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动,采蓝盯着杜清檀看了又看。
“五娘,婢子总觉着您的嘴唇有些不对。”
之前杜清檀被独孤不求带走的时候,她正好方便去了,回来杜清檀就不见了,武八娘还不许她去找人。
杜清檀不自在地摸摸嘴唇,然后轻轻“嘶”了一声。
可恶的独孤不求,竟然把她的嘴唇给咬破了!
“肿了,还破了皮,您干嘛去了?”
采蓝要凑近了看,被杜清檀一把推开。
“我吃肉干,不小心咬破了。”
杜清檀一本正经地直视前方,面不改色心不跳。
独孤不求的味道是甜的,带一点点青草味儿。
然后,这人真粗鲁,可太热情了啊,也不知道以后是否吃得消……
采蓝好奇:“什么肉干这样好吃?婢子怎么没尝到?”
杜清檀有些恼羞成怒:“记不得了。”
采蓝看出她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便低咳一声:“独孤公子怎么来了啊?婢子总觉着您有点不对劲。”
杜清檀面目狰狞:“不许说话!”
小杜大夫才不会承认自己心虚呢。
第216章 三人成戏
武八娘给的东西实在太多,杜清檀花了钱,请杂役帮忙跑了好几趟才搬完。
雷燕娘等人过来看热闹,羡慕地道:“五娘人缘真好。”
这才来几天,就有多少人来看,大包小裹的送。
杜清檀笑道:“我这不是占着住得近么?”
雷燕娘就道:“也给你们带了馄饨,交给厨娘放着了,若是夜间饿了,记得去吃。”
杜清檀谢了,忙着收拾东西。
却见除了武八娘送的胭脂水粉、澡豆帕子之类的东西外,另有一只盒子,沉甸甸的。
打开来瞧,却是一二十盒细白瓷小圆盒子装的口脂,颜色很是特别,相当于裸色调。
她便笑了:“给这么多,我哪用得完?”
采蓝从里头扒拉出一封信来,却是独孤不求的字。
话也写得直白。
“天气越来越冷,我看你日常也不用脂粉,口脂却是一定要涂抹的,以免开裂。
这些口脂都是宫中所赐,外头买不到,颜色是新近流行的檀色,日常用着很合适。
别想着拿去换钱,可以送人,东西虽小,效果特殊,一般人看到这个,轻易不敢给你气受。”
杜清檀看得笑了:“这是什么时候拿来的?”
采蓝道:“不知道啊,婢子去时,车里已经有了。”
那就是独孤不求今天带来的,估摸提前就交待武鹏举安排好了。
采蓝道:“独孤公子可真细心,看得出来五娘从不涂脂抹粉,要不,下次见他的时候,您也用一用?”
杜清檀笑而不语,随手扔了两盒过去:“拿去用。”
然后又捡了些胭脂水粉澡豆之类的出来,依次送给院子里的人,就连新来的丁厨娘也有一份。
丁厨娘笑得眼角起褶子:“杜娘子太客气了,其他娘子拿也就罢了,我怎么当得起。”
杜清檀正色道:“当得起,都在一处,本是一样的。”
就听萧三娘的婢女蝉娘在一旁阴阳怪气地道:“又在收买人心了。”
杜清檀压根不理她,姿态拿得高高的。
采蓝挖苦道:“要不,你们也来收买一下人心?”
蝉娘冷嗤一声:“哪有追着问人要东西的,果然是小门小户。”
采蓝可不依了:“京兆杜氏是小门小户吗?真是没见识。”
蝉娘立刻嚷嚷起来:“你骂谁没见识呢?找茬是不是?”
采蓝才要应战,杜清檀就笑眯眯地道:“噤声,咱们是来候选侍奉圣人的,不是来争强斗狠的,谨守规矩。”
采蓝就收了怒气,笑道:“那是!咱们京兆杜氏可是讲规矩礼仪的人家。”
说着,笑嘻嘻地给其他人送东西去了。
蝉娘气得跺脚,见其他人都盯着她看,不好再追上去吵闹,只能回去找萧三娘。
“她们不上当,不肯和奴婢吵。”
萧三娘正在梳头,看着自己满头狗啃一样的乌发咬牙切齿:“不着急,日子长便着呢。”
只把人赶出去太便宜了,她必然要叫杜清檀死无葬身之地,才能消除心头之恨。
还有,杜清檀那些与众不同的方子,也要想方设法问出来才好……
正想着,就听人敲响了门。
来的是刘鱼娘:“三娘睡了吗?”
萧三娘手忙脚乱地把假发戴上,检查无误才道:“刘姐姐快请进。”
刘鱼娘手里拿着一盒精美的口脂,往杜清檀房间的方向呶呶嘴。
“瞧见没有,精美得很,这颜色也极特别,据说是才流行起来的檀色,刘婆说是御赐之物,我想着你见识广,拿来给你瞧瞧真假。”
萧三娘其实也没见过御赐之物,只她在众人面前装得不同凡响,少不得拿过去装模作样地检验。
但见膏体细腻,馨香扑鼻,那檀色染到唇间,既不夸张也不黯淡,别有一番风情。
于是心里就爱了,却因自己没得到,少不得酸溜溜,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刘姐姐怎么拿了她的东西!”
刘鱼娘被她这样质问,心里很不爽,却也不做出来,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
“不必做在脸上。她早前也收了我的见面礼,这是回礼。另外还有一盒香粉,一盒胭脂,一盒澡豆,我瞧着,都是外头买不到的,很好用。”
跟着,申小红也来了,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不拿白不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僵了也不好。”
萧三娘勾着唇角笑:“她倒是会做人。”
却又听刘鱼娘道:“你的是什么样子的?也给我们瞧瞧。”
萧三娘立时隐了笑容,淡淡地不说话。
申小红大惊小怪:“怎么?没给你们?她怎么这样!”
蝉娘忙道:“给了的,我们没要!谁还没见过这些东西!我们三娘比这更好的东西多了去!”
刘鱼娘和申小红对视一眼,都笑:“那是,三娘出身名门,原也和我们不一样。”
蝉娘就自夸:“我们三娘给臧太夫人治好了顽疾,臧太夫人特别喜欢她,这才向圣人举荐三娘。
三娘之前也不想来的,毕竟学了一身本事,更想留在外头造福万民,不图那些虚名。
但宫中接连使人说了好几次,还特意留了席位候着,家中长辈就说,侍奉好圣人才是造福万民。
三娘这才想通,所以我们才来迟了。
要是早些来,厨娘的事老早就能解决,也不会让各位娘子吃这么多苦头。”
萧三娘等她说完,才淡淡地道:“那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什么都往外说,夸夸其谈,丢人!”
蝉娘赶紧捂住嘴笑:“三娘说得是,婢子多嘴了。”
申小红好奇地道:“我没啥见识,谁是臧太夫人啊?”
刘鱼娘却是知道的:“是张五郎、张六郎的母亲,圣人亲封的太夫人……”
申小红惊得大张着口,起身就拜。
“啊……这……三娘,我何德何能,竟然能与你一处同住,还做了朋友!”
刘鱼娘掩去鄙夷之色,掩着口只是笑。
萧三娘则赶紧地扶她起来,谦虚地道:“咱们姐妹,不讲这些虚的,总之一同进退,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吃的。”
申小红感激莫名:“三娘脾气真好,全不像杜五娘。”
萧三娘淡淡地道:“她恃才傲物,看不起别人,也罢,且看明日考试成绩出来再说吧。”
第217章 姐妹给的毒药
早起,丁厨娘热情地招呼众人吃早饭。
采蓝正要去舀汤饼,就听丁厨娘笑道:“采蓝姑娘,五娘的早饭在这里,是昨儿雷娘子带回来的馄饨。你们没吃,给你们留着的。”
杜清檀很意外,她没有吃宵夜的习惯,想着那馄饨过不得夜,便让丁厨娘便宜处理了的,没想到居然留了。
丁厨娘解释:“知道怕坏,我就把它放在阴凉通风处,用帕子盖了,还是好的。”
这就是和厨子交好的好处。
早起丁厨娘也是预先给杜清檀主仆留了热水的,都不用和人抢。
采蓝尝了一个,虽是没那么新鲜,确实没坏,就笑嘻嘻地谢过丁厨娘,端去给杜清檀吃。
杜清檀就让雷燕娘等人一起吃:“一人分几个?”
那几人都不要:“特特给你们带的,就要看着你们落肚才安心,快吃。”
杜清檀就笑眯眯地受了这好意。
申小红眼馋地看着,憨厚地道:“好吃吗?你们几个真要好。”
萧三娘皮笑肉不笑地道:“五娘胆子真大,隔夜的,也不怕吃了坏肚子。”
刘鱼娘道:“姐妹情深,是毒药也得往下吃。”
雷燕娘眼里闪过一丝愠色,把筷子使劲一摔,然后就被杜清檀摁住了。
“嗯,我这人讲义气,只要是姐妹,可以一起吃美食,也可以一起吃毒药。”
杜清檀笑眯眯地问申小红:“还没尝过吧?要不要尝尝这毒药?”
申小红看一眼刘鱼娘和萧三娘,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敢夺人之美。”
杜清檀把馄饨吃完,心满意足地回味:“姐妹给的毒药真好吃。”
言罢起身回房漱口去了。
雷燕娘抿着唇默了片刻,笑了起来,高高兴兴地追着杜清檀去了,态度又比之前亲近了许多。
萧三娘不阴不阳地笑道:“五娘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受欢迎啊。”
刘鱼娘听出些许意味:“和我们说说?”
萧三娘却又不说:“背后说人不大好。”
刘鱼娘和申小红逼得急了,她才给蝉娘使了个眼色。
蝉娘就愤愤不平地道:“当初在长安,我们家的九娘子和李氏宗女交好,十多年的交情,莫名其妙就被杜五娘抢了。
两位小娘子几乎成仇,到现在还没缓和,我们九娘气得一病不起,天天都在哭。
然后我们三娘原本和南阳王之女薇娘交好,又是她硬挤进去,让薇娘对三娘生了误会。
她还抢了我们三娘的功劳,巧言令色,硬把三娘的方子说成是她的,南阳王妃竟然也就信了她。
昨天来的那个县主就是她的靠山,安平郡王府的女儿,武氏宗亲,她们是一家的……”
刘鱼娘和申小红都睁大了眼睛:“这,这,也太厉害了吧……”
宋大娘、袁春娘、彭三娘也十分惊愕,只两边隔着一层,不好搭话细问。
但几人也没就此离开,而是一直坐在那静静听着,一顿早饭吃了许久。
刘鱼娘就依次询问她们:“五娘看着挺爽利的,不像这种人,是吧?”
宋大娘这才起身道:“我瞧着不像,吃饱了,先走一步。”
刘鱼娘微微一笑,不再去问袁春娘和彭三娘,只问从始至终不吭声的岳丽娘:“丽娘,你怎么看?”
岳丽娘抬起头来,神色淡淡:“我和她不熟,说不好。”
萧三娘就起身:“不说这些了,我是不想把从前的事带来,先这样吧。”
于是在教室里坐等上课的时候,杜清檀就发现宋大娘等人看她的眼神不大一样。
她也懒得去理,坐得笔直。
铃声响起,张医令、周医令和李岱一起走了进来。
众人见这么大的阵势,少不得齐齐起身行礼问好。
“都坐。”李岱落了座,示意张医令和周医令可以开始了。
张医令板着脸道:“昨天的考试出来了,有些人骄狂自满,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一考试,就原形毕露。
太医署不比外头,多的是行家里手,欺世盗名之辈就算侥幸混进来,也混不长久,总有一日会被赶出去!
到时候身败名裂,连带着地方和家族都要蒙羞!我先把话搁这儿,你们都警醒着!”
众人就齐齐偷瞟杜清檀,感觉说的就是她。
杜清檀稳如老狗,半点不自在都没有,仿佛说的是别人。
李岱平静地看着下方,把这些情形尽收眼底,并没有制止张医令大放厥词。
还是周医令皱了眉头:“发卷子就发卷子,说这些做什么?层层选拔上来的,若是欺世盗名之辈,难不成地方官员瞎了不成!”
张医令阴沉沉地瞅了周医令一眼,开始发卷子念成绩。
“甲等,萧如月、刘鱼娘。”
萧如月和刘鱼娘上前去领卷子,笑眯眯地给众人施礼。
张医令换了笑脸,夸她二人:“真不愧是食医中的翘楚,对答流利,医理药理都掌握得很好,实例也是经验丰富。”
“乙等,雷燕娘、宋大娘、申小红、岳丽娘、袁春娘、彭三娘。”
张医令严肃脸:“你们也还不错,切记戒骄戒躁,勤学苦练,继续努力深造。”
几人也都齐齐应了。
然后就只剩下杜清檀一个人没领卷子了。
雷燕娘担忧地看向杜清檀,萧三娘淡淡笑着,眼里的幸灾乐祸掩都掩不掉。
“杜清檀,丁等。”
张医令拖长声音,阴沉着脸看向杜清檀,高高举起她的卷子。
“小儿夜啼如何治疗……应当望闻问切,排除其他疾病,再对症下药,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吗?”
“你到底懂还是不懂?或者,只是懂得简单的医理药理,却要冒充食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