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说是我说的哈,不然我很难做人的,我这也是心疼你这孩子可怜,都是做娘的。”
梅氏也小声道:“谁厉害些呀?”
刘鱼娘更加小声:“杜清檀杜五娘,她最厉害,这次拿的甲等。
就是那天给丁字号患儿诊疗的那个,脾气很好,很有耐心的那个,记得吧?”
梅氏就想起来了:“丁字号当天晚上就没哭了,第二天就痊愈走了,是吧?”
刘鱼娘猛点头:“对,对。记住啊,别找张医令,他只会护着萧三娘。”
梅氏立刻转身走了。
刘鱼娘笑眯眯地走回来,举手拍响萧三娘的门:“三娘,三娘,快开门!”
屋里悄无声息。
她就锲而不舍地敲,还语带哭音。
“怎么一直没声音啊?三娘,你是不是想不开,做傻事了呀?
你再不开门,我就禀告上去,砸门了啊!三娘,你饿不饿?蝉娘,你家娘子怎么样啦?
三娘,你别吓我啊,我好害怕,姐妹们,三娘会不会是自尽了……”
杜清檀搬了个小竹凳坐在门口,边磕瓜子边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听到这里,就格外讨嫌地道:“想不开自尽了?不会吧?你让开,待我撞门!”
她大声招呼刘婆:“快喊几个有力的杂役来,三娘想不开自尽了!”
刘婆也是个妙人,大声应道:“好,快来人啊,有人自尽了……”
这个时候,“哐当”一声巨响,萧三娘的门打开了。
蝉娘脸色不善地站在门口,手里还举着一根洗衣棒,气势汹汹地道:“你要干什么?”
刘鱼娘和豆儿一起使劲推着门,把身子往里挤。
“我担心三娘想不开自尽啊,走,姐妹们,咱们进去看看三娘。”
蝉娘哪里敌得过她们两个人,节节败退,少不得举着洗衣棒发飙。
豆儿将她扑翻在地,义正辞严地质问:“你不让我们探望三娘,是何居心!三娘若是出事,你担得起责吗?”
眼瞅着闹得不像话,萧三娘只好露了面。
她又戴上了假髻,脸上蒙着纱巾,声音沙哑:“我很好。”
刘鱼娘佯作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我就怕你想不开,你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饿不饿?”
萧三娘恨透了她:“有话快说!”
“这么凶做什么?我们不是好姐妹么?”
刘鱼娘慢悠悠地道:“刚才你的患儿找来了,说你给的什么秘药,屁用没有,还骂你骗子。
我哄了她许久,总也哄不好,反而被骂,她好像又去找琅琊王和医令了。
我也没其他意思,就是提醒你小心啊。我跟你说,这种有钱人家的孩子啊,其实是最难伺候的。”
萧三娘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谢你好心了!我不怕!”
刘鱼娘继续笑:“什么秘药?为什么我不知道?”
萧三娘眼睛都没眨一下:“从咒禁博士那里求来的符篆。你若不信,可以去查,人证俱在。”
刘鱼娘默了片刻,勾唇冷笑:“三娘做事,真是滴水不漏。”
已经吃下肚了,也没办法查证是蒙汗药,还是符篆水。
萧三娘同样冷笑:“彼此彼此。”
二人正在那里针锋相对,就见白助教领着梅氏来了。
“杜清檀,丙字号患儿家属指定要你诊疗,郡王和医令让我和你说,若是需要会诊,可以随时提出。”
杜清檀热闹看得正欢呢,冷不防就多了一个病人。
她倒也不怵,爽快地答应下来:“学生遵命。”
有整个帝国最好的大夫给她做后盾,治好之后还是她扬名,这买卖划算啊。
至于人家为什么要指定她,她懒得追究,咱有实力咱不怕。
白助教赞许地看着她:“杜清檀,你很好,虽然只是食医,只是女子,但是极有担当!”
杜清檀不爱听这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助教,食医自有食医的好处,这不是还没机会给咱们施展嘛。
女子也没比男人差到哪里去嘛,就是力气没你们大,个儿没你们高,吃饭没你们凶……”
白助教被她逗得笑了:“行了,行了,我收回刚才的话。”
转过头来对着萧三娘,就沉了脸:“萧如月,你的成绩取消了!留下查看!”
第229章 展露头角
萧三娘吃惊地瞪大眼睛:“为什么要取消我的成绩?”
白助教冷淡地道:“你心里没数吗?病患吵得这么凶,都是你惹出来的麻烦,所有人都要为你善后。”
萧三娘眨眨眼,眼泪掉下来,很是可怜无助地呜咽起来。
“白助教,我冤枉,不公平……”
白助教不耐烦地打断她:“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助教,是替上头传话的,你不服气,就去找郡王和两位医令!”
萧三娘怔怔地站在那里,摇摇欲坠。
刘鱼娘叹道:“唉,我这心里,真为你难受啊,三娘。昨天还是乙等,高出咱们那么多!
一觉醒来,就和咱们一样了!你说你,图什么啊?脸上挨了五道血槽,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假发也被抓掉了,还被病患骂骗子,什么脸面都丢干净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是吧?”
萧三娘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再阴沉沉地看向杜清檀。
杜清檀已经给患儿看上病了,眼角余光都没给她半分。
倒是梅氏发现了,以为她在瞪自己,就又跳着脚地骂。
“骗子!庸医!瞪谁呢?我要去告你……”
蝉娘见势头不妙,赶紧把萧三娘推了进去。
门关上,还能听见梅氏在外头叫骂:“什么人啊,也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
萧三娘捂住耳朵,眼里恨意滔天,都给她等着瞧,总有一天,所有对不起她的人,统统都去死!
杜清檀很认真地给患儿检查身体。
白助教在一旁观看,说道:“其实昨天也有医博士顺带看了一下,觉着这孩子是有实病,长得不太好。”
杜清檀葱白纤长的指尖在患儿的前胸、后背上轻轻划过,又看两条小腿,再看头部。
肋骨串珠,枕秃,方颅。
她心里就有了数:“夜里是不是出汗很多?特别容易惊醒,脾气也不好?”
梅氏连连点头:“对对对,夜里特别容易出汗,也不是穿多或者盖得厚了。”
杜清檀就道:“我能治,但不是一两天的事,怎么也得一个月左右吧。”
有刘鱼娘作过铺垫,又有白助教夸着,梅氏就很信任她:“那没问题,听您的。”
杜清檀就准备给她开方子。
梅氏追着问:“是什么病啊?”
杜清檀也没嫌她啰嗦,好脾气地道:“可以这么理解,乳食失调,日晒不足,以致脾肾虚损,骨质柔弱。”
要说佝偻病,也没人能懂,只能如此解释。
白助教好奇地道:“小杜,乳食失调,脾肾虚损,骨质柔弱,都可以理解,日晒不足是什么意思?”
杜清檀就更没办法和他解释了,便微微一笑,小声道:“不知道,仙人就是这么教我的,您别笑我啊。”
白助教将信将疑,却也默然起敬,再看方子,上面写的是几味药材。
苍术、茯苓、生黄芪、党参、五味子、龙骨、牡蛎。
杜清檀很认真地指点梅氏:“全部研成细末,越细越好,装入瓶中密闭保存。
每次用指尖大这么一点,加上赤砂糖,滚水冲服,一天三次。
一定要坚持吃,十天左右过来复诊,日常记得多让孩子晒晒太阳。
不要直晒,也别在最热的时候晒,可以抱在树荫下玩一玩,坐一坐……”
梅氏鸡啄米似地点头:“您放心,一定遵医嘱。”
杜清檀就笑眯眯地送她走:“行了,您可以回家了。”
白助教却道:“不忙!最好继续住病所,食宿全免!药费也由我们来出,我给你把药弄好送过来!”
以便就近观察疗效啊!
梅氏有些犹豫,虽说这样很好,但是住在病所不太方便,她也想回家。
周医令大步走来,高声道:“你可以回家的,服药的时候、以及晚上回来就行!”
梅氏还是不想。
白助教就板着脸吓唬她:“如果不听安排,以后再有事就不给你家看了!”
“好嘛。”梅氏勉为其难,悄悄给了白助教一个白眼儿,回头对着杜清檀就是甜美的笑容。
“小杜大夫,谢谢您啊,要是孩子真好了,我必然敲锣打鼓替您宣扬美名!”
“快别!”杜清檀稳重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比我有本事的人多了去,您要是真为我好,就一定别这么做。”
树大招风,她虽然野心勃勃,但也不想平白惹麻烦。
白助教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吓唬梅氏:“不许这样做,不然以后不给你家看病了!”
梅氏又给了他一个白眼,扭着腰走了。
周医令态度很好地问杜清檀:“小杜,听说你早前在长安,一个方子卖几千钱?”
杜清檀也没隐瞒:“是。”
“那你现在就这样把方子拿出来,岂不是亏大了?万一给人学了去,就更吃亏了。”
周医令和气得很,知心老大爷一样的,实际眼里精光微闪。
杜清檀一眼就看穿了他老狐狸的本质,正义凛然地回答这个问题。
“学生既然进了太医署,就再没想过要私藏方子谋取暴利。想的是为民造福。”
周医令道:“当真?”
“当真。”杜清檀背着双手,昂首挺胸,立于天地之间,玉白的脸庞闪着圣洁的光辉。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您等着瞧吧。”
“哦……很好,很好。”周医令连连点头,捋着胡子慢吞吞地走了。
雷燕娘等人一起围过来:“小杜小杜,周医令和你说什么了?”
杜清檀云淡风轻地一拂袖子:“就是告诫我不许乱来,若是不会,及时求助。”
刘鱼娘追问:“那是什么病啊?”
杜清檀道:“乳食失调。”
“具体怎么个说法?”刘鱼娘不甘心,乳食失调的孩子多了去。
“乳食失调。”杜清檀还是四个字。
刘鱼娘干瞪眼:“小杜,你不地道,刚才我还听见你和周医令说了,愿意把这些方子无偿拿出来呢。”
杜清檀眯眯笑:“那不是还在验证吗?我告诉了你,是不负责任。等着吧。”
她哼着小曲儿,高高兴兴地走了。
雷燕娘等人像一群小跟班似的,紧紧跟在她身后,没多会儿,就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刘鱼娘就有些羡慕。
第230章 谁让我想成亲呢
洛阳城西一间老旧的宅子门口,白发苍苍的门子满脸为难。
“六郎,您回去吧,主母真的不在家。”
独孤不求歪靠在门框上,长腿交叠,惫懒而笑:“没关系啊,我可以一直等。
等到地老天荒,等到海枯石烂,等到白骨成灰,等到天长地久……”
门子听他胡言乱语,只是一味苦笑:“您何必为难小人呢?”
独孤不求笑眯眯地道:“你可以对我视而不见。”
一个婢女顺着外墙摸过来,轻轻拍拍他的手臂,小声道:“六郎,主母让您从后门进去。”
独孤不求回过头,不高兴地瞅着婢女道:“我又不是见不得人,为什么要从后门进?”
婢女紧张地四处张望,声音更小了。
“那不是,怕三郎发脾气嘛。婢子也是从后门悄悄溜过来的呢,您快些,要是被发现,婢子难逃干系。”
说完,就顺着墙根飞快地跑了。
独孤不求眼里闪过一丝阴霾,最终低了头:“行吧,谁让我想成亲呢。”
他耷拉着肩头,摇摇晃晃地离开大门,慢吞吞地往后面去。
他走了没多久,大门里走出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
高个子,大长腿,白皮肤,眉眼深邃,只轮廓比独孤不求更为凌厉,目光锐利,看起来十分不好相与。
“他走了?”男人严厉地看着门房问道,“和你说了什么没有?”
门房恭敬地低头行礼:“回三郎的话,六郎就是说,想念主母,想和主母说说话,其他什么都没说。”
独孤不忮(zhi,四声)冷笑一声:“他若真有孝道,又怎会做那些混账事!”
言罢一甩袖子,走了回去。
独孤不求从后门进去,跟着婢女走进一间空置的屋子。
屋里只有一个坐榻,一个案几。
坐榻上端坐着一个头发花白、衣饰简朴的妇人,看见他就颤巍巍地站起来,朝他伸开手臂:“六儿!”
独孤不求扑过去,跪倒在妇人面前,以头触地:“阿娘,孩儿不孝。”
柳氏一把抱住他,哭了起来。
“狠心肠的混账儿,你回洛阳这么久,也不回来看看我,突如其来让人送了一匣子钱,吓得我半死,以为你……”
话未说完,就抓住他使劲捶打。
独孤不求低着头任由她捶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