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如玉的琅琊王,终于露出了尖酸刻薄的一面。
杜清檀一本正经地道:“多谢殿下夸奖,您要不说,学生还不知道自己懂得这么多。”
“……”李岱已经没有脾气了,但是,他也不能不承认,比起大多数人,杜清檀懂得的已经很多了。
他叹了口气,重新换上了温润如玉的面具。
“我来教你吧,不然将来入了宫,万一侥幸得了圣人青眼,随侍身旁。圣人让你焚香,你却不会,机会就变成别人的了。”
杜清檀行了一礼,没反对。
“焚香,离不得香灰,香灰也需要特制,这些你暂时不用了解得那么细致,只需要知道它的用途就好。”
李岱修长的手指扣在碧绿的博山炉上,有种奢华的美。
“炉中的香灰,一个月换一次即可,香灰松散则能养火,紧实则能退火。若是高手,巧用香灰,能使熏香整日不灭。”
“先在底部铺上香灰,再把香饼烧红,放入炉中,等到香饼表面生出黄衣,再覆盖上香灰。
香灰上戳些孔,把云母片或是银叶放上去,将香料搁置其上,香烟袅袅,低回悠长……”
李岱示范完毕,让杜清檀重新操作一遍。
杜清檀原本是有些急躁,很不耐烦的,一番操作,心态竟然慢慢平和下来。
李岱看着她修长白皙的手指,低垂的眉眼,心里反倒生出许多躁意。
太子给她和独孤不求做媒的事,已经成为洛阳王公贵族间盛传的佳话。
有人甚至把这事儿传到圣人耳边,圣人不过微微一笑:“挺好。”
李岱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杜清檀赶紧地把请假的事说了。
第258章 我自己的女人自己教
杜清檀捧着一堆香具离开。
采蓝不明白李岱为什么会给了这么一堆东西:“虽说这是淑女必须会的,但和食医没什么关系啊。”
杜清檀把这堆东西一股脑地堆在桌上:“或许是为了帮我争宠?”
这个话题难度有点大,采蓝自觉地闭紧了嘴。
独孤不求早就在太医署外等着了,他很珍惜二人相处的日子。
毕竟一旦入了宫,再见面就没那么容易了。
杜清檀先打了个喷嚏再和他打招呼:“什么时候来的?等很久了吧?”
“都等一个多时辰了。”独孤不求带了些撒娇,凑过去,“我们一起走回去吧?”
杜清檀笑着应了,然后就见独孤不求皱着鼻子在她身上嗅来嗅去的。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李岱的味道?”
他的脸色有些臭,问的话也很直白。
杜清檀抬起袖子闻了闻,确实是染上了熏香的味道。
她解释:“其实是刚才跟着学了会儿焚香。”
独孤不求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反应也很激烈:“学焚香?这种时候学焚香?跟着谁学?”
杜清檀没隐瞒:“跟着琅琊王,我去请假,他让我焚香,我不会,他就教我,说是万一得了圣人喜欢,让我焚香,我不会,机会就变成了别人的。”
独孤不求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装模作样!假公济私!”
他很嫌弃地捏着她的袖子:“回去就换了,我闻不得这个味道。”
毕竟他才给她买了好多漂亮衣裙,巴不得她一个时辰换一身。
杜清檀拍开他的爪子:“你这模样就像是捉奸似的,大气点好吗?”
独孤不求叹气:“你不懂男人。”
杜清檀道:“那是因为你不懂我。”
独孤不求立时站住了,低着头朝她看来:“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怕吗?”
杜清檀从他的眼里看到了那么一丝丝恐慌。
“其实大伯母不高兴,还有一个原因,是我用太子压了她,不然按着她的想法,是要我们这边去长安提亲的。”
独孤不求并不掩饰他的渴求和担忧。
“我本来也想成全她的心愿,但是我太着急了。就像你想要借我未婚妻的名头保全自己,我也想用一纸婚书困住你。”
“毕竟,从前的时候,你能遇到的,最好的、和你最般配的人除了我没别人。”
“但是现在,你离这世间最繁华尊贵的地方不到咫尺,你会看到、遇到很多超过我的人。”
他紧紧攥着杜清檀的手,语音里带了沙哑。
“我怕你被迷花了眼,再也看不到我。你会吗?小杜?”
杜清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仰着头看向独孤不求的眼睛。
长而卷翘的睫毛,眸色如同琉璃般纯净,多情而脆弱。
独孤不求迟迟等不到她的回答,唇角漾起惯常的轻笑:“算了,我就是趁机和你表白一下。”
杜清檀抬起手,轻轻划过他勾起的唇角,然后落在他红艳艳的嘴唇上,点了点。
“比你出色的人当然不少,有权有势的就更多,但他们都没有你的美貌。”
独孤不求就像要哭似的,但他随即又玩世不恭地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其实是觊觎我的美貌。但是,比我美的人也会有很多啊。武八娘新近买了一个男奴,长得特别好。”
有点想去看看到底有多好看——杜清檀低咳一声,压下这个妄念,比平时更加严肃正经。
“比你好看的都没你有本事。综合下来,还是你最好。所以你放心吧。”
独孤不求认真地道:“真的吗?”
“真的,比珍珠还真。”杜清檀为了让他安心,特意开了个玩笑:“等到我将来出宫,你千万别嫌我人老珠黄啊。”
独孤不求没接她的话:“可是你都没问我要聘财。”
“那,我现在问你要,还来得及吗?”杜清檀觉着,似乎每个人都觉着她对这门亲事不上心?
她想着,就把这话说了出来。
然后就看到独孤不求和采蓝同时点头。
行吧,她也没什么话可说了:“我这不是因为你太能干了,所以就偷个懒吗?”
独孤不求不允许她偷这个懒:“这几天你必须跟着一起商量聘财和嫁妆的事。”
杜清檀赶紧地答应了,不然她担心独孤不求会继续折腾。
到了租住处,杨氏和团团都不在,看门的婆子笑道:“是亲家大娘子接出去逛街了。”
独孤不求趁机抱怨:“原本是在家等你的,你偏要和李岱学什么香事!去换衣服!”
杜清檀走进她的临时房间,看到了一大箱子最新款式的衣裙,还看到了一匣子首饰。
采蓝则是在妆台上发现了一大堆香粉、胭脂、唇脂、眉黛、花钿等物,然后激动得不行。
杜清檀鄙视她:“你激动什么?”
采蓝大胆地说出了心里的话:“总觉得五娘终于可以像个女人了。”
“……”杜清檀默了片刻,生气:“我哪里不像女人了?”
采蓝缩了缩头:“哪里都像,就是性子不大像。幸好还会喜欢独孤公子,不然……”
杜清檀追了几间房打她。
追到最后一间房时,独孤不求一个人坐在里头摆弄香炉等物,见她进去,就招手:“过来,我教你!”
采蓝识趣地退了出去,很贴心地帮他们关上了门。
杜清檀坐到独孤不求身边:“你也会弄这些呢?”
独孤不求鄙视她:“以为都和你一样呢?我会的可多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自己的女人自己教,谁耐烦要别人多事。”
杜清檀抿着嘴笑,然后被独孤不求搂在怀中学了很久的香事。
等到最后她的嘴唇肿了,她也没记住几个香方,倒是引得独孤不求暴躁又郁闷,还很难受。
她坏心眼地笑着:“你为什么难受呢?”
独孤不求瞪着她,憋了很久,红着脸起身离开:“我听见团团的声音了。”
这一去就没见回来,过了没多会儿,杨氏和团团真的回来了,随行的还有柳氏。
吃过饭,杜清檀觉着有些疲惫,就去躺下午睡,然后,就发起了热。
第259章 结发
杜清檀病得死去活来,有几次她几乎以为自己是要回去了。
独孤不求每天都来守着她,又去求了周医令来给她诊脉看病。
昏昏沉沉中,她听到很多人来了又去,还听到有人守着她呜呜咽咽的哭。
醒来的那个深夜,她睁眼就看到了独孤不求的发旋儿。
他披散着头发,趴在她的床前睡着了。
她轻轻抓起他的一缕头发,发现他的发质又硬又粗还带着卷儿。
一般说来,这种人个性都很固执,是那种认准了死理,一去不回头的。
她把自己的头发解开,拉出一缕和他的辫在了一起,然后找到他的手,紧紧握住。
“小杜~”独孤不求突然惊醒过来,猛地往上一蹿,两个人都发出了“哎呦”一声痛呼。
“怎么回事?”独孤不求皱起眉头,因为长时间熬夜,显得有些暴躁。
杜清檀不说话,就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循着一看,看到了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小辫子。
然后他就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杜清檀,小声问道:“这是什么?”
杜清檀微笑:“结发呀!独孤不求,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一件事?”
独孤不求握紧她的手,用一种梦幻的神情回答:“什么事?你说,我听着。”
杜清檀朝他伸手,他往前倾,靠近她的脸。
她就把他的脖子搂住了,贴在他耳边轻声细语:“我喜欢你,想和你共度余生。”
独孤不求并没有出现意料之中的激动,反而很安静。
杜清檀颇为疑惑,把他推远些以便观察神情。
独孤不求平静地道:“说完了吗?”
杜清檀摸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小心翼翼地点头又摇头:“我~爱~你?非君不嫁?”
独孤不求这才满意地点头:“知道了。”
他大声喊采蓝:“拿剪刀来!”
采蓝从梦中惊醒,满脸压痕,浑浑噩噩地道:“拿剪刀做什么?”
“拿来就是了。”独孤不求神情严肃。
采蓝赶紧地取了剪刀过来,眼睁睁看着他把杜清檀那缕头发剪断了才反应过来。
“公子为啥剪五娘的头发啊?”
独孤不求冷冷地道:“你有意见?”
采蓝摇手:“没有没有~”
杜清檀本人都没意见,她哪敢有意见?
想到这里,采蓝突然反应过来,惊喜地道:“五娘,您醒啦?谢天谢地!”
杜清檀笑了笑,继续盯着独孤不求看,这人不正常啊,让她颇为忐忑,总觉得哪里出问题了。
“看什么呢?”独孤不求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头发也剪下来,用帕子包好藏入怀中,“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
杜清檀很直接地问道:“你刚才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独孤不求微眯了眼:“哪句?”
当着采蓝的面,杜清檀说不出来,只好含含糊糊:“就是那句啊!”
“哪句?我不懂。”独孤不求还是严肃脸。
“非君不嫁啊!”杜清檀豁出去了,这人就是为难她吧?不就是一句话吗?还能憋的死人?
“哦。”独孤不求没啥特别的反应,眼皮子都没撩一下。
气氛莫名有点冷。
采蓝觉得自己不大方便留下去,就悄悄往外溜,然后就被独孤不求叫住了:“别走。”
杜清檀有些暴躁:“独孤不求,我问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独孤不求眯着眼睛看向她:“哪句?”
杜清檀明白过来,他要听的是那一句,于是她闭上眼睛,很小声地说:“我喜欢你,我爱你。”
独孤不求问采蓝:“你听见她说什么了吗?”
采蓝疯狂摇头:“没有!没有!婢子什么都没听见!”
独孤不求就看向杜清檀,冷酷无情地道:“她没听见。要不,你再说一次?”
杜清檀阴恻恻地看向采蓝。
采蓝再次疯狂摇头:“听见了!听见了!婢子都听见了!”
独孤不求“哈哈”大笑起来,十足得意。
杜清檀恼羞成怒,扔枕头去砸他:“你故意的吧?”
独孤不求灵巧地接住枕头,说道:“你平时就是这样对我的,怎么,轮到自个儿身上不好受啦?”
杜清檀被他气笑了:“我还病着,你就这么收拾我。”
独孤不求让采蓝出去,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就是想要趁机欺负一下你。”
杜清檀白了他一眼,抓起他的手咬了一口。
独孤不求又是享受又是痛苦地叫:“哎呀,松口,你这么多天没漱口,口臭啦。”
杜清檀这回真生气了,甩开他的手背对着他。
独孤不求趴过来:“也是故意欺负你的,别生气啦。你饿不饿呀?我喂你吃饭?”
杜清檀坐起身来,没好气地道:“伺候我漱口!”
独孤不求眼睛亮晶晶的:“漱口做什么呢?亲亲吗?”
杜清檀瞪了他一会儿,终究没能忍住,破功笑了,这男人实在太可恨了啊!
“我昏睡多久啦?”她扶着他的手下床,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双腿发软没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