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蔷薇笑道:“师傅您第一次拿出那个刷子,我就觉得刷头上的毛太密,有点浪费油。可又怕你们觉得我出身市井,太会过日子,一点油也能看在眼里去,就一直没敢说。”
“这话就见外了。”
管事厨子正在查还有多少油盐酱醋等调料,闻言停下来,“是的。小孙师傅,以后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即便不对,咱们也不会往心里去。”
孙蔷薇点头:“现下知道了。”然后就交给小徒弟,她调制做它似蜜的芡汁。
芡汁刚好,孙蔷薇听到主院传来一声:“王爷回来了?”接着便是众人请安的声音。
宁王中午吃的不早不晚,晚上自然也不能太晚,孙蔷薇见其他厨子着手准备易克化的食物,就开始上锅炒。
色红汁亮,甜香扑鼻的它似蜜出锅,孙蔷薇令小丫鬟跟别人的汤一块送过去。
孙蔷薇考虑到宁王的口味,调芡汁的时候只放了一点点糖。羊肉里面没糖,面饼也没糖,包裹着肉的酱汁虽然有糖,肉和饼中和了糖的腻,宁王难得没嫌弃甜口的菜,很给面子的用去近一半。
饭毕,菜撤下来,管事厨子就把这道菜编入食单。
孙蔷薇见状,等天又暖和一些,便尝试着做甜面酱。甜面酱用处很多,可以做炸酱面,可以和鸭肉一起食用,还可以做它似蜜,更是可以做蘸料等等。
可孙蔷薇毕竟第一次做,饶是知道大概原理步骤,忘了多少度能成,结果试到临近五月,京城周边遍地金黄,可以收小麦了才成。
发酵成功还得过些日子,端午节这天并不能用。不过宁王也没在府里过端午,端午那天金乌西坠,宁王才从宫里出来。
中午用了粽子,粽子又难以消化,孙蔷薇等人便给他准备了汤汤水水,连他一向喜欢的肉食都没备。
过了端午,蔬菜多了,甚至有些水果也成熟了,比如麦黄杏。水里的东西也多了。经过一个春天的生长,菜市场时常可以买到蟹。
孙蔷薇不擅羹汤,但以前在电视里看到过一道蟹肉羹。她倒是想试着做,可蟹对上辈子的她而言太贵。孙蔷薇也知道厨房试菜厨子先尝,又有些馋蟹的孙蔷薇就撺掇管事大师傅试做蟹肉羹。
恰好管事大厨子为菜单发愁,一听有新鲜食材上市就令采买买几斤蟹。孙蔷薇在一旁听得咂舌,上辈子都是按只买,他们却按斤,也只有王府这么吃了。
可王府再好终不是家。端午过后段三来找孙蔷薇,顺便给她今年新上的明前龙井,孙蔷薇就同她说出找房子的打算。
段三闻言多少有点奇怪,她还没定亲,宁王和安国公府的大姑娘也不一定能成:“姐姐这么急着找房子做什么?”
孙蔷薇:“房子找好还得收拾。我如今身边没个奴仆,自个抽空慢慢收拾出来,以后想搬出去随时可以搬。不然到那时总不能住客栈吧。”
段三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拉住她的手。
孙蔷薇笑道:“我们民间有句话,金窝银窝都不如自个的狗窝。”
段三好奇地问:“这又是为何?”
“当今陛下也不敢把我从窝里撵出去啊。”孙蔷薇随后压低声音,“除非他想当个昏君。”
段三仔细一琢磨:“是这个理。不如姐姐交给我,我令人帮你寻。”
孙蔷薇笑着问:“宁王府我都不打算常住,你说我会麻烦你府里的人吗?”
段三摇了摇头,又忍不住说:“姐姐这是把我当外人啊。”
孙蔷薇:“自己寻的踏实。其实也怕节外生枝。孙家那些人这些日子不曾来找我,不等于他们放弃了。”
“姐姐都把家和酒楼送给刑部了,他们还不死心?”
孙蔷薇微微摇头:“刑部没要。刑部突然多出一笔钱,可能怕被人误会,上奏陛下,陛下言,即使国库空虚也不差我这点钱。令林大人还给我了。”
“太好了!”段三得知她家买了孙蔷薇家的酒楼,没少可惜便宜了刑部诸人。
坐在车门边的小丫鬟问:“孙姑娘有了这些钱可以寻一处好的,在我们府附近找可好?”
孙蔷薇:“我一个人住,以后顶多请一个打扫婆子和小丫头,三间小院便可。”顿了顿,“你们可能认为我小家子气,可我认为还是财不外露的好。”
段三赞同,虽然孙家那些人在东大街,她们在前门西大街西北方,可时间长了也难保不传到那些人耳朵里。
孙蔷薇有个大宅子,那些人拖家带口上门,即使孙蔷薇不许他们进,左右邻居也会念叨孙蔷薇不讲情面,房子空着都不给亲人住,若是小房子,左右邻居又是一套说辞。
段三想想那些人怕宁王,“姐姐就在我们府和宁王府中间找吧。”指着西边,“那边有不少老百姓的房子。”
“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你我是朋友,有了这种打算终归要跟你说一声,不能搬出来再告诉你。”
段三越发觉得她行事稳妥周全:“多谢姐姐心里有我。姐姐,今儿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孙蔷薇下意识想问什么地方,见她现下是个俊俏公子,先前还特意令小丫鬟传话进府,叫她也做男儿打扮,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你你不会要带我去青楼吧?”
段三和她的两个丫鬟目瞪口呆。
孙蔷薇轻呼:“真是啊?不行,不行!”
段三回过神来笑道:“姐姐真是我亲姐姐。”
“不行,不行。”孙蔷薇其实也想进去看看,听说青楼和妓院不一样。青楼女子可以卖艺不卖身,妓院无艺可卖唯有卖身。再说了,上辈子听说宋朝皇帝都逛过青楼,她一个现代来的人不能被古人比下去。
可她如今身在宁王府,被人发现了,还是个女儿身逛青楼,宁王面上无光啊。
段三拉着她的手歪缠:“只是进去看一眼。”
“你是不是很好奇却一直没敢进去过?”孙蔷薇问。
段三不敢信:“姐姐又知道?”
孙蔷薇:“再过一个月吧,洋人的玉米就可以煮着吃了。届时我请示王爷送你两个,青楼就别去了?”
段三纠结好一会儿,使劲点头:“我听姐姐的。”大不了以后再找她去。
“青楼有什么好看的?”孙蔷薇真好奇。
段三:“听说那里的女子十分俊秀,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难为你还是侯府小姐。”
段三摇头:“我虽然有学琴棋书画,可跟她们不一样。我还要学女红管家等等。她们擅琴的一直学琴,可不是我这种什么都需要懂一点学一点的可比的。听说她们有的飒爽有的温柔,各有各的美。美人谁不喜欢啊?姐姐敢说你不爱?”
孙蔷薇是个颜控,上辈子看美女能看直了眼,经她一说有些心动,“这时候起了没?要是起了,咱们从门口穿过看一眼?”
第33章
◎亏得我还担心她俩合起伙来算计你。◎
段三禁不住笑了,她就猜孙蔷薇忍不住——成日被爹娘拘在家中的女子,怎么可能不对外面好奇啊。
小丫鬟立即令车夫去花街。
孙蔷薇好奇地问:“既有青楼,那有象姑馆吗?”
段三点头:“自古便有断袖分桃,又怎么可能到了咱们这一朝男人只爱女人啊。”
孙蔷薇不由得朝外看去,而视线被车窗挡住,忍不住轻轻打开一点。
小丫鬟失笑道:“孙姑娘,早呢。不过您十分好奇,这象姑馆咱们也去不得。咱们扮成男人终不是男人,可不能往男人窝里钻。”
孙蔷薇点头:“我知道。”
段三:“到了我告诉姐姐。”
“咱们这是往南去吗?”
段三颔首:“花街原先离前门大街很近。先皇嫌离六部衙门不远,离王公贵族的府邸也不远,后来入主京师想取缔的,只是根基不稳,还有可能惹来酸儒文人口诛笔伐,索性往南迁,眼不见心不烦。”
“先皇还厌恶青楼?”孙蔷薇诧异,男人不是更喜欢流连花丛吗。
段三看出她想什么,“先皇跟皇太后感情甚笃。登上大宝之前只有一个结发妻。后来后宫多了几个女子也不是选秀上去的,而是外族公主,比如高丽送来的女子。先皇可不敢把这些人赏给功勋之臣,索性收到自个宫中。”
小丫鬟点头附和:“先皇最爱骑马射箭。听说驾崩前一年还带着一些皇子皇孙狩猎。”
段三:“先皇认为只有脓包才成天想那些事。”
“果然不是凡夫俗子啊。”孙蔷薇感慨。
段三微微点头,发现车慢了下来,“是不是快到了?”
驾车的小子道:“到花街路口了。”
段三令其停下同孙蔷薇下车。
孙蔷薇目之所及皆是些两三层的小楼。有的楼上种满了各种花卉,夏日降临,小楼上姹紫嫣红煞是喜人。有些帷帐窗帘用艳丽色的布,让人眼花缭乱,反倒有种大俗既大雅的感觉。然而街上却空荡荡的,两边小楼也都关门闭户,仿佛还在沉睡之中。
孙蔷薇可惜:“咱们来早了。”
段三点头:“虽然听说过花街不到中午不开门,也没想到这会子得有巳时了,依然安安静静,堪称死气沉沉。”
“咱们还进去吗?”孙蔷薇问。
段三犹豫片刻,既然来了,哪有不进去的道理,“咱们先从左边,回来从右边,叫车在路口等咱们。”
殊不知四人前脚走,后脚有一行车马从路口经过,原是往城外去。打头骑马的人一见拉车的马的身材高大匀称,皮毛油光水滑,不像寻常百姓家养的,不由得勒紧缰绳,问车边的小子,“你是谁家的?”
小厮循声看去,见问话的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着单罗衫,头戴玉冠,身后的随从有人配着宝剑,有人带着弓,还有人拿着鱼竿,像是赶在酷暑来临之前最后一次出游:“您是秦王殿下?”
“你认识本王?”
小厮不认识他,偌大的京城像他这般年纪的浪荡公子不少。可随从有宝剑且个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没几个,“小人听说过殿下。小人是忠义侯府的。”
秦王朝花街看去,街上只有四个少年身量的人。可忠义侯府没这么大岁数的公子啊。忽然之间秦王想到一人:“那几位是你们府上的?”
段三常扮男装出游,京中认识她的人皆有所耳闻。秦王同父异母的妹妹二公主也这般模样出来过,而秦王也是个不拘小节迂腐之人,小厮便直言道:“那是我家姑娘和宁王府里的孙姑娘以及两个小丫头。”
“莫不是孙蔷薇?”
后面马车里传出一声带有疑惑的女声。秦王回头问:“王妃知道此人?”
“王爷怎这么快就忘了?前几日端午家宴上,王爷还夸那道红枣夹糯米的‘心太软’不错,五弟还跟咱们显摆糖醋里脊、小酥肉更不错,三弟因此还酸四弟运气好,赶个大早吃碗馄饨也能捡个民间小厨娘。”
秦王恍然大悟,随后调转马头:“王妃先去,本王去去就回。”不待她开口,打马直奔刑部。
宁王听到衙役飞奔来报:“秦王殿下到。”楞了一下,然后迎出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你竟真在这儿。”秦王很意外,“太子哥夸你懂事了,我还以为你阳奉阴违呢。”
宁王不禁说:“我至于吗?”
“你是不至于。”不论宁王想做什么都没必要藏着掖着,“不过有件事得告诉你,你也好早做打算。”
宁王自上而下打量他一番,他能有什么事。
秦王朝他胸口捶一拳:“瞎看什么?当真是正事,你后宅起火了。”
宁王一愣,接着轻笑一声:“你以为我是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掉头回府衙。秦王拽住他,笑着打趣:“害羞了?”
“你成天没正事,我还有事。”宁王下意识挣开他的手,一下没挣开,禁不住瞪眼,“我后宅连根草也没有,上哪儿起火去?”
秦王眉头微蹙,难不成搞错了,“那个孙蔷薇不是?”压低了嗓音问。
宁王猛一使劲甩开他的手:“你府里那么多女人不够,连我的厨娘也惦记——”
“谁惦记了!”秦王一看不远处的衙役往这边看,赶忙打断,“我陪你二嫂出城路过花街,在花街路口看到她和段家那个老三扮成男儿逛花街呢。她俩在一处还能有好?”
宁王想问花街怎么了,又想问段三是怎么一回事,这么一迟疑反倒不意外了。
自打清明前那次,孙蔷薇得有两个月没出府了。据说是怕韩国公的党羽报复她。毕竟她欺负过韩国公府的奴才,而她又是宁王府的人。那些人不敢给他添堵,还不敢收拾孙蔷薇吗。
难为段三也能憋这么久才来找她。
“她和段三原就认识。她俩在一处也正常。”
“这就难怪了。”秦王说出来,猛然想起什么,盯着他,“你不是很厌恶段三吗,由着她跟段三一块瞎逛?”
宁王挑眉:“我不喜欢她还能不许别人也不喜欢她?”不禁瞥一眼他二哥,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秦王想起来了,他们的二妹没少邀段三去宁王府赏花,他这个四弟也没因此记恨二妹妹,“这倒也是。亏得我还担心她俩合起伙来算计你。”
宁王嗤笑一声:“我不中计,她们搬出孙子兵法来也没什么用。”一见他要走,赶忙叫住,“二哥且等等,这会子去花街?她俩没病吧?”
“谁知道呢。”秦王看一下日头,离午时还早,更别说离天黑花街开门了,“整条街空荡荡的,只有她俩和两个小丫头。兴许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敢往里面去。”
宁王想想孙蔷薇的脾气,反倒觉得她敢晚上过去,“十有八/九是段三的主意。我早上没听人说她今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