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总的追妻火葬场—— 荣千树【完结】
时间:2022-11-07 17:26:23

  “咱们人啊,这一辈子说短也短,说长也长,说到底什么性子,尊严,面脸跟钱比起来,能算什么。你看你这没钱了,就只能住这种鬼地方,老保姆也跟着你受穷。”
  “何况当初你不是很喜欢承景么,你想想,忘了么?我们家承景,你现在是眼睛看不见,哪个女人见了不眼馋,也就是你有这福气。只要脸皮厚点儿,就都是你的。”
  姑妈算是使尽了浑身解数,连当初施乐雅初进家门时,告诉她的那些喜欢了时承景很多年的天真话都说了,到最后施乐雅也就是颤了下睫毛,简直油盐不进,越发地跟老僧入定一样。姑妈实在是热得不行,嘴皮子也说干了,只得走人。
  姑妈回到家,交两份差,告诉老太太施乐雅态度坚决,大概不会回来。到时承景面前,人没能接回来,带回来一堆闲话:房子很破,连个空调都是坏的。
  时承景一句话没有。
  “承景啊,不是姑妈不体谅你,别让那孩子再遭罪了。况且我听说你们已经同房了,男人既然碰了人家就得负起责任,结了婚也得负责任,你说要是爷爷知道你跟那孩子离婚……”
  姑妈越说,时承景脸越黑。
  “行了。回去吧。”时承景总算不耐烦,硬绑绑地赶人。
  姑妈跑这趟好歹明面上是应时承景的要求才去的,结果半句感谢没得到。姑妈下颌扭了扭,只是看着时承景脸黑得吓人。
  谁愿意跟这种冷血动物打交道。姑妈拎了包,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时承景叫备车,她走路的脚步才总算轻快起来。
  好歹不白干了那么些事。
  *
  城中村小院,响着钢琴声,但不是这几天以来经常弹奏的欢快童趣的曲子。钢琴前的人坐在这方,想到的也不是从前在家里有家人陪伴的幸福。
  她脸色苍白,细瘦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一曲毕,一曲起,从悲伤到更悲伤,到最后像是疲惫了,才总算再次响起轻快的童趣乐曲。
  这是她教孩子弹的曲子,小孩子很喜欢。她每天傍晚出门,穿过几条巷子就能到工作的地方。那个时候小女孩刚好放学回家,1个小时的钢琴课后她们家的晚饭就好了,周姨也做好了晚饭从家里来接她。
  有一天,孩子妈妈特意炖了牦牛肉,是孩子爸爸托人从藏区带回来的。一家人盛情邀请她和周姨,感谢她对孩子的悉心教导,原来不喜欢弹钢琴的孩子现在每天都盼望着放学的这一个小时,希望她以后能一直在他们家上课。
  施乐雅至小学习钢琴,参加过大型比赛,上过大舞台,拿过大奖,获证无数。她小时候上一节钢琴私教课的费用,足够普通人家半个月的生活开支。
  孩子母亲一开始出于同情才接受施乐雅这样一位特殊的老师,一节课后,孩子妈妈特意上门感谢曹老师的推荐。
  施乐雅有了新的生活,不希望再提起从前,甚至她也再没有去动过那本离婚证。她在逃避,跟周姨想的一样,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就挺好,没有的,拿不回来的就当命了。她们在集体忘掉一些事,好好过日子,但一些事显然还没有结束。
  大门上再次传来敲门声,一声响过一声,直盖过钢琴声。
  院外,大门檐下,敲了许久不见开门的沈远转脸,“董事长,太太是不是出门了。”
  巷子里,时承景衬衫冰冷,负手而立。他身后,小巷出去,幻影停在陈旧的小街里,显得太大,格格不入。
  沈远这种息事宁人的托词,时承景不满,也懒得纠正,没人琴声何来。男人冷脸,沉声:“再敲。”
  沈远只得回头,这回再不敢停,一直敲,直敲到屋里的人没办法不来把门打开。
  门扇旧,沉,该上油了,一开,就响起长长地吱呀声。施乐雅手指扶在门扇边,一点点拉开,门檐遮盖以外的清白光线铺上她苍白的脸,描出她细长的眼睫。
  她闻到门口空气中异于平常的味道,有汽车的味道,有……
  “太太。”
  恍如隔世的称呼,只是温和的一声,施乐雅还是惊得垂着的长睫毛一颤。她摇了下头,手上已经准备关门。“我离婚了,别来了。”
  门扇再响起吱呀声,这是她的打发。施乐雅准备关门,站在巷子里的人总算开口。
  “施乐雅。”
  这声音低、沉,带着警告,带着提醒。
  声音的主人是谁,施乐雅再清楚不过。但时承景会出现在这里,太出乎意料,施乐雅浑身抖起来,嘴唇一瞬间就成了紫色。时承景出声明明是警告施乐雅不准关门,识时务的乖乖从门里出来,道歉,跟着他回家。但门里的人先是僵了一下,整个人似乎一霎时就暗了,而后是快于刚才以为的只有沈远一个人的速度将门合上了。
  门关得仓促、急迫,震得“砰”一声。
  非常坚决。
  “太太,董事长是来接你回家的,开门吧。”
  门里没有声音,沈远继续温和地劝,“夫妻吵架是常事,有什么话你们应该好好谈谈,你先开开门,先开开门再说,”沈远轻轻敲着门,能听到门扇后的人没有走开,但对方就是一个字也没有。
  背后的光线突然变暗,沈远侧脸时承景已经自己过来,一掌拍在了门扇上,“到底胡闹什么。施乐雅!”
  时承景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意,拍在门扇上的声音也响得刺耳。门里的人好像总算是被吓到,不得不出声:“离婚了。不是已经,离婚了。”
  “别跟我提这破事!立刻开门,回去,我就不追咎!”
 
 
第7章 
  城中村人员混杂,条件参差不齐,有破败的烂屋旧房,也有整洁的小院,其中还杂着些新建的小楼。但条件最好也就只是还过得去,今天小街上突然来了辆劳斯莱斯,巷子里的婆婆妈妈一会儿就把这消息传遍了,也传到了周姨耳朵里。
  周姨从小店回来的时候,时承景已经气得脸色铁青,施乐雅就在门扇背后,但是不开门,也不怎么出声,顶多就是一句:“离婚了,你们走。”巷子口已经有围观的人,周姨到家,远远听到门里施乐雅的声音。她扒开人群,冲到门口,怒气冲冲,老母鸡似的护在门前。“小雅说得对,她已经离婚了,她不想见你,你们走开,我会报警的。”
  妇人个子不高,人也有些瘦,不是个能保护人的,也更不像能阻拦得了她面前这个高大英挺男人的人。
  周姨这架势,这些话,时承景眉头深皱。他极度不悦,觉得荒唐,恨铁不成钢,真是榆木不可教化,搅出这种荒唐事丢人现眼。
  时承景的眼睛里就没把人容下,但他朝周姨近了一步。一层不染的黑色皮鞋似乎带着气压,踩着光秃的水泥地抵近,“告诉我,不回去对她有什么好?”
  男人身材高大,眉眼英气,至小被军人出身的老爷子亲手教养长大,榛色的眸锐利得像磨过的刀锋,看着人的时候,除非他有意温和,否则让人觉得胆寒。
  但周姨拦着,丝毫不退让,狠狠瞪着人:“什么都好,小雅在家过得再好不过。”
  再好不过?
  时承景抬头,认真,但绝对是带着讽刺地瞧妇人所说的“家”。
  和时家姑妈一样,甚至更极致。这方整洁的小院子在他看来逼仄、破旧、腐朽,空气里就带着他最不能接受的潮味,地上甚至还有青苔。
  什么地方洗干净了还能长青苔。
  时承景端正冷硬的下颌动了动,满眼鄙夷。
  小巷口已经人头攒动,余北在车上如坐针毡,沈远在时承景背后等着一个答案。时承景总算转身,离开门口,冷白的脸绷得像一张铁板。他利落地走过来,先前围在巷子口的人立刻就自动散开,退的远远的。
  这个人身上自带着一种压人的气势,不悦的时候更浓,谁都不希望撞进这种人眼睛里。
  *
  下午,时家,书房,房间中央的发沙圈里坐了好几个人。时承景从香烟盒里抖出一支烟,咬在唇上,低头点燃。白色雾气从单薄的唇边散开,模糊了一张冷硬的脸。
  一旁,赵长平接过这圈人中唯一的女人唐庆手里的资料,递到时承景面前,要他签字。他突然从海城回来,耽误下许多事情,作为副手的赵长平不得不从海城追回来,索要签字,商量一些要紧事。
  时承景抽烟,签字,听汇报,眉头深锁,连续抽了好几支烟,赵长平很难见他这样。
  几个人工作刚接近尾声,外出的余北就回来了。时承景将手指上燃了一半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摁灭。赵长平还在对一件事作结论,时承景已经心不在焉,“行了,剩下的事你看着办。”握了桌子上的杯子喝水。
  赵长平被打断,看了会儿连喝水也喝得极不耐烦的人,无奈,对其他人拂了拂手,大家开始收拾东西,他们还得回海城去。
  资料装进箱子,很快从海城回来的人从书房出去,赵长平收了脸上的眼镜装进盒子,“你什么时候回去?”
  “过几天。”时承景随口答,手上搁下杯子,撞得桌面重重的一声响。
  “听说,家里有点事?”
  “听谁说?”
  赵长平苦笑一下,伸手拍了拍时承景的肩膀,摇摇头没再说什么。今年四十岁出头的赵长平是老爷子为时承景陪养的副手,时承景还在念书时,俩人便时常交往,如今俩人已经朝夕并肩3年。时承景有什么心事逃不过赵长平的眼睛,也只有在赵长平面前,时承景才会露出真性情的一面。
  赵长平走的时候把沈远带到书房外交待了几句,书房里时承景已经让余北有事说事。
  “周姨在巷子里有一间洗衣店,客人都是附近的居民。她每个月都有一笔钱汇走,钱的用途是在帮她在京城工作的儿子供房。太太在附近给别人家小孩上钢琴课,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她们经济状况应该很差,太太还新接了一家人的孩子上课,时间从7点到8点,也是在附近巷子里。我已经自己斟酌着办了,那家人从今天起就不敢再请太太上课,附近的人应该也不会再自讨没趣。”
  *
  周姨回来就没再去小店。时承景一行人走了以后,周姨拿钥匙把大门打开,施乐雅软坐在门扇背后,周姨去扶,才发现她浑身发烫。
  周姨回来,围观的人也不好再凑热闹,大多数人都走了,只剩了几个关系亲近的。几个人帮着周姨把人扶进屋,还帮着请了附近卫生站的医生上门,医生看了,只是开了些热伤风的药。天气闷热,周姨给施乐雅开了卧室里的空调,施乐雅昏睡到下午才起来。
  施乐雅房间门打开,周姨正在餐桌上折菜。
  “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快放学了,我去上课。”
  周姨慌忙放下菜篮子,在围裙上擦擦手,上前用干净的掌跟把施乐雅上上下下露出来的皮肤都贴了一次,好在浑身都是温凉的。
  “不舒服今天就不去了,一会儿我给他们打个电话请假。”
  施乐雅摇摇头,一个人进了卫生间洗漱。有了曹医生的科学疗养,周姨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是对施乐雅好,还是回去折菜。
  卫生间里,施乐雅不停地捧凉水冲洗脸颊,昏昏沉沉的头在一点点清醒过来。
  她喜欢这份工作,也需要一件对她有意义,对她和周姨的小家有意义的事来填充时间。
  从不能接受失明,每天妄想着不接受就会回到从前,到不得不使用盲杖,到不得不一天天学着如何独自在黑暗里生活,已经四年。
  她不会永远看不见,这不该是她的生活。可她又是谁?凭什么不接受,不学习盲文,不学习盲人技能。
  面盆里的水放满,施乐雅将脸直埋进水里,一双手大力地压着自己的眼睛,她愤怒地搓。水龙头的水哗哗地继续注,水声掩盖了一切异样的声音。
  这个过程直持续到必须呼吸。
  脸从水里出来,眼眶被揉红,手掌上全是水。施乐雅不止一次的这样揉自己的眼睛,但是除了疼痛,什么也不会有。
  这就像一个懦弱的人,在外受了欺辱只能回家对家人的过错加重责怪,以泄愤怒。她受了伤害,也只能对这双有过错的眼睛生气。
  她气自己为什么还是看不见,为什么成了个瞎子。
  施乐雅坚持要去上课,周姨拗不过,她退一步决定今天送施乐雅过去,但施乐雅还是不同意。这条路周姨只领着她走过两次,施乐雅就坚持自己去,自己回来。
  周姨扶着人从客厅里出来,客厅推拉门出去几步要下个台阶才能到院子里。施乐雅推开周姨的手。
  “小台阶而已,如果摔了,下次就记着了。”
  “小雅。”
  施乐雅眼眶是红的,周姨不敢细看,松开的手指压上自己的嘴巴,半晌才能正常说话。“那你自己慢点儿,课上完了,就回来吃饭。”
  施乐雅握着盲杖,已经走下台阶,稳稳站在院子里。她回头,寻声,朝周姨扯了下嘴角。
  盲杖敲着老式花砖,声音又轻又脆。到门口,门打开,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股异于平常的气味。施乐雅站在门口,微风里,长长的眼睫不可控制地一抖。
  先前的事,先前的人,似乎还聚集在门口。
  脚几乎抬不起来。
  医院前后的那几天,她反复沉溺在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方。那里有肌肤亲近的温暖,也有撕裂耳膜的雷声,也有液体贯穿身体的砭骨之痛。它们交缠,交叉,震得耳朵轰鸣。肌肤亲近中有砭骨的痛,液体吞噬中出现了一张男人的脸。
  少年时的他,青年时的他,黑暗中臆想的他,杂缠,混淆,最终都成了张要生吞一个人的无底深渊。
  施乐雅打了个冷颤,被兜里响起的手机声从无边的黑暗里叫醒。
  “喂。”
  “小雅老师,今天的课你暂时不来了。”
  “……朵朵,怎么了?”
  “朵朵很好,她很好,就是,你看是这样的,她们学校里今年新开设了音乐课堂,正好有钢琴课,所以,可能以后不能请你上课了。”
  巷子口卷过一阵风,将一叶梧桐黄叶掀得飞扬起来,最后落到施乐雅柔软的鞋子边。挂了电话,她正准备转身回家,兜里的电话再次响起。她以为朵朵妈妈后悔了,还会请她教孩子弹钢琴,却是和朵朵同岁的那个孩子妈妈打来的,和朵朵情况相同,她们都不会再需要她上课了。
  巷子口有几块大石头,平稳,可以坐。天黑的时候经常有人坐这儿纳凉,但这个点没人有这个空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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