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回过头来看她。
陈年嘴角的笑容,似乎在绽放。
在心里理清楚了前因后果,他突然起身。
陈年收回目光看他,“怎么了?”
“在这儿等我,我去买个东西。”陈延白身长玉立的站在她的侧边,脸弧轮廓被浅浅的光勾勒得很深,眉骨硬朗,“刚刚忘买了。”
陈年点头,看着他离开了。
他回来时,已经是五分钟后。
兜头泼下来的阴影叫陈年抬起脑袋,视线停留在他的脸上,又缓缓划至他伸过来的手。
细碎的光线切碎了泼在他身上。
“喏。”陈延白手里牵了一只热气球,是她刚刚一眼相中的那只海绵宝宝。
金黄色的海绵,一双大大的眼睛,还有灿烂笑容的一张嘴。
陈年眨了眨眼,抬手接过他手里的那根细线,声音木讷,“这是……”
“送给你的。”陈延白气定神闲的看着她,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别再羡慕其他小朋友。”
陈年眼里淌过一丝诧异,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手指捏住细线蜷了蜷,心里淌着暖,跟陈延白说了声谢谢。
时间渐渐的也不早了,两个人商量着往回走。
刚走出游乐园大门,陈延白接到了一通电话,只是没几句,人就变了脸色。
后来他说急着要离开,是有急事。
他整个人透露着焦急不安,眉宇深深皱着,看着是真急。
陈年没多问什么,点头让他离开。
那之后,陈年一个寒假都不见陈延白的踪影,他企鹅也下线了,像是突然间的所有,全都凭空消失不见。
直到高二下期开学,陈年才刚到教室没多一秒,就听见了教室里的女同学在八卦:
“我听我读文科的朋友说,易瑶这学期休学了诶。”
“她家里好像出事了。”
“还是那种见不得人的事。”
他们偷偷讨论的话语传进了陈年的耳朵里,她蓦地一顿,心脏像是往下沉了沉,心思在若有所思的游离。
直到肩膀被人拍了拍。
陈年被吓了一跳,哆嗦着回头,看见了宋林菲。
她反应大,就连宋林菲也被吓了一跳。她拍着自己的胸脯,为自己顺气,“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反应这么大?”
“没事。”陈年淡淡的敷衍过去。
看见只有她一个人,提嘴问了一句:“陈延白和许嘉述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许嘉述去超市了。”
“陈延白好像去隔壁省参加竞赛了。”
陈年的关注点只在陈延白的事情上,“竞赛?”
“怎么都没听他提起过?”
“这个寒假我们联系也挺少的,他都下线了,这个消息,我还是从我家里人听来的。”
宋林菲一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下包,一边跟陈年说。
“是吗?”陈年装作什么都不知,用汗津津的手挠了挠脑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满不在意的回复又像是另有所图,“都下线了啊。”
“嗯嗯。”宋林菲向后扭头看她,一边拉书包拉链,一边跟她讲:“我听家里人说,这个寒假他一直在准备竞赛,听起来这个好像对他来说挺重要的。”
因为这个,她还被莫名其妙数落了一顿,说要向陈延白多学习学习。
宋林菲记忆犹新。
“哦哦。”
这样啊。
她刚刚竟然还以为是别的。
在宋林菲看不见的地方,陈年偷偷的翘了翘唇角,之后又不动声色的保持平静,就跟听到很平常的事情一样。
但宋林菲话还没说完,收拾好书包后,她干脆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面对着陈年,打趣她,“陈延白比赛完要下周才回来,这下好了,你可以一个人用两个人的座位,空间瞬间就宽敞了起来。”
陈年笑了笑,也反逗她,“其实你也可以用两个人的座位啊,只要偷偷把许嘉述挤掉。”
一周后。
他们三个人约着去隔壁绍临市接刚竞赛完的陈延白。
大巴车一共坐了三个小时,陈年脑仁犯晕,还好临走时带了两颗薄荷糖,撕开放嘴里乱嚼一通,薄荷味道强劲,刺激着她的大脑。
倒也不至于晕的那么狠。
大巴车到了终点站,陈年从车上下来,脚步虚浮,晃晃悠悠的。许嘉述落在她身后,见人软绵绵的,没忍住抬手扶了扶她的肩膀。
陈年扭头看来,目光里的人影像是被切碎一样的朦胧。她颤了颤眼睫,抬手将他的手拂去。许嘉述有一瞬间的怔愣,意识到是自己太越界,手往身后缩了缩,“你没事吧?”
“没事。”
走在他们前面的宋林菲突然转过身来看,见他们两个人都停在原地,忍不住朝他们走去,跟他们说:“你俩站在说啥呢,还不快点,没多久陈延白比赛就结束了。”
“噢。”
“来了。”
陈年转身抬手顺了顺耳边的发,掩饰自己刚刚的不自在,朝宋林菲那边走。她走到她身边,宋林菲拉过她的手,认真看了看她的脸色,眉心揪着:“年年,你晕车好严重啊,整个人都跟脱了水一样,肯定很难受吧。”
她抬手揉了揉陈年有些发白的脸蛋儿,疼惜的说:“心疼死我了宝贝儿。”
“还好,这会儿不晕了。”陈年抬手将她的手抓住,再挪开。
“可我还是好心疼呜呜呜……”
陈延白竞赛的地方在绍临市中心的数字大厦里,高楼鳞次栉比耸入云端,玻璃外壁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金光,川流不息的车流一辆接着一辆,这里快节奏的生活似乎都为人们按下了加速键。
这是陈年第一次来这边。
她被宋林菲和许嘉述带到了数字大厦门口,门口拉了一个横幅,上面写着“全国青少年数字与信息高智技术大赛”。
两旁有工作人员在守,用红布条拉起来的区域守卫森严。
陈年看着那条横幅,忍不住问宋林菲,“这是什么类型的比赛啊?”
她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个比赛,总而言之就是很厉害的一个比赛,之前听陈延白说,要是拿了名次之后就能参加国赛,国赛要是能得奖,上京北大学就能免考。”
“他想考京北大学?”宋林菲说了一大通,陈年只注意到了这个。
“昂——”宋林菲慢半拍的点了点头,“之前好像是这么说的。”
“这样啊……”
“不过也不确定啦。”宋林菲摆了摆手,“因为陈延白的爸爸妈妈好像希望他能出国去留学,但这个也说不准。”
像是听见了什么惊讶的事情,陈年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问道:“出国吗?”
“嗯。”宋林菲在脑海里回忆,“反正之前伯父伯母这样提过。”
陈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思却又忍不住飞到很远的地方去。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溜走,在他们谈话之间,陈延白已经结束了竞赛。两旁穿保安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将红布条取下。
一些学生陆陆续续的从里面出来。
陈年和宋林菲也停止了聊天,三个人到旁边站成一排等陈延白出来。
路过他们的考生正在叽叽喳喳的讨论刚刚自己碰到的问题,尽管这场竞赛已经结束,但还是聊得热火朝天。
他们是和陈延白同类的人。
优秀又有才华。
但在陈年心上,陈延白是最优秀和最有才华的。
好像任何人,都要比他次一点点。
她也相信,这个竞赛,他一定会拿到最好的成绩。
正这样想时,陈延白就从里面走了出来。隆冬过去的早春季节,少年脱掉了厚重的棉袄,只一身黑夹克,褪去冬季的沉厚。这是寒假过去后,陈年见他的第一面,竟觉得他哪哪儿都变了。
头发变短了,人看着更精神了,甚至是她日思夜想的脸庞,她也觉得,好像出落的更加俊秀成熟了。他肩膀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斜挎着背包,迈腿朝她的方向走来时,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都与他合着拍。
指尖躲在衣袖口里悄悄的蜷了蜷。
“你们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接你的啊。”许嘉述走上前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拍了拍,笑道:“怎么样,题难吗?”
“还行吧。”陈延白将他搭在肩膀上的手拿开,语调平静,“不算太难。”
“嘿,你这小子。”许嘉述被陈延白嫌弃了,脸上表情难以言喻。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朝空气里甩了甩,最后收回插进兜里。
陈延白笑了笑,外面薄薄的阳光照着他的脸庞,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
回他一句:“热。”
视线从他的身上收回,余光瞥见一旁的陈年,他挪眼看去,女孩儿亮晶晶的两只眼睛里似乎藏了欣喜。
薄薄的微光也拢了她一身,纤细身形被勾勒成薄瘦的影,斜斜的落在地面上。
“你怎么也来了?”他倒是很惊讶能在这里看见陈年。
被他这么一问,陈年就懵了。
眼眸里的笑意逐渐褪去,她抬手挠了挠头,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不能来吗?”
“那倒没有。”
“就是,很意外。”
之后四个人去附近的小餐馆吃了午饭,下午两三点的样子准备乘车回去。赶车的中途,许嘉述和宋林菲因为某一件小事情又争论不休,两个人叽叽喳喳的在陈延白和陈年的耳朵旁吵闹不停。
有些聒噪。
两个人吵了一路。
一直到坐上回程的大巴后,两个人的战况也不分上下。
陈年本来想着回去也和宋林菲坐一起,至少来说这样能避免让陈延白看见晕车狼狈的自己,可她的好朋友宋林菲同学,这会儿完全没有要为她考虑的心思,甚至还跟她讲,“年年,你去跟陈延白坐,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治治这个小B崽子!”
她就被宋林菲这样推着坐到了陈延白的身边。
车还未启动,大巴车上很安静。陈年坐在陈延白的身边,靠近过道的那个座椅上。她小心翼翼的扭头转了角度用余光去看他。
少年卸下了书包放在怀里,手掌交叉着放在上面。他整个人松散着靠在椅子上,双腿大剌剌的敞着,头上也戴了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帽子,帽檐压的有些低,陈年看不清他的脸。
大概是累了吧。
陈年悄悄的收回越过去的那一点点视线,没打扰他。
大巴车在二十分钟后启动。
沉闷的发车轰鸣声突兀的响起,汽车晃了晃。
陈年抬眼看向身旁的陈延白,他像是睡得不太舒服,脑袋晃了晃,帽子掉下来落至角落。他那整张脸也随之暴露在空气里,额发稍短,露出了些眉角,眼皮阖着,纤细的睫毛因惊动而一颤一颤的,欲遮那眼下的乌青。
陈年看的认真,几乎每个地方都没放过。他的脸颊一侧被阳光的明块儿照着,一半隐在阴影里,看起来睡得不踏实。
阳光有些刺眼。
陈年想抬手去拉窗帘,可奈何自己手不够长,她又害怕惊扰到陈延白。
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能往后看,对坐在窗边的宋林菲说:“能帮我拉拉窗帘吗?”
这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宋林菲说:“拉窗帘干什么?”
陈年急中生智:“我有点困了,想睡觉。”
宋林菲没多想,站起身拉窗帘,帘布遮住外面的太阳,阴暗的空间更能让人好好休息。陈年笑了笑,跟宋林菲道谢。
那一觉,陈延白睡得舒畅,他醒来的时候还没到。
抬手揉了揉眼,整个人都变精神了几分。
视线里稍暗,陈延白看见自己旁边的窗帘被拉上,他撩开一个角向外看,窗外是连绵起伏的绿山,葱茏荫郁的绿色,使人的精神都好了几分。
忽然,他注意到玻璃窗户上映着的身影,放下帘布扭头向旁边看。
陈年脸色苍白的靠在座椅上,额头冒着虚汗。
“陈年?”陈延白一只手握住她纤薄的手臂摇了摇。
陈年皱着眉堪堪睁眼,露开了一条缝。
见是他,抿了抿苍白的唇,艰难开口,“你醒了啊。”
她脸色看起来极差,陈延白有些担心,“你怎么了?晕车了?”
“嗯。”陈年没力气的点了点头,声音虚浮,“你不用管我,我缓缓就好了。”
她胃里有些泛酸,肚皮也胀痛起来。她实在是没精神。
想阖眼睡一觉。
却又被陈延白拍了拍脸颊。
她睁眼,看见陈延白手里拿着一颗明蓝色的糖果,糖衣已经被他剥去。
下一秒,她听见他温润淡和的声音传来,滋润她泛酸的心田,“吃颗糖吧。”
第41章 夏天
陈延白将手里的那颗薄荷糖塞进陈年的嘴里。
薄荷的清香味传至口腔里的每个角落, 陈年稍稍提了些精神。但那张冒着虚汗的脸颊还是苍白,她小声跟陈延白说了声谢谢。
陈延白摇头说没事。
还有很久才到市里,陈延白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盘, 跟陈年说:“大概还有很久才到, 你要是觉得难受,就睡会。”
“或者……”他边说着, 一边从背包里拿出一只MP3,分给了陈年一只耳机,“要不要听音乐?”
陈年接过了那只耳机, 打了想要分点心思在别的地方的主意, 塞进耳朵里后,又跟陈延白说了声谢谢。
另一只耳机被陈延白塞进了自己耳朵里。
之后, 他按了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