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要的……不是这些。”
若她想耽于情爱,大可放下争夺之心,一开始便对太后伏首臣服,糊涂一世,安安稳稳做她的长公主。
季以舟散漫抚过她的脸颊,手在她颈后有一下没一下揉捏,“殿下是臣的女人,也会是臣的妻子,想要什么,臣都会满足你。”
各予所需,公平合理。
若情爱可以得到实质的回报,总比虚无飘渺的空口许诺强。
陆霓缓缓抬手,抚上他尤带情念的腥红眼角。
“如此,还请司徒大人在祭天大典上,看顾宁王一二。”
季以舟强有力的臂膊,蓦地缠上那截柔若无骨的腰,带着她滚倒在榻。
“那么,臣要先讨些利息。”
高大身躯如玉山倾覆,极具强势和压迫感,陆霓猝不及防跟他贴了个严丝合缝,“季以舟,你个无赖,本宫说了……”
“臣答应过的,自会作数。”
季以舟埋进她纤柔雪颈深嗅,恋恋不舍从她身上挪开点,侧躺在边上。
陆霓一翻身向外爬去,他大掌轻轻一按,便压得她动弹不得。
她被拖回来时弓腰蜷成一只虾米,被他揽住腰裹在怀里,背脊与他胸膛契合地贴紧。
季以舟懒懒伏在她颈窝,“不来真的,看在当年臣给殿下当过解药的份儿上,总该给点儿甜头,当作补偿也好。”
陆霓心里哀叹孽缘,当年是她主动撩拨得他,如今形势调转,换她有求于人,还要他做君子,委实说不过去。
就算说得过,也打不过。
尤其是……他这张脸太过媚惑诱人,紧接着,灵巧的手指挑开腰间系带,轻车熟路探进她的衫子。
抚落腰肢的刹那,她顿觉浑身酸软,热意蕴在眼眶,泪水涟涟,贝齿蓦地咬紧唇瓣,却没能阻止一声挟了哭腔的吟叹。
她的腰还是那么细那么软,仿佛轻易就可折断在掌下,细腻的肌质滑不留手,抚动间带起的战粟,他早就刻骨铭心。
没了消愁的蒙蔽,强烈的羞耻感,与一波接一波汹涌的浪潮一同席卷,陆霓数次羞愤欲死,却又在他的极尽挑动下,下一刻,魂儿飞上了天。
待到他总算罢手饶过她时,晨初的朝阳早已越过屋脊,又坠落在窗后。
时光如水,沉迷其间的人忘乎所以。
两人衣衫凌乱不堪,陆霓的一头青丝,早在摇曳间尽数散落,铺洒半张床榻。
季以舟枕在她乌发间,怀里的人软成一滩水,慵懒抬起惺忪水眸,媚眼如丝仍未散尽。
“老实告诉本宫,你后来是不是真得了恐女症?”
陆霓声音出口,哑得几不可闻。
季以舟指尖蹭了蹭鼻子,嗯了声,垂眸看她。
“挨过你那一下后,见了女人就退避三舍。”
骗鬼呢,陆霓恨声道:“那你怎会懂这么些……”
折腾人的手段。
她还记得三年前那次,他分明是生疏又莽撞,刚才却像个花丛老手,从容不迫使在她身上的那些招数,绝不是正经夫妻该有的。
诓她说不来真的,刚才那样……比真的更彻底。
“你是说……”季以舟搂着她,凑在耳边问,“那殿下觉得……好不好?”
陆霓粉颊又红了。
宫中藏书阁里,春图也有不少,她那次回来后,生了好奇也翻阅过。
图册所描绘的,皆为取悦男子,而刚才季以舟做的,虽孟浪荒唐,却并非只顾自己享乐。
那些耐心细致的点点滴滴,羞得她不敢睁眼,身体最诚实的反应,却是被他取悦了。
“军营里都是男人,这些事儿,听得多自然就懂了。”
季以舟嗤地一笑,拍了拍她,起身下榻,到桌边倒了盏水回来,“喝点。”
陆霓半趴在榻上,把头转到里侧,软声哼了哼,身上的劲儿还没回过来,嗓子干涩,可她懒得动。
季以舟便自己喝了,上来掰过她的脸,小口渡给她。
陆霓扭头挣动,被他强硬堵住,那双漆黑的眸含着一抹笑,话未出口,却意思明确:不喝也得喝。
待她咽了水,生出两分气力,嗔道:“本宫才不要……”
吃你的口水!
季以舟伸手抹过她唇畔,手指顺着遗落的水渍一路探进松散的领口,又引起一阵战粟。
“殿下刚才可没少吃。”
他说得这些荤话,陆霓这辈子都没听过,却是输人不输阵,“你这么会……给本宫做面首,也算合格。”
“殿下将来再也不会有面首了。”
季以舟眸色深了些,缠着她的一绺乌发绕在指间。
“殿下记住,臣是你的夫君,若敢去勾引别人,就别怪臣心狠手辣。”
“本宫从不勾引人。”
陆霓表示抗议,手指在他心口的旧伤打转,抬眸睨着他,“要想本宫不收面首,除非你也不纳妾。”
季以舟长眉一挑,“一言为定。”
呵,轮到陆霓诧异,“季家出了你这么一位洁身自好的子弟,也算是老天开眼。”
季以舟神情晦暗,大掌盖住她的眼,低声道:“陪我睡一会儿。”
……
再醒来时,陆霓身侧空无一人,榻有点硬,以为还睡在书房内间,迷迷糊糊在床沿摸铃绳,摸了半天,才想起这是哪儿。
季以舟听见响动推门进来,身后夜幕沉静、星子零落。
她竟不知,这一整日是怎么就快过完了。
烛火映照下,长公主双颊艳若粉桃,雨露滋润后眉颦含情。
灯下观美人,娇莲般的风韵惹人怜惜。
她的这些改变,皆是因他才有,季以舟意满神足。
上前扶她起来,陆霓只觉脚下仍有些虚浮,蹙眉低头打量一下自己,语带抱怨:
“你这里连面铜镜都无,本宫被你弄得一身狼狈,可怎么出去见人?”
长裙已被收拾干净,叠得整整齐齐搁在一旁的凳子上。
她披头散发,回身去榻上找簪子,今儿头上带的东西可多了,钗环加起来得有十来件。
就见全在榻头码得工工整整,不用想也知是谁干的,揶揄他道:
“司徒大人堂堂好儿郎,怎地总对本宫的头饰感兴趣?”
季以舟睇她一眼,形同默认,走到架旁打开一只方匣,从里捧出一面菱花铜镜,摆在窗下书案上。
“这不是有了。”
陆霓走过去坐下,这面镜子一看就是经年老物件儿,乃上等西州黄铜打磨而成,光可鉴人,雕工精湛,造型古雅,透着尊贵大气。
她抬头看他,“这是……”
“母亲留下的旧物,殿下将就用吧。”季以舟淡声道。
陆霓肃然起敬,这如何能叫将就。
自上次在宫里请他用膳后,陆霓才意识到,季以舟母族的那个程家,恐怕不仅仅是寻常落败的世家那么简单。
后来还是让云翳寻到位年长宫人,才从她口中得知一些幽州程家的来历。
那是比陆家创立大庸朝还要早的存在,百年前幽州的无冕之王,论底蕴深厚,如今的季、解两家望尘莫及。
单从眼前这面铜镜就可窥见一二,宫中也未必有这样档次的东西。
陆霓忽地扭过头,看向正中高案上供着的长刀。
“让本宫猜猜,这不会就是传闻中那把赫赫有名的‘问天斩马’吧?”
季以舟立在灯影之外,身躯高大的轮廓仿佛沉沉泰山,脸庞的棱角显得锋锐,眸光幽邃莫测,显然没想到她连这个也知道。
“一把刀罢了,早已寂寂无名。”
第53章 梳头
陆霓拿梳子一下一下梳着长发, 话题一转,柔声道:“令堂肯定生得极美。”
季以舟这会儿的情绪,明显跟刚进门时不一样, 大抵是不想提程家的事。
其实在她来说, 关注人的长相,总比追究一件祖传兵器更来得擅长。
季以舟在她身旁坐下,手肘支在案上, 撑头看着她, 语气柔和下来,“殿下如何知道?”
陆霓拿梳子挑了下他的下巴,轻佻一笑,“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季家子弟的长相, 大体上来说称得上俊俏二字, 昌国公季威一脉相承下来,包括季澹, 都是风流倜傥的皮相。
若季以舟和他那些亲兄弟站在一处, 绝对是最拔尖的一个, 尤其那双狭长上挑的凤眼,独一无二, 当是从他母亲身上继承来的。
季以舟唔了一声, “以后我儿子肯定生得更好看。”
“嗯?为何?”
陆霓反应慢了半拍, 就听他道:“像你。”
这人他……调戏本宫!
陆霓本是要打趣他的,结果自己反被取笑,立刻反唇相讥,“怎么, 这会儿不拿宸哥儿当儿子了?”
季以舟转头去看窗外, 不理她了。
这件事第二天他就查明了, 问的是二房季九郎的新妇,凌家三夫人的外甥女。
果然,凌宸是肃宁侯的遗腹子,也是凌家二房、三房的眼中钉。
她没骗他,是他自作多情。
陆霓一句话就把天儿给聊死了,只好讷讷闭上嘴。
其实有件事她很好奇,季以舟的母亲家世好生得也好,季威把人带回国公府纳为妾室,甚至贵妾都是有资格的,为何要养在外面?
不过这事儿她不好开口问,知道问了他也不会说。
这个人,身上还藏着很多秘密呢。
她一边琢磨,一边慢慢梳头,季以舟看了一会儿,不耐烦起来,“还没好么?”
一头长及腰间的乌发,像绸缎般丝滑贴服,不知每天要花多少时间打理,怪麻烦的。
陆霓回过神来,搁下梳子,对镜愁眉不展,“本宫又不会梳髻。”
把她一个人掳到这儿来,连个给她梳头的人都没有。
季以舟哑了半晌,忖着叫那边秦双过来给她梳,恐怕她更不乐意,一时没了主意。
“要不……我现在回府里给你找个人来?”
陆霓恨恨白他一眼,这会儿才想起来,早干什么去了?
“你刚才……还有多的发带么?”
话一出口,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先前这孟浪之徒在榻上戏弄她时,解了头上的发带在她身上……
季以舟冷白的面容泛起红晕,眼尾含情,挨在她颊畔,戏谑轻笑:
“殿下……想要?”
一语双关,让她无法回答,陆霓面红耳赤,转头去看榻上。
她睡着的时候,这人已经把满床凌乱拾掇齐整,哪里有那条发带的影子。
再说……没洗过,她才不要用。
她满屋乱看,最后在洗漱的架子上找到几根垂挂的发带,挑了根纯黑的系住一头长发。
由头到尾,这男人只在边上抱着手,看她的笑话。
陆霓发誓,再不要来他这破地方了。
说破倒也不至于,她大抵能猜到,这座小院外面有人日夜把守,里面存的都是对他来说,大有深意之物。
跟她寝室内间的架子一样。
这般想来,他倒是个颇为念旧的。
出到门外时,陆霓面上恢复一贯的清冷,和季以舟拉开距离,回头淡淡看他一眼,“该送本宫回去了吧。”
季以舟眼中笑意褪去,这女人翻脸比翻书快,伸手牵住她,“那边的人,去见见。”
陆霓在他掌心挣了几下,挣不脱,只得由他牵着,哦对,本宫是来见人的,不是来跟他……
她闷闷吐出一口气,颇觉心烦意乱。
进了前面的小院,两侧厢房人影绰绰,霍闯先奔出来,在廊下兴高采烈喊了声“大人”,再向长公主恭敬行礼。
“末将参见……”
就见他家大人大步流星,连个眼神儿都没扔给他,倒是长公主被他扯得快飞起来,百忙中回头看了他一眼。
霍闯不由讷讷挠了挠头,灰溜溜退回屋里。
一旁隔间落着厚帘,有刺鼻的药味从里传出,季以舟道:
“当日寻到耿清彦时,他伤得颇重,医师说心神受创,恐怕还要再将养些时日才能醒。”
陆霓与他分坐上首,侧头纳罕看他,“那你带本宫来做甚?”
不会真要见醉风楼那姑娘吧?
季以舟语气淡淡,“去杜县的人回来,张院判那位友人是个香料商,去找他是为一味名叫葵脑的奇香。”
说完,陆霓面上的温柔如水彻底落尽。
门外进来个女子,低挽垂云髻,青衫素饰,低头跪地拜了两拜,嗓音脆生生的,“民女秦双,拜见长公主殿下。”
陆霓看向季以舟,他道:“起来说话。”
秦双起身时两手攥紧衣袖,抬眼偷瞧长公主,接着就愣住了。
这般尊贵的金枝玉叶,她从前连想都不敢想,今日竟亲眼见着了,先前单瞧那套华丽繁复的衣裙,秦双都觉着跟做梦似的。
上首之人容色绝美,只那么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便让人生出圣洁不可侵犯、只想匍匐跪拜的冲动。
一身华服锦衣,乌黑油亮的长发……却只是简单束在脑后。
秦双好生疑惑,莫非,这是京城最时新的打扮?
陆霓等着听下文,眸间含了一抹冷意,也在默默打量她。
这女子身姿如弱柳扶风,削肩楚腰,行动间透着小意,与她上次在蕴秀殿一瞥间所见那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长相娇美,眉眼间掩饰不住的风尘气,令人一眼就知她出身。
当日的假漪妃若真是青楼女子,即使相貌与刘婉分毫不差,但气质上,怕不是一两日功夫就能伪装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