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隔了两米的距离站好。
大爷颤抖着手,攥紧了衣摆,忐忑的看向南秋时,等她发话。
大爷面容粗糙,满是沟壑,头发花白,这时候的人常年在外面干活暴晒,显老。综合他的腿脚利索程度,大概有五十岁左右,一双手满是老茧。
到底是老实人,来黑市拿点粮食卖钱,买别的东西。
这下被南秋时一叫,乖乖在她面前站好。这要是遇见了真正的投机倒把惯犯,在挪出来的一瞬间肯定继续撒腿跑。
哪还像个犯错的傻瓜一样站在原地等候发落……
南秋时无奈又心酸,温和的看着大爷,“大爷,你在这等啥呢?嗯?等我给你上菜吗?”
“啊?”大爷驮着背,一张老脸懵懵的。
“还不赶紧跑!”南秋时恨铁不成钢!
大爷:!!!
立马反应过来,这姑娘是放他走。精神一抖擞,抡着箩筐撒腿就蹽!
“反啦!”南秋时看着大爷刹住脚,手一指,“那边!”
“哦哦!”大爷边跑边点头。
顾不上感谢,路找对了,不大一会儿跑没影了……
愁不愁人你说,路都不熟悉,就这样还敢出来卖东西!
可怜那箩筐里的东西了,也不知道装的什么,要是鸡蛋的话,就那个抡法,估计全碎了。
南秋时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返回原路。
王美芝已经在两人分开的地方等她了。
一个人!
看来她也没抓到人,南秋时这下安心了,大哥不说二哥,两人都空手而归。
“抱歉,大爷腿脚太利索了,没追上。”南秋时一脸的歉意。
王美芝一脸了然的神情,拍拍她肩膀,“早猜到了,这些人出来,就没有跑得慢的!”跑得慢的都已经进去了!
“咱们这速度,绑在一起也追不上。”
南秋时:“确实,我追的那个看着挺老的了,没想到耐力和爆发力还那么好,我在后面追了半天没追上。”
“嗐,我曾经还见过比他岁数大的呢,跑的一样快,东子他们都没追上。”
抓到彻底玩完,谁还不玩命的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南秋时仔细看了一下她的表情,没有未抓到人的遗憾,反而一脸轻松自在的表情。
说话间也没有谩骂,语调平稳。
难道……
南秋时感觉自己的猜测准了,王美芝对这些卖东西的人不是那么厌恶,当即对王美芝的印象好了起来。
大家都明白现在供销社、国营商店什么的都是供不应求,有点小钱的基本都在黑市买过东西。
只是职责所在,有些行动还是要做出来的。
南秋时感叹今天那两个人算是运气好,碰上她们了,要是换做别人,估计有点悬。
不知怎的,想到刚才的追逐。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城管,就差抢夺大爷的箩筐了……
接下来,王美芝带着南秋时一直巡街。有眼睛毒的,老远看见她们,大喊一声,做交易的人立即做鸟兽散。
两人也象征性的往前追了几步。
结果肯定是没追上了。
最后一起出来的几个人汇合,全都空手而归。
第64章 出发
南秋时倒是希望他们此次出去能像今天这样,没有收获。
当然,抓真正的恶人除外!
有些往国外倒卖国家文物、侵占集体财产、特务那些的还是要抓的。
同时也希望今天那个被她追的大爷下次出来一定先熟悉一下道路。
不过,她觉得大爷不一定再敢出来了。
她能放过他,别人不一定能。
……
滨市一个边缘的角落里,一位大爷拎着箩筐满头大汗的赶回家。
一进家门,立即关上大门,死死别上。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听见门外有脚步声,才神经一松,一屁股坐在地上。
胸膛起伏的厉害,嘴唇干裂,脸上黑红,整个人像水里捞出来似的。
家里的小孙子看见爷爷回来,乐颠颠跑过来,撅着屁股,“爷爷,你怎么坐在地上,在玩什么呀?”
大爷有气无力的看着眼前的孩子,眼眶发酸,玩儿?差一点就玩命了!我的大孙子!
爷孙俩一坐一站,大眼瞪小眼。
直到屋里出来一个大娘,看见自家老头子坐在地上,才小跑过去将人扶起来。
大爷进屋将今天被一个小姑娘放了的事儿说出来,老两口一阵后怕,而后就是不停的感激。
遇到好人了。
……
好人南秋时此时正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管咋说,总算熬过了一天惊心动魄的工作,心里还是佩服自己的。
居然敢在大街上搞小动作,将人放了。这要是不小心被人看见了,她先嗝屁了。
要是不放了那大爷,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还好,她的运气也不错,没被人看见。
要问她下次还敢不敢,大概还是敢的!
正是下班时间,大街上到处是各个工厂的工人,一个个穿着工服,热热闹闹的。
滨市经济条件不错,自行车很多,还有公共汽车。
南秋时两手来垂在身侧,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儿,看着周围的人群,有一阵的恍惚。
好像置身年代电影里似的,虽然生活比较贫苦,但每个人脸上有勃勃生机。
大概从苦水里蹚过来的人,身上都有着坚毅的品质吧。
挺好。
不急着回家,南秋时在人群多的地方走了几圈,心情突然好起来。
她好像有一点点在融入这个时代。
怀揣着愉悦的心情,南秋时回家,看到南嘉宝也没觉得嫌弃了。
连他看着自己发狠的眼神都觉得很可爱。
无能狂怒的典型代表。
南秋时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一手捏住他的后脖子,眼尾微扬:“我等你长大,别让我失望。”
南嘉宝紧抿着唇,两手紧紧攥在一起,绷着一张脸。他不知道这是好话还是坏话,他就是觉得刚刚这个坏女人掐住自己的脖子的时候,他觉得冷。
这几天的折腾,家里突逢大变,除了南秋时,其他南陈两家人都消瘦了,精神面貌也不好。
原来的嚣张跋扈已经转变成畏畏缩缩。
南嘉宝非常恨南秋时,但他现在连话也不敢随便说出口,更不敢说动手了。
一次次的挨打,终于让小小年纪的南嘉宝感到从心里到身体的惧怕。
姥姥和舅妈说的对,南秋时就是一个疯子,六亲不认的疯子,逮谁咬谁!
他要学会隐忍,等他长大了,有本事了再收拾她!
李小兰不知道自己的劝说终是变成泡影!
……
晚上南秋时整理好自己的两套衣服,又把机械厂送来的东西放进空间里,准备带回去给原主的爷奶。
另外准备了三百块钱,就当是替原主了了一场养育之恩吧!
等李小兰回来,又跟她交代几句。
“我这几天不在,如果机械厂里的人让腾房子,让他们等几天再说。”
“好。”李小兰想问她去哪儿,但是一想又没问,问了她也不会说。
南秋时说完转身之际,李小兰抱着最后一丝期望问道:“那个,爸妈那边,真的不可以了吗?”
回过身,南秋时从头到脚重新打量了一遍还有侥幸心理的李小兰,莫然道:“你说呢?!”
李小兰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无情的拒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点点头,“我知道了。”
扯过一旁偷听的南嘉宝,姐弟俩耷拉着肩膀回了卧室。
而南秋时在回答完,早就关上门睡大觉去了。
哪还会理会姐弟俩的失落、心痛。
她现在只担心明天坐火车,怕晕车。
……
即便昨夜已经做了无数的设想和心理建设,真正踏上火车厢的瞬间,南秋时还是受到了冲击。
听觉、嗅觉、视觉,三重攻击。
让南秋时瞬间觉得呼吸不畅,心里也跟着烦躁起来。
车上人挤人,大包小卷的,拿什么的都有,更不用提吵嚷声、哭闹声,最严重的是各种脚丫子的酸臭味儿混合在一起,南秋时只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他们只是到滨市下辖的县市,距离不远,大概两个多小时就到了,根本用不着卧铺,只能在硬座凑合。
这还是利用职务买到的坐票,站票的话更糟心。
委员会这次出差,一行六人,一个副主任,带着五个下属。
可惜这次坐票不是连坐,他们六个人分了三个地方坐着。
南秋时好死不死跟他们五个人都分开了。
王美芝提出让她跟自己坐,南秋时看着另一个女生的脸色难看,摇摇头,“没事,没多长时间我们就下车了,忍忍吧。”
“那好,有什么事儿喊一嗓子,我们就坐在另一头。”
“嗯嗯。”南秋时和他们的座位把着车厢两头。
分开也好,她一个人坐还能更自在一些。
上车的人越来越多,挤到下脚的地方越来越少,火车才缓缓启动。
没空调、座位硬、地方挤、大早上天冷开不了窗……
南秋时对着窗户缝吸了一点新鲜空气,淡定淡定,别上火,忍忍就过去了。
半个小时过去,预想的事情发生了,晕车。
空气流通不行,各种气味儿熏的南秋时头昏脑胀,脸色煞白,这会儿隐忍着没吐出来。
额间的青筋直跳,胃里也在不停的搅动。
耳边熊孩子嘶吼,上蹿下跳!弄的南秋时脑瓜子嗡嗡的!
她极力压抑着快要爆发的怒气!
第65章 狮子吼
“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不好,不好~”
南秋时不停在心里重复这几句话,试图安抚自己,奈何耳边充斥着聒噪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你打我呀,略略略~”
“奶奶,快给拿吃的,我饿了。”
“我不要这个,不好吃,我要吃鸡蛋,吃鸡蛋!”
“嘭嘭嘭!”熊孩子拿着手里的木质玩具哐哐敲桌子,“快点!”
六七岁大的孩子跟个皮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闲不住,时不时再来个惊声尖叫,着实挑战大家的神经。
“我说这位大娘,你倒是管管孩子呀,也太闹腾了。”一位中年女子不耐烦的把被碰洒的东西捡起来,眉头紧皱,真是烦。
“是呀,车上这么多人,孩子到处乱窜。”
“就是,当家长的应该管好自己的孩子别给别人添麻烦。”
原来不止南秋时心烦,周围一些人也忍不住了,纷纷出声劝告。
可是熊孩子的家长如果真能管的话,就不会有熊孩子了。
熊孩子奶奶三角眼一竖,拉长着一张老脸叭叭开了。
“你没有孩子啊,孩子闹腾点怎么了,要不怎么是孩子,我大孙子这不是闹腾,是活泼。”
“又没吃你家东西,你在这管什么闲事。”
“哼,莫不是嫉妒我大孙子有鸡蛋吃,瞅你那个穷酸样。”
“看你也是个没儿子的命,对个孩子这么刻薄!”
“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跟个孩子计较,真是没脸没皮。”
……
老太太一张嘴不饶人,语速也快,叭叭起来不带歇气儿的,战斗力飙升,刺的周围有意见的人脸色涨的通红。
尽管周围已经被刺的不出声了,老太太还是不放过这些人,说的嘴边都起白沫子了。
而熊孩子看奶奶又骂赢了,更是变本加厉的作妖,尖叫的声音刺的南秋时耳膜鼓噪,太阳穴突突的跳。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儿也不忍了。
南秋时倏的睁开眼,寒光乍现,怒气值暴涨。
她一拳砸在中间的桌子上,另一只手用力薅过熊孩子的衣领,将人拽到自己面前,掐住他的两颊,面对面怒吼:“闭嘴!!!”声音狠戾,好似下一秒能吃了他。
“再特么闹腾把你扔出去!!!”又随手将人掼出去,倒在熊家长怀里。
这一声贯穿整个车厢,嘈嘈喧哗声戛然而止。吓得大家纷纷抻头看,以为这边有人打架了。
熊孩子以及熊家长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一大一小抱做一团。
好了,整个世界安静了!
南秋时抿着嘴,森冷的眼神扫向虎着脸的三角眼老太太,冷冷道:“你以为世上皆你妈呢,谁都得惯着你们!别在我面前倚老卖老,我不吃这一套。管生不管养是畜生行为,我建议你回去严加管教,不然就这德行,将来是法律教他做人!”
“如果他还是尖叫吵闹,听不懂人话,真诚建议你们带着他去大医院看看是不是精神病,脑干缺失!”
老大娘连惊带吓,整个人微微颤抖,脸色青白交错。虽然有些害怕,但是多年嚣张跋扈的性子让她用眼神狠狠剜着南秋时,下意识想骂回去。
然而下一秒,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闭紧嘴巴,哆哆嗦嗦抱紧大孙子,祖孙俩埋头装鹌鹑。
只因南秋时将一抹红色从挎包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对着她们冷冷一笑。
这东西绝对是王炸!就问你怕不怕!
答案是,怕的。
除了熊家祖孙俩,南秋时周围挤满的人群瞬间向别的地方散去,空气突然清新多了。
原本南秋时翻涌的恶心感,被情绪激动一弄,此时已经没了。
有些人就是贱,非得逼人发火,他看你来真的,然后怂了。不然他以为你是软柿子,随便怎么捏。
南秋时猜现在看见她做了什么的人,肯定在心里编排她呢,不过她不在意,都是些过客,于她没什么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