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像是回应曾经简淮平对过她的好。
蜷了下拳,简笙出声,“我们走吧。”
许洲天注意着她的神情,低嗯了声,将她的手抓过来握上,指骨稍紧地扣住五指,牵着她一起往外走。
离开太平间,听见有人在走廊议论。
“这叫什么事啊,太惨了,听说坐在后座的是一对夫妻,男方还是一个大富豪,这一个意外,人没了。”
“他妻子还在抢救,不知道能不能活,还好司机没什么大碍,太幸运了,从死神手里捡回的一条命。”
他们话音刚落,忽听见一道嘶声力竭地哭喊:“妈!妈!”
都愣了下,寻声望去。
急诊部又运来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有两个家属跟在推车旁,其中一个哭得眼睛红肿,面部苍白,泪止不住地流,应该是死者的女儿,旁边那位是个中年女人,眼泪也在掉着,唇在微微地抖。
简笙停下脚步。
……
孙雪凝和她的小姨都跟着医院的工作人员送孙美茹来到太平间了,还是无法接受人已经死亡的事实。
简淮平去世了,孙美茹也没救回来。
两个小时前,她才刚跟孙美茹通过电话,孙美茹说跟简淮平去商场买完东西了,回家后一起贴春联。
可是一场意外,却要了他们的命。
不远处就是太平间,孙雪凝忽撞上一个人的目光,顿住。
是简笙。
还有……许洲天。
他陪着她一块来的。
*
两个最亲的人接连离世,这个时候孙雪凝神经处于极大的冲击和钝痛中,人在虚空里,脚也踩不实。
对视只短暂地持续了两秒。
空寂走廊里的嘶喊声未停:“妈!!呜呜妈!”
进了太平间,见到另一具尸体,孙雪凝同样是崩溃的,“爸!爸爸!!”
“呜呜呜!”
孙美蓉想安慰安慰外甥女,可面对着两具冷冰冰的尸体,她也是呆滞和惊震的,以为是一场噩梦。
*
简笙还站在原地,听着从太平间里传来的哭喊。
感觉到肩膀被许洲天搂住,他音低,“走吧。”
简笙稍木讷地点了下头,跟着他离开。
径直走出医院,外面的冷空气往人身上吹。
简笙突然想。
一切是那么巧。
天桥塌陷,司机躲过了劫难,简淮平和孙美茹却没躲过。
像遭到报应。
带着罪孽,一起死在了这一场意外里。
而孙雪凝,也成了十岁时候的她。
尝受着至亲离开的痛苦……
掐了掐指尖,简笙垂下睫。
许洲天停了下来,简笙跟着停下。
他捏了捏她的脸,“还难不难过?”
简笙不知道怎么回答。
发现她耳边的头发有些乱,许洲天帮她顺了顺,眉骨很淡,声音低浑。
“简笙,你还有我。”
父母没了没关系。
还有我。
我能为你挡风遮雨。
能护你一世周全。
简笙神色怔怔,喉间发涩。
“嗯。”
已经离开医院,离开阴冷的太平间,许洲天凑近,将她拉进怀里,“抱会儿?”
鼻息都是他身上的气味,心里的空荡感被填补着,简笙脸颊埋进他的胸膛。
四周好像在变静,过了一会,简笙声音轻,带着一些喃喃,“这或许,是老天爷对他们两人的惩罚。”
许洲天黑眸落在她的发顶,“嗯,”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得到一个好的答案,”他声缓,“可是天秤一定更倾向于问心无愧的那方。”
简笙微愣,认同地点了下头。
“飞机肯定是赶不上了,”许洲天轻吻了一口她的耳尖,“饿不饿,”
“男朋友带你去吃晚饭。”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SEVEN
吃完东西后, 简笙跟许洲天一起去他家。
因为吃饭的时候,他们在网上查过,机票高铁火车票基本上都售光了,许洲天也不放心简笙这个时候一个人去燕城, 这一晚便没走成。
车窗外路灯穿梭不停, 逐渐要驶进别墅区, 前面是一个红绿灯,许洲天将车停了下来。
简笙视线投在正前方的挡风玻璃外。
一对夫妻,正牵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走过斑马线, 小女孩走在他们中央,被一人牵住一只手, 要走到马路牙子时,小女孩父母好像说了什么,默契地手一提,将小女孩半吊了起来, 离高地面, 下一秒小女孩双脚稳稳落到马路牙子上,之后大笑了起来,看起来很开心。
简笙正看着,被许洲天捏了一把脸, 她回神。
这时候绿灯已经亮起,许洲天踩动油门, 重新开动车。
忽传来一道手机振动,简笙迟钝低头从包里摸出手机。
是舅舅李杰打来的电话。
半个小时前, 她给李杰打过电话。
当时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记得怎么挂掉的电话, 过了这半个小时, 他大概才消化完简淮平意外身亡这件事,给她回电话过来。
简笙接起,声音微哑,“喂,舅舅。”
“笙笙啊,”那边停顿了下,才道:“笙笙,你现在是在哪?”
简笙没立即回答。
“学校里。”过了会,她回。
她还没有告诉李杰和付艳红她谈恋爱的事情,自然两人也不知道放假后她都是住在许洲天家,她跟他们说的是,实习期间是留宿在学校,明大寒暑假学生都可以申请留校,大一大二她寒暑假也都会实习,两人都没多怀疑。
这个时候,她也没多解释。
“好好,在学校就行,这么晚了,你别一个人出去啊,要出去,也让室友陪着,”李杰又停顿了会,“笙笙,舅舅跟你说,”
“简淮平他,”
“他死了就死了。”
“这是他罪有应得,是老天爷在让他还债。”
“你,你别太难过,知道吗?”
前面几句李杰声音带着情绪,后面一句,似乎所有的情绪都没了,音缓。
简笙静了静,回:“嗯,我知道。”
“舅舅,你别担心我。”
她扭头看了眼许洲天,道:“我不是一个人,有朋友陪着我的。”
抠了下指尖。
“好,好,那就好,有朋友陪着就好。”李杰说得有些小心翼翼。
“那笙笙,你早点睡。”
说句说完,稍沉默,李杰又忍不住说,“唉,这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个先来,你跑去明城做交换生,没个亲人在身边,自己也要多注意安全。”
“嗯,舅舅,你们也是。”简笙回。
……
挂电话的时候,车开进了许洲天家的大门,简笙从耳边拿下手机。
看了看外面,准备低头解安全带,一道气息凑近。
许洲天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帮她的忙。
安全带的扣很快便解开了,之后对方却没退开,简笙抬头。
跟他对上视线。
“朋友?”他声音懒懒的,微挑了下眉。
“嗯?”简笙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已经不记得之前自己回答的那句。
“为什么不说是男朋友?”如果是别日,可能许洲天要借题发挥,略施小惩,此时直接点明。
简笙才反应过来,眨了下眼,坦白道,“我还没有告诉我舅舅,我谈恋爱了……”
“因为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就拖到现在。”
总觉得,谈恋爱是她跟许洲天两个人的事,跟大人报备晚一点也没关系,而且说了,可能她要留在明城实习,李杰大概率不会同意。
李杰在某些方面很保守和传统,应该不太能接受她谈恋爱后,在男方家家里住的行为。
“对不起。”不过简笙还是出口道,怕许洲天会因此生气,黑眸看他。
许洲天眉眼带的微许逗弄情绪都散去,掐她下巴,“你怎么老爱说对不起?”
“我没生气,”他音量放低,似有些后悔故意斤斤计较,“只是问一下。”
凑近亲了口她的唇。
简笙睫颤。
“下车了。”许洲天摸摸她的头,声音沉浑。
简笙应:“嗯。”
*
这个时候时间还早,八点过。
回到家后,简笙和许洲天逗了一会猫,之后许洲天选了一部电影带着简笙一起看。
将她抱在的怀里。
电影看完,简笙轻勾了一下许洲天的食指,道:“我困了,想睡觉了。”
许洲天看了看她,音懒:“嗯。”
“我也困了。”
“今天睡个早觉?”他扯了扯简笙的耳朵。
简笙点头。
跟吃饭的时候一样,回家后两人都没有多聊简淮平意外身亡的事,像想当作没有发生过,也想假装都漠不关心。
简笙先去洗的澡,洗完后先躺去床上。
之后许洲天去洗。
他冲完澡出来,发现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浓密的双睫垂着,被子盖到嘴角,只露出半个脑袋。
许洲天看了会她,拿起床头柜的烟和打火机,想出房间抽一根。
又落下,轻轻掀开被子。
夜里十二点,简笙应该是被噩梦吓醒的,全身冒冷汗,打着颤,心脏像被什么用力攥紧。
双眼睁着,滞神发了一会呆,想往许洲天怀里钻。
许洲天本身没怎么睡着,感觉到动静,眼皮掀开。
看见怀里的人醒了,抬手摸到她后背湿透了一片,蹙眉,将人搂紧。
“怎么醒了?”他音温。
“我……”简笙没说出口。
她梦见了简淮平躺在尸床上的样子,也梦见了小时候简淮平对她笑,拿着拨浪鼓逗她玩,给她剥虾剥水果的画面……
好多好多。
好像是基因里忘却不了的记忆。
或者是,简淮平跟李箫一样,死得太突然,太猝不及防,好像有好多话没有告诉她,好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
她明明恨透他了,可是他突然地去世,她根本无法做到冷静旁观。
骨血里的感情割不断。
“做噩梦了?”许洲天轻轻拍拍她的背,声音轻。
简笙点点头,“嗯……”
许洲天抱着她的双臂再次收紧,吻了一口她的额心,“怕什么,我在。”
他揉揉她的耳廓,“你还记不记得,高中那会,有次我吓跑了一只狗?”
简笙回想了一下,好像的确有这样一件事,她也印象深刻。
那天是她跟许洲天和蓝蕾蕾他们一起约着去赵臣宇家玩,路上遇见一只狗,元鲍和李文洋图好玩逗弄了那只狗,那只狗开始追他们,她体力差,跑得最慢,许洲天陪着她一起落在后面,最后她实在跑不动了,要被那只狗追上了,许洲天干脆也陪她停了下来,将她护到身后。
而后他并没有多做什么,只是懒站在原地,那只狗突然就不追了,也不吠了,盯着他看了看,只是呲了呲牙,扭头跑掉。
“记得的。”简笙回。
“所以,一切都能被我吓跑,梦里的鬼也一样,明白吗?”许洲天捏她的脸。
“……”
简笙弯唇轻嗯了声,好像心里真的轻松了许多。
许洲天轻轻拍起她的背,像哄小孩那样,“睡吧。”
嗓音低沉浑浊,“我一直在。”
简笙在他怀里点点头。
这一天她其实也没做什么,可是就是觉得很累,全身都很疲惫,被许洲天抱着,安全感太强,逐渐闭上眼,重新睡着。
许洲天低睫,视线落在她发顶。
确认她的确睡着了后,轻拍的手缓慢停下,给她掖了掖另一边的被角,才阖下眸。
*
隔天早上,同样没有买到回燕城的票,春运期间一票难求。也或许是,简笙没有时时关注,没有很认真地抢票,所以这一年的除夕,她最终没去成燕城跟舅舅舅妈他们一起过,而是留在了明城和许洲天以及他外婆一起过。
两人一起去的凯瑞私人精神病院。
这里虽然是医院,但是春节这一天,门口挂了红灯笼,医院里有医生值班。
许洲天外婆特地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身着贵气馥雅的暗红色旗袍,也重新烫了头发。
许洲天带她一起去到医院时,老人家很高兴,也有些惊讶。
其实这几个月她每周都会陪许洲天来看望她一次,只是今天日子特殊。
“孩子,你不回自己家过年呀?怎么跑我这来啦。”陈茜云落下手里的茶杯,满面笑意。
“外婆,我……”简笙实诚道,“有事,没能回去。”
陈茜云笑,“那正好了,来外婆这过,你瞧嚣嚣,气色多好,没哪年春节看他气色这么好过。”
此刻她好像比年轻人嘴更甜。
并且她的病情日渐好转,已经不像往年,非中秋节那段时间,很少再将许洲天认成他外公。
许洲天抬了下眉稍,声音显得吊儿郎当,“外婆,您这脸色看起来也很滋润呢。”
“臭小子。”陈茜云骂他。
她抬手,朝简笙招了招,“孩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