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溪禁不住说:“韩国公府的那些人真小肚鸡肠。”
赵福微微摇头:“不是因为那块肉。据说韩国公府要扩建,旁边是那老者的老宅子,找那老者买,那老者不卖,他们就把人打了。”看向宁王,见他还在听,“那老者头上有伤,老奴觉着是真的。”
宁王眉头微蹙,孙蔷薇那日就该给他们几刀。
“钱给少了?”宁王问。
赵福不问清楚也不敢来回禀宁王:“钱不少也不多。那老者说的诚恳,他家房子虽然只有几间,但院子很大。他家在菜市场西边,搁院里种点葱姜蒜都可以拿去菜市场兜售。
“韩国公府给的钱够他在附近买一处小院,但想买他家那么大的院子还差许多。韩国公府霸道惯了,那老头的原话,王爷要买,他可以少收钱。韩国公府要买,再给一倍都不卖。”
宁王:“他倒不怕死。”
“不怕死也不会来找老奴。那老者兴许也没想过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他们就敢打人。”
宁王心说孙家那些人都敢霸占孙蔷薇的家产,韩国公府的人什么不敢干。幸而他们没兵权,否则敢妄想帝位,“叫他明日一早去刑部。”
赵福:“怕是等不到明日。”
宁王皱眉。
灵溪不禁问:“韩国公府的人不会在他家吧?”
赵福:“这点他倒是没说。”看向宁王,“老奴担心走漏了风声,他明日被堵在家里出不来。”
“叫他稍安勿躁。明日到刑部再写状书。”
赵福颔首:“老奴这就去告诉他。”然后提醒那老者,可以去找郭御史。否则明日赢了官司,韩国公府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朝中有个两袖清风刚正不阿敢骂宁王的郭御史,老者也听说过。辞了赵总管就去寻郭御史。
话说回来,小王爷注意到他四哥满脸不快,而他也讨厌韩国公一脉,用饭的时候也没跟宁王歪缠,闹着要孙蔷薇进宫。饭毕,小王爷去他三哥府上“打秋风”,然后叫齐王陪他去天桥。
玩尽兴了,小王爷直接回宫。到宫里跟上次一样,小王爷拐去东宫,告诉他太子哥,韩国公又欺负人了。
太子不介意养着这些功勋后代,显得皇家仁义。前提这些人别给他添堵,导致民间怨声载道。
翌日,太子打算下了早朝就令人查韩国公府又干了什么缺德事,结果一上朝,郭御史就把韩国公参了。
太子嫌郭御史冲动,随着奏章呈上去,他皇帝老子险些气晕过去,太子殿下顿时顾不上郭御史,十分好奇奏章内容。
皇帝少年时节过得辛苦,身子骨不太好,年过半百精力不济,被奏章上的内容气得撑过早朝就宣太医,然后令太子代他批阅。
太子回到东宫用了饭就去看奏章,然而看到内容险些把饭吐出来。
随后太子令人宣刑部和都察院、大理寺诸人以及都指挥使。这些人或参与国事,或握有实权,除了病了或者有任务,平日都会上朝。今儿也都在。一众人聚到一起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想法,太子爷终于忍不住了。
太子殿下没那么着急。郭御史参的是韩国公,处理这等人物需三司协办,因此召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召都指挥使是以防城中出现暴/乱,毕竟只是韩国公府就有几百口人。何况还有其姻亲党羽。
宁王如今暂代刑部侍郎一职,所以他也在。没个位高权重的坐镇,三法司共同查办也会遇到许多阻挠。太子就把此事交给宁王主理。
刑部尚书、都指挥使等人顿时忍不住同情韩国公,惹谁不好招惹宁王,即便他们想看在昔日同僚故交的份上手下留情恐怕也是不能了。
随着他们看到奏章上的内容,一个个同情不起来。那个跟韩国公的妹妹有首尾的男子好巧不巧还是大理寺少卿的堂妹夫,这让出自翰林的清贵文人险些气晕过去。
太子殿下担心走漏了风声,在皇宫东南角靠近城门,离六部不远的地方给他们腾几间屋子,令他们在此办公。
韩国公一脉仗着对皇家有恩,当今陛下见着他们府里的老夫人都得喊婶子,做恶从未想过遮掩。
太子爷亲自过问此事,又有宁王这个冷面“活阎王”盯着,仿佛在三法司头上悬了两把宝剑,吓得他们晚上睡觉都在考虑从哪儿查起如何定罪,以至于不过几日就把韩国公极其党羽的勾当查的一清二楚。
期间孙蔷薇虽然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可每日灵溪和夷白拎着两个食盒来盛饭菜,也足矣让她意识到宁王碰上大案要案。
虽然孙蔷薇上辈子一直在后厨打转,她也知道在酒店开会,甚至借用酒店办公的有关部门多忙,经常通宵达旦。
大晚上吃冷的硬的定不舒服,孙蔷薇打听到宁王办公的地方有个用来烧水的红泥小火炉,就叫灵溪从府里带个小锅和蒸笼过去。每日下午准备一些鱼肉饺子、灌汤包之类的叫灵溪赶在下钥前送过去。这类东西可以放笼屉里蒸,不会做饭的也能做熟。
晚上喝点热汤舒服,孙蔷薇又掐一些面疙瘩和面做的猫耳朵,然后把调料单独放在一起,宁王想吃的时候直接倒入锅中加上佐料煮熟便可。
其实也可以令御膳房的人把饭菜送过去,然而御膳房离办公地太远,又怕走漏了风声,宁王等人从未考虑过御膳房。
三法司诸人十分羡慕宁王,宁王被他们赤果果的眼神看得十分尴尬就邀他们一同用夜宵。
待郭御史上奏的事情核实清楚,一众人除了精神不济很是疲惫,还比原先胖了。
宁王回府洗漱,换衣服的时候惊觉腰间的肉松了,简直想把孙蔷薇叫过来骂一顿。
虽然灵溪等人只说那些东西是小厨房准备的,以宁王对那些厨子的了解,除了能折腾的孙蔷薇再没别人。
可一想孙蔷薇也是怕他饿着,看在她还算有心的份上,便不与他计较。
坐到餐桌前,宁王打算喝点汤,但被荷叶包裹的东西吸引了:“这又是什么?”
小丫鬟还没退去,脆生生道:“蔷薇姐姐说是糯米鸡。这个荷叶是姐姐寻了许久才找到的干荷叶。姐姐说爷若是喜欢,后花园池塘里的荷叶长出来,隔三差五给爷做一回。”
机灵的夷白把荷叶拆开,复杂的香味扑面而来。宁王离近一点,闻到荷叶的清香和肉香,糯米泛着油光看起来晶莹诱人,仿佛在说:“快来吃我啊,还等什么呢。”
“她想吃吧?”宁王问。
小丫鬟一愣,然后道:“姐姐没说。”
宁王颔首:“下去吧。”
小丫鬟到厨房就把这话告诉孙蔷薇。
孙蔷薇笑道:“我其实更喜欢吃糯米饭。”
小徒弟好奇地问:“不是蒸糯米饭吧?”
“自然不是。待会儿你们帮我把玉米和土豆子种下去,我明儿给你们做。”倒春寒看起来没了,土豆芽也长出来,孙蔷薇不敢再耽搁。
管事厨子问:“需要什么配料?”
孙蔷薇回想一下:“其他的厨房都有,唯有一样需要开库房。”
钱姑姑笑道:“别卖关子。回头中午做,可别晚上做,那样我就没得吃了。”
孙蔷薇十分好说话的道:“好。需要瑶柱。否则味道会差一些。”
管事厨子:“你可得给王爷准备一份。”
“这是自然。”
管事厨子闻言就令大伙儿赶紧做饭,吃了饭去帮孙蔷薇种东西。
后花园的两块地早已经拾掇干净,孙蔷薇一行人分三波,一个挖坑,一个种,一波人浇水,而水也不需要来前院打,后面池塘就有,所以不过半个时辰就种好了。
清明前正是吃香椿的时节,孙蔷薇等人回房换下脏衣服,准备中午的鸡茸香椿、红烧狮子头、百合香酥鸭等菜,门房来找孙蔷薇,忠义侯府的三姑娘来了。
孙蔷薇:“王爷出去了,请姑娘进来吧。”
门房以为段三姑娘可能不好意思,毕竟没人邀请她,立即出去请她进来歇息。段三今儿真有事,就让门房再去传话,她在车上等孙蔷薇。
不论狮子头还是香酥鸭,小厨房的那些厨子都会,香椿更是年年都要做,比孙蔷薇这个上辈子窝在酒店里不常接触到香椿的人还擅长。
中午饭他们完全可以应付,小王爷也没来,孙蔷薇换下藏蓝色衣袍,穿上一身粉色带有黄花的衣裙,变回女儿身才去找段三姑娘。
她从小厨房过,管事等人不经意间瞥到,禁不住感慨:“孙姑娘男装和女装简直像两个人。”
钱姑姑还未去歇息,闻言道:“那是姑娘男装的时候不拘小节,女装的时候袅袅婷婷像个大家闺秀。她若是穿着女装还一蹦三跳就不像两个人喽。”
“这倒也是。”管事仔细想想,“中午还回吗?”
钱姑姑:“已经是巳时三刻,不回了吧。”说着想起她如今是府里一员,“我得提醒她别忘了告诉赵总管。”追到前院见孙蔷薇往主院去,钱姑姑摇头失笑,做事那么稳妥的姑娘又怎么会忘记告诉赵福呢。
孙蔷薇向赵总管告了假,从主院大门出去,却被段三姑娘抱怨:“你好慢啊。”
“你母亲又准你出来了?”孙蔷薇问。
段三顾不上埋怨她,改埋怨她母亲过分,关了她一个月,快憋死她了。
孙蔷薇:“什么死不死的,快别说了。街上有什么好玩的吗?”
段三姑娘反问:“你竟不知?”随后道,“是了,你若知道也不会磨磨蹭蹭一盏茶的工夫才出来。”
“又有洋人啊?”
段三一愣,好笑道:“哪有这么多洋人。”然后吩咐驾车的婆子掉头,朝韩国公府去。
孙蔷薇赶忙说:“不能去。我打了韩国公的奴才,又讹他们一笔钱,他们见着我一定不会放过我。”
段三姑娘的小丫鬟好奇不已,求孙蔷薇细说说。
打架那事她们知道,孙蔷薇大概说一下,接着详细说讹钱,然后摊开自己的手掌心。段三姑娘和两个小丫鬟一看三道疤痕,纷纷懊恼没能提前出来两天也讹上他们一笔。
孙蔷薇笑道:“来日方长。”
段三确定她不知道,也没急着告诉她。临近韩国公府,段三下车,然后带孙蔷薇去酒楼。
孙蔷薇心下大安,不去国公府门口找抽就好。
片刻,孙蔷薇目瞪口呆,指着被官兵押着的一众人,“这是?”
“韩国公府被抄了。”段三姑娘小声说。
孙蔷薇张口结舌,“抄——抄了?”难不成宁王那几日就是忙着罗列韩国公一脉的罪状。
段三姑娘:“据说欺男霸女抢占他人房屋等等。听我兄长说这些事罪不至此。一定是还有别的,皇家没好对外公布。对了,宁王主理此案,三法司协查,都指挥使一早就带人包了韩国公府,连只鸟儿也没跑出去。”
孙蔷薇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憋了好一会儿:“王爷早上还在府里慢慢悠悠用饭。”
“说这话你就不懂了,王爷等同于三军主帅,凡事要他出面,还要三法司都指挥使做什么。”段三姑娘指给她看,“打头的那位就是韩国公。”
孙蔷薇:“不该是韩国公府的老夫人吗?”
段三姑娘微微摇头:“念其夫救过先皇,陛下格外叮嘱不可伤着老夫人。不过家散了,老夫人依然住在韩国公府也撑不了三天。何况她还得搬出来另寻住处。偌大的京城谁敢卖给她房子啊。怕是要回老家了。”
“怪可怜的。”
段三姑嗤笑一声:“你可别可怜她。上次大张旗鼓清道就是她去上香。”顿了顿,“不过那老夫人可能也不知道。即使知道也是责备他们两句。”
孙蔷薇:“没同情她,只是挺唏嘘。”高楼崩塌的太快了。
“自作自受。”段三姑娘摇头,“她家两儿两女加一起挨的打也没宁王一人多。陛下尚且狠得下心,他们却娇惯着,活该!”
孙蔷薇不由得看她一眼。
段三:“不信啊?”
孙蔷薇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但怕唐突了,“听说秦王像宁王这个年纪都有庶子和庶女了,陛下这么在乎宁王,为何还不给他赐婚?”
段三顾不上看别人家的热闹,脸上布满愁云。
小丫鬟道:“还不是陛下意属安国公府的大姑娘,宁王却百般不愿。”
这个说法孙蔷薇听府里人说过,意有所指:“找个陛下和宁王都满意的不就行了。”
段三叹气道:“就是没有啊。”
孙蔷薇顺着她的话说:“段三你也入不了宁王的眼?他还想娶天仙不成?”
小丫鬟替她家姑娘不值,禁不住说:“我看也是。”
段三姑娘瞪她一眼,然后吩咐跑堂小二上一壶明前龙井,“过些日子今年的新茶下来,我令人给你送些。你虽不爱,也不能连点茶叶也没有。”
孙蔷薇知道她不想说此事,便顺着她的话道:“你叫姑姑送来桂花蜜那次,赵福给了我一些陈年普洱。”
“普洱跟龙井又不一样。”茶上来,段三微微叹了一口气,又忍不住说:“我也不会等他太久。”
冷不丁这么一句,孙蔷薇一愣,然后才问:“宁王?”
段三合上杯盖:“在他定下来之前,我先订了婚,是我不等他。倘或在他之后,那是他不要我,我只能寻别人。虽说前后都一样,可说出去好听些。”
看着明艳直爽的姑娘变得不像她,孙蔷薇:“我回头帮你问问王爷?”
“不可!”段三姑娘阻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宁王的性子,把你赶出去就不好了。对了,你家酒楼被我家买去了,我母亲后来又着人查过你家的事。那些人还活着,你还是好好在王府里待着吧。”
孙蔷薇先向她道声谢:“其实也好。齐大非偶。”
段三姑娘颇为意外地看向她。
孙蔷薇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