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太奶奶哪儿听得进一个字,一意孤行用命令的口吻跟周顾和阮娇娇道:“你们马上去离婚!现在就去!不然我就去告你们……”
“告我们什么?”周顾眼锋如刃,不带温度,冷冷地斜睨阮太奶奶一眼,平日的漫不经心无踪可循,“你这是破坏军婚罪,想我送你去坐牢?”
“你……你敢威胁我!你个大逆不道的混账东西,要不是老婆子收养阮娇娇,她早就被山里的野狼叼走了,还轮得到你跑我家指手画脚!”
“不是你,是老爷子把娇娇抱回家,”周顾纠正完老太太,抬头看向坐对面吃饭的阮娇娇,发凉的眉眼立马有了温度和笑意,充满宠溺,给对方夹了一块剁椒鱼肉的鱼肉,商量道:“以后我们每年都回来给老爷子烧一柱香吧?”
“好,”阮娇娇抬眼瞬间,看到站在周顾身后快气炸了的阮太奶奶,她柔声哄道:“气大伤身,别气了,大不了……你抓紧点,我们明年回来也给你烧。”
阮太奶奶:“……”
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
周顾跟阮娇娇见面第二天就把证扯了,阮小婷听到这个消息,哭着喊着跑回家。
阮春花急问道:“咋回事啊?是不是阮娇娇和周家幺儿好上了?”
“好上了……”阮小婷哭得鼻涕长流,她往地上擤了一把,“他们结婚证都扯了!”
“啊?不是刚见面吗?”阮春花一时接受不了,顿时头晕眼花,脚下发虚,站不稳。
“周家那个死老太婆还把传家宝贝给阮娇娇了!”阮小婷咬牙切齿道。
“传家宝贝?那个玉镯子吗?”阮春花早就注意到叶如玉手上戴的那只镯子了,一看成色就知道价值不菲,她闺女要是能嫁过去,那镯子还不得是她的,这会儿怎么就到阮娇娇口袋里了,她肉疼啊。
“镯子不镯子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团长被阮娇娇那只狐狸精迷得晕头转向,”阮小婷急得直跺脚,“我一心为他好,他一个字没听进去,还跟人把证扯了,妈,你说咋办啊?”
阮春花很快有了主意,“阮娇娇长得就一看就不安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四处留情,要是出个啥事也怨不得别人。”
阮小婷没听明白她妈的意思。
“阮老三打了半辈子光棍,一定想女人想疯了,阮娇娇给他吃,还不得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阮春花笑道。
阮小婷跟着噗嗤笑出声,“姜还是老的辣,阮娇娇没了清白,周团长肯定跟她离婚,到时候我就有机会了,再说了,阮娇娇本来就跟阮老三有婚约,我们也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不为过。”
阮春花母女俩商量对策过于投入,谁都没注意到躲在门外偷听的阮江瑶,阮江瑶其实也听不太明白她们说的什么,不过她们骂了姑祖祖,一定是不好的事情,连忙跑回去通风报信。
“姑祖祖!姑祖祖!姑祖祖!”阮江瑶一路狂奔,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找到在院子里晒桂花的阮娇娇,一把抱住对方的大腿,呼呼地喘气。
阮娇娇放下筷子,蹲到地上,拿出手帕给她擦汗,“怎么了?这么着急。”
阮江瑶反手抓住她姑祖祖,冒着热气的小脸往阮娇娇手背上蹭,“好凉快,好酥服啊~”
阮敏敏急性子,将人拉开,“快说到底啥事?磨磨唧唧跟娘们儿似的。”
“就是春花婶子和小婷姐姐她们商量……”阮江瑶将自己偷听来的墙角一字不漏地复述一遍,最后问她小姑,“清白是什么?阮三叔为什么要吃姑祖祖的清白?好吃吗?”
“好吃个锤子!”阮敏敏挥拳头,义愤填膺道,“老子捶死她俩!”
“小敏敏,杀人犯法,”阮娇娇拉住阮敏敏,似不关她事儿,温吞吞地劝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怎么退?万丈深渊啊!”阮敏敏扶住阮娇娇两只胳膊,摇晃,“姑奶奶啊,你清醒点好吗?她们是要毁你清白啊,还等周团长回来帮你不成,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小敏敏说得对,不能退,绝对不能!”阮娇娇努力做出生气的表情,不过没有撑过三秒,小小声地嘟嘟嚷嚷道:“不过我怎么觉得小婷婷喜欢阮老三呢?”
阮敏敏:“???”她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不如我们成全她好了,”阮娇娇挠挠瓷白的小脸,冲她露出一个清爽的甜笑,“佛曰,助人为乐乃快乐之本。”
她一笑,有梨涡,有虎牙,就像月儿一样皎洁,娇媚勾人,又清纯无害,十分矛盾的存在。
阮敏敏恍恍惚惚,半天回过神,让阮小婷跟阮老三好,这不是以牙还牙吗,怎么给她说得那么清高而伟大,是她小看他们家姑奶奶了,总能让人大开眼界。
*
事发那天,阮娇娇在家品鉴自己晾制的桂花茶,坐在院子里的歪脖子老枣树底下,脚边放一张小板凳,板凳上面搁了一个比她脸还大的搪瓷缸,之前用来装糍粑辣椒的,她似乎很中意,总用它。
晾晒干了的桂花,经过沸水一冲泡,散发出浓郁的花香,飘得满院子都是。
阮娇娇懒洋洋地靠在竹椅里,阳光透过树缝在她身上投下点点金色,微风过,树叶摇曳,脸上细软的绒毛在金黄的碎片中跳跃。
这么悠闲自在的小日子,阮娇娇仿佛回到了山里。
她起身,端起脚边的搪瓷缸,抿嘴喝了一小口桂花茶,暖烘烘直抵心窝,她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用阮江瑶的话来说——好酥服啊。
以后上了岛,她也要这样过日子,才算不枉此行。
阮娇娇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的老枣树发呆,老周走的第五天,想他……赶紧回来,一块上岛吃生蚝龙虾鲍鱼大闸蟹……
“姑祖祖!姑祖祖!姑祖祖!”阮江瑶自带大喇叭音效地一边喊她姑祖祖一边从外面跑进来,两只小胖手抓住阮娇娇用力摇晃,“他们好上了呢!小姑让我回来叫你过去看热闹。”
阮娇娇手里的搪瓷缸还没来得及放回去,被小家伙这么一摇晃,桂花茶溢出来,打湿了她的手指和戴手上的玉镯子,好在茶水已经不烫,所以她总说自己运气好呢。
拿出手帕,不紧不慢地擦好镯子和手上的水渍,才从椅子里站起来,伸手牵住阮江瑶,“走吧,我们看热闹去。”
第16章
远远的,阮娇娇就听到阮小婷在哭,柳叶眉微微一皱,担忧:怎么还哭上了?喜极而泣吗?
农闲时分,地里没活儿,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哪儿热闹就往哪儿钻,阮娇娇牵着阮江瑶到的时候,阮老三院子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王翠花眼尖瞄到阮娇娇扯着大嗓门喊道:“娃儿他姑奶奶来了,快进来啊!别不好意思!”
明显带着炫耀的意思:你不嫁我儿子,我儿子就讨不到媳妇了?当真以为这天底下就你一个小姑娘,所有男人都得围着你转。
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地给阮娇娇她们让出一条道
看这么多人,要挤进去还不得费老牛鼻子劲儿了,袖子已经撸起来准备大干一场的阮娇娇:“……”
辈分高就是好,都是尊老爱幼的好孩子。
阮娇娇非常欣慰,冲大伙甜甜一笑。
老少爷们躲在人群里吸溜口水,妇人们瞪眼拧自己男人的胳膊肉,心里暗骂狐狸精不要脸!
“妈,我不要嫁阮老三!呜呜呜……”阮小婷瘫坐在地,死死地抱住阮春花的大腿,苦苦哀求。
阮娇娇不要的男人,她才不要嫁,不然成了全村最大的笑话,以后还怎么在村里待下去!
“小婷,妈也是为你好,姑娘家家什么最重要,当然是名节了,你都跟老三抱一块了,这要传出去了,哪家还敢要你?”阮春花苦口婆心地劝道。
“不是,没抱一块,是阮老三耍流氓,”阮小婷努力解释道,“我就……就路过,阮老三一把把我拽进房间,妈,阮老三耍流氓,我不要嫁他,我要报公安抓他……”
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阮小婷整个人都懵了,不敢相信地捂住脸,“妈,你打我?”
“一家人报什么公安?你还想不想过日子了?”阮春花不耐烦,“小婷,听妈一句劝,女人这辈子,嫁谁不是嫁。”
“闺女,你妈说得对,”王翠花连声附和道,“更何况,我们老三也不差好吗?年纪虽然大了点,但晓得疼人啊,只要你嫁过来,婶子肯定对你好。”
阮小婷看了看她妈,又看了看王翠花,她妈一过来就被王翠花叫到一边,两人偷偷摸摸嘀咕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但她有看到王翠花往她妈手里塞东西。
“妈,你是不是收了他们家好处?”阮小婷回过味来质问阮春花。
“没有。”阮春花心虚地别过脸。
“春花大姐,既然小婷都看到了,还瞒着她干嘛呀?”王翠花虽然是跟阮小婷说话,眼睛却瞟着阮娇娇的方向,生怕阮娇娇听不见,提了提声儿继续道,“我给了你妈一百块彩礼钱,一百块!”
一百块能买多少猪肉?在王翠花眼里,一百块可是一笔大钱,她觉得阮娇娇嫁去周家,实属高攀,周家人答应这门婚事已是施舍,肯定舍不得给她一分的彩礼钱。
听到王翠花给了她妈一百块彩礼钱,阮小婷也怔了怔,没想到阮老三家里居然还有点。
一百块!
阮小婷看阮娇娇,似乎又有了一较高低的资本。
“周家婶子给我们姑奶奶五百彩礼钱。”阮敏敏冷不丁开口,就像一盆冷水泼了阮小婷和王翠花一身,唰的一下,从头冷到脚。
王翠花:我的妈耶,五百块能买多少猪肉啊,周家也太有钱了吧。
阮小婷:五百块!比她多那么多不说,最重要的是,阮敏敏说得很清楚,周家婶子给的阮娇娇彩礼钱,也就是那五百块全部进了阮娇娇一个人兜里,而她……王翠花给的彩礼钱,她不可能拿到一分钱!
“妈,我不嫁!打死我也不嫁!”阮小婷不甘心,明明该她得那五百块彩礼钱,凭什么进了阮娇娇兜里?
而且,要不是因为狐狸精,她怎么可能跟阮老三那个老光棍扯上关系!
昨儿个阮小婷给阮老三递话,说阮娇娇其实喜欢的人是他,要他去阮家找她,今儿个阮小婷起了个大早,就是想去阮家跟大伙“捉女、干”,结果一出门就看到阮江瑶慌里慌张地从阮老三家里跑出来,她把人拦住一问,原来是阮老三将她姑祖祖拉走了。
阮小婷喜出望外,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好奇心作祟,跑去阮老三家偷看,刚进阮老三院子,就被人从后面拦腰抱起扛进了房间,阮小婷还没反应过来,房门再次打开,阮敏敏领了好多人站在门外看着她和阮老三……
偷鸡不成蚀把米!
阮小婷悔恨不已,都是这破头发的错,阮老三才把她当做了阮娇娇。
“不嫁也得嫁,没得商量!”阮春花耐心全无,撂下最后一句话走了,进了她口袋的钱,就不可能吐出来。
虽然阮老三根本没法跟周家老幺比,但一百块也是钱,还是一笔不少的数目,闺女嫁过去实在受不了还可以离婚再嫁,到时候她还能赚一笔彩礼钱,何乐而不为呢。
热闹看够了,阮娇娇招呼阮敏敏和阮江瑶回家一块品鉴她的桂花茶,阮小婷冲上去拦住她,一双哭肿的核桃眼瞪着她,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阮娇娇,我到底哪儿招你惹你了,你,就这么跟我过不去?”
阮娇娇被问得怔了一下,懵懵地反问一句:“你不是喜欢阮老三吗?”
阮小婷:“……”
“阮老三讨不到媳妇,你又喜欢他不得了,你们两个不结婚都收不场,”阮娇娇觉得自己做了件大好事,嗯了一声肯定自己,继续道:“顺水人情。”
阮小婷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阮娇娇怎么知道她跟她妈说的话???大白天活见鬼了!!!
*
晃眼两个月过去,周顾今天到阮家村,吃过午饭,阮娇娇牵着阮江瑶站在村口等他,听到一声“哞——”牛叫,阮娇娇抬头望去。
就看到一个身形挺拔的男青年从牛车上一跃而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她们冲过来。
牛车离她们还有段距离,对方明显嫌弃坐车太慢,迫不及待想要到她跟前,以解这些日子分离后的相思之苦。
阮娇娇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原本模糊的眉眼也越来越清楚,她忍不住地笑了。
她的生蚝龙虾鲍鱼大闸蟹回来了!
小兔子看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熠熠生辉,没有变!
周顾这才放下心来,他的小兔子还是那么喜欢他!太好了!
一高兴,跑得更快,带起风,险些把自己头上的海军帽掀飞,他伸手摁住,继续奔向自己的小兔子。
很久以后,阮娇娇才发现一事——每次重逢,不管分开多久,一天还是一个月,老周都是跑着来见她的。
跑到阮娇娇跟前,周顾立定站好,摘下军帽,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神色肃穆,声音洪亮:“阮首长,新兵周顾,向你报道,请求指示!”
阮娇娇停滞片刻,指着自己:“阮首长?我吗?”
周顾勾着嘴角笑,“在家,你就是首长,我是新兵蛋子,听从首长一切安排。”
既然这样的话,阮娇娇往前一步,踮起脚,伸手,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勾到周顾的脑袋。
周顾不想她累着,连忙摘了海军帽,蹲到地上,单膝着地
阮娇娇摸摸他的头,周顾刚剪了头发,发根又短又硬贴着头皮,带着青色的茬印,扎手,也痒。
阮娇娇忍不住多摸了两下。
周顾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睛看,毫不避讳毫不害臊地问:“娇妹,想我了吗?”
阮娇娇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想,天天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