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延白一直在观察她,在她再次听他讲题讲一半神就飞远了时,陈延白没忍住拿笔轻轻的敲了敲她脑袋。
陈年被吓了一跳,捂着脑袋回神。
一转眼,她就看见陈延白以一个质问的目光看着她,这让陈年有些心虚。
前几次陈延白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她,但她屡教不改再犯,陈延白脸有些不好看,又忍不住想说教。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严肃,“今天第三次了。”
陈年心慌,张了张嘴唇却未出声。
他的话紧接着又传来:“你在想什么?”
陈延白是有些要生气的样子,眉宇敛着不松,一双黝黑的眼睛里也盛着严肃。他第一次用这种表情看着她。
“我……”
陈年直面恐惧,不知怎么,有些不敢说话。
谁知下一秒,少年收掉几分神色,用笔尖点了点他们书桌之间摊着的练习册上的某一道题,没跟她废话,“专心点,我重新再给你讲一遍。”
陈年再不敢走神了。
辅导结束后,宋林菲拉着陈年去上厕所,路上她跟陈年吐槽:“我之前一早就跟你说过陈延白讲题简直就是魔鬼转世,你当时不听我劝,今天终于被吓到了吧?”
凭良心讲,她刚刚确实有被吓到。
陈延白的样子看起来太凶了。
那双眼睛紧紧锁住她,像潜伏在森林里能吃人的狼。
陈年只是想一下,心就怦怦跳。
“这么说我就更疑惑了,你怎么喜欢这个大恶魔的?”
“……”陈年心情复杂,“这跟恶魔不恶魔的,没有关系。”
“也是。”宋林菲想了想,很是赞同的点头,“毕竟陈延白大多数时候,也还是挺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
两姐妹一边走一边聊天,秋天温度低,他们却热火朝天。
“不过我要提醒你哦,咱们学校喜欢陈延白的太多了,拿下陈延白,你得抓紧点。”
陈年有些不好意思,秋风里都裹着她的不自在,“你突然跟我提这个干什么,还有你小声点,别被听见了。”
“……”
“……”
嘻嘻哈哈的去了又回,许嘉述看宋林菲脸上灿烂的笑容,又瞥一眼她身后的陈年,后者倒是情绪波澜不惊,未表露面。
许嘉述转回头来,手撑着脑袋看宋林菲,“你笑什么呢,嘴都咧到耳根后了。”
“不告诉你。”
“……”
许嘉述没心思逗宋林菲,突然也想到陈延白的生日,于是转过身,双脚踩在木桌的横杆上,跟陈延白说话:“欸,你今年生日打算怎么玩儿?”
陈延白在写东西,闻话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不怎么玩儿。”
“别啊,”许嘉述说:“咱还跟以前一样成不。”
“以前哪样?”陈延白实在是没空理他,他说一句他回一句,完全没经过大脑想。
“到处嗨啊,网吧游戏厅台球室……”
“不行。”许嘉述还未说完,陈延白就拦腰截断,“今年不去。”
“Why?”
“无聊。”
许嘉述竟无言,“那你今年打算怎么过?”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边说这句话,陈延白停了笔,将桌上的那张纸拿到了陈年的面前。
陈年看着那张写满了学习计划的白纸,疑惑看过去,“这是什么?”
陈延白收好笔,视线朝她那边斜了斜,盯着纸上最上面的那几个大字,照本宣科的念:“学习计划。”
“我的?”
“嗯。”陈延白点头,跟她解释,“我向老王要了你近些天做的练习试卷,简单分析了一下,对症下药帮你做了个之后的学习计划。”
陈年心底蓦地一暖。
视线垂落在那张纸上,看了他的字很久,眼里溢出些柔,轻声说:“谢谢。”
“谢什么,”陈延白视线落在她脸上,勾着唇笑她,“同桌之间要互相帮助。”
“况且,你是老王很喜欢的小秀才,我不帮你,他会劈了我的。”
陈年知道这话是陈延白开玩笑故意这么说的,想忍着不笑,可又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她手捂着嘴,眉眼都弯着。
之后,她将那张纸叠好放进了书包的内层夹包里,拉好拉链,像是锁住了一个秘密。
一个与陈延白息息相关的秘密。
周六那天就是陈延白的生日。
周五晚上,陈年就跟江吟知会了一声,说班里有个同学明天过生日,明天她要去为他庆祝,可能会很晚才回家。
江吟坐在沙发上喝茶,削瘦的面颊盛着疲惫。她手里拿着遥控器,正在换电视频道,电视剧,新闻被她换了个遍。
她瞥一眼陈年,下意识问一句:“班里哪个同学?”
陈年有点紧张,不敢说是陈延白。马虎眼打过去,面不改色的撒谎,\"我同桌,女的。\"
“平时我们交流很多,他……帮了我很多,这次他生日,我理应要去给他庆祝一下的。”害怕江吟不同意,陈年手指搓着牛仔裤裤缝。
江吟看起来是不太想同意,但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是什么性子,“那记得早点回家,别让我担心。”
陈年眼睛一亮,嘴唇弯起来,那双眼瞳里,似涌动着少时的稚气,“好!”
第二天一早,陈年就背着包离开了家,去他们告知的地方与他们会合。
浓浓秋意的早晨,风捎来一丝寒凉。黎明才刚刚破晓,天边残红薄雾,雀鸟啾鸣。路边枯叶飞下,寂静的黎晨天爽气清。
陈年赶到以往他们约好出去玩碰头的那个岔路口,正高兴跟他们挥手时,她突然在他们之中,看到了一个她今天并不是很想看到的人。
笑容瞬间凝滞在唇边,她视线一晃,目光不动声色的挪到了陈延白的身上去。
他今天穿了一件及膝的黑色长风衣,衣口敞着,露出里面的褐色马甲和一小截白领衬衫。风衣衣摆被晨风吹得晃荡,他就身长玉立的站在那儿,身形高挑,隽影卓越。
陈年几乎是一眼就捕捉到了他。
此时他嘴角勾着笑,正跟他身旁的易瑶说着什么。
易瑶笑靥如花,眼睛亮亮的望着他。
陈年的心脏似乎缩了一下,努力想去对它不在意,视线撇开,她沉住气朝那边走。
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刃上。
上一秒宋林菲还在和许嘉述打嘴仗,这一秒余光瞄到她,立马朝她挥了挥手喊道:“年年!”
其余三个人都看了过来。
空气中,她与陈延白的视线不巧碰上。
目光怔了怔,又装作毫不在意的挪开,落到宋林菲身上去。
“你终于来啦!”待陈年走近,宋林菲一把上前挽住她的手,靠在她肩膀上蹭了蹭,“你今天身上香香的,我好喜欢。”
陈年对她笑了笑,没说话。
视线不受控制的向陈延白移去,少年眉眼凛冽,一头黑发乌顺,额前碎发稍稍盖住些眉,天生卓越的那股少年气,他就算只是站在那里,都是举手投足的恣意。
陈年又开始不安了,右手指甲掐着左手虎口的肉。
像是在不停的提醒自己不要为之沉溺。
可她自己就是不听。
“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今天可是延白哥哥的生日,哪有让寿星等人的道理。”
尖言刺语朝她来,指尖稍用力,她顿感一丝疼。
易瑶的话让她有些难堪。
右手指甲稍一用力,虎口上的肉被她掐得生疼。
她跟陈延白抱歉:“对不起……”
“年年,说对不起多见外,咱们都是朋友。”宋林菲抢着说,这会儿姿态摆得比谁都高,“陈延白才不介意呢。”
殊不知易瑶笑一声,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与陈延白的亲昵,“那是延白哥哥大度不想跟你计较。”
说着,易瑶扭头朝陈延白露一个灿烂的笑,黏着他说:“你说是不是啊延白哥哥。”
宋林菲都快被被她的做作模样整吐了,一个白眼翻过去,全是对易瑶的鄙夷。
今天是陈延白的生日,易瑶没跟她怼上。
她一门心思全在陈延白的身上,见人都来齐了,这会儿对他开口:“那我们现在走吧。”
五个人乘大巴往郊外的方向去。
路程远,车子晃。
陈年早上只啃了一小块儿面包片,这会儿有些晕车,脑袋里似晃成一片浆糊。她蔫巴巴的靠在宋林菲的肩膀上,跟随着汽车一晃一晃,胃里翻滚,有些难受。
直到。
宋林菲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陈年才颤巍巍的睁开眼皮,睫毛轻轻扑朔,像是蝴蝶纤脆的翅膀。
“吃糖吗?”她伸手递过来两颗糖果,“陈延白给的。”
她手心里的那两颗糖是蓝色包装,陈年一眼就瞧见了上面的名字:奇峰薄荷硬糖。
伸手拿过,她撕了一颗含在嘴里,另一颗攥在手心。
这种糖薄荷味道很重,陈年是第一次吃,每呼一口气满口腔都是清凉。
她下意识闭了闭眼,精神回来了一大半。
宋林菲嘴里也含着薄荷糖,她嫌糖果自己化太慢,两三下嚼着,浓重味道蔓延嘴里,她被凉了全身,也刺了神经。
皱着眉掏纸把嘴里的糖渣吐掉。
还砸吧砸吧嘴:“这糖味道也太重了,一点也不好吃。”
她再也不要吃薄荷糖了。
陈年也觉得味道重,甚至也想和宋林菲那样,直接把糖吐掉。
但那糖是陈延白给的。
思及此,陈年视线向旁边看去,明镜的车窗上,倒映着陈延白的侧脸。
他耳朵里塞了只白色的耳机,眼皮耷着,眉与眼都像是染了些秋意的柔,侧脸弧廓被窗外的光勾勒成线条,从眉宇到下颌,一丝一毫都恰到好处。
客车驶到终点站,一行人下车。
陈年脚刚落地,就听见身后许嘉述的声音传来,“你今年怎么想起来这个地方过生了?”
“这里荒郊野岭的,怎么玩儿?”
随后就是陈延白的声音:“每年都是那几个玩儿法,我有点腻了。”
“这里不好吗?”
陈年并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这个地方也是第一次来,她看着眼前绿树葱茏,繁枝茂叶似一把大伞一样撑开,遮天蔽日。
叶片还新绿,这里像是夏天。
她新奇的向四周看了看,问宋林菲:“这里是什么地方?”
“可以看星星的地方。”
身后传来陈延白的声音。
陈年转头,看见他走到自己的旁边。他比她高,轻而易举就挡住了一大片光,阴凉兜头泼下。
树林里群鸟啾鸣,雀鸟扑腾翅膀向上飞时,震落几片树叶。
哗啦啦的落在陈年的脚边。
“今晚有流星雨。”
一句话,道中他此行的目的。
一旁的易瑶拍手叫好,“真的啊延白哥哥,今晚真的有流星雨啊!”
“嗯。”
他自顾着回话,眼睛却是看向陈年的。
一秒两秒都紧盯着她不放,陈年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攥紧了宋林菲的衣袖。她挪开眼去看四周安静的绿色,越是淡定自若的表情就越显得她此刻慌张不安。
心里像是在打鼓,声音震震响破了她的耳膜。
忽然,陈延白出声喊她,嗓音磁润,似融了着四周的宁静,“陈年。”
她心一跳,目光忙不迭探去。陈年这才发现,陈延白好像一直在看着她,墨黑色瞳孔里是她的身影。
“怎么了?”
“你脸色不太好?”
明明是疑问,却被他说成了肯定的意思。
陈年刚要张嘴,宋林菲就抢着说:“她刚刚晕车了,脸色看起来当然不好。”
其实也不算,中途吃了他给的糖,又莫名好起来。
“但你那糖挺管用的,跟止晕药似的。”宋林菲好巧不巧又在后面跟了一句。
陈年神经全绷了起来。
“是吗?”
“我这里还有两颗。”
他边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来,手心展露开,两颗刚刚一模一样的糖果暴露在她眼底。
风吹过来,簇簇绿叶绽放清香味。
与陈延白的声音一同飘来,缠绕她的神经。
“你还要吗?”
第37章 流星
阳光从树叶缝隙里洒落, 斑斑点点的小圆点落地一片,明亮晃眼,像是地面被烫了洞。陈年目光里全是他, 高个子的少年落进秋阳余晖。心脏那块儿都酥软成一片, 也像是被烫了洞。
余韵荡在心尖,麻麻的。
犹豫是催促的恶魔, 她大胆伸手,从比她大好多的掌心里拿了糖。纤细指尖不经意的刮到掌心皮肤,陈延白咽了咽嗓, 喉结轻滚, 有些痒。
陈年拿走糖果后没有立刻撕开,反而是揣进了衣兜里。陈延白那糖似宝物般被她快速的藏进兜里, 不由得笑了笑。
视线从她的身上挪开, 他看向前方的林荫小道,跟他们说:“走吧。”
其他四人都跟在他身后。
最终的目的地在山顶。
山顶是一片平地,绿树成荫,竹筏小楼, 简料帐篷,都各色一片。这里是看流星的最佳地带, 今晚有难得一见的流星雨, 慕名前来的人很多。
陈延白一早就订好了房间, 古色古香的客栈里, 他站在前台出示了身份证,一会儿的时间, 前台小姐递回他几张房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