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知道,如今不清楚。”
“这些日子你天天去刑部?”
宁王颔首:“不如改日本王陪你过去找补回来?”
孙蔷薇意动,然后一想那些人的德行,又担心宁王大开杀戒:“算了。我就不该往男人堆里去。周身臭烘烘的也就罢了,嘴巴也臭。”
宁王挑眉,小王爷见着了,恐他发怒,抢先道:“我可不臭!”
孙蔷薇一愣,然后笑着说:“小王爷还是个孩子。我说的是男人。”
小王爷赶忙去看他四哥。
这么一会儿宁王已经冷静下来,悠悠道:“本王十九。”
弱冠之年方称得上男人。孙蔷薇听出他潜在意思禁不住笑了。小王爷松了一口气,笑了就好,笑了等他走后,两人就不会吵起来了。
“小厨娘,我们该回去了。”小王爷别有深意说道。
孙蔷薇又楞了一下,明白过来赶忙去东院小厨房给他装甜面酱,然后把早已准备好的制作方子给他。可惜一天比一天冷,今年是做不成了。
几个小的走后,宁王府陡然安静下来,天色也渐晚了,孙蔷薇去小厨房帮忙准备晚膳。宁王的晚膳简单,两三个厨子带着几个小徒弟就能备妥,宁王叫住孙蔷薇。
孙蔷薇不明所以:“王爷有何吩咐?”
皇上还没下旨,两人算不得未婚夫妻。宁王也不想传出风言风语,更不希望孙蔷薇被误会不自重:“随本王去花园走走。”
孙蔷薇以为他有要事,随他到后花园,见宁王叫灵溪等人守在花园门口,便认为是私事:“不能在书房说?”
宁王避而不答:“考虑好了吗?”
“什么?”没头没尾,孙蔷薇糊涂了。
宁王转向她,跟他装傻呢。
“除了那事还能有什么?”
孙蔷薇恍然大悟,禁不住说:“您是天潢贵胄,我敢说不吗?”
“你不敢吗?”宁王反问。
孙蔷薇扪心自问,宁王若是茶馆里的那些人之一,他是皇帝她也敢说不,“王爷希望我敢还是不敢?”
“你敢!?”宁王不禁瞪眼。
孙蔷薇笑了:“既如此,您还问?”
宁王自己干了什么说了什么自个清楚,心虚的不行,自然不希望孙蔷薇带着满心不甘嫁进来,“你父亲去世有一年了吧?”
孙蔷薇下意识回想:“还差几天。”
“你母亲呢?”
孙蔷薇又想了想:“两个月。”
宁王算一下日子,两个月后他俩的生辰八字递上去,等合出吉日吉时也快到除夕了,“来年开春,本王叫父皇下旨。”
孙蔷薇莫名感到心慌:“王爷不再考虑考虑?”
“本王考虑?”宁王怀疑孙蔷薇又给他下套,“你不想嫁给本王吧。”
婚姻大事,两辈子头一次,孙蔷薇着实很不安,总觉得她此刻像悬在半空中,不知道哪天就摔下来,“皇家可没和离的。”
宁王笑了:“本王除了王妃,还可以有两个侧妃,无数庶妃不是吗?”
“你——”孙蔷薇伸出手。
宁王不明所以。
“放妻书!”
宁王噙着笑,难得温柔地问:“你确定?”
孙蔷薇打了个寒颤,不由得后退两步离他远些。宁王气笑了,一把把她拽过来:“本王能吃了你?”
孙蔷薇不习惯不由得挣扎。
宁王朝四周看去,泛黄的树叶挡住了灵溪等人的视线,“本王是禽兽吗?”
孙蔷薇不好再挣扎,可他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又满心躁得慌,“你你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做什么?我不走就是了。”
宁王攥住她手臂的手又紧了紧:“可惜本王不敢再信你。本王问你,要吗?”
孙蔷薇明白他潜在意思,收了“放妻书”等于应下了,“我,我——我再考虑考虑吧。”看到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隐去,脱口道,“婚姻大事不等同于儿戏。王爷您也得慎重慎重再慎重。”
宁王心底还是有点不舒服:“本王送你的衣裙呢?怎么从不见你穿?”
“我成天在厨房,脏了多可惜。”
宁王:“脏了再做新的。本王还差你几身衣裳?”
孙蔷薇上辈子一个人过,习惯了节俭,闻言禁不住皱眉。宁王放开她:“不穿也行。”转身走人。孙蔷薇慌忙跟上去,“生气了?”
宁王充耳不闻,此后月余也不曾找过孙蔷薇。孙蔷薇甚至担心宁王是不是后悔了,嫌她不知好歹,打算找灵溪问问情况,灵溪来了。
灵溪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小丫鬟,一个个手里都捧着皮毛缎衣,停在孙蔷薇面前。
孙蔷薇呆愣住。北风吹雪花飘,灵溪嫌冷,叫一声“蔷薇姐姐”。孙蔷薇回过神赶忙请小丫鬟们进去。
小丫鬟到室内把衣物放下,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独留灵溪一人在正堂等孙蔷薇。孙蔷薇到正堂,眼睛禁不住朝卧室看去,“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灵溪忍着笑道:“爷给孙姐姐置办的啊。爷叫孙姐姐一日一身。这是外面采买的。秀坊有孙姐姐的尺寸,西院秀坊给孙姐姐做的里衣过几日就送来。姐姐以后就放心穿吧。”
孙蔷薇张口结舌,想说什么,看到小厨房诸人在院子里勾着头往这边看,“他们会怎么想我?”
灵溪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去,道:“爷没说。兴许忘了。”
“我该怎么解释?”孙蔷薇又问。
灵溪心想你不用解释,阖府谁不知道爷待姐姐特殊啊。可一想她有时脸皮很薄,“这有何难。只说因为土豆和玉米赏姐姐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鹅黄斗篷上白色的毛毛没有一丝杂色,那叫不是好东西?”孙蔷薇甚至不敢问那是不是白狐。
灵溪:“王爷库房多得很。姐姐要不要去看看?”
孙蔷薇语塞了,在集天下富贵的皇子眼中确实算不得什么。
灵溪又道:“过几日雪停天晴,王爷倘或邀姐姐出游,姐姐记得把您刚刚说的那件斗篷带上。”
“穿给他看?”孙蔷薇眉头微蹙。
宁王只是好奇她披上斗篷会是何等模样,“王爷不曾说过。只是姐姐不穿,王爷会误会姐姐不喜。”
孙蔷薇明白,他会叫人再去寻来,“真真有钱没地儿用。我这就换上随你过去。”
灵溪眼中一亮,然后道:“这些是赵总管叫我送来的。王爷此刻在后花园赏雪。”
“他也不嫌冷。”
“入冬以来第一场雪,后花园还有很多绿色树叶,还有尚未掉落的菊花,披上点点雪花别有一番意境,姐姐不妨也去看看。”
孙蔷薇有点心动,而离午饭尚早:“那我就不留你了。”
灵溪出去,顺手为她带上门。厨房管事等人齐齐朝他走去,又恐孙蔷薇听见,一个个挤眉弄眼。灵溪笑看着他们。钱姑姑小声问:“王爷?”
灵溪笑而不答。钱姑姑禁不住说:“果真不是我多心。”
厨子李等人看向她。钱姑姑示意众人随她回小厨房,然后进去就问,府里何时留过女眷?即使嫁到宫外的大公主偶尔过来,宁王也不曾留宿。
众人恍然大悟,然后责备钱姑姑不早说。
钱姑姑:“王爷不急咱们急什么。何况王爷不曾言明。咱们先当作不知。蔷薇姑娘可是个有主意的。”
“姑姑快别说了。”小徒弟朝外看去,钱姑姑出去,只看到一个背影朝后院去。
宁王听到脚步声误以为灵溪等人,再仔细一听,只有一个人,脚步很轻,好奇地回头,飞舞的雪花迷了眼,只看到一袭黄衣。宁王不由得起身,黄衣女子越来越近,然后立在他三步之外。白绒绒的皮毛托着一张巴掌大的脸,雪花落在她发间,失去了往日端庄,多了些许俏皮可爱,他很熟悉又很陌生,陌生的仿佛像雪中仙子。
宁王无意识地往前移了半步:“孙蔷薇?”
第50章
◎这可是你求我的。◎
孙蔷薇疑惑不解:“是我。怎么了?”
俏皮可爱消失不见,宁王有点点失望,她若是不开口就好了。忽然见她的唇比往日红,像是用了胭脂,发间还有几支金钗步摇,整个人脱去清贫显得华贵,又不由得露出些许笑意:“这样很好,像本王的王妃。你那些袍服以后就别穿了。”
孙蔷薇不高兴,穿衣他也管:“我还没嫁你呢。”
“我明日就请父皇下旨。”宁王赌气说。
孙蔷薇先前得了他的准话,不怕他食言。即便他想皇帝也不会由着他一天一个主意:“那你去吧。”
“你——”宁王瞪眼看她,“真当本王不敢?!”说完就走。
孙蔷薇下意识扯住他的衣袖,宁王趁机停下,回身道:“这可是你求我的。”
孙蔷薇气笑了,还讲不讲理啊。
宁王不讲理,趁机握住肖想已久的手。孙蔷薇尚未习惯不由得挣扎,宁王攥紧,瞪着眼睛看着她。孙蔷薇懒得再挣扎,跟着他去凉亭。
宁王把桌上的手炉给她,嫌弃道:“这么冷的天就这样出来,手都凉了,傻不傻呀你。”
孙蔷薇很想送他一记白眼,心疼她就不能直说吗,别不别扭啊。心疼?孙蔷薇心中一惊,打量着宁王,他还会心疼人?别是她想多了。
“不冷?”宁王问。
孙蔷薇接过去道谢。宁王满意了,抬抬下巴示意她坐。孙蔷薇想去他对面,可一想到那屋里的衣物,又不敢故意给他添堵。指不定他干出什么来。
宁王见她十分懂事地挨着他坐下,倒杯茶递给她,“暖暖身子。”
孙蔷薇接过去,发现不是清茶像是汤:“这是什么?”
“茶汤。有芝麻,核桃仁,果脯等物。”宁王怀疑地看着她,“没喝过?”
孙蔷薇记忆中好像有:“我家坐下喝茶的时候不多。这么多样东西,买一点人家不卖,买多了我一个人也用不完。好像喝过两三次。过去太久都忘了是什么味儿。”
“那你尝尝看喜不喜欢。本王还有不少。”
孙蔷薇明白他潜在意思,喜欢就给她一些。宁王若是逼她,孙蔷薇可以拒绝。他把话说到这份上,孙蔷薇反倒不好意思。
宁王递给她一个银质的汤匙。孙蔷薇总有种像上辈子喝果茶的感觉。孙蔷薇浅尝一点,不禁看向他。
“不喜欢?”
孙蔷薇又喝一点,确定没错,“这里放奶了?”
宁王笑道:“不愧是本王的小厨娘。只放少许你也尝的出来。再看看还有什么。”
孙蔷薇用勺子舀一点尝尝,“说不上来,但不是果脯,也不是核桃芝麻松子仁那些东西。”
“糜子面。”宁王解开谜底,孙蔷薇震惊。宁王又道:“本王只想知道好不好。”
孙蔷薇不由得点头,比她上辈子喝过的奶茶还要好喝。
说起来她上辈子也没喝过几次,只因上午喝一杯,晚上到十二点也睡不着。第二天起不来是其次,身体疲惫脑袋清醒才是最要命的。因为不常去奶茶店,有次同事点了杯奶盖,她没看清楚以为人家喝的啤酒,为此还被同事调侃好些天。
“果脯也好吃。”
宁王:“本王倒是觉得太甜,不如你做的。”
孙蔷薇禁不住笑了:“做出来卖的东西自然不能吝啬糖。否则别人还以为东西不好。不过这么一泡也不是很甜。哪儿买的?”
“贵妃娘娘给的。说是江南的商户前几日送来的。”
孙蔷薇脑海里浮现出“皇商”二字,便不再问,“我有很多衣裳,以后别再叫人买了。”
宁王挑眉:“是吗?那本王怎么从未见你穿过?”
孙蔷薇不敢再说穿着做事不方便,还得戴套袖:“从明儿起我一天一身,直到除夕都不重样?”
宁王闻言很是满意,然而依然装出一副不信她的模样:“那本王拭目以待。”不待她开口,“喝茶。”
孙蔷薇喝着茶,看着亭外雪花肆意飞舞,忽然觉得就这样也很好。宁王看着她一脸若有所思,却怕她又生出什么古怪主意:“杯子给我。”
思绪被打断,孙蔷薇一时没反应过来,杯子递出去才说:“一点点。王爷也少喝些。小厨房该准备午饭了。”
宁王:“令尊的周年祭,你想怎么办?”
“还办吗?”孙蔷薇下意识问。
宁王好笑:“本王问你呢。”
坊间有新坟三年不动的说法,也就是不填土不动坟,否则不吉。先前因为查她爹的死因坟已经动了,孙蔷薇不敢再打扰他,原想烧些纸钱就算了。
宁王见她犯难,朝亭外看一下,“这天儿也不合适。改日跟你母亲的一起吧。”
“那要怎么办?”
宁王也不懂,他虽然经过婚丧嫁娶,可那时他尚且年幼,又有皇上太子和礼部以及内务府诸人忙活,压根用不着他。他稍微靠近一些他娘贵妃都嫌他碍事。
“问问赵福。”宁王一想他明儿得去刑部,就朝池塘方向喊,“夷白!”
孙蔷薇不由得问:“哪儿有夷白?”
夷白从池塘另一边跑过来,满头雪花。孙蔷薇惊讶:“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钓鱼去了。”夷白不惧寒冷,宁王叫他退下,他回到前院无聊,又不怕被赵福拎过去学看账簿,就找个鱼竿跑回来,名曰学唐人“独钓寒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