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陈大娘听到陈四哥的话, 赶忙放开陈瑞：“对对对，小五啊，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肚子饿了吧？晚饭没吃过吧？”
陈瑞在他娘面前老实道：“从市里坐客车回县城的路上, 客车坏了，所以耽搁了时间, 晚饭还没吃，太晚了, 县城都没地方吃饭了，再说我想着早点见到娘，一下车就回来了。”
听到儿子想早点见到自己，陈大娘心里那个舒服啊，她赶忙道：“老大媳妇, 快去给小五下碗面，大晚上的好消化，记得放两个鸡蛋。”
陈大嫂：“知道了。”她也没有半点舍不得, 还答应的非常爽快。毕竟小叔子可是大学生，以后肯定是铁板上的吃公家饭的，所以她可得使劲的巴结了。再说了, 她瞧着小叔子身上那一套崭新的军装, 又瞧着小叔子背回来的一个大袋子, 觉得小叔子肯定是有好东西带回来。
此时，陈大娘也注意到了儿子身上的军装，不过她没说：“儿子啊，你先去休息一下，等你大嫂下好了面, 娘再叫你。”
陈瑞点点头：“听娘的。”接着又拎起一个小袋子, 指着地上的大袋子道, “娘，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我给您带回来的。”
陈大娘一看袋子这么大，里面的东西肯定多：“啊哟，你人来就好了，还带什么东西？这些年你寄回家的东西可不少了。”这是实话，儿子在外面念大学快四年了，人虽然没回来，但是每年都有寄东西回来，搪瓷杯、糖、还有钱，搪瓷杯和糖是儿子的奖励，钱有的是儿子存下来的生活费补贴，有的是儿子考试第一名的奖金。以前陈大娘看到儿子寄过来的东西有多骄傲，现在就有多心疼。她觉得儿子肯定是把钱都寄回来了，自己没好好吃饭。
“娘，我来给您拎袋子。”陈四哥机灵的上前。
陈大娘：“你给我滚蛋，我还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她一把拎起袋子，别看她年纪大了，可常年干活的人力气可不小。她把袋子拎到小儿子的房间，“小五，娘给你铺被子。”小儿子虽然四年没来了，但是屋子里却是干干净净的，她每过几天都会打扫，里面的被子也经常晒太阳。说起来，家里的日子还是小儿子去念大学之后开始好起来的。以前家里穷，老头子断了腿，靠她一个人这日子确实难过，虽然撑过来了，但是没有积累。就是前头四个儿子陆续结婚的时候，他们家也拿不出聘礼，都是拿粮食去换的儿媳妇。
不过陈大娘选的亲家都是厚道人家，他们家拿不出聘礼，亲家那边就不出嫁妆了。
陈瑞在学校里都是自己铺的被子，后来去了部队服役，也是自己铺的被子，所以他其实早就会干活了。不过到了家里，听他娘说要给他铺被子，他也没反对：“谢谢娘。”
趁陈大娘铺被子，陈瑞拎着凉水去冲澡了。等他冲好了澡出来，陈大娘担心道：“你这孩子，怎么能用冷水洗澡？这要是感冒了怎么办？以后不能用冷水洗澡了。”
陈瑞道：“听娘的。”
正当这时，陈大嫂：“娘，面条下来了。”
陈大娘顾不得训话了，她担心儿子饿着肚子，赶忙道：“快去吃饭吧。”
陈瑞：“哎。”
陈瑞在吃饭的时候，陈大娘就在一边坐着，看着儿子吃的狼吞虎咽的，她又一阵心疼：“你啊，只顾着把钱寄回家，看看自己都饿的不成样子了。”
陈瑞闻言，解释道：“没饿着。”他在外很听他娘的话，真的没有饿着自己。
可陈大娘不相信，又问：“你这次回来，能在家住几天啊？”
陈瑞：“能住一个月，我学校已经毕业了，年初的时候被安排去服役了。”
服役？一听到服役，陈大娘忍不住放大了声音：“你怎么还要去服役？大学生毕业后不得当医生吗？”
门口，陈家哥哥嫂嫂们都偷偷听着。他们倒是想在里面听，但是被陈大娘赶了出去。
陈瑞解释：“我们军医大学不一样，我是有军籍的，所以要去服役。”
“那多辛苦啊。”陈大娘听了眼睛也红了，“而且还危险，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不去军医大学呢。”她是个小老百姓，没有伟大的志向，只希望儿子平平安安的。
陈瑞道：“不会的，很安全，我不用去前线。”虽然会跟作战部队出发，但是军医是属于后勤部队的，所以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有危险。不过他不想他娘担心，详细的就不解释了。
听到这，陈大娘果然松了一口气：“那你以后就是在部队里当医生了？”
陈瑞道：“我现在是属于初级技术军官，有文职军衔。不过刚进部队，所以是最低级，14级排职中尉。”
陈大娘：“……”听不懂。
门口偷听的陈家哥哥和嫂嫂：“……”听不懂。
陈大娘：“小五啊，这什么14级，什么排职，娘听不懂啊。娘记得以前李先锋进部队的时候，先是义务兵，后来当了军官，你们都是部队的，哪个官比较大啊？”
陈瑞耐心的给老娘分析：“我们性质不一样，按照他们的职位来说，我现在是中尉，属于他们的排长等级。先锋哥现在是连长，比我高两级。不过，我们升级的性质和他们不一样，像我们初级技术军官是三年一升的，过了六年，我就等于他现在的等级了。可是他们需要战功和资历，如果没有战功，六年都不一定会动。”这大概是就是技术员和非技术员的区别了。
陈大娘听明白了，李先锋的职位比她儿子高，但是李先锋干的活比她儿子危险。陈大娘起身，来到门口，把门一关，把躲在门口偷听的儿子儿媳妇们全给关在门外了。然后她又回到餐桌边偷偷问：“儿子啊，那你现在每个月工资多少啊？”
陈瑞道：“所有的补贴算在一起62块钱一个月。”他以为他娘是问他要工资了，又道，“我去去部队已经一个多月了，上个月的工资已经领到了，待会儿给娘。”
陈大娘一听，嘴角都翘到耳根子上了：“哎，好。那李先锋的工资现在是多少啊？”
陈瑞想了想：“好像是95块钱一个月。”
“啊哟，我的娘啊……”陈大娘大叫一声，这李先锋工资已经这么高了？比她儿子还高32块钱呢。但是陈大娘不羡慕，因为李先锋要上前线打仗，那是去拼命的，还是她儿子这样好，当医生安全。
“对了娘，我有个问题想问您。”陈瑞想起了黎悦问的话。
陈大娘：“啥问题啊？”
陈瑞：“娘，如果我喜欢的姑娘，娘你不喜欢怎么办？”
陈大娘一听，难道儿子有喜欢的人了？担心自己不喜欢？这下可怎么好？她要怎么回答？陈大娘想了一下：“你喜欢的姑娘娘肯定会喜欢的，我们家小五这样好，喜欢小五的姑娘肯定是有眼光的。”不知道哪个不要脸的小娘，把她儿子给骗走了。
陈瑞听了：“我知道了娘。”
陈大娘这下连儿子每个月62块钱的工资都没办法让她高兴了，她满心是儿子有喜欢的姑娘这件事。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小五啊，那姑娘为人怎么样？是做什么的？”一想到这个，陈大娘心里酸的不得了。
陈瑞把他娘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遍：“为人……大晚上的，我送她回家，她说改天要请我吃饭感谢我，应该是娘说的那种不是好姑娘吧。做什么的我没问，这是人家的事私事。”
陈大娘：“……”这是人家姑娘喜欢她儿子，但是她儿子不喜欢人家姑娘？陈大娘想到儿子今年18岁了，亲事也该相看起来了，虽然她不想儿子那么早被儿媳妇抢走，但是儿子迟早要结婚的，所以早点相看儿媳妇，她可以多相看几个。想明白之后，陈大娘问，“小五啊，你喜欢怎样的姑娘？”
陈瑞没想法：“听娘的，要孝顺娘。”
这话陈大娘爱听：“娘想着吧，长相方面你长得好，你媳妇肯定也要长得好，不然你们走出去一点都不相配。”
陈瑞点点头：“娘说的对。”
陈大娘接着道：“家里方面咱们最好找个农村的，城里的姑娘脾气大，农村的姑娘你好管教。”
陈瑞没问题：“听娘的。”
陈大娘继续道：“其他方面的话，你是大学毕业的，你媳妇怎么着也要个高中毕业，干活不能马虎，人得勤快，地里的活家里的活得一把抓。还不能像你四个嫂嫂一样太听话，不然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陈瑞：“娘说的对。”
可是……陈大娘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了。这农村的姑娘哪里有高中毕业的？这高中毕业的还不得去工厂里拿铁饭碗了，又怎么地里的活家里的活一把抓？不过，儿媳妇去工厂拿铁饭碗也行，她将来可以跟儿子儿媳妇住在一起，给他们带小孩做家务做饭。但是……农村的高中生没地方找啊。
在陈大娘的惆怅中，陈瑞吃好了面，准备去睡觉了。
第二天
黎悦每天早上都起的早，不过今天比往常晚了，因为昨天回来的太晚了，洗漱好再睡下，都已经12点多了。
黎悦来到厨房准备水洗漱，发现灶头是热的。63年，还不到家家户户都能用上铁锅的时候，前几年因为炼钢铁锅被收走了，所以现在很多人家用的都是土锅。李家算是村里条件好的，有一个大铁锅，这铁锅还是李先锋通过关系才买到的。李家的铁锅平时是用来做菜烧水的，做饭熬粥、煲汤的话是用土锅做的。
那个时候的土锅其实就是现代人的砂锅，但比砂锅大很多，埋在灶头里。有些人家没有灶头，就把土锅搭在石头上，也能做饭。
黎悦从铁锅里淘了热水去洗漱，才洗漱好，就见李母背着猪草回来了。
李母道：“起来了？昨天累坏了吧？”说起来，自从黎悦来了李家之后，家里水缸的水基本都是黎悦挑的，猪草也基本都是黎悦割的，倒不是李母把活儿丢给黎悦，而是这丫头起得早，等李母起来的时候，她都弄好了。所以李母就做个饭洗个衣服，打扫下卫生，两人分配的还挺好的。
“确实累了，主要是路长，如果有自行车就好了。”黎悦笑着道。
李母：“这年头有钱也买不到自行车，自行车票稀罕的很。”
黎悦道：“这倒是。”
等黎悦洗漱好，李母也去叫了大宝小宝起床。两孩子昨天一下午没看到黎悦，这会儿看见黎悦挺亲切的。
“姑姑，你从镇上回来了？”大宝拿着小牙刷走到黎悦面前，养着小脑袋看着她。他特别喜欢姑姑，因为姑姑经常给他们小果子吃。
其实是空间天地里的大樱桃，黎悦偶尔会给大宝小宝吃，说是山上摘的野果子。两小娃娃还真的以为是野果子。不过大樱桃特别甜，所以大宝小宝很喜欢吃。
黎悦很有分寸，隔个一两天给他们，不多，有时候每人一个，有时候每人两个。樱桃在这个年代还没有盛产，红旗生产大队这边也没有，那红彤彤的小个头在别人看来，还真的以为是野果子，至少李母见到过，也是这样认为的。至于葡萄，那是7月份才上市的水果，李母是认得的，所以在这个不适合的季节，黎悦是不会拿出来给孩子吃的。
黎悦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是啊，快去洗漱，姑姑给你们带了奶糖。”
“糖？”大宝眼睛一亮，“和野果子一样好吃吗？”大宝吃过水果糖，但是没吃过奶糖，又或者他小时候吃过早已忘记了。
黎悦道：“比野果子还要好吃。”
李母听到她的话，倒是想起了早上在背篓里看到的一篮子的东西，三十斤粮食和铁皮罐子里的油、盐、酱油、红糖她已经收起来了，不过水果糖、奶糖和苹果她没有收，放在桌子上。“昨天那些东西都是从干部亲戚家换的？那得不少钱吧？他们家这东西也真多。”
黎悦半真半假道：“也不是。昨天来的晚还有一个原因，昨天干部亲戚家来了一个客人，这客人背着一个大袋子，里面有不少东西，我拿回来的这些东西是问他买的，我想着这应该是个倒爷。”
李母一听：“这肯定是个倒爷。”她倒是不奇怪干部亲戚家认识倒爷，前几年饥荒的时候，谁没有去过黑市？李母虽然没有去过，但是那会儿李先进还活着，他三天两头的去。饥荒的时候大宝和小宝刚刚出生，他们娘难产去了，孩子又没有奶水喝，如果不养的仔细点说不定就……所以那个时候家里的存款都花在两个孩子的身上了，才把他们养的现在这么壮。不过，“干部家认识的倒爷，那肯定安心。”
黎悦这半真半假的话才有技术，也为以后能买到东西做个铺垫，不然以后再有这些东西拿进来，还要再想法子说个出处。“可不是嘛，我也是想着安心，就买了点回来。”
李母也觉得挺安心，不过她转身进了房间，出来的时候拿了四块钱出来：“悦悦啊，你这些东西我就留下了，还有那苹果水果糖奶糖，不过娘不能用你的钱，这钱你收着。”
黎悦哪里会收：“娘，都是一家人，不用的，何况这些家里用的东西我也是一起在用的。”
李母摁住她的手道：“你听我说，你已经16岁了，再过两年也要结婚了，女人的嫁妆是自己的底气，你的钱自己存着，花钱别大手大脚的。”
黎悦对李母的品行很是敬佩，但这个钱她真的不打算要，所以她道：“娘，我每个月还得给大宝小宝各一块钱的抚养费呢，那这样吧，以后每个月两块钱我不给了，我去干部亲戚家会带些油盐酱醋回来，那个钱你也不用给我，咱们就当打平，你看怎么样？”
李母听了真是哭笑不得：“你这孩子，怎么非要让自己吃亏呢？这些东西加起来可不只两块钱。就是那些水果糖、奶糖和苹果，就差不多要两块钱了。”李母也是算过钱的，这些东西从倒爷手中买的肯定比供销社里买要贵，算起来得要三块多，所以她凑个整数。
黎悦笑道：“我们是一家人嘛，说吃亏就太见外了，这要是对别人，我肯定也不会让自己吃亏呢。”
李母听了，无奈道：“那行吧，娘就依着你了。”想着大不了以后等着丫头出嫁的时候，她给她准备些嫁妆补回去，于是这会儿也就不算的那么仔细。一家人住着，算的太仔细了的确见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