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继续板着脸:“世间最难得的就是一去不复返的时光,能给你重新来过的机会已是不易,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再说了,我现在可是咒灵,不吸点人类的命怎么和我老公活下去。”
“行吧。”七里夏树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我跳。”
女人满意点头:“那你跟我定束缚吧,我送你回到过去挽回你的心上人,如果你失败了,你的命就要归我——哎哎哎你怎么直接跳了啊!我还没有施展我的术式啊,你直接跳下去是回不到回去的!”
女人飘在岸边急得直叫:“老公啊!老公,你快出来,这个小姑娘还没定束缚就跳下去了,她会直接溺水而亡的,你快点救她!”
但是晚了。
七里夏树在话音落下的时候就直接跳了下去,湖水涌入鼻腔,她憋着气,但是逐渐感到窒息。
她下沉了许久,但是始终没有沉到湖底,她不知道这趟要过多久,窒息的感觉让她感到很难受。
眼前是愈来愈深的湖水,身下是通往回忆的冗道,她闭上了眼。
她开始想一些事情。
一年前,夏油杰刚刚叛逃的时候,她在夏油杰的房间里找到了他查的关于这个湖的信息。
时间从后往前,最新的是几条社会新闻。
在这里投湖的人群里,年轻的,年老的,不同年龄段的人都有,但投湖的人都是女性。
不知道是不是新闻报道上只有那些信息,她们信息里都有一段感情,结果大多是无疾而终。
在纸页的最后,是一个记载在册的诅咒。
据说,这个诅咒生前是一个没有咒力的普通女人,被自己身为咒术师的丈夫亲手杀死,但是她死的时候没有恨,只有对丈夫的无限心疼,她在死后成为了诅咒,徘徊在这个湖泊附近。
如今想来,传说这种东西大多是不准的。
这个女人明明和她的丈夫很相爱。
他们靠着那些回到过去后无法挽回爱人的女孩的生命为食,一直存活到现在,大概有了一千余年。
可见,陷入爱情之中的人大多是赌徒。
愿意用自己的性命赌自己的爱人可以回到自己身边。
但是这个女人和她的丈夫能够存活至今,估计吸食的性命不少,可见大多数都会赌输。
七里夏树在拍完戏后休息的这一个月里,最先来的就是这个湖。
那天她遇到了这个女人。
女人见到她第一眼就说:“如果你可以回到过去,你最想做的是什么呢?”
那时候七里夏树说:“我不知道。”
后来她来过很多次,女人每次都会问她这个问题。
她知道女人为什么要这么问,因为她的能力能够让别人回到过去,但她并不想让别人吃免费的午餐。
想要用她的能力回到过去,就要付一定的代价,而这个代价以她最想做的事为约定。
她说:“我可以让你回到过去,如果你实现了你的目标,那么你的人生轨迹就被改写。但如果你的目标落了空,你回到过去发生的一切只会是一场梦,你也会死在这湖中,你的命就由我吸收。”
“你敢赌一把吗?”
“赌你能够救回你爱的人。”
也就是说,结局只有两个。
要么,她成功做到她最想做的事,人生轨迹改写。
要么她死。
其实她根本不用定束缚,但是最后这一次,她想到了她在古楼里看到的画面。
血液和血腥铺天盖地,她喜欢了很久很久的少年,总是温柔微笑着的夏油杰,眉眼间都是冷沉陌生的戾气。
像是早已布满裂纹的水晶,看起来除了多了点裂纹以外什么都没有变,其实一碰就碎。
她看到水晶碎了一地,忽然想不起它完整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于是,面对女人的问题。
她回答:“我想阻止他叛逃,我想看到他以前的样子。”
女人以为这是她们的束缚,满意点头,“那我们之间的束缚就是,如果你成功阻止他叛逃,人生轨迹就按照你回到过去后改写的一切发生。如果他还是叛逃,那就只是一场梦,你死在这湖里。”
七里夏树忽然提问:“他会梦到吗?”
“会。你在过去的一切都会进入他的梦。”
其实,如果真的定了这样的束缚,她可以在回到过去之后直接威胁夏油杰,说你不准叛逃,你要是叛逃了,我就死了,那夏油杰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叛逃。
但是她不想那么做。
在巷子里见过夏油杰那一面以后,她看起来好像是恢复了平常的生活,她开始自觉按时吃药,也开始积极找各种方法治疗自己,但是安静下来的时候,她还是会去想夏油杰。
只是不同于前,那段时间她想的最多的是,他为什么会叛逃。
她仍然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做叛逃的事,她想了解这个原因。
否则,就算他受制于她的威胁,不再叛逃,但他心中的症结没有解开的话,他这辈子都会困在自己的牢笼里,于他而言,余生都是折磨。
不过这些都只是假设,毕竟,她不用定束缚,那个答案也不过是蒙混过关的幌子而已。
她谎话连篇惯了,哪怕是个千年咒灵,她照样能骗。
岸上的两个咒灵趴在一起。
女人沉默:“老公,所以你的意思,她还没有跟我定束缚,自己就回到了过去?”
男人点头:“是的。”
女人很震惊:“我没有用我的术式,她怎么回得去?”
男人想了想:“……也许,她自己就是个咒术师,有特别的术式,比如说复制了你的术式之类的。”
“所以……所以她是白嫖了我的术式,免费回到过去了吗?”
“……是的,你被白嫖了。”
“呜呜呜老公我第一次被别人白嫖。”
“没关系没关系,这是人家的术式,是人家有本事。”
“呜呜呜怪不得她跟我说话的时候一点都不慌,原来她早就想好要白嫖我了。”
“没关系没关系,助人一段姻缘也是给我们自己积福嘛,我们要长长久久。”
“呜呜呜老公你真好。”
“唉,希望她能够得偿所愿吧。”
湖底仍然在不断的下坠。
有很多画面在脑海里飞快的划过。
盛夏,蝉鸣,郁金香,街道,车厢,微风。
画面不停定格,划走,再次定格。
无数记忆的画面像爆炸一样涌入她的大脑,七里夏树头痛欲裂。
她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当她可以睁开眼睛的时候大脑出现停机般的茫然。
车窗外,阳光划过,照射在高楼大厦的玻璃墙上,折射出刺眼的反光。七里夏树被刺得眯了眯眼,条件反射用手去挡眼睛。
抬起手的时候才看到自己的手上还拿着手机。
屏幕亮着,停在信息发送界面。
上面是一条刚刚发送过来的信息。
“现在回福利院了吗?”
发送人写着她为对方填的备注。
——夏油杰。
七里夏树手指蜷缩,许久后,回复他:“还没有,还在回去的路上。”
很快,夏油杰的信息再次发送过来。
与她的记忆重合。
“发个定位给我吧。”
她和夏油杰之间的聊天记录,在夏油杰叛逃后的那一年里,日日夜夜,反反复复,早已烂熟于心。
她循着记忆给他回信。
“?”
“你要我定位干什么。”
夏油杰:“看看你离我有多远。”
七里夏树:[定位发送]
夏油杰:下个站就下车吧。
夏油杰:[图片]
他发来的照片里是他周围的建筑物,就在她附近。
当时是第一次在这里下车,下了车之后没有看到他,还怀疑自己是不是下错了站。
而今这里早已是她熟得不能再熟的地方。
下了车该往哪个方向走,朝哪边拐弯,从哪里过马路,她一清二楚。
因为在这次见面过后,她来了无数次这家一期一会,每个想念他却无法见面的日子里,她都会特意来这里下车买一杯柠檬茶。
她惦念着那句一期一会,每天都在期待着,下一次见面。
后来,他叛逃了,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反而一次都不敢来了。
下了车,七里夏树给夏油杰发了信息。
她还是说着第一次来时的台词:“学长,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如记忆一样,这次回应她的不是短信,而是电话。
看着屏幕上跳跃着的来电显示,她的嘴角下意识上扬,却忽然很想哭。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这样的来电显示界面了。
七里夏树接通了电话。
手机那头传来夏油杰的声音:“我怎么会骗夏树呢。”
如记忆一样,“回头吧。”
“能看到吗,回头后有一家店名叫一期一会。”
“嗯。”
“我在这里。”
七里夏树回头,看到了记忆里的少年。
那家一期一会在马路对面,隔着宽敞的马路和熙攘的车水马龙,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推门而出,招牌下悬着的风铃摇晃着,黑发少年站在门口与她遥遥相望。
这一幕早已烙印在她的记忆里,是她朝思暮想、日日夜夜难忘的画面,可是再一次在这家一期一会前看到他,却好像,遥远得过去了一整个世纪。
七里夏树走了过去,站到他的面前,如记忆一样打量着这家店:“学长还挺会挑地方的,这家店装修很好看。”
他把柠檬茶递给她:“在等你的时候偶然看到的。”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他就在那里,微笑着等她重逢。
七里夏树低着眼微笑,眼睛却有些酸胀。
直到,她翻开了那张柠檬茶上的的纸卡,上面写着的字一如记忆:要把重逢留在盛夏。
那时候她对这句文艺的话嗤之以鼻,她现在都记得她说的话,她说——
为什么要把重逢留在盛夏,初夏不好吗,暮夏不行吗。
还能重逢的人,什么时候都可以重逢,不能重逢的人,什么时候都见不了。
如今想起来,好像是她错了。
她的手指在纸卡上摩挲着,说着她过去说过的台词:“没事做就来见我,原来我只是个打发时间的消遣?”
他略无奈:“夏树怎么会这么想。”
“那你说说,我该怎么想。”
他抬了抬头,看向了这家店的店名,微笑着说:“一期一会。”
七里夏树也抬头,这次却不是看店名,而是看他。
她仍然记得那一天。
她疑惑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店名,问他这个店名怎么了,夏油杰看向她时眼底有浅浅淡淡的笑,他说,夏树偶尔也自己思考一下吧,不要总是让我来告诉你。
而这一次,七里夏树不再循着记忆里自己说过的话。
她仰头看着他,眼底是他读不懂的笑容,“难得一面,世当珍惜。”
夏油杰一怔,而后浅淡笑着:“原来夏树知道一期一会的意思。”
七里夏树仍是微笑,她拉过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掌摊开,在他错愕不解的目光中,将那张纸卡放到了他的手掌心。
再次抬起头,她弯着眼,眼底酸胀,她却笑得比这一年任何时候都快乐。
“学长,你要把它收好了,要是丢了的话,我会投湖死掉。”
——要把重逢留在盛夏。
从前觉得无病呻吟的文艺句子,如今却觉得,果然盛夏是最好。
它比初夏炽热,比暮夏温柔,比任何季节都更像你。
作者有话说:
有人跟我做了长评换加更交易
第二更还是0点,因为我现在开始才哼哧哼哧写第二章 TvT
今天大家的评论都太会写了,发刀子比我还狠呜呜
不过!不过现在的评论好像不能有自sha这个词,好多带这个词的评论都被系统删掉了...
大家写到这个词的时候替换成谐音或者拼音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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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金鱼/02
“夏树, 你确定?!”
电话里,松井先生的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
七里夏树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抛接着一个珠子, 抛起来,接住,抛起来, 接住,玩得不亦乐乎。
她说:“是的,我不打算当演员了, 我要去认认真真上学了。”
松井先生劝她好好想想, 说她很有天赋, 也很有潜力, 事务所将她捧红是迟早的事, 在她毕业之前,活动不会安排太多, 学业也可以兼顾。
七里夏树只是笑, 语气听起来轻松活泼:“我想好了,这是我认真考虑过的结果。”
“唉……好吧。”松井先生叹气,“那祝你学业顺利。”
七里夏树停止了摇晃手上玩抛接珠子的小动作,嘴角的笑微微收敛:“也祝松井先生事业顺利。谢谢松井先生, 还有敦贺前辈、社幸一先生对我的照顾, 感激不尽。”
松井先生听她语气如此郑重, 干笑道:“哎呀你别说得这么隆重, 搞得我怪难为情的。那既然你决定好了的话,我会告诉社长的。还有其他事吗?”
七里夏树微笑:“没有了。”
顿了顿, 她叹了口气, “松井先生,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