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烟帮永嘉放下衣袖, 接话道：“可不是吗, 自从小公子来了，整日拉着公主出去玩，公主心情好了，夜里睡得也香了。”
姜温玉皱了皱眉，好奇道：“哪里来的小公子？”
麝烟这才后悔自己多嘴，永嘉倒是毫不知情地道：“还睡着呢，昨日从午后睡到晚膳前，今日到现在还没起。”
姜温玉：“你这是太惯着他了，午后让他睡得太多，晚上睡不着，早上自然起不来。”
永嘉没养过孩子，她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那……”
“去把他叫醒吧，午后也别让他睡，再带着他出去跑一跑，疯一疯，到晚上自然就困了。”
永嘉看了眼外面的日光，突发奇想道：“姜夫人，今日天气不错，不如我们一起去街上逛逛。”
姜温玉收了药箱：嗯，刚好我今日也无事。”
她们拿定了主意，就一起到里面喊人起床。
麝烟掀开了帘子，姜温玉这才看到永嘉床榻上趴着一个刚两三岁的男孩，露出的那块脖颈白白嫩嫩的，想来打小也是娇生惯养的。
“星星，”永嘉上前拍了拍他，“起床了，我带你出去玩。”
“娘亲……”萧擢迷迷糊糊嘟囔一句，就伸着两条胳膊等着抱。
永嘉愣了一下，还是把他抱了起来：“快点起床了，到了晌午就没有好玩的了。”
“娘亲，我困……”
姜温玉的眉头皱了皱，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两步，这才看到萧擢的面貌。
她照顾过萧擢一段时日，加之萧擢和萧启琮长得像，一眼就认出这是三年前那个孩子。
想不到萧启琮会把萧擢送过来，是想让永嘉看在孩子的份上与他和好吗？
而永嘉的模样，看上去对萧擢的身份一无所知。
萧擢不肯睁眼，永嘉就抱着他，让麝烟给他擦手擦脸，又换了身衣服，然后把他抱到外面往地上一放，牵着他往外走。
萧擢眼皮耷拉着，看上去无精打采的，只让永嘉牵着他走。
他们一行人没要马车，只是戴了帷帽，又让三四名侍卫换了常服跟上。
到这时，萧擢才清醒些，仰头看着戴上帷帽的永嘉：“娘亲这么美，是怕被别人看到吗？”
永嘉揉了揉他的头：“就你嘴甜，走吧。”
姜温玉侧目看了眼这孩子，发现萧启琮把他教的不错，白白嫩嫩的不说，人也伶俐。
一行人走到街上，萧擢一眼看到了糖人，指着道：“娘亲，我要那个！”
永嘉带他过去：“想要哪一个？”
萧擢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糖人，选了一只大老虎，又选了一个嫦娥奔月给永嘉：“娘亲这么美，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
永嘉捏了把他的脸，接过糖人递给麝烟，又亲自付了一块碎银：“不用找了。”
老板捧着那碎银，忙道：“恭送仙女！”
永嘉脸上飞过一抹薄红，拉着萧擢走快了些。
萧擢只跟着爹爹去过几次集镇，街上人少得可怜不说，也没几样好吃的，运气好的时候会遇到卖冰糖葫芦的，他都能欢呼雀跃一整日。
头一次见到这阵仗，他几乎是眼花缭乱了，好吃的好玩的看不过来，还有好多不认识的新奇玩意。
萧擢拉着永嘉到处跑，这也想要那也想要。
永嘉看他眼神，以为他是从前被苛待多了，就一股脑全买给他。
姜温玉看得都瞠目结舌，永嘉这是要把他宠上天了。
临街酒肆二楼，萧启琮站在窗边，看着下面玩疯了的萧擢，道：“整日就知道吃。”
亲卫没忍住笑了笑，又立刻绷住：“侯爷，安王暗中结党营私，近日一直在蠢蠢欲动，应当是要造反。”
萧启琮道：“大燕内部争权的事不必管，只需看好夫人和小公子，别让他们搅了进去。”
“是，侯爷，属下这就去加派人手。”
萧启琮站在窗边，一直等人走远了，彻底看不见了，才将窗户关上。
他很想光明正大地走到娮娮身边，和娮娮一起逛街，逛累了就抱着萧擢、牵着娮娮一同回家。
可是他不能，萧启琮觉得很好笑，他如今就像是千方百计想要上位的外室，只能借着孩子给自己争个一席之地。
·
永嘉带着萧擢玩了一整日，午膳和晚膳也是在外面吃的。等到暮色四合时，永嘉让两名侍卫送姜温玉回去，又带着萧擢回公主府。
天已经黑了，沿街店铺只偶尔有一两家开着门。萧擢疯玩了一整日，现下已经趴在侍卫肩膀上睡着了，小鼻子小嘴看上去粉嫩嫩的，可爱极了。
只是苦了麝烟，双手拎满了萧擢买的各种东西，每走一段路就累得苦不堪言。
一行人正走着时，前面突然出现几盏风灯，又迅速向他们靠近——原来是府中的侍卫找了过来。
一共来了四个人，都带着覆面，身着轻甲，腰间系着公主府的腰牌，走动时磕在甲片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为首的那个身材修长健硕，行过礼后就将萧擢接了过去，走在永嘉身边，其他侍卫则将麝烟手中的东西都接了过去。
萧擢迷迷糊糊睁了下眼，从前他爹时常穿着轻甲这样抱他，再加上特有的气味，不用看到脸他也知道这是谁。就往萧启琮脖颈间蹭了蹭，嘟囔了一句：“爹。”而后就又睡了过去。
萧启琮屏住呼吸去看永嘉，见永嘉只是以为萧擢在说梦话，并未放在心上，这才松了口气。
他一直跟在永嘉身侧，能看到永嘉白皙的侧颈和圆润的耳垂。曾经，他可以肆无忌惮地亲吻触碰，在上面留满自己的痕迹，如今却只能看着，甚至连靠近一些都不行。
很快，他们走到了公主府，萧启琮一路抱着萧擢，来到永嘉的卧房前，永嘉伸出手来接：“给我吧，你可以下去了。”
永嘉抱孩子时，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在一起，永嘉被那温热的掌心烫了一下，立刻缩回手，对麝烟道：“你去接。”
萧启琮只好把萧擢给麝烟，自己退了出去，手心还残留着微凉的触感，他真怕自己忍不住掀了覆面，把娮娮拽到房间里，不管不顾地按在房门上亲吻。
三年了，他真的很想娮娮。
·
麝烟给萧擢擦了脸，换了衣服，萧擢在梦中呓语着：“娘亲，娘亲……”
永嘉过去抱他：“娘亲在，睡吧。”
萧擢往她怀里钻了钻，砸吧一下嘴就又熟睡过去。
翌日，萧擢是和永嘉一块起的床，吃过早饭后就要去放风筝。永嘉让人去买了一个，这才带着他到花园里。
恰好桑桑和林景宣也来了，看到萧擢就高兴得不行，三个人玩得不亦说乎。
永嘉就坐在一旁看着，不时抿上一口新泡的茶，这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正玩着时，侍女来禀报：“公主，……驸马求见。”
那日的婚礼只办了一半，陛下既没说取消婚约，也没说礼成，张照的身份就不尴不尬起来。
永嘉也一直想着要抽空和他谈一谈，就道：“让他在花厅等着。”
正玩着的萧擢不知怎么听到了，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抱住永嘉：“娘亲，你别去，我不要后爹！”
永嘉哭笑不得：“先去和哥哥姐姐玩，我一会就回来。”
“不要，”萧擢道，“有了后爹娘亲就不管我了，我吃不到好吃的，穿不到新衣服，还要挨打挨骂。”
永嘉想起他啃生辣椒的模样，就耐心道：“放心，有了后爹也不丢下你。”
萧擢还是不放心，但又怕会惹娘亲不开心，只能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桑桑过来揽住他的肩膀：“放心，公主不会不管你的。”
林景宣恰好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片刻，又都尴尬地低下头去。
·
永嘉来到花厅，张照立刻起身行礼：“殿下。”
“免礼，”永嘉在主位坐下，“你来找我何事？”
张照有些迟疑地道：“臣不知该如何自处。”
永嘉道：“公主府里安排的有院落，驸马搬去即可。”
张照松了一口气，起身拱手行礼：“谢殿下。”
“去吧。”永嘉看着他离开，如今自已认了这个驸马，想来阿庞也该安心了。
等永嘉回去，桑桑还在和林景宣放风筝，只是没见到萧擢。
林景宣道：“回去了，也不让人陪着，应该是吃味了。”
永嘉无奈笑笑，只好回去哄孩子。
萧擢这次没赖在别人房间里，而是回了自己屋，还把门从里面搭上了。
永嘉从麝烟那里接过桂花糕，站在门口道：“刚蒸出来的桂花糕，又香又甜，有人要吃吗？”
正在赌气的萧擢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又捏住鼻子，不去闻从门缝里飘进来的香气。
永嘉见没反应，只好把桂花糕给麝烟，来到门前道：“星星，可以给娘亲开门吗？”
萧擢闷声道：“不可以。”
永嘉没想到这孩子气性还挺大，就道：“星星也不听娘亲的话了吗？”
萧擢这才起身，去把房门打开了。
永嘉捏了捏他的小脸：“还在生气？”
“没有，我很听话的。”萧擢说着对她笑了笑。
永嘉这才明白，这孩子把自己关进房间里，是怕让她看到他生气的样子，害怕她会不喜欢。
越是懂事的孩子就越是让人心疼，永嘉道：“娘亲没给你找后爹，也没人会欺负你，这下好了吗？”
萧擢的眸子亮了亮：“真的吗？”
“真的，娘亲不骗你。”永嘉郑重地说。
萧擢的脸上立刻荡漾起笑容，抱着永嘉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娘亲，我想吃桂花糕。”
永嘉把桂花糕端到他面前：“吃吧，都是你的。”
萧擢才三岁，有烦恼也不过那一会，很快就又跑出去撒欢去了。
他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把整个公主府翻了一遍，甚至还在花园找到一窝新出生的小兔子。
就这么过了六七日，一日晚膳后，萧擢玩得正开心时，突然被人揪住了后衣领。
这熟悉的手法……他抬起头一看，就叫了声爹。
萧启琮拿下覆面，蹲下道：“别玩了，回去找你娘去。”
萧擢愣了愣：“娘亲怎么了？”
萧启琮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他二话不说跑了出去。
一路跑到永嘉卧房推开门，只见里面还坐着一个男人。
萧擢立刻警惕起来，上前抱住永嘉：“娘亲，他就是后爹吗？可是爹爹比他长得高，还比他长得好看，力气也比他大哦！”
张照本来只是得了陛下的吩咐，来探探公主的口风，谁知公主竟有了这么大一个儿子，在公主面前挤对他不说，还偷偷瞪他。
他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地问：“公主，这是？”
“小公子。”永嘉敷衍了一句，又用帕子给他擦汗，“跑这么快做什么，出了一脑门的汗。”
萧擢见她不生气，就把她抱得更紧了：“娘亲，你陪我出去玩吧。”
张照见他们亲昵如亲母子，也不好再看着，只能起身告退了。
等人走远了，永嘉才弹了一下萧擢的脑门：“这下高兴了？”
萧擢不好意思地笑道：“万一娘亲再生个弟弟，就没有人爱我了。”
永嘉道：“你不是还有爹爹吗？”
萧擢一愣，就开始扣着手指头数。他这几日玩疯了，这么一数才发现明日就是第十一日，娘亲肯定要带着他去找爹爹了。
永嘉皱了皱眉：“在数什么？”
“没什么。”萧擢连忙把手背到身后，拉着永嘉给他洗香香去了。
等永嘉沐浴后出来，萧擢已经睡着了，她在床边坐下，静静看了一会，然后伸出手摸那粉嫩的小脸。
她懂医术，也不是从前那个在父母保护下的单纯的小公主，突然跑来一个孩子喊她娘亲，她怎么可能会不怀疑。
她的脉象，身体的种种迹象，还有那双和她相似的眸子，早已经说明一切。
只是，若这孩子是她的，那孩子的爹是谁呢？他们又是何关系，有过怎样的过去？
永嘉的手无意识划过萧擢的脸，他呢喃了一声，睁开眼抓着永嘉的手：“娘亲，你可以抱着我吗？”
“可以。”永嘉在他身旁躺下，把他抱进怀里，“星星，可以告诉娘亲你的名字吗？”
大概是睡迷糊了，也或许是出于信任，三岁的小孩往她怀里蹭了蹭：“娘亲，我叫萧擢哦。”
永嘉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娘亲知道了，睡吧。”
·
翌日清晨，萧擢刚顶着混成鸡窝的头发坐起来，就听永嘉道：“起来吧，你爹爹应当回家了，我带你去找他。”
“啊？”萧擢心虚得很，开始抱着永嘉的腰找借口，“可是我不想离开娘亲。”
永嘉摸着萧擢的头：“后娘不是欺负你吗？娘亲替你出气去。”
她知道萧擢或许在她身边留不了多久，所以至少要保证没人再敢欺负他。
第52章 相见
永嘉是替萧擢撑腰的, 自然打扮得很庄重，头上戴了华贵的首饰不说，服饰的颜色更是皇室才能着的黄色。
整个人看上去贵气逼人, 闲杂人等看了之后都暗叹她的美貌, 可没人敢再多看一眼，生怕冒犯了公主。
至于萧擢，他自己的衣服已经很好了，永嘉后来又让人给他做了许多, 一看就是娇养着的。
走出院子时, 永嘉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不是熟悉的身形, 就问：“之前那个侍卫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