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羸弱不可欺——意千重【完结+番外】
时间:2022-11-07 17:20:07

  陆尚宫生性稳重,却也趁着酒兴,说道:“两位典药的缺都空着,这不成,老程啊,你还得抽空抓紧把这事儿给办了。”
  程尚食就道:“我这边的空缺多了,也没合适的人,想得我头疼。”
  陆尚宫和她碰了一下杯,说道:“倒也不必完全填满,每级有一个用着就行,过后合适了再添上。
  若是资格不够,那就先让她管着事儿,过后立了功,攒足资历再提拔也一样。”
  程尚食就道:“那,姐姐瞧着杜掌药是否可以做这典药?”
  陆尚宫看向杜清檀,只见她正站在一旁准备醒酒汤,眉目干净,表情温和,瞧着真是与内里完全不符。
  陆尚宫就道:“她挺不错的,上次那件事也算是立了大功,圣人也几次三番多有褒奖,就是她吧。”
  程尚食大喜:“等到事成之后,我叫这孩子过来给你磕头。”
  二人说笑着,就把杜清檀升官的事儿给定了。
  次日一早起来,杜清檀就得了代掌典药之职的命令,并且从这天开始,所有食医全部划归她统一管理。
 
 
第300章 独孤确实难等了
  孟家的下人恭敬地叉手行礼:“独孤长史,主君请您进去。”
  独孤不求随手赏了他一把钱:“大过节的,拿去买酒喝。”
  下人笑着谢了,殷勤引他入内,行到半路,恰好孟萍萍迎面走来。
  “孟娘子。”独孤不求叉手行礼:“许久不见。”
  孟萍萍憔悴得厉害:“许久不见,你这一向还好?”
  独孤不求比从前略胖了些,又因心情舒畅,穿得光鲜亮丽,越发显得貌美风流,瞧着就很好。
  但他不能当着倒霉人笑得太过,便只含着微笑,克制地道:“还行。”
  孟萍萍笑了笑:“我是特意来堵你的。”
  独孤不求先是有些诧异,随即就有些娇羞:“是有什么事吗?”
  肯定是杜清檀请她帮忙给他带了什么。
  说不定是倾诉衷情的书信之类的,再不然,给做个香囊,做双袜子也挺好。
  孟萍萍没注意到独孤不求丰富的表情,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我要请你帮个忙,我在宫里的事,想必你都知道了。”
  独孤不求没否认:“已经过去的事,不必放在心上,风一吹就散了。”
  孟萍萍叹道:“谈何容易,我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锁春的样子。是我害了她。
  若非我把她纵得不知天高地厚,心气太盛,她也不至于丢了性命,更是险些害了五娘。”
  独孤不求很直接地道:“那确实,这事儿你有责任。”
  孟萍萍黯然垂泪:“我想请你帮忙寻到她的尸体,再帮着我将她火化落葬,让她不至于做个孤魂野鬼。
  我家里不许我管这事儿,也不肯帮我的忙,我在这里也不认识什么人,除了五娘就是你了。”
  独孤不求想了想,道:“我替你打听看看。”
  孟萍萍又要给他拿钱,他摇头:“不必着急,若有花用我再寻你。”
  孟萍萍深深一礼,低头离开。
  独孤不求走入孟公的书房,笑着将两本古书递过去:“喏,给您老人家的新年礼,才搜罗到的丹方。”
  孟公喜好方术,对于这份年礼十分满意,爱不释手:“让你破费啦!”
  独孤不求笑道:“这算什么,我也有事要向您请教。”
  孟公俏皮地道:“那你快说,我看看能不能答上,若是不能,趁早把你的书拿回去,省得吃亏了!”
  二人说笑一歇,独孤不求说起正事。
  “太子有意让我离开东宫,去六部任职,但我不知该去哪里,心中更有两个疑惑。
  前皇嗣逊位之后一直无名无分,听闻圣人有意再次封王,官职暂定为太子右卫率。此其一。
  圣人扩充控鹤府,有意让张五郎任控鹤监,一应嬖宠之人和文采斐然之士皆为供奉。此其二。”
  说白了,就是这个控鹤府,类似于女皇的后宫,专侍女皇娱乐之职。
  设置官职,是为了给张氏兄弟合法的身份地位。
  他要问的,是两位皇子继承之事,以及女皇年迈、渐渐沉迷享乐之事,于朝政与天下走势有何影响。
  孟公思索许久,道:“皇嗣之位已定,不会再有波折。至于控鹤府嘛……远着些罢。”
  张氏兄弟早前已是权势滔天,有了控鹤府,就更不用说了。
  独孤不求谢过孟公,心里已然有了决断。
  孟公道:“刚才萍萍找你了?”
  独孤不求赶紧解释:“她是有事寻我帮忙。”
  孟公见他紧张,淡然一笑:“你怕什么?从前虽然提过你俩的亲事,但不是没成么?
  时过境迁,倒也不必老记着这事儿。她是求你帮她寻找锁春的尸首罢?
  这事儿我不好出面,小友若是方便,不妨替老夫全了她的心愿。
  这孩子啊,走到这一步,说到底还是我没教好她,让她不知人心险恶。
  更是怪我,明知锁春不妥,仍是心软,让锁春陪她入宫,险些酿成大祸。”
  独孤不求应下离开,见天色还早,就又带上年礼,去看柳氏。
  不想独孤不忮在家,见他来了,虽未阻拦他入内,却是不冷不热地嘲讽道:“你这打算等杜五娘多少年呢?”
  独孤不求只作不曾听见,只管陪着柳氏说笑。
  然而,独孤不忮的话,正是柳氏的担心。
  柳氏虽然未说明,却也难免惆怅:“这几日过节,族中多有往来,你那些族弟都有孩子了。
  你还记得十一吗?他比你还小五岁,却已有了两个孩儿啦,儿女双全,长得可好看了。”
  独孤不求敷衍过去,到底败坏了心情,便起身告辞。
  柳氏不舍:“不吃饭啦?”
  独孤不求不想面对独孤不忮那张脸,便道:“还要回去轮值。”
  柳氏的眼圈就红了:“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好好歇歇,吃顿饭也不行。”
  独孤不忮见老母亲难过,便黑了脸:“让他去!省得看着就烦。”
  独孤不求堵着一口恶气,大步离开,走了老远,还能听到独孤不忮的怒骂声。
  骑着马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回,看着高高的宫墙发怔,前所未有地思念杜清檀。
  这个无情的女人,明知他望眼欲穿,也不知道请孟萍萍帮忙带封信或是一句问候给他。
  冷风渐起,有穿着鲜艳胡服,骑着马互相追逐打闹的年轻男女,嬉笑着从他身边跑过。
  他羡慕地看了一眼,也不想回去吃自家那个厨娘做的难吃饭,索性进去东宫当值。
  太子知道他来了,很是高兴,便叫他去陪自己下棋:“没回家去探望亲眷?”
  独孤不求苦笑:“去了,被长兄骂了一顿,不想听,索性躲到殿下这里来。”
  太子奇道:“他骂你什么?你这么好。”
  独孤不求心中一暖,道:“大概是着急吧,做兄长的眼里,做弟弟的总是不懂事,总惹老母亲生气难过。”
  太子心情不错,刨根问底:“譬如说?”
  独孤不求很为难。
  太子妃笑着走进来:“譬如成家生子这种大事。独孤年岁不小,杜五娘又入宫为官,这不知要等到哪一年才能出来呢。
  对了,才刚得的消息,杜五娘升任正七品典药了,听说她颇为得力,很受重视,以后说不得还会继续往上升,独孤确实难等了。”
 
 
第301章 不受宠的人
  独孤不求的心情肉眼可见地败坏下去。
  若是杜清檀做官上瘾,一门心思往上爬,做到尚宫,那就真是要在宫中熬到五六十岁了。
  退一步说,就算她官瘾没那么大,但能力太过出色,被倚重着,那也是轻易不能被放出宫。
  独孤不求突然意识到,漫长的等待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太子见他神色黯然,便说太子妃:“你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太子妃笑道:“我这也是实话实说,情浓之时以为天长地久,什么都好。
  其实吧,分开太久,什么深厚的情意都会渐渐变淡。
  再不然,男女之间的情事,若是迟迟不能做夫妻,到后来,也会渐渐变淡……”
  太子打断她的话:“快去安排晚膳罢,我饿了。”
  太子妃似笑非笑地看了独孤不求一眼,起身走了。
  接下来,独孤不求接连走错了好几步,把棋下得一塌糊涂。
  太子看不下去,索性不下了,却也严肃地道:“太子妃刚才的话虽然难听,却也有她的道理。
  你年岁不小,实在不该这么拖下去,省得将来一把年纪,还没个孩儿继承香火。
  要不,就和宫里说,别让她往上升了。女人嘛,终究还是相夫教子最重要。
  孤别的事或许做不到,这一件小事还是能替你办到的,你觉着如何?”
  独孤不求应了一声,低眉不语。
  太子让他下去:“你自己好好想想,然后来告诉孤。”
  独孤不求走出东宫,眺望杜清檀所在的方向,内心充满了惆怅。
  两天后,洛阳城外,乱葬岗。
  天空阴霾,群鸦低回,叫声粗嘎难听。
  一群野狗为了争食,咆哮着撕咬争斗。
  冷风刮过,带来恶臭。
  孟萍萍缩在兜帽里,用帕子捂着口鼻,惊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不知何种原因死去的人们,就那么随便用席子一裹,随意扔在那里,任由野狗撕咬,乌鸦啄食。
  也有就地掩埋了的,埋得也不深,还是会被饥饿的野狗刨出来,再被分食,其状凄惨。
  穿着粗布衣裳的杂役佝偻着腰背往前带路,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语气莫名兴奋。
  “啊,是前些天送来的那几个吧?细皮嫩肉的,长得也好看,苟瞎子说,他摸着还是软乎的……很久没见这样的货色了。”
  “呕……”孟萍萍发出一阵干呕,转身快步走到一旁,呕吐起来。
  独孤不求冷声道:“让你带路找人,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是,不说了,不说了。”
  杂役点头哈腰,神态卑微,目光却朝孟萍萍看去,难得有这么好看的小娘子来这里,肯定要吓一吓才好玩啊。
  孟萍萍吐得天昏地暗,胆汁都呕了出来。
  独孤不求见不是事,走过去低声道:“你怎么样?要不,你回去,我来办吧。”
  孟萍萍摇头,坚定地道:“不,这件事我得亲自办。锁春虽然走歪了路,却不曾对不起我……”
  且到最后是她检举了锁春,这么多年的情分,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独孤不求也不再劝,只解下腰间的酒囊递过去:“喝两口,壮壮胆。”
  孟萍萍一口气灌了半囊,用帕子擦干净囊口,递回给他:“多谢。”
  独孤不求摇摇头,领着她继续往前走。
  越往里走越臭,孟萍萍已经有些晕了,她晕头晕脑地往前走,却被什么绊了一下。
  她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截肠子。
  “啊!”她尖叫出声,猛地往独孤不求身边跳去,紧紧攥住他的手臂,哭出声来。
  独孤不求见她脸色惨白,目光发直,怕她被吓出个好歹,连忙安抚地拍着她的肩头,沉声安慰:“不怕,不怕,我在。”
  孟萍萍哭得打嗝:“锁春……锁春……”
  独孤不求哄她道:“那倒不至于,宫里扔出来的人,多半都是要就地掩埋的。”
  杂役不捧场地“嘿嘿”怪笑:“一般来说确实是这样,不过这几位啊,上头下令,说是狼心狗肺之辈,不许掩埋,该给野狗分食。”
  依照圣人的凶性,确实有这个可能。
  孟萍萍险些哭晕过去。
  独孤不求无奈地道:“你回去吧,余下的交给我处理就好。”
  孟萍萍坚决不肯,边哭边挣扎着往里走。
  她在坚持什么,为了什么较劲,她已经不知道了,她只知道,如果此刻是杜清檀在这里,一定不会如此软弱。
  他们终于找到了锁春。
  锁春果然很凄惨,已被啃得体无完肤。
  以往同吃同住的人变成了这样,孟萍萍完全不能视事,目光呆滞地站在一旁,神态可怕。
  独孤不求怕她被吓坏,索性接下披风兜头盖在她的脸上,低声道:“你就在这站着,我办好了叫你。”
  他指点着人替锁春收殓了尸身,放入棺木之中。
  拾掇妥当,他方回头,温声道:“好了,找个合适的地儿焚化,再找个寺庙超度,就算全了你们主仆之义……”
  话音未落,就见孟萍萍晃了晃,往后仰倒。
  他赶紧上前扶住,孟萍萍晕倒在他怀里。
  杂役“桀桀”怪笑:“小娘子身娇肉贵,被吓坏了……”
  独孤不求叹了口气,俯身抱起孟萍萍,阴沉着脸走出乱葬岗。
  孟萍萍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独孤不求递给她一杯水。
  “这是城郊一家邸店,你若是还不舒服,就歇着,我让人去你家送信,让他们派人来伺候你,等你缓过来再回去。”
  孟萍萍挣扎起身:“不,我跟你一起回去。”
  她离家多年,在外长大,其实与家里人并不怎么亲近。
  锁春这事儿,祖父没有怪她,家里人却是多有责怪。
  都觉着她没管好婢女,险些给家里带来灭门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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