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橙橙鼓了鼓腮帮子:“咱们下次还是坐公交车吧,我屁股都坐疼了!”
韩云长还贴心地给她垫了一个厚垫子呢,不然屁股都得开花。
韩云长看着有些心疼:“是我考虑不周,咱们下次去镇上转车不会那么受罪。”
田橙橙也就随口吐槽两句,她的注意力马上就被七十年代的小县城吸引了去。
怎么说呢,彼时的县城没有车水马龙,也没有高楼大厦,就像老旧电影里的慢镜头,穿着灰扑扑服饰的人们慢吞吞地从镜头前穿梭而过,有清晨出门买菜的大妈,有夹着报纸赶路上班的大叔,也有背着绿帆布书包高高兴兴上学堂的学生娃……
总是就是满城烟火气,突然之间,田橙橙有点喜欢这个车,马,邮件都慢的人间。
“铃铃铃铃铃铃……”
突然一阵急促的单车铃声从转角处传来,破坏了这个美好的镜头。
单车上的人随手把一包东西塞到韩云长的怀里,小声说了句:“兄弟帮个忙,把这个送到葵花巷七号,少不了你的好处,锄禾日当午,记住了!”
说完也不管韩云长答不答应,他整个人屁股离座,站在自行车踏板上用力蹬走了。
韩云长反应快,迅速把东西藏怀里。
随后又是一阵急促的哨声和叫骂声,转角处冲出来几个带着警棍的人。
“站住,前面的人给我站住!”
“他妈给我分头分头包抄,别让他跑了!”
这些人像一阵风似的从田橙橙跟前刮过,转眼的功夫,所有的人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田橙橙:“…………”幻觉,一定是幻觉!
韩云长轻轻捏了捏田橙橙的手,小声道:“橙橙别害怕,那人只是个倒爷。”
田橙橙眨巴眼,她可是看过不少年代文的人,听韩云长这么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呀,她知道轻重,点点头什么也没问。
葵花巷算是县城高端商品的一个中转站,个人脱不了手的大物件,比如自行车手表风扇收音机这些十有八九通过那里中转,葵花巷作为中介负责联系买家和卖家双方,中间赚取一点差价,信誉一向不错。
其实葵花巷什么都收,只不过大家习惯了大件才往那送,毕竟在那里交易比较安全,小物件都直接拉去黑市交易。
半小时后,韩云长带着田橙橙敲响葵花巷七号的大门。
两长一短的敲门方式,像是某种俗成约定的信号。
田橙橙莫名有点兴奋,就是那种曾经在某本年代文里才看得到的场景居然能自己亲身上场体验一遍那种真实的参与感,这可是真-枪-实-弹的人生体验,比后世虚构场景强行入戏的剧本杀刺激多了。
看不到尽头的长巷,长满了青苔一不留神能让人摔个大屁蹲的青石板,瓦砾荟萃了一晚的露珠时不时掉下来一两滴,“嘎吱”一声,老旧的木门拉开,面相有些凶狠的大胡子哥探出头来,虽然巷口有人放哨,但他还是警惕地先往两边看了看,没头没尾说了句:“床前明月光。”
韩云长回:“锄禾日当午。”
田橙橙:“…………”为什么不是天王盖地虎上山打老虎!
胡子哥:“进来再说。”
韩云长一手牵着田橙橙,一手推着自行车进去。
胡子哥还是谨慎地左右看了眼才把门带上。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完得五六千字,但是要压一压上榜前的字数,今天先到这里吧,晚安
弱弱问一句,有宝子在看吗?卑微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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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唯宁对程遇的了解仅限于年级第一和劳改犯的儿子。
程遇的父亲不知道犯了什么事锒铛入狱,因为他是劳改犯的儿子,被所有同学孤立,他永远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处,头发永远遮到眼睛以下,永远考第一名……
据说从来没有人看清过他的真实容貌,但是唐唯宁见过。
临近高考的最后一个月,晚自习的下课时间一天比一天晚,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唐唯宁被几个人拖进了巷子,马上就要被……她万念俱灰,已经做好了咬舌的准备。
程遇就在那个时候出现,他以一敌四打跑了所有人,雨水从他的头顶顺着他的发梢流下,他随手把面前头发拨到脑后,开口说的第一句是:“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也当不认识我。”
借着闪电的光,唐唯宁记住了那张脸,冷、狠、绝,对得起劳改犯儿子的称号。
再次有所交集,是高考成绩放榜的板报:省状元程遇,J大法律系,第二名唐唯宁,Q大经济系。
再后来,他没有去报到,据说他父亲坐牢另有隐情,他为了寻找真相放弃上大学。
多年以后,唐唯宁大学毕业,埋头工作生生把自己熬成大龄剩女,架不住父母催婚参加了一次又一次的相亲,不知道为何,她就是忘不了那个雨夜里的那双冷狠绝的眼睛。
最后听到他的消息是噩讯,他死在了为父亲追寻真相的路上。
唐唯宁为这辈子也还不上欠他的那声“谢谢”而伤心落泪,谁知道时间回到1997年的仲夏,那一年他们刚刚参加完高考……
这一次唐唯宁不再退缩,托关系找到程遇的住址,站在老破旧的筒子楼门前用力敲门,房门开启,她对上那双冷狠绝的眼睛丝毫不觉得害怕:
“我不认识你,但我欠你一声谢谢。”唐唯宁如是说。
第10章
胡子哥显然是个爽快人,也不跟韩云长啰嗦,直接问他:“是马九让你来的?他出什么事了?”
其实胡子哥也就那么一问,他的下线就那么几个人,每个下线对应不同的暗号,马九对应的是“锄禾日当午”,要不是出了事,不会有人带着暗号来这里交货。
韩云长喜欢跟爽快人打交道,他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那包东西递给他:“我不认识他,只不过正好路过碰见他被红袖章追,他让我把东西送到这里,我们就做好人好事把东西送过来。”
胡子哥愣了下,看着眼前精神挺拔的俊小伙眼神有些难以置信,他接过包裹打开数了数里面的东西,一共六块手表,一块不差,再抬头看韩云长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伸手拍了拍韩云长的肩膀:“大义啊兄弟,这个人情我老胡记下了,两位怎么称呼?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
老胡觉得给钱不合适,人家要是贪财也不会送过来。
这年头六块手表是什么概念?一千多块钱,一个城里普通职工四五年不吃不喝的全部收入,更别提靠天吃饭的乡下人了,十年都未必能赚到这么多钱,这两人长得养眼,可看穿着打扮的确是来自乡下,居然能够抵住诱惑,帮萍水相逢的马九跑腿,这人品可不是一句“大义”能够概括的了。
所以老胡承了他们的人情,打算以后用人情来还,他老胡的人情可大可小,就看他们会不会用了。
韩云长和田橙橙自报家门后,也不跟他客气,韩云长直接把带过来的尿素袋卸下来:“举手之劳,不过我们还真有事相求。”
韩云长打开尿素袋拿了一把鸡枞菌出来:“这个菇叫鸡枞菌,是我们那里的特产,一年只有这一两个月的赏味期,味道十分鲜美,你们这里收吗?或者有没有什么渠道可以卖出去?”
胡子哥又是一愣,接过来看几眼,闻了闻:“味道闻着是不错,可我没见过,也没见人吃过,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更不知道定什么价钱合适。”胡子哥不是那种虚头巴脑的人,恩是恩,生意是生意,也是实话实说。
田橙橙说:“这个用来蒸鸡最为鲜美,和鸡汤也是最配,没有鸡炒肉也行,肉也没有的话,下点蒜蓉几滴香油清蒸也是好吃哒,再不然就油炸香封存,做成鸡枞菌油,捞面盖饭都是一流,保证鲜掉你的眉毛。”
田橙橙边说已经忍不住边流口水,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想好了鸡枞菌的一百零八种吃法,这可真的是随便做都好吃的好东西啊,这里的人可真不识货。
胡子哥听完哈哈大笑,刚才还不知道该怎么谢人家,见小姑娘看着鸡枞菌吞口水的样子,突然就想到怎么还他们点利息。
“要不这样,我这正好有鸡肉,我们等下做一点来吃,尝过确实好吃的话,我就知道怎么跟人家推销了。”
田橙橙咽了口唾沫:“那怎么好意思呢,”可亮晶晶的大眼睛可不是这样说的,她转头就问韩云长,“可以吗云长哥哥,咱们可以在胡子叔叔这里吃饭吗?我都好久没吃过鸡枞菌啦。”
再漂亮的青春美少女也是不会辜负美食的,田橙橙上辈子本就是个吃货,虽然她不会做,可是她会吃啊。
韩云长更不是什么客气之人,他也就是不知道那包东西是手表,知道了可能也要挣扎一下怎么才送过来,再不济也要收他点跑路费,不过他不傻,葵花巷是个什么地方,这里的关系可不是能用钱可以打通的,老胡的人情就是最贵的跑腿费:“那叨扰了胡大哥,”说着又牵过田橙橙的手说,“橙橙叫胡大哥,胡大哥只是长了胡子,年轻着呢。”
田橙橙弯了弯眼睛,学韩云长的样子一本正经说:“叨扰胡大哥啦!”
老胡乐得哈哈大笑,他确实是为了看起来显得稳重特意留了胡子,确实也才三十不到,这两个养眼又直率的年轻人可真对他的胃口,老胡看着田橙橙:“那成,等下你来掌勺?”
田橙橙的笑容凝结在唇边,摆手道:“呃,我可不会做饭,我只会吃,不过我知道菜谱,我可以写你来做!”
她不会做饭,但她爱看一切跟美食和旅行相关的节目,尝过各个地方的美食,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可是理论的巨人!
韩云长坦荡道:“说来惭愧,我们都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家里长辈从来不让我们进厨房捣乱,我们也可以试下做,不过口味可能得大打折扣。”脸上的的神色可没有半点惭愧。
韩云长坦荡到老胡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说实话,他跑买卖的,阅人无数,还是第一次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还挺新鲜。
进了厨房老胡就知道这两人所言非虚,还真是家里的受宠的老幺,是真不会干活啊,他甚至都怀疑他们是不是乡下来的。
菜都不会洗,半天洗不完那点菌子,劈柴生火也不会,其他活就更不用说了,关键这两人还特腻歪,小姑娘云长哥哥云长哥哥短,菇没洗坏不是应该的吗?还让韩云长表扬她。
另一个就跟哄小朋友似的,动不动就夸出一朵花来,比他刚上小学的儿子还幼稚,老胡和他的两个跟班听得一身鸡皮疙瘩,只好把人请出去等饭吃。
田橙橙不放心:“虽然鸡枞菌怎么做都好吃,但是你们第一次做没有经验,我给你们写个菜谱吧,你们照着做好不好?”末了还加一句,“我不挑食的,绝对没有不信任你们手艺的意思哦。”
老胡哭笑不得,递给她一支笔,让她出去写。
田橙橙一口气把她刚才提到的鸡枞菌做法都写了下来。
炫妻狂魔韩云长又开始尬吹:“橙橙的字真好看,又精致又秀气。”
田橙橙难得囧了囧,她的字是出了名的丑,她小时候懒,不爱练字,从小到大的语文考试经常被扣卷面分,她高中的语文老师经常说字是人的第二张脸,等哪天田橙橙的字能跟她第一张脸那样好看,她就真的能含笑九泉了。
也就田橙橙心大,并不在意,想练的时候就练一练,不想练就不管,反正看的明白就行,她的字跟好看是真的没什么关系了。
可听韩云长这么夸,她又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这个年代的人写字都比较丑呀?
田橙橙把自己的“大作”拿起来欣赏欣赏,好像也没有那么丑嘛。
老胡拿着田橙橙的菜谱时不时问“这个什么字那个什么字”的时候,打破了田橙橙的幻想,唉,还是那一手丑字嘛。
韩云长则一脸“你莫不是个不认字的文盲”的表情,看得老胡都不好意思再问,连猜带懵才把菜谱里的菜做了出来。
简单的鸡枞菌蒸鸡一出锅已经满屋飘香。
老胡端着菜出来,脸上的笑容连大胡子都挡不住:“霸道,这味道实在是霸道,我是真没想过这菌子居然和鸡的味道那么般配,蒸的时候我的口水已经流了一地。”
田橙橙一脸“我懂你”的表情点了点头:“我没骗你们吧?这是最经典的吃法,你以后再换换其他做法,风味不一样,但也是好吃的。”
韩云长也是第一次吃这个东西,但又不能在老胡面前表现出他是第一次吃这玩意,等老胡动了筷子,他迫不及待给田橙橙夹一筷子,自己才尝一口,还真是应了田橙橙那句鲜掉眉毛,他以为好吃的定义就该是红烧肉那样浓油赤酱大口吃肉,没想到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野山菇竟然会比肉更好吃!
田橙橙则是低估了四十年前的家养走地鸡和无公害无污染天然食材的味道,这道菜她少说也吃过百八十次,但是这一次真的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一次,菇和鸡互相吸取对方的精华,都升级了对方的味道,给味蕾带来最极致的体验。
“好吃好吃,”田橙橙腮帮子鼓鼓,忍不住对老胡竖大拇指,“胡大哥你的手艺是真的好啊,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次。”
老胡只顾着闷头吃,这会都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他活了那么多年,真是第一次吃到这么清淡却又这么好吃的东西,居然比肉都不逞多让。
“你的功劳,都是根据你的菜谱来做的,”老胡又闷头吃几口,越吃越上瘾,赶紧把碗里的饭都扒拉干净才迫不及待说,“你们两个年轻人对我胃口,我有话就直接说了,你们的菌子我收了,就按猪肉的价格来,以后不管你们能找到多少,我也全收了,但是我有个条件,你们只能卖给我,不能卖给其他人,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在哪里找的,怎么样?”
田橙橙是看过不少年代文没错,可每本年代文的作者都有自己的想法,物价都不一样,她也不确定哪本年代文里的物价才是对的,更不懂现在的物价,都由韩云长做主。
韩云长卖过鲜蘑菇和鲜木耳,顶多也就一两毛钱一斤,他本也以为鲜鸡枞菌价格和鲜冬菇木耳差不多,万万没想到能卖这么高的价格,试探道:“胡大哥,你按这么高的价格收,不怕卖不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