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筠笑得直不起腰,想起来昨夜孟行章醉醺醺地,口口声声喊着她“闻秋”。
太后乐得嘴角一直是上扬的,叶之筠总有法子让她合不拢嘴。
作者有话说:
孟闻秋:我怎么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第21章
几位小姐陆续赶到清淞殿,叶之筠也止住了逗趣的话头。
今日来的有兵部尚书家二小姐庄夕文,工部尚书两个嫡女曹新瑶和曹新蓉,还有礼部尚书家大小姐李含芸,侍中小女儿徐慧葭。
在座的都是三省六部朝中大人家的嫡女,还有孟闻秋。
太后今日将人请来喝茶,其一是为了承欢膝下,其二便是为了敲打敲打皇上与皇后。
他们应该明白,这朝野上下,是太后在把持朝政,皇上和皇后能有今日的风光,也全是因着太后扶持。
徐慧葭年纪小些,她和曹新蓉一般大,今年不过十二,还梳着双丫髻,她脸蛋白白嫩嫩胖乎乎地,微微仰着头朝孟闻秋道:“孟家姐姐,二姐姐怎么没来?”
徐慧葭不常出府,性子温顺柔和,她喜欢做女工,日日得了功夫便琢磨这些东西,徐夫人也随她去,对这个最小的女儿宠溺却不失分寸。
孟闻秋见她生得好看,也笑意盈盈道:“她发热还病着,便没出来。”
孟怜玉常混迹在这些夫人小姐之间,所以徐慧葭同她有些交情也并不意外。
孟怜玉这事知道的人不算多,即便知道也只是私底下说说。
徐慧葭滴溜圆的眼睛一眨一眨,也聪明地没问怎么病的:“那改日我得了空,去瞧瞧她。”
她盯着孟闻秋不愿挪开眼,只觉得孟家姐姐光彩照人,笑得那样和煦,难不成是换了个人?
从前的孟家姐姐往那一坐,便没人敢靠近,生怕她脾性不定殃及自己。
庄夕文向来会察言观色,见她提起孟怜玉的名字,太后皱了眉头,便赶紧道:“慧葭,我听说你家中有位厨子,做的绿豆酥最是好吃。”
徐慧葭眉开眼笑:“庄姐姐连这事都清楚,改日我给你送两盒热乎的去。”
她看了一眼四周,又补上一句:“给太后娘娘还有各位姐姐都送!”
太后看了一眼庄夕文,淡淡问道:“你大姐快要生了吧?”
“回太后娘娘的话,我家大姐有孕八个月了。”
庄夕文的大姐嫁的是户部尚书嫡长子,两人门当户对极为般配,成亲两年才传来喜事,所以两家都对此十分重视。
太后点点头:“稳婆都请好了么?”
“姐夫早就请了两个稳婆,我娘也送了一个颇有经验的妇人去,姐姐身子沉重,不大出府了。”庄夕文一句句答着话,旁人也都安静听着。
高门贵胄盘根错节,可细细揪起来,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孟闻秋也不禁感叹,太后背后的势力果真不容小觑。
太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你娘没来皇庄?”
“娘亲还是担忧姐姐身子,便没跟着爹爹同行。”
太后点点头:“你若无事便来清淞殿多坐坐。”
她没再问别的,几位小姐也都攀谈起来,本就是相识的大家嫡女,聚在一起谈的无非便是胭脂水粉,还有绫罗绸缎。
谈得高兴了,有人伸出手腕来给大家看晶莹剔透的玉镯子,还有人取了腰间香囊,说这是请一位技艺高超的绣娘新做的。
孟闻秋本来听着没出声,下意识摸了摸腰间,想起来方珩舟拿了她的香囊。
她愣神之时,曹新蓉忽然出声喊她:“孟姐姐这支蝶钗好看得紧,不知出自哪位工匠之手?”
“这支……我记得是嫂嫂送我的,改日我替你问问。”
正说着,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众人都侧目看去。
来人是秀珠,她向来沉稳的脸上有些急切,不过在见到众位小姐后,便收敛了起来。
孟闻秋多看了一眼,只见她行礼之后,便走到太后身边附耳说了一句什么,太后眼底瞬间便浮现出一抹怒气。
几位小姐坐立不安,太后却没有让她们走的意思,开口道:“皇后欲给她那独苗弟弟定亲,你们可知是谁。”
这话自然没人敢答,太后也没指望她们会应,便又道:“罗幼音方才绞了大半头发,宁愿去尼姑庵也不要嫁进冯家。”
在坐的小姐都还未说亲,只有庄夕文身上有娃娃亲,所以几人都不免感同身受。
冯詹易那样的人,哪家会愿意把姑娘嫁给他。
孟闻秋也没想到罗幼音性子这样烈,至少皇后还没求皇上下旨,御史大夫也还未在朝堂之上递了折子弹劾国舅爷。
今日罗夫人求到太后跟前,她没有立刻松口,便是想等着看看皇上和皇后还要出什么幺蛾子,没想到罗幼音倒自己先看不开。
出了这档子事,几人也不好再坐,都纷纷寻了借口满腹心思地离开。
孟闻秋还未上小轿,庄夕文身边的丫头便前来询问:“我家小姐说要去看看罗小姐,孟小姐是否同行?”
孟闻秋想了想摇摇头:“我就不去了。”
她若去了,倒像是看热闹看笑话的。
庄夕文本就是客套,见她回绝也算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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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之筠带了府上最好的厨子,邀孟闻秋去她院子里喝甜汤,可一行人走到半路,却撞上了孟行章。
孟行章无所事事,整日吃喝玩乐吟诗作对,他刚从云燕殿出来,知道孟闻秋不在,又怕被嫂嫂揪着耳朵让他不要惹是生非,便赶紧走了。
孟行章手里拿着竹柄扇子,身穿墨绿长衫,瞧着就是一幅贵公子的气派,他见了叶之筠的轿子下意识绕开,走到孟闻秋的轿帘前探头道:“带你去听曲儿斗蛐蛐?”
于双瑢约他去七名台,七名台是供达官显贵玩乐的地方,仿着城内街道修缮而成,丝绸铺子钗饰铺面应有尽有,都是由宫女太监做店家或小二,孟行章便想着带孟闻秋一块儿玩。
孟闻秋倒是想去,只可惜和叶之筠有约在先,便没应,说是改日再去。
孟行章抿着唇不大乐意,硬生生道:“让她一起。”
“那二哥你去说。”
“我说就我说。”
堂堂将军府二少爷,昨夜在叶之筠面前丢了脸面,他还得装作没事人一样,用扇柄敲了敲小轿窗沿:“我要带我妹妹去听曲儿,你若是不想去便先回吧!”
话里的意思便是让叶之筠先走,他觉得自己说得够明白了,只要是知趣的人都不会再往上凑。
可轿帘突然被掀开,漏出一张眼带笑意的脸,叶之筠上下打量着他:“我可没说我不想去。”
孟行章硬生生吃了个鳖,手下摆弄着那把折扇,不耐烦道:“行了行了,走吧。”
他今日没坐轿子,所以和孟闻秋同坐,一行人又调头往山下去。
孟行章板着脸没说话,孟闻秋故意推了推他肩膀:“二哥不高兴?”
“你说你,怎么忽然跟她走得这么近?”孟行章摇摇头,“除了一张利嘴一无是处。”
孟闻秋没说话,不过眼底满是揶揄。
还未到七名台,便能听见人声鼎沸之声,下了轿子远远便能看见太监宫女们脚步飞快,外头拱门上是太后亲自写的牌匾——七名台。
孟闻秋第一眼看到,就觉得有趣得很,在皇庄里头修一条街道,打发时间倒也不错。
从正门进去,便能看见七八个年纪小的少爷小姐凑在一起玩蹴鞠,身边还围着一群生怕他们摔了撞了的小厮,左边十米远,几个奶娘抱着牙牙学语的奶娃娃,有女婢手里扯着风筝线。
朝中大人本就百来位,家中子嗣还众多,所以孟闻秋倒不认识他们。
再往里走,还能看见面馆、茶楼、酒肆。
孟闻秋看着街边做糖人儿的小太监走不动路,孟行章张口买了两个。
叶之筠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正想让女婢掏腰包买两串糖葫芦,孟行章一板一眼地拿扇子挡了:“小爷在这里,还能让你一个姑娘付银子不成?”
叶之筠冷笑一声,到底没抢着要买。
三人成行,路上招了不少目光,人人见了都要喊一声二少爷好,两位小姐好。
也遇到两位才人,身后的太监手里拎了不少东西。
孟行章走着走着觉得无趣,便随手揪了一个太监,问道:“看见于少爷了么?”
“于少爷像是在后头斗蛐蛐呢!就是挨着戏堂的那家赌坊。”
孟行章琢磨着要去斗蛐蛐,便指了指传出吱吱呀呀声音的戏堂,转头朝孟闻秋道:“赌坊你就别去了,你怕热便去听戏,赢了银子给你买胭脂水粉。”
孟闻秋已经晒得有些头晕,这皇庄虽说是比长安城要凉爽不少,只是这热辣的太阳晒在身上还是不免出了一身薄汗。
本来一直没出声的叶之筠这时却开口:“我不爱听戏。”
孟行章险些跳脚,他压低声音道:“那你想做什么?”
“我跟你斗蛐蛐去。”
“你…………”孟行章伸着手指哆哆嗦嗦,他觉得这叶之筠故意找他麻烦。“你又不是我妹妹,跟着我做什么?”
“我跟着你?七名台是你孟家开的庄子?就许你孟家二少爷斗蛐蛐玩儿,不许我叶家小姐去?”
“好,你伶牙俐齿,要是输了可别哭!”
两人边走边吵,不过顾及身份,所以都压着喉咙在说话。
孟闻秋勾着唇角笑出声,香兰便开口道:“小姐真要去听戏。”
“去瞧瞧。”
戏堂足足有三层楼,领路的宫女认得孟闻秋,将她安置在三楼上好厢房里,又有太监来摆了糕点茶水,马蹄酥、杏仁饼、九层糕……
孟闻秋坐定了,将手肘搭在窗沿上,探出半个脑袋看着下头,这时候台上有一个武小生手里耍着花枪,像是在扮战场上打仗的将帅。
小桃嘴快,立刻便道:“我怎么觉着该老生扮,哪有这么年轻的将军?”
香兰觑了她一眼:“咱们方统领当年领兵上战场的时候,也不过十九岁。”
小桃抓了抓脑袋:“也是,我倒忘了这茬。”
孟闻秋没吭声,她侧头看过去,恰好看见她们嘴里的方珩舟。
作者有话说:
有副cp的……
第22章
方珩舟在戏堂,是礼部尚书邀他来喝茶。
各国使臣不日将抵达,住处都安排好了,就在皇庄外的华鸣寺。
华鸣寺已有三百年历史,经了历朝历代依旧香火旺盛,不论前朝后宫亦或是富商百姓,都对华鸣寺十分尊崇。
礼部尚书来找方珩舟,是有一事想要请教,他年纪大了方珩舟不少,可依旧客客气气,脸上有些苦恼:“你说,这姑娘……公主,该安排在何处?”
方珩舟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盏,眼底晦暗不明,他半晌没说话,礼部尚书也猜不出他是何意,便静静盯着台下唱戏的。
过了好半晌,礼部尚书随着咿咿呀呀的声音都快忘了这档子糟心事,方珩舟冷不丁出声道:“李大人该去问问皇后。”
“哦?皇后?”
“既然是来和亲,此事应当由皇后接手。”
新梁使臣,默不作声带了个和亲公主前来,礼部尚书午时才收到信笺,气得险些心梗,大热天的后背都冒了冷汗。
太后和皇上下了令,要他接待各位使臣,就算是带来的小小宫女都要一一排查清楚,这公主凭空出现,倒是让他有些乱了手脚。
江逸亭这个质子还在朝中,又眼巴巴送了个公主过来,若是假公主还好,可偏偏这公主是江逸亭的亲妹妹,真公主。
要说新梁是讨好之意,他却并未提早知会。
礼部尚书气得想骂人,这不是烫手山芋么?谁知道安的是什么心思。
他便想到方珩舟,按理说,到时使臣下榻的华鸣寺,要方珩舟安排人手,其一是明面上保护他们的安危,其二自然是监视。
方珩舟又是太后亲侄,这件事先与他商议一番,礼部尚书也算是心里有底。
他细细想了想,而后点点头,眉头都舒展了不少:“还是方统领有法子,皇后娘娘应该不至于如此大度……”
礼部尚书觉得这主意好,新梁送来一个真公主,若是想进后宫,也得先问问皇后愿不愿意。
虽说江逸亭母家在新梁朝堂举步维艰,可毕竟是公主之尊,再者顾及大朝脸面,也得册封一个妃位,皇后又怎么会肯?
想来皇后就算糊涂,也不会给皇上安排一个他国公主做妃。
他悟错了方珩舟的意思,方珩舟也没打算解释,继续道:“信笺给我。”
礼部尚书从袖口拿出一张宣纸,铺平在桌子上,指着某一处道:“这枢密使口口声声说公主是礼,狡猾得很。”
方珩舟粗略看过,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却令礼部尚书脊背一寒。
两年前新梁有异动,方珩舟主动请缨,领了兵符去到边关,将新梁打得节节败退,最后把江逸亭送回来当质子的时候,朝中服气的人更加服气,不服的人也偃旗息鼓。
方珩舟年少之资,不论谋略胆识都非常人能及,礼部尚书想,好在他和这样的人不是敌对。
“新梁的人何时抵达?”
“按脚程来看后日午时便能到。”
方珩舟又问:“别的呢?”
“新罗、渤海,后日傍晚能到。”
方珩舟淡淡“嗯”了一声,他伸出食指在桌上轻叩起来,眼睛落在楼下戏台上将军扮相的小生,似是感受到一抹探究的目光,他侧头一看,一双熟悉的丹凤眼撞进眼里。
孟闻秋单手捧着脸,嘀嘀咕咕道:“这戏不好看。”
怪不得这戏台演这样的戏,原来是方珩舟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