时间,他又抬起眼睛来,与她视线交织,“这只是一部分。”
陈年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砰砰跳。
下一秒,陈延白的声音又传过来,似羽毛轻缓,拂过她心尖最柔软的地方。
“我记得昨天你问了我一个问题,我还没给你答案。”
他的眼睛黝深明亮,头顶的光将他的脸打出些轮廓,线条柔和。他双臂都搭在桌上,像之前在书吧那样,微微俯身向前,与她拉近距离。
声音低沉柔和。
“我只辅导你一个人的学习,之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作者有话说:
看延白哥哥霸总式回复:女人,我只辅导你一个人。
第31章 敲头
和陈年吃完饭后, 两个人就在快餐店门口分别。少女扬起笑脸跟他说再见,灯光下,她身影纤细朦胧, 又平添一层柔。
两个人之前的不愉快似乎就在此刻冰释前嫌。
目送陈年离开后, 陈延白才扶了扶肩膀上的书包肩带,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离开。
兜里的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 陈延白将它掏出来,接通放在耳朵旁。
音色在这般秋夜中显得格外低沉,且不耐烦:“喂?”
电话那头传来许嘉述温怒的声音:“你丫怎么还没来, 我都打完一局了, 说好的时间你又放我鸽子,陈延白, 你故意的是不是?”
哥们儿俩感情深, 平时也喜欢斗斗嘴,陈延白并没有将许嘉述的温怒放在眼里,倒是跟他侃起来:“许嘉述,你怎么越来越宋林菲了, 叽叽喳喳的。”
“……”
许嘉述被噎了一口唾沫,在电话那头咳嗽。
偏偏陈延白还不收嘴, 继续笑:“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
“你……住口……咳咳咳……”许嘉述忍着嗓子干裂的涩意, 朝电话里喉, “快给老子过来!”
“知道了, 再等我五分钟。”陈延白提醒道:“保护好你的嗓子。”
“……”许嘉述干脆麻利的挂断了电话。
五分钟后,陈延白赶到平时他们哥们儿几个的娱乐网吧, 他双手插兜进门, 轻车熟路的左拐右拐来到平时他们打游戏的座位前。
网吧里的灯光很暗, 照得他整个人都影影绰绰的。
大伙儿看见他来, 都跟他打了招呼,陈延白也跟他们打了招呼,走到许嘉述身旁,一屁股坐到座位上,身子向后下陷懒散的靠在软座里。
他的视线落到许嘉述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屏幕里的英雄正在被围攻,无一支援,许嘉述的电脑屏幕很快暗了下去。
已经连跪了三局。
许嘉述心情不是很好。
陈延白双手搭在椅把手上,翘着二郎腿,好不悠哉,懒懒的跟他搭话,“峡谷野王,你这技术越来越不行了啊。”
“……”许嘉述没好气的扭头瞪他一眼。
陈延白嘴角勾着戏谑的笑,脚抬过去踹他。
许嘉述躲着,视线多放在陈延白身上几秒。室内光线暗淡,但他依稀发现了他这人身上的变化,眯了眯眼,在凑近确认。
他抓着他的衣服多看了几秒,在脑袋里构造衣服的大致样子。
三秒后,他笑出了声,“陈延白,你衣服真土,到底是谁给你选的,眼光这么差哈哈哈……”
“……”陈延白脑袋里浮现出那抹在他面前小心翼翼为这件衣服说话的女孩儿的脸,谑笑神情全无,他淡漠的看了眼哈哈大笑的许嘉述,淡漠嗓音里藏着一丝矜熬气,“要你管。”
“哈哈哈我当然管不着你,”许嘉述还在说,“而且你这衣服质量也太不好了吧,面料这么粗糙摸着这么咯手,你竟然也穿的进去。”
“你以为谁都跟你许大少爷一样,”陈延白回怼,“我这叫亲民,体味人间百态。”
“那颜色呢?”许嘉述哭笑不得,“你就算要体味人间百态,也不用选这么土的颜色吧,品味真独特。”
陈延白白他一眼,开了机子没理他。
电脑荧幕亮起的柔光照着他的脸,而他在回想,那个捧着毛巾和衣服朝他跑来的姑娘,黄昏的风吹拂着她耳边垂落的发。
他也是在这场昏淡的风里,对上了她温润干净的眼。
游戏进入的界面,光又暗了下去。
他在模糊掉的黑暗里,深深的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