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先招惹我呢?”
宁王沉思片刻:“留她一命。”
孙蔷薇有种物伤其类的感觉,忍不住问:“哪天来个李蔷薇张蔷薇,王爷是不是也这么跟她们说?”
宁王正吃鹿肉,闻言楞了一下,然后反问:“你会主动招惹李蔷薇张蔷薇吗?”
孙蔷薇下意识摇头。
“你这个假设很不对。”宁王朝铜锅子里看一下,“还没好?”
孙蔷薇赶忙把黄喉夹出来,然后又下一些毛肚。旁的不需要她教,宁王常吃古董羹自个知道生熟。
宁王咽下口中的黄喉:“本王不是韩国公个糊涂蛋,不会偏袒任何人。”
“谢王爷。”孙蔷薇谢他跟她解释这么多,“橱柜里还有些牛百叶和毛肚,我再去拿点?”
宁王看了看没怎么吃的虾和羊肉,也想尝尝这两样。而高汤锅涮青菜也比炒的美味,他也想试试,“多吗?”
孙蔷薇点头:“牛百叶和毛肚一起还有七八斤的样子吧。”
“这么多?”宁王失态。
孙蔷薇:“上午收拾了半天呢。”
“本王岂不要吃到上元节?”
孙蔷薇老实点头,虽然她馋的快流口水了。
“那先冰着,本王明儿——”宁王忽然想到他在宫里的那些日子只有除夕那晚有牛肉,“给本王留一两斤,剩下的装食盒里,本王下午进宫一趟。”
孙蔷薇:“给殿下、娘娘和陛下送去吗?那王爷即刻就派人去吧。这汤就得煮好些时候。”
“去叫赵福过来。”
“来了,来了。”
赵福像捏着嗓子说话一般小跑过来。
“你是属什么的?”猝不及防的宁王吓了一跳。
赵福脸上堆着笑:“奴才倒是想飞,可惜这辈子是不可能了。孙姑娘,歇着去吧。回头我去找你。”
孙蔷薇饿的饥肠辘辘,肚子快要叫起来了,闻言就把筷子给赵福。
赵福看着她走远才说:“爷,孙姑娘跟流霞吵架了?”
“流霞找你去了?”宁王眉头微蹙,她还有完没完。
赵福:“流霞那丫头凡事掐尖,一向是她收拾别人,突然哭哭啼啼回去,吓得灵溪去找老奴,求老奴来问问出什么事了。”
“他是真出息了。”宁王嘲讽道。
赵福笑道:“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向来胆子小。她和孙姑娘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不能是本王?”宁王好奇。
赵福:“您是主子,犯得着吗?不高兴还给娘娘便是。”
宁王把煮好的肉夹出来,“平日里连你的话都不甚听,被人奉承惯了,昨儿要吃芙蓉鸡片,孙蔷薇没搭理她,就不高兴了。刚才借着这些下水刁难孙蔷薇,没说过人家气的。”
这心也太窄了吧。
赵福不禁皱眉,“我还以为孙姑娘打她了。”
“她都不够孙蔷薇一脚踹的。”
赵福诧异,禁不住问:“爷知道了?”
宁王瞥他一眼:“你如果是说她和小全子两个跟韩国公的奴才打架那事,本王比你先知道。那丫头,本王就没见过这么刁的。”
赵福想想他先前听到这事也难以置信,两个打七个还能把人家打的狼狈不堪:“刁了好,过些日子天暖和了,二公主再请忠义侯府的三姑娘来府上玩儿,您就不用躲出去了。”
宁王摇头,孙蔷薇无父无母更无兄弟姊妹帮衬,而忠义侯府本人很得父皇看中,两个女婿又都出自世家,十个孙蔷薇也不够忠义侯府收拾的:“不能让她二人碰面。”
“爷担心孙姑娘吃亏不成?”那可是连男人也不惧的主儿。
宁王:“我倒是不担心她。本王是怕那姑娘在她这儿吃了亏,回头变着法的作践她。我又不可能日日在府上。”
“是了。”赵福陡然惊醒。
这一天一夜只顾想着他主子终于碰到一个合眼缘的姑娘,还救了姑娘一命,他主子有朝一日开了窍,这姑娘十有八/九不会拒绝,十有八/九是王府女主人。皇子王妃就是朝廷命妇也得见礼问安,却忘了王妃这会子还只是个小丫头小厨娘。
第13章
◎哥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孙蔷薇回到小厨房告诉厨子李等人,王爷对古董羹十分满意,厨子李等人便放心地去准备他们的午饭。孙蔷薇照宁王的吩咐,从水缸里取一块冰隔着碟子给他留一两斤牛百叶和毛肚,余下的装入食盒中。
小厨房诸人的午饭简单,做饭的人手不少,一荤一素两个大锅烩暂且不用孙蔷薇,她就请厨房管事帮她配卤料。
其实孙蔷薇问一下香料在哪儿就行了。不过这卤料虽说大伙儿平日里极少用,可不告诉吧显得孙蔷薇跟他们隔了一层,告诉吧又显得是在讨好他们。
要是管事的大厨子参与其中,因此知道了用哪些香料,旁人自然也就不会认为这是秘方,想知道的时候直白地问她就行了。
大厨子听到孙蔷薇找他帮忙很是诧异,盖因小厨房的这些厨子日日在一起也有自己的独门秘方。
孙蔷薇如此不客气,大厨子帮她配料的时候反而不好意思刻意记下。她太坦荡,旁人也不好支棱起耳朵偷听。后来类似的事孙蔷薇又干了几次,小厨房上上下下都不好意思跟她藏私。
不过这是后话。
卤料方子不是孙蔷薇自个试验出来的,而孙家那些人活着她就甭想出去干生意,守着方子也没什么用,更何况她也不差这一个,所以就端着盛了卤料的盆去大厨房——不担心他们看见,也不怕他们回头把方子抄了去据为己有。
猪下水是猪内脏的统称,有猪肝猪肺猪大肠等等,大小不一煮的时候也不一样,可又要搁一个锅里煮,厨子们又都没做过,孙蔷薇告诉他们先煮什么后放什么,然后才回小厨房忙自个的事。
老鸭收拾好了,但还有些鸭毛。孙蔷薇找出小镊子清理绒毛的时候,宁王的古董羹撤下来,同来的还有赵总管。
孙蔷薇一听他要进宫,立即把食盒给他。不然耽搁下去赵总管的午饭就要和晚饭一起用了。
赵总管走后,闲下来的婆子让孙蔷薇歇息,她来收拾鸭子。
做老鸭汤是孙蔷薇的主意,孙蔷薇初来乍到自然不好在一旁干看着,干脆请厨房管事带她去库房。
北方冬日里没笋,外面的雪花飘飘洒洒,春笋不敢露头就需要提前泡干笋。笋干这东西北方的厨房不常用,一直在库房放着。
管事的大厨子也知道这干笋老鸭汤是给主子准备的,二话不说就把钥匙给她。
孙蔷薇下意识伸手,忽然记起职场如战场需谨小慎微,腼腆地笑笑:“库房里那么多东西,我哪知道哪个是哪个啊。”
“这倒也是。”管事带她过去。
孙蔷薇先前听赵总管说过,对面那一排房子其中三间用来盛食材。可真等门打开,依然是瞠目结舌——三间宽阔的库房三面墙上都是柜子,一个挨着一个跟到了药铺似的。
孙蔷薇惊呼:“这么多?”
“其实不多。只是种类多。”管事指着北墙,“那边是燕窝灵芝人参石斛那些东西,正对着咱们的是山珍海味,比如鲍鱼,海参那些。南墙是些香料杂货。哪天卤肉的大料突然没了就来这儿取。可别想着去外面买。咱们这儿都是各地送进宫,宫里的主子给咱家爷的。”
厨师没有不爱食材的。孙蔷薇这个年轻的小厨师也不例外,“我可以看看吗?”
“可以。”别说宁王对她很宽容,赵福看中她,只说她为了府里的小全子跟韩国公府的奴才打了一架,厨房管事也不介意全打开让她看个够。
上辈子孙蔷薇死前在大酒店上班,对鲍鱼海参那些东西不感兴趣。再说了,她即使比旁人擅烹调,也没有一上来把看见本领全亮出来的道理。
眼皮子浅只争朝夕的人才这么干。
孙蔷薇指着南墙边的杂货:“我先看看那些。不然看到一斤的大鲍鱼,今儿晚上就不用睡了。”
“行。”
管事的打开杂货柜,孙蔷薇勾头看到半篮子核桃,眼中一亮。
核桃是好东西,可以提高记忆力,还可以润肺定喘。前世她还听说过一个很有名的饭店就用核桃代替花生米做宫保鸡丁,据说十分好吃。原身记忆中这个年月已有花生,她回头也可以做个核桃仁和花生米版的宫保鸡丁。
也可以过水把核桃仁的那层苦皮去掉,用麦芽糖和冰糖做琥珀核桃。最好加上一点芝麻,芝麻的香配上核桃的脆又带有甜味,即使不爱甜食的也会忍不住想尝尝。
核桃这东西她前世也喜欢,只是太忙了,每天要找共享单车挤地铁,有时候还要算计房租,没耐心收拾它。
如今吃喝不愁,竞争压力不大,工作轻松,同事好相处,也有自己的时间,要不是时机不对,孙蔷薇真想现在就试试。
“姑娘,怎么了?”管事厨子见她愣住,禁不住开口。
孙蔷薇笑道:“意外,没想到还有这等野货。”
“姑娘怕不是话本看多了,以为王爷日日饮琼浆玉液,天天吃龙肝凤髓?”
孙蔷薇不好解释,佯装羞愧地笑笑:“有陈皮吗?”
“陈皮?”管事的想想,“那不是一味药?姑娘要那个做什么?”
孙蔷薇欲解释,忽然记起这里是北方,虽说有京杭大运河沟通南北,可大运河到不了岭南。陈皮入菜多在南方。宁王的口味浓油赤酱,府里的厨子皆是北方或京城当地的,不知道这点实属正常。
“我想放点陈皮。那东西有助于排除肠道内的积气。我担心王爷中午吃的太多太杂,晚上身有不适。”孙蔷薇不想给人一种过于事儿妈的形象,“没有就算啦。”
管事想想:“我好像听谁说过。”不待孙蔷薇开口就朝对面问,知不知道府上有没有陈皮。
正等着用了午饭去歇息的钱姑姑出来:“老糊涂了不成?库房里不就有。”
“有?”管事的奇怪。
钱姑姑进来,指着海味那一排,“岭南送来的。当时你还说咱们府里又没人懂医术,给咱们这个做什么。难不成当橘子皮一样泡水喝。”
管事恍然大悟,连声说:“对对对。”过去打开柜子就喊孙蔷薇。
孙蔷薇看到陈皮禁不住说:“我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我想起来了,我也有这东西。”
两人不由得看向她。
孙蔷薇以免日后生出不必要的误会,“有一年我父亲遇到一个南方来的客商,没钱了要把这东西卖给我父亲,我父亲觉得他出门在外挺不容易,就把他的陈皮全买了下来。
“京城的大小饭馆极少用陈皮,家父也不会用,便一直放在家中。我那些伯父伯母不识货,桌椅板凳都被他们弄去了,独独留下一大盒子陈皮。昨儿晚上朱大人连同书一块给我送来,我往屋子里搬的时候看到过。”
钱姑姑道:“既是你家的东西,那姑娘好生收着吧。只是这些咱们也用不完。”
孙蔷薇点了点头,取出一片。
管事不禁问:“这就够了?”
“还不知道王爷能不能接受呢。”
这话在理。
管事帮她拿一些干笋就把库门锁上——回厨房用饭。
饭毕,孙蔷薇看看漏刻,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就把鸭子先炖上。
盯着炉火的时候很无聊,孙蔷薇打算找管事要些核桃上锅蒸,然后下冷水,核桃裂开好取核桃仁。
府里贪嘴的小子婆子也嫌核桃麻烦,管事也不爱吃,一听终于有人亲睐这玩意,全送到那人屋子里。
孙蔷薇哭笑不得地挖两三斤去厨房,管事意识到他好像误会了,十分尴尬地帮她打下手。
——
“蔷薇姐姐,蔷薇姐姐——”
“怎么了?”孙蔷薇匆匆把将将去了苦皮的核桃仁从水里捞出来,抄起围裙边擦手边往外跑。
灵溪跑到太快差点撞到她,赶忙扶着墙止住步子,“你没闻到?好香啊。大厨房那边让我过来问问那些猪下水好了没。”
“猪下水?”孙蔷薇在屋子里待了小半天,楞了一下,然后赶忙算算时间,“好——”
“四弟,老四,搁窝里孵蛋呢?连牛舌也不吃。我都没敢让父皇母妃知晓。”
孙蔷薇的话被打断,又见灵溪朝西看去,“这谁呀?”嗓门不小,说话还这么不客气。
“还能有谁,前面的齐王。先前打发人来请咱家爷过府吃牛肉,王爷嫌天冷,北风刺骨,也不缺他那一口,就打发齐王府的人回去了。这会子他亲自过来,一准没好事。”
孙蔷薇小声问:“黄鼠狼给鸡拜年?”
灵溪点头:“姐姐你先去,我过去看看。”
“不急。我也想看看这齐王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七十二个心眼。上午齐王府煮牛肉的香味飘到咱家后花园了,也不说来送牛肉。这会子过来,保不齐是惦记上咱家那些猪下水。”
灵溪想说怎么可能。忽然想起太子爷不止一次骂他有病,恨不得连四条腿的桌椅板凳,两条腿的爹娘兄弟也撕吧撕吧吃了,“一起去。”
在小厨房烤火,廊下聊天的人都跟他俩到宁王那院的垂花门两边,扒着门框支棱起耳朵勾着头朝院里看。
孙蔷薇原以为齐王这么贪嘴定是个大胖子。然而恰恰相反。他比宁王大六七岁的样子,比还像个少年人的宁王肩宽,比他矮一点,身材健硕,一看就像经常舞刀弄枪。虽说长得不如宁王,但俩人在一起打眼一看就是亲兄弟。
宁王对这个哥却没什么好态度,“你怎么来了?”
齐王并没有生气,而是一脸无奈地说:“来请你,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