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自己一手将火车推上了轨道,现在又哪能说停就停,没道理。
赵长平带着几个新项目的负责人来了别墅,施乐雅在琴房练琴,琴声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时承景在冷气幽幽的长廊上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最后离开了冷气舒适的室内,去了院子里。
两辆黑色奔驰缓缓驶进别墅大门。
时承景短衬衫,黑西装,端正地站在建筑门廊下,身边只有余北一人柱子一样地作陪。这么大热天,时承景竟然会亲自站在室外等,一帮衬衫领带严谨的人简直受宠若惊,恨不得马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时承景等着,一行人先行的先行,从车上拿资料的拿资料。都殷勤地过去,只有一个人例外,一下车就转身叫住了刚从别墅大门外边回来的林周译。
六七位男士整整齐齐地去了等着他们的领导跟前报到,转身他向的人就十分显眼,大家都回头看了眼,连时承景也看了眼。
一行人进了建筑,时承景脸色好像有些不太好,大家不知道是因为有人胆敢拂他亲自迎接的面子,还是因为身体欠佳。
时承景这一个月没处理过公事,说是修养身体,具体原因,大多数人都不知道。
一行人进了书房,掉队的人才赶回来,时承景已经坐上了首坐。
“董事长,您还记得去年年底的时候,咱们机芯项目上请的外援吗?”
“……”
“想不到这样的人才您早就认识了。”汇报的人单纯地想说明自己迟到的原由,还一点没发现自己打算讨好的人,脸色不对劲。“咱们项目上合伙的那家公司,十二个人的技术团队花了两个月没解决的问题,小林三天就拿下了,分走了人家一百多万的技术费。”
男人巴拉了一圈,明显有些激动,完全忘了自己是在跟谁婆婆妈妈。公司要人才,想不到最好的人才就在董事长自己家里。男人以为林周译是时氏家族里的小辈,没想到一口被时承景否定了。说不过是一个朋友家的亲戚,来这儿避暑,在这里借住几天。
“董事长,这个小林真是个难得一遇的人才,您有空可以多了解了解。或许今后能为公司所用。”男人一本正经,一心为公司吸纳高精尖人才着想。
一桌子的人,有管理层,有助理,资料哗哗上桌。男人就挤在时承景身边,半躬着身子有些激动,喋喋不休,一副甘为公司鞠躬尽瘁的样子。
时承景却早不耐烦了,“行了,再说吧。”
“这小林才华大,但就是人有点傲。咱们用得上这样的人才,开年的时候我自己找他谈过一次,被他拿还没有毕业为由拒绝了,我认为如果您能亲自跟他说……”
“既然傲,还说什么。恃才傲物的人,老子不喜欢。”
“……”
时承景是向来严厉,脾气硬,眼睛里容不得砂子,但他骂人从不说脏话,这一句老子冒出来,桌子上其它人全诧异地抬起了眼睛。
“行了,说今天的事。”时承景不耐烦地挥了下手,身边站着的人再不敢啰嗦半句。
这场非正式会议,开了足足三个小时。别墅里的钢琴声也一刻没有停过,以至于三个小时了,时承景还是安心的。
那小子是居心不良,但是他的人,很端正,很乖。
开会的人离开了,时承景立刻就从书房又去琴房,半道上听琴声止了,他加快步子过去。生怕被人捷足先登似的。
时承景走得急,俩个人倒在走廊上遇到了。
单薄的人站在那头,端庄到骨子里。头发是素净的黑,裙子掩到小腿上,走路不迈大步,眉眼低垂。安分,温顺,柔软。
施乐雅小步子走来,停住的时候散开的裙摆层层叠叠撞在白细的小腿上,撞在一个人的掌心上。
“累了吗?”
“不累。”施乐雅弯了下唇,“我听说你今天工作了?”
“听谁说?”
“李姐。”
“哦。”
“你累了吗?”
时承景看着人,摇摇头。
很安静。施乐雅看他的时候多了,不再一碰上就躲开,故意低着。两个人静静相对,足有二十秒的沉默后,时承景嘴角不自主地弯起来,紧看着人的眼睛里突然起了波澜,“能抱一抱吗?”
“……啊,”
练了一天的琴,施乐雅还有点晕晕乎乎的,手指累得发软,一把被抱住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时承景躬着背抱人,贪婪地呼吸着属于施乐雅的气味,指腹贴着属于她的体温。施乐雅是被他突然抱的,但没有挣扎,而是默认的僵着。
时承景心满意足地轻闭了眼睛。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只是,还不到一分钟,走廊上突然传业咚得一声,吓得施乐雅猛地一缩,就从时承景怀里退了一半出来。
这幢房子里,恐怕除了一个人,还没人敢干这种事。
林周译站在时承景背后的几步之外,地板上躺着个铁锅,还在哐啷哐啷地打转。
施乐雅红着脸,尴尬得不行。林周译弯腰把锅捡了起来,不以为然地轻笑了一下,“抱歉,我手滑了。今天我出去了一趟,买了些新鲜的薄荷回来,一会儿给你煮薄荷茶喝好吗?”
作者有话说:
弟弟是助功来的。助时总以后绝不敢再掉以轻心,让小雅有委屈的实力助功。
第66章
这幢别墅里除了定时过来做清洁的工人, 只有李姐一个人在这边照料。施乐雅就觉得是多了自己,多了她带的尾巴林周译。
每天练完琴,去厨房里帮帮忙心里才踏实。
那个人问她喜欢做这些吗?
那样子小心翼翼的, 她看得出来。似乎是不想她干活, 但又怕她是因为无聊想找点事来干,被他一问就不敢随心所欲。
时承景在怕她。
感觉他好像竟然在怕她。
她这么想了, 李姐竟然也这么想。
“家里谁都怕他,你看公司里的人也都怕他是不是, 但是他害怕你,”李姐一副磕CP的痴汉脸,嘻嘻地笑, 笑得施乐雅胀红了脸。
“……我有什么好怕的。”
像明知故作,施乐雅状似无心地低着头清洗鲜红的西红柿,倒一点不拒绝跟李姐唠这种恋爱脑的嗑。李姐在灶台上鼓捣砂锅里的汤, 侧脸看被室外清白光线照着的施乐雅。
多好看的人, 额头也漂亮,鼻梁鼻尖都漂亮, 下巴精致的像用面团捏的,小小的, 浅浅的弧度好看的让她移不开眼。
“怕你不喜欢他呗。”
“……”
李姐嘻嘻嘻地笑起来,林周译突然从外边进来, 两个女姓恋爱脑的闲聊就结束了。林周译人聪明,做什么都很会, 平常不怎么做菜, 但一下手就能做得很好。
林周译进来帮忙, 李姐很欢喜。林周译长得也漂亮, 姐弟俩一左一右的跟着李姐下厨, 李姐乐得呵呵直笑。笑得外边,在门口转悠的人不停地做深呼吸。
“我去把那小子给您拎出来。”
“……你就没点建设性的意见?”
余北眼珠低着转了一圈,“我找个人来,神不知鬼不觉给他绑了,揍一顿。”
“……”
“以德服人。你就不能在揍一顿以外动动脑子?”
两个人相当于聊胜于无地谈话,总算被厨房里李姐一声哀叫打断。随后施乐雅就推着李姐从厨房里出来了。
李姐清洗绞肉机的时候不专心,拇指指腹被划了长长一道,鲜红的血一下就冲出来了。施乐雅推着李姐出来找医药箱,和外边的两个男人擦肩而过。
“怎么啦,”
背后有人跟过来,施乐雅回头,高大的人被灯光拉出的影子罩了她半边。“李姐手指划了。”
时承景让余北去取了医药箱,几个人在厨房外的休息厅里坐了。
最后晚饭是林周译一手负责的,李姐手指划的不浅,没到去医院的地步,但划那么厉害,施乐雅心软,不舍得看李姐还为了大家忙忙碌碌。
如李姐所说,现在这个家施乐雅最大,她不舍得,连时承景也要让着李姐三分。所以隔天李姐手指有点肿,施乐雅只是皱了下眉毛,时承景立刻就让余北亲自开车把李姐送到城里医院去了。
家里只剩了三个人,快中午的时候施乐雅从琴房里出来,从洗衣房里装了两篓洗干净的床单去了天台。听到背后有脚步声跟来,还以为是林周译。
她都已经整天练琴了,出来也没去找时承景,林周译还像台监控似地盯着她。
施乐雅站在拐角等着,结果等来的人却是时承景。
天台的风吹着他身上白色的薄衫,他手上也拎着一篓床单,是洗衣房里她拿不了的。
“你怎么来了?”
“我听琴声断了,知道你休息了。你来了,我就来了。”
“……”
对,现在只要她在哪儿,这个人不是在跟前就是在背后,左边,右边。
施乐雅耳朵发烧,低了眼睛。跟前的男人大手伸来,冷素的手指,修长的骨节,握了她拎在手上的衣篓提手,单手拎走了。
“两筐太重了,你胸口会痛的给我吧。”
时承景转身要走,施乐雅凑上前去要夺,男人一侧身,手臂挤着她的手臂身体转了半圈,躲开了她要拿衣篓的手。
施乐雅扑了个空,两个人手臂蹭着手臂,时承景突然倾身压到她肩膀上,在她耳朵边说话,“知道你对我好,够了。”
高大的人走开,身上的白衫被天台的风撩的鼓起来,鼻尖滑过一道凉凉的香气。
施乐雅呆呆地看着人,耳朵上因刚刚抽离的气息痒得心头紧了一阵。
“练一上午琴累了吗?”
“不累。”
“晚上的时候不练琴吧?”
“晚上不练。”
高大的人真适合凉床单,施乐雅要调整了又调整,才能让床单端正又平整。时承景长胳膊一伸,床单就在他手下规矩听话地平整了。
浅色的布料上男人低下眼睛看来,施乐雅视线垂下转开。
目光像只难捉的兔子。
“晚上,咱们出去散散步怎么样。”
“哦。”
施乐雅浅浅地点了下头。
拍床单的时候,手指偶尔会碰到,从天台进室内的时候,下楼梯的时候两个人手臂相互磨蹭着,明明门那么宽,楼梯那么宽。
施乐雅忐忑地往旁让,往旁让了还是被挤着。
林周译站在梯步尽头,冷冷地看着他们。施乐雅差点一步踩空,脚歪了一下。梯步下,林周译平静的脸上破开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我到处找你呢,我做了葱油凉面,咱们中午就吃这个吧。”
家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余北他们大概下午才回得来了。
大热天的,确实一听热呼的东西就觉得冒汗,刚从天台回来,一听凉面,施乐雅对林周译的怪罪都少了一半。
林周译人聪明,什么都一学就会,做的凉面跟二姨是一个手艺。施乐雅听得嘴馋,但时承景胃不好,施乐雅压着贪吃的雀跃,问时承景中午打算吃什么,再给他做别的?
“胃不好,是不宜吃冷的。那我跟姐先吃吧,一会儿他想好了再给他单做。”林周译握了施乐雅的手腕就要拉人走。
“等等。”
两个人,拉的、被拉的都站住了。
“不痛的时候,也不用忌的。”高高的大男人将手上两个衣篓直接往脚边一杵,走过来,也拽了施乐雅的一只手腕,拉着去了餐厅那边。
时承景拉着人,林周译也不松手,施乐雅就被俩人一边一个拽着。
林周译直拉着施乐雅进了厨房,说要让她先尝尝味道满不满意。结果时承景就也跟着进了厨房,林周译以为他这种人大概不会进厨房。
“您平常不进厨房吧?”林周译呛道。
施乐雅偷偷捏了把林周译,林周译夸张地哎了一声。
“……”
施乐雅觉得气氛不对,就自己埋头赶紧拿碗、碗筷,对林周译塞来要她尝的面条一口吃下,问她还缺什么吗?
“不缺。”她只缺快点去餐厅。
“我做的这么好吗?不需要改吗?”
“……不需要。”
施乐雅埋头出去,把碗摆了。三个人很显然会有一个人落单,施乐雅站在哪方,林周译就自然坐到了哪方。
施乐雅抬眼睛,时承景果然不会跟林周译这个幼稚鬼计较。时承景端正地坐到了施乐雅对面,接了施乐雅递给他的筷子。
施乐雅舒了一口气,不知道某人放在桌子下的手已经握紧了。
施乐雅埋头吃,只想快点吃完练琴去,手边递来一杯水。“慢点吃,这么大个人了,跟孩子似的。”
施乐雅一口面差点呛了,立刻就有一张纸朝她脸上罩来。“喝点儿水吧,我就说让你慢点。”
林周译又是擦脸,又是喂喝水,施乐雅被怼得眼花缭乱。
自己伸手拿纸,纸盒里的纸抽空了。
“纸没了,时董事长能亲自去拿点儿纸吗?毕竟这是您家。”
“……”
林周译竟然指使起了时承景,时承景还真就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淡淡地走开了。没有一丝不高兴,没有一点情绪。
看起来莫名其妙有种逆来顺受的感觉。
施乐雅看着他背影消失,才转看了林周译。
“谁叫你背着我跟他卿卿我我的。”林周译倒先兴师问罪。
“……我没有。”
“没有吗?”林周译立刻一脸兴奋,抓了施乐雅的手腕。
“……”
已经有脚步声回来,施乐雅努力把手抽走,林周译手心一下抓空,高大的男人已经回来,在桌子对面坐下来。似乎他真是去拿纸巾的,而他们也正等着用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