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门口,苏以沫怕花钱,终于不演了,直起腰,从自行车上跳下来,蹦了两三下,转了一圈,冲爸爸露出甜甜的笑容,“爸,我没事!我刚刚是故意吓你的。”
苏爱国累得呼哧呼哧直喘粗1气,刚刚骑得太急,他脚还有点抽筋!这会疼地青筋都鼓了起来。
听到女儿没事人似的说自己是装的。关键是:她还笑!
苏爱国那个气啊,生平第一次想揍娃。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告诫自己:亲生的,不能打。可还是气,脸色也没那么好看,“你这孩子!你小小年纪居然撒谎!”
苏以沫抿了抿嘴,半点不心虚,大声呛回去,“我撒谎还不是被你逼的。你居然赌1博。我要告诉妈妈!”
苏爱国四下看了看,医院门口都是人,不少人看了过来,他觉得丢人,示意女儿小声点!还不忘狡辩,“谁赌1博了?”
苏以沫一副“你当我傻”的表情。
苏爱国见女儿不信,也怕女儿真的告诉媳妇,他这会顾不上计较女儿骗他的事,急赤白脸解释,“真的,我们没玩钱。那一桌都是我的同事,咱们一块玩玩,联络一下部门之间的感情而已。我一个月的零花钱才一块钱,我拿什么跟他们赌。”
苏以沫哼了哼,“少来!你现在确实没钱,但是不代表不会欠钱。他们现在只是引你入局,让你以为自己的牌技出众,等你的自信心膨胀,跟他们玩真的时,他们就开始教你做人。你输了钱,难道妈妈不帮你还吗?那你以后也别想在家属区里混了。”
明明赌钱违法,为什么这些人还是敢?因为周大柱的姐夫是厂里二把手--云副厂长。他是邓厂长的左膀右臂。没人敢去举报。
苏爱国觉得女儿小看自己,“我哪那么容易上当。”
苏以沫很肯定点头,“有什么不容易的?你以前都没打过牌,你自己什么水平,我还能不知道。不信的话,我们俩来打,我保证你回回都输。”
苏爱国就是再怎么失心疯,也不可能让女儿学打牌,回头媳妇知道,他能有好日子过?
他叹了口气,随意坐在自行车后座,“其实我也不想去的。是那些人非拉着我,部门同事都在,只有我不在,是不是不合群?我被他们拉扯,稀里糊涂就去了。”
苏以沫默然,爸爸有个优点叫:老实本分。但是也有个缺点:耳根子软。但是人无完人,那些人拉帮结派排挤他,也会影响工作,集体生活就不能特立独行,要不然很容易被推出来顶锅。
苏以沫想了想,“爸,这次我帮你瞒着妈。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不许再去打牌了。”
苏爱国有点犹豫,“那他们再来叫我怎么办?往常都是你妈把他们骂跑的。”
苏以沫一言难尽,所以妈妈‘母1老1虎’的名声就是这么来的,她想了想,“你就说你要教我下棋。我帮你打发。保证堵得他们哑口无言。”
苏爱国到底是个大男人,把一个孩子推出去挡枪,他没那个脸,“这不好吧?万一你传出厉害名声就不好了。”
苏以沫小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爸,我厉害不好吗?我希望自己将来厉害一点,这样才不被人欺负。”
苏爱国还想再说什么,苏以沫直接使出杀手锏,“爸,你要是再去赌钱,我就学你,我也去赌。我可比你有钱。”
苏爱国倒吸一口凉气,这倒是真的。他闺女手头可有好几百块钱呢。一想到这么多钱输出去,他那点犹豫就烟消云散了,连连保证自己不会再赌。
苏以沫伸出小手指,“咱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苏爱国勾着女儿的小手指,陪着女儿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做完后,苏以沫再次坐到前面大杠上,“爸,小孩子什么话都会当真。你可得说到做到。要不然,我就向妈妈告密。”
苏爱国深吸一口气,扶着车把,带女儿回了家。
还了自行车,苏爱国正打算带女儿回家,就见五楼有人招呼苏爱国再上来打牌,他摆手拒绝了。
苏以沫直接扯着嗓子喊,“我爸要教我下象棋。叔叔,你自己玩吧。”
怕对方再说什么,拉拉扯扯没完没了,苏爱国连连催促女儿上楼。
苏家有象棋,甚至还有几本棋谱,都是苏爱国的心头好,他先教女儿认字。
他很快发现女儿记忆力是真的好,他只教了一遍,女儿居然把字全记住了,他满脸地不可思议,将棋子打乱,指着一个车字,“这个念什么?”
“车(jū)”
苏爱国几乎把字全指了一遍,女儿答得一字不差,这这这记性力也太好了吧?好到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打牌太久,眼前出现了幻觉。
他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嘶!好疼!不是幻觉,是真的。他试探问,“你们学校已经教字了?”
如果之前教过,那倒有可能。
苏以沫摇头,“老师只教了最简单的字和名字,没教过这些,怎么了?”
苏爱国一听这话,双眼迸发惊喜,他女儿居然是个小天才。
他还是不敢相信,回屋从床头的抽屉里取出一本书,这书有些生僻,是关于机械的,一般人买不到,幼儿园自然不可能教。
他随意翻到一页,指着其中一行,逐字逐句念给女儿听。
苏以沫觉得爸爸性子这么软,妈妈要创业,没时间盯他。她作为小辈,也不可能天天没大没小跟爸爸顶撞。既然如此,何不给他找点事做。没有什么比培养出天才女儿更能令他兴奋。
苏爱国将书竖起来,让女儿把刚刚的话重复给他听。
于是苏以沫原封不动重复一遍。
苏爱国两眼放光,直勾勾盯着女儿。这表情就像找到稀世珍宝。
苏以沫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天真地问,“爸爸?刚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苏爱国也没指望女儿懂,这本来就是专业术语,女儿再聪明,也顶多可以过目不忘,不懂很正常。
他解释一遍,苏以沫还是没懂。她是真没懂。上辈子的她上夜大后,学的是管理,她爸让她复述的是机械知识。
不过她的过目不忘并不是天生的。上辈子的第一份工作是房产销售,每天要背那么多知识,她根本记不住。后来参加记忆法辅导班。学了技巧,熟练应用后,记东西越来越容易,跟过目不忘也不差什么了。
苏爱国喜得见牙不见眼,“不懂没事。你将来就懂了。”
他随手将书扔到沙发上,然后教女儿象棋规则,女儿果然是个小天才,他只是说了一遍,她居然全都记住了。
第12章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张招娣背着行李袋走在朦胧的路灯下,从站台下来,离老远就看到筒子楼亮起的点点光晕。三层最中间就是她的家,那柔和的灯光温暖了她的心,让她心中升起了温度。
她翘起嘴角,加快脚步,很快进了家属区,与遇到的街坊四邻打招呼,随后爬上楼,推开家门---
“我回来啦!”她的声音不自觉放轻,整个人被眼前的场景惊住,只见客厅的父女俩正全神贯注盯着茶几上的棋盘,大的那个手托腮,小的那个抱着胳膊,晃悠着两条腿,要多自在就有多自在。
张招娣轻咳一声,又重复一次,被杀得满头大汗的苏爱国抬眼看到她,就好像迷失的羔羊碰到了领路人,眼睛瞬间被点亮,他伸手往棋盘上胡乱抓了一把,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棋盘立刻乱成一锅粥。始作俑者还得意洋洋冲女儿道,“你妈回来了。不玩了。”
苏以沫翻了个白眼,都快三十的人居然还跟她来这招。
她扭头冲妈妈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妈,你回来啦!”
张招娣随手将东西搁在椅子上,弯腰瞅了眼棋盘,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不确定地问,“你俩刚刚在下棋?”
女儿才上大班,连字都认不全,怎么能玩到一块?
苏爱国教了女儿一天,就等着妻子回来分享这个好消息。听到她主动询问,他立刻就要打开话匣子,苏以沫打了个小哈欠,抢先一步问,“妈,你今天赚多少钱啊?”
苏爱国冲媳妇使了个“待会儿再说”的眼神,张招娣这才按捺住急迫的心情,冲女儿道,“你数数看。我先去洗个澡。”
苏爱国和苏以沫两人一块数钱。
当张招娣洗完澡回来,两人已经数好了。
“总共一百一十三块钱。”苏爱国越想越高兴,“做生意真赚钱啊。”
张招娣颔首,“是啊。下周我再去南山区。那边只比罗湖区晚一年成立,发展也不错。有钱人肯定也很多。”
苏爱国听到她的打算,吃了一惊,“为什么这么快就换区了?小沫可是在咱们区卖了一个月呢。你才两天时间而已。”
张招娣叹了口气,“气球传播速度太快。昨天我才到的地方,今天再去,就有人抢我生意。东西跟我的一模一样。下周我要上班,他肯定会把周边全都跑一遍。”
做生意的人脑子都比较活,这些人流动性也很大,张招娣是兼职,肯定竞争不过全职。
苏以沫没想到妈妈这么有做生意的头脑,妈妈顾虑得对。她好奇问,“妈,等你卖完气球,你打算卖什么?”
张招娣这两天一直在观察,确实有想法,不过她暂时还没决定好,“等南山区跑完,再决定也不迟。”
苏以沫也就没再追问。
张招娣瞅着天色不早了,连连催促女儿回屋睡觉。
等主卧房门关上,张招娣才问他今天做什么了。
苏爱国就把他教女儿下象棋的事说了,当然,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没把自己跟人打牌的事说出来。
张招娣听他说女儿是个小天才,就有些不信,“可能她是跟别人学的呢。这孩子整天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以前她还问我为什么她不是你生的?”
这个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张招娣跟女儿解释“爸爸没子宫”,女儿又问“子宫是什么”,问到最后,张招娣脑子里那点常识被女儿掏空,只能以“你长大就懂了”的万能理由结束这场对话。
苏爱国见媳妇不信,立刻急了,把自己出题考女儿的事说了。
张招娣听完还是一阵恍惚,虽然丈夫是个高中生,但是他高考落榜了,跟天才绝对不沾边,而她更是大字不识一个。他们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天才呢?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端起凉白开灌了大半杯,将杯子搁下,她瞅了眼主屋紧闭的房门,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神情格外地压抑,声音不知觉压低几分,“你说有没有可能我生孩子时,护士给抱错了?”
当初她是在医院生的,那么多孩子,护士给抱错了也很正常。
苏爱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怎么可能。小沫长得多像我们啊。眼睛长得像我。脸型长得像你。净挑我俩的优点长。脑子肯定也是随我。我小时候穷,营养跟不上,没发育好,所以才没考上大学。但是小沫不一样啊,从小到大啥好吃好玩的都紧着她,我小时候一年都吃不上一回肉,她一周能吃仨回,还经常吃鱼。我听说鱼可以补脑子。她是我俩生的,绝对没错。你不用怀疑。”
张招娣很快被他一番有理有据的话说服,激动得搓搓手,就好像中头彩那样开心,一会儿站起来走几步,一会儿又坐下,“咱们运气真好啊。你说咱怎么培养呢?”
别说他们没养过天才,就连见都没见过。周围人的智商好像都差不多。就拿邓厂长来说吧。他就是北大毕业的。但是他们也没觉得邓厂长比他们聪明多少。过目不忘更是没有。这种只在电视剧里存在的天才居然降临到他们家了,咋这么不真实呢?
苏爱国示意她稍安勿躁,“天才好培养。她现在对象棋感兴趣,咱们就鼓励她下象棋。等她棋艺好一点了,我就带她去报班,当个业余象棋大师也不错。”
张招娣对下象棋一窍不通,她关心的点跟丈夫不一样,急切问,“那学习呢?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当个业余选手没问题。但是真用它吃饭,肯定不行。最好还是考清华北大。这两所学校出来的学生,到哪都能让人高看一眼。
苏爱国点头,“学习肯定要跟上。回头你找人借一套课本,我来教她。以咱闺女的脑子,保证一教就会。”
张招娣表示没问题,不就是借一套书嘛,简单的很。
她还是激动,围着桌子转来转去,她没办法不激动。要是女儿真的考上清华北大,将来也能像邓厂长一样当厂长,一人之下,三千人之上。威风凛凛,把一帮男人都给比下去了。多带劲啊。
嘿嘿嘿,她女儿是天才。以前也没发现孩子聪明过头啊,倒是经常丢三落四,明明叮嘱她不要下河游泳,这孩子当面答应得好好地,回头就忘光。
想到这里,她突然问,“这……这落了一次水,她脑子居然开窍了。也太不可思议了。”
苏爱国见她语无伦次,不由失笑,“落水怎么可能会开窍。我只听说过脑子进水是骂人蠢笨的。”
张招娣被他质疑也不生气,她就是觉得这事挺玄幻的,“那你说女儿怎么突然就成天才了?”
“哪里突然了?咱们以前也没教她认字啊。她可能一开始就有这技能,只是我们忙着上班,一直没发现而已。”
张招娣仔细一想,好像挺对。她平时只关心女儿吃没吃得饱,有没有受凉,有没有磕了碰了,还真没有关心过她的学习。当然,最主要的是孩子才上幼儿园。
她嗔了丈夫一眼,“你还说呢。要不是你平时只顾着下象棋,也不会到现在才发现女儿的天赋。”
苏爱国乖乖认错。在这点上,还真没法怪媳妇,毕竟她是文盲,自己都不识字,又怎么可能教女儿。
他忙保证,“放心吧,女儿以后的学业全归我管。我一定好好培养女儿。”
张招娣这才放了心。
夫妻俩聊了一会儿,回到主卧时,女儿已经睡着了,张招娣坐在女儿床边,摸着女儿的小脸。
苏以沫睡得正香,察觉有人摸自己,她无意识地挥了挥手,翻了个身。
张招娣撸开女儿的流海,左看右看,苏爱国凑过来,跟着她一块看,好奇得不行,“你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