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虔见他当真要教武功,顿时喜滋滋的跟在他身后。
两人出了书房,穿过长廊和花园,一路走到了后院。
花虔看着院门上挂着的“浮香院”三个字,脸上挂满了困惑。
“咱们不是要去练武吗,来我院子干嘛?”
“就在这练。”
花虔走进院子一瞧,就见裴元已经在石凳上铺好了软垫,桌上煮着茶水。
唐瑾撩起衣摆坐在石凳上,用扇子敲了敲摆在茶具旁的长布。
“将这个展开。”
花虔拿起长布展开,看着垂落在地铺展开来的布惊呆了:“水袖我知道,但这得有一丈长。哪有初学者上来就甩一丈长的水袖?”
唐瑾摇着折扇:“现在就有了。”
花虔:“……”
你说的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唐瑾漫不经心道:“抛、甩、砸如何都可以,只要你能将这两条布展开就行。”
行吧,他说啥就是啥。
天才的方法总是正常人想不到的,只要有用就行。
花虔拽着可以裁成一件衣裳的长布笨拙的朝外抛去,这布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比寻常布料要重上许多,莫说抛出一寸,整个就像是萎了一样垂下。
见一旁的唐瑾不说话,花虔只得继续尝试抛布。
然而她不知技巧,胡乱抛了许多次,胳膊都酸了依旧没抛出去两寸,却将自己累得满头大汗。
只剩下一招了。
花虔擦了擦汗,匀称呼吸后大喝一声,顿时脚下虎虎生风,犹如陀螺一样疯狂旋转。
她转得头晕眼花,也分不清眼前景物,忽然“哎呦”一声被布匹绊倒摔在地,好不容易甩出的几寸布匹缠了一身。
“噗——”
裴元瞧着这场面忍不住喷笑出声。
花虔转得头晕眼花,刚想爬起来就脚下踉跄又缠住长布摔了个底朝天。
她捂着晕眩的脑袋直想吐,半天才坐起身子目光呆滞的休息。
一双银绣黑靴出现在她面前,花虔仰头望去,就看到阳光下唐瑾勾起唇畔。
“跳得不错。”
花虔:“……”
恶趣味达成,唐瑾心情畅快,用扇子拎着花虔的后领将她提起。
还未等花虔站稳,就感到腰间一痛。
唐瑾的扇子敲在她的腿、腰、背、肩、肘、腕上。
“下身要稳,腰部发力,欲进先退,腰拧肩随,而后肘腕至。”
花虔依言而行,一旦做得不对扇子即刻就敲到了身上,痛得她嗷嗷直叫,眼泪都快飚了出来。
唐瑾倒是乐此不疲,她越是哀嚎他脸上的笑意就越舒畅,下手也越狠。
就像是一个恶性循环,到最后花虔泪流满面,唐瑾却意犹未尽。
这让花虔不得不怀疑他的用意是不是为了公报私仇。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花虔已经痛到克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面目扭曲地捂着腰一瘸一拐坐到石凳上。
唐瑾用扇子将倒好茶水的杯子推到她面前。
“谢谢。”
花虔觉得他还算有一点人性,渴得拿起杯子仰头牛饮。
“噗——这什么茶啊!”
又苦又涩,花虔一口全喷了出来。
裴元笑道:“鱼姑娘,这是聚元汤,虽然难喝但是可以调理元气,筑基强本,是上好的补汤。”
花虔极度怀疑:“……真的吗?”
裴元笑道:“当然是真的了,里面的药材都是少盟主精心挑选的。”
花虔:“……”
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敢喝了。
唐瑾见她打死也不碰那汤药,不紧不慢道:“鱼姑娘自然可以不喝,只是若没有内服外调,以你的身体想要快速习武是不可能的。”
花虔望向唐瑾:“那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让我甩水袖吗?”
“女子体质与男子不同,刀剑过于阳刚,你的力量不够,根基也不稳固,便是绝世武器放在你手中也无法发挥威力。但你的灵活性和反应力却是寻常男子无法比拟,选择的武器自然要符合你的特性。”
“武器?”
花虔脑海中想象出小龙女仙气飘飘的飞袖:“我的武器是绸缎?”
她“啧”了一声表示满意,“有逼格,我喜欢。”
唐瑾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的幻想:“这世上能用水袖当武器的人不超过十个,你就不必妄想了。”
花虔揉着腿:“那我适合的武器是什么?”
她掰着手指数着脑海中知道的为数不多的软兵器:“软剑、流星锤、绳镖、鞭子……双节棍?”
裴元已经很识趣的又倒好一杯。
花虔望着冒着热气的汤药,五官狰狞,纠结一番后屏气一饮而尽。
唐瑾掩扇轻笑:“等恰当的时机你就知道了。”
花虔:“……”
靠,又被耍了。
她撇了撇嘴,瞧向唐瑾手中的黑银折扇:“看来少盟主不虚此行啊。”
花虔总是吃瘪,心里有些不平衡,但她也深知自己玩不过唐瑾,只能含泪发扬阿Q精神想要在其他地方找回些面子。
“我的武器暂且不知道,那你的武器我能看看吗?”
想起当初运回玄铁的苦逼经历,她嘟囔道,“好歹这玄铁也是我辛苦搬回来的。”
原著里公子徽是将整块玄铁制成长刀,那刀威力极大,可一刀斩巨石。
如今做成了扇子,花虔其实也很好奇该如何施展出威力。
唐瑾倒是不小气:“这块玄铁本就是因你而得,瞧瞧倒也无妨。”
花虔也就是憋着气随口一问,没想到唐瑾这个小气鬼居然答应了。
她接过扇子,手中顿时一沉。
这扇子极大,通体是用玄铁晶石所制,比寻常的木扇要沉上许多,拿一会儿手就发酸。
扇骨上写着一排银色小字,这字体狂狷,花虔瞧了半天也没认出来写的是啥。
缓缓展开折扇,映入眼帘的是二十八扇页组成的一副孔雀歇宿图。
黑晶为底,翡翠釉、孔雀蓝,加上松石红的点睛一笔,让扇页在流光划过间美得动人心魄。
这色泽绝对符合甲方要求的五彩斑斓的黑。
而扇顶则是雕刻成复杂精密的镂空弯刃,再以银漆涂面。
这扇子和唐瑾本人极其契合,看着风雅、精致、矜贵,让人不由忽略了浓郁如黑墨的底色。
花虔也忍不住赞叹:“好美的扇子。”
可是越美的东西越是危险,花虔抬眼望向扇面后始终含着浅笑,却笑意不见眼底的唐瑾,更何况是这个人形大杀器。
第18章 攻略手札(十八)
自从唐瑾回来后,花虔便从普通训练营晋升为高级VIP一对一辅导班。
除了上午同弟子们一起跑操、上文训课,其余时间她都在练甩袖。
唐瑾对于惩罚她这事十分热衷,每每都亲自上场。
沐浴时看着皮肤上的斑斑青紫,连玉律都有些不忍心。
“少盟主这下手也太狠了。”
花虔撩起水,温热的水浇在身上舒缓了一天的疲惫。
“不过这些日子,我觉得身体的确轻快了许多。”
她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都不用饿体肤,每日吃好喝好睡好,已经很不错了。”
玉律替她按摩着后背:“小姐您可真想得开。”
“你从小在玉机门长大,自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为了一口冷饭可以挣得头破血流。”
玉律不以为然:“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花虔扭头望向她:“活下去有错吗?”
“可是人人得以践踏的日子活得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那也有活下去的权力啊。”
花虔撕着花瓣,“不论身处何种境地都有选择活下去的权力,朱元璋开局一个碗还能坐拥天下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玉律不解:“朱元璋是谁啊?”
花虔顿了顿,将手中的花瓣一丢,叹了口气垂下眼帘:“我有些累了。”
*
寒冬飞雪骤晴时,春风吹绿杨柳枝。
水袖轻扬,院中梨花如落雪。
弟子们下了课偷偷趴在墙头瞧着院中甩袖的娇俏佳人。
就见她扯过水袖粗鲁地糊了把脸上的汗,甚至连打好几个喷嚏,丝毫不加掩饰。
弟子们:“……”
果然就不该对小师妹抱有什么梦幻希望。
花虔将水袖一丢,豪迈的撩起衣摆坐下,将温热的汤药牛饮而净。
这几个月她勤加苦练,如今已经能将一丈三尺的布匹在手中把玩的游刃有余。
时间长了她也有些明白,唐瑾打在她身上的每一扇子看似随意,实际上都是在疏通她的筋骨。
当然,绝对挟带了他自己的恶趣味。
喝完汤药,花虔回屋沐浴一番换了件衣衫后,将厨房里做好的甜点放到食盒里拎去找唐瑾。
唐瑾年后就开始帮唐武处理玉机门的大小事务,寻常时候不在花虔那就在书房待着。
“当当当当——今天的下午茶是草莓糯米糍、香卤虎皮凤爪、照烧小牛卷,还有奶昔!”
花虔殷勤地将小碟子取出摆在书桌上。
“我听裴元说你中午都没怎么吃饭,就特意给你多做了些。”
虽然每日专注于练武,但花虔还是会不时的给唐瑾做些茶点吃。
唐瑾见她如此殷勤,便也放下册子,咬了一口糯米糍,草莓的清甜和糯米的香软便在口中绽放开。
他又夹了一块小牛卷,顿时压下了糯米糍的一丝甜腻。
搭配得刚刚好。
待他用完膳,花虔撑着脑袋笑眯眯道:“大师兄,下个月就要开武比会了,我该用什么兵器上场呀~”
武比会是玉机门一年一度的内门弟子选拔会,夺得前三的弟子就拥有了开刃佩剑的资格。
唐瑾听到她这么说,便知晓了她的小心思,微微勾起嘴角:“你又不参加武比会。”
武比会都是用木剑比试,点到为止,花虔从未摸过剑,也并非正统玉机门弟子,自然不能参加。
她只是想找个话头,顿时嘿嘿一笑,跳坐到书桌上晃着腿。
“话是这么说,但是现在掌教都说我的根基筑牢,而且内力也完全不输寻常弟子。我已经能甩开一丈三尺的白绫,所以应该可以有兵器了吧。”
唐瑾微微一笑:“难怪你今日这般献好。”
花虔皱了皱鼻子,满目坦陈:“什么叫殷勤献好,你知道的,我对你可一直是真心实意。倒是你之前说只要我能甩开水袖就给我兵器,到现在都没个影。”
大半年的时间,花虔对唐瑾的脾气也摸清了不少,说话也不似一开始那么拘束。
花虔想着,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时间长了总会有感情的,再加上她对唐瑾也算是一心一意,两人又是一条战线的,唐瑾总不至于发疯难为她。
而且唐瑾的确是有认真在教她习武,所以花虔对唐瑾倒是多了些好感。
唐瑾用帕子斯文的擦了擦嘴角,不紧不慢道:“今日起水袖可以不练了,换这个吧。”
听到这话花虔眼前一亮,以为大佬要送装备了,顿时跳下桌子搓了搓双手嘿嘿笑道:“我就知道大师兄人最好了。”
然后,她就看到唐瑾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根麻绳?
???
花虔看着放到手中的麻绳,又看了看唐瑾,满脸的:你逗我?
唐瑾舒展的靠在椅背上:“玉机门内,未出师的弟子不得配有伤人利器,你就先用这个练手。”
花虔:“……”
一根麻绳,用来上吊比较合适吧。
她将绳子勒在自己脖子上朝唐瑾做了个鬼脸,然后一跺脚扭身离开,顺便把他还未喝完的奶昔也打包带走。
看着她气鼓鼓的背影,唐瑾唇角不由微扬。
脾气倒是越来越嚣张了。
之后的武训课,玉机门的习武堂就出现了一道奇特的风景。
蓝衣弟子们执剑练武,动作统一标准,极其飘逸。
一旁的花虔虎虎生风耍着大绳,看着极其潇洒,然而时不时被抽得缩手顿足,面目扭曲,嚎叫不止。
麻绳不比白绫绸缎轻飘,而且唐瑾在这绳头缠了块石头,她要练招数就更得加快速度,一招不慎抽到身上疼得要命。
这还算好,要是不小心砸到头上,那是得当场投胎的程度。
原本好不容易恢复白皙的皮肤再次青紫交加。
不过由于之前练习甩水袖,她已经懂得如何运用巧劲,倒也不像最初那么艰难。
“啪!”
又一个酒杯被劈碎。
一旁观看的弟子们望向地上碎成一排的物件,忍不住鼓掌:“小师妹,你这技术可以啊,都已经能打碎这么小的杯子了。”
花虔收回绳子,灿烂一笑。
总算是在清明之前练好了。
正好今天是十五,每月十五唐武在忙也会抽出时间同唐瑾和花虔共用晚膳,以示团圆亲切。
夜晚,窗外圆月高挂。
餐桌之上,花虔朝唐武敬酒:“唐伯父,虔儿有一事相求。”
酒过三巡,唐武已经喝得微醺:“一家人不必如此,虔儿有什么说便是,你父与我生死之交,只要是伯父能办到的一定会办。”
花虔郑重道:“我想将爹娘合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