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水镇离平安镇不算远,一行人开车绕了几圈山路,还没半个小时,就已经到了。
刚一下车,就听见沈青绵一声叫,“这地方可是哥哥我特意打听来的,吃喝玩乐都有,都听我的——你们今天晚上谁也甭想回去!”
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张晓武和阿航两个人就是人来疯,跟着一起起哄闹腾,南苡听见后,心里面“咯噔”一下。
一群人闹哄哄地进了庄子,老板特别热情,领着他们就去了最好的位置。
那地方周围是一块人工草坪,搭着的彩虹棚顶有星星坠灯,环境幽静,适合朋友小聚。老板特别有眼力劲儿,离开前脸上堆着笑,告诉他们,这地方有歇脚的,大伙儿尽兴玩。
闻言,南苡太阳穴又开始隐隐跳动。
温行知很是能将自己置身事外,一言不发的时候,没人猜得出他的情绪。要不是因为他和沈青绵天天见面,她几乎会怀疑他和她一样都是受害者。
“你故意的?”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她歪着头问他,笑容寡淡,看着有点儿恼。
她只是担心南楠。
以前她加班的时候也常常夜不归宿,南楠其实一个人单独待着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她怕的是王永微又去耍无赖敲门,到时候吓着南楠。
南楠有多害怕那两个人,只有她知道,而万一有事儿,南楠如今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她了。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多少有点杞人忧天的成分在的,王永微很少会像上次那样夜里上门,她忙着打麻将日夜颠倒,只有没钱的时候才会想起她。
她这些年特别呵护南楠,都有点关心则乱了。
她以为今夜是能归的。
算了,待会儿给南楠打个电话嘱咐一下好了。
南苡的小表情过于精彩,温行知一只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凝着她,全看在眼里,“是故意的,怎么了?”
声音轻荡在二人之间,略有一丝戏弄和挑衅,她气得不轻,“不怎么,干得漂亮温哥哥。”
他见她那憋屈的样儿,嘴角翘起不易察觉的弧度,“生气了?”
“有点。”
“那我道歉?”沉而缓的低音包围着她,温柔的尾音勾得她心弦一动。
她抬头,有些意外。
到底是有些东西变了,他看着她时,眼里像是藏着洪水猛兽,明明汹涌澎湃,却偏静静地蛰伏着,等待着时机将她吞噬。
她心头略颤,装作无意地娇笑一声,“呸,才不原谅你。”
温行知低笑出声,正想说什么,旁边就突然不合时宜地插进来一个人,坏尽了气氛,“什么悄悄话不能大声说啊?非得两个人头挨着头。”
口气贱兮兮的,是张晓武。
她受了点惊,横了他一眼,张晓武举手作投降状,“老大,是你们太明显了!不关我的事!”
沈青绵早憋不住了,在旁边乐了,“解释这干嘛呀?苡姐是被你打断了,不开心了,道歉,道歉就对了!”
“对对对,老大我错了!”
“……”
温行知慢慢敛眉正了坐,看着不冷不淡的,回头就抽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了,什么都没说。
这几乎算是默许了这群人的刻意抬哄了。
杨钊机灵,看出来温行知的心思,扶着眉头就笑出声来,悄声问了旁边的周思棋,“不会真要改口了吧?”
他们行哥多难撩一个人啊,当年还在京中时,一群热辣美女簇拥着,连沈青绵都有点移不开眼,偏温行知跟个瞎子似的,碰上不感兴趣的,连眼皮子都懒得撩一下。
什么时候看见过他拿这种眼神瞧人啊,像是恨不得把人家姑娘生吞活剥了似的。
南苡眼眸一转,思定,轻飘飘开口,“我怎么瞧着,沈青绵今晚上是要搞事情呢?”
沈青绵知道她会呛自己,但没想到会是这么阴森森的一句,直接一口烟给呛得眼泪直流。
她笑靥如花,想到英明一世,却被这群人骗到这个地方,于是伸手拿起桌上的一瓶酒,妖妖娆娆的,“今夜不醉不归,一个都跑不了是吧?”
张晓武和阿航吓得,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
他们认识南苡六七年了,就没见南苡喝醉过。
当年学校里社团聚餐的时候,五六十个人,几张桌子轮番喝下来,阿航一轮就倒了,张晓武还能勉强撑几轮,到了最后,一群人几乎都不省人事了,南苡却还能挺着,把这两人都扔到酒店去。
她喝酒的架势也不算猛,又平又淡,看不出什么起伏,可巧舌如簧的一张嘴,说着说着,别人手里那杯原本就不打算喝的酒,就莫名其妙被灌进了肚子里。
再慢慢地,那一杯又一杯的酒下了肚,别人都开始歇菜了,她还能清醒着,面不改色地继续喝下去,像是在喝白开水似的。
天生的姑奶奶。
他们当时那群男的,对她是又崇拜又敬畏,她就是长得再美,也没那胆子碰。
沈青绵还不知其中利害,一听有人来挑衅,顿时热血沸腾,“嘿!小爷我混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着有人敢上门儿来挑衅的呢,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谁不喝谁孙子!行哥!”说着看向温行知,“都听见了啊,到时候别说我欺负她!”
阿航和张晓武站在南苡身后,冲着沈青绵直摆手。
沈青绵不信邪,“今儿甭管我,老子当年混遍京城各个酒吧,就还没见过哪个有本事的能放倒哥哥的!”
南苡默不作声,只莞尔一笑。
两个小时后——
南苡拍了拍沈青绵的头,凑近了笑眯眯地问道,“谁是孙子?”
沈青绵早就喝趴了,整个人软绵绵地扑在桌子上,闭着眼哼唧唧地,还不忘举起手回她,“我……我是孙子……”
杨钊和周思棋从傻眼到无尽地嘲讽,这会儿早被笑翻了。
张晓武跑过去晃了晃沈青绵,沈青绵软趴趴地就倒在了张晓武的身上。
是真的喝醉了。
要说南苡一点儿没醉也不太可能,只是比起沈青绵,她至少还能走稳路,说清楚话。
阿航叹了口气,“好好地,惹我们老大干什么?”
报了仇,她心满意足地放下杯子,空出了时间看手机,给南楠回了个电话。
南楠还在电话那头对她说今晚没什么大事儿,让她少喝点酒。
她的担心本就多余。
隔壁桌突然就闹了起来,她瞥了一眼,恍恍惚惚看清了那边的人,顿住。
如果说刚刚她还隐约有点担心,那么现在,她已经完全放心了。
她看见李孝全和他的那几个狐朋狗友就在他们隔壁桌。
没想到在这儿都能碰见。
她微拧眉头,看见李孝全光着膀子就有点犯恶心,和南楠叮嘱了几句后便挂了电话。
两桌的位置是隔了一面镂空的网格铁架,架子上满是绿油油的爬山虎,密密麻麻的绿色只能隐隐约约看清那边儿有个人。
她是听声音听出来的。
这时,她余光瞥见旁边有个人朝着她微微倾身过来。
她侧头,看见温行知一只手搭上了她的椅后背,一手半撑在她的桌前,手上还提了一杯酒。
她顺着视线往上,和他对视。
男人的姿势几乎半拢住了她的身影,大片的阴影罩了过来。她的视线里全是他,只见他举起了杯,那双坏笑着的眼眸子就这么扫了过来,懒散着声色,故意低了声学着沈青绵他们,揶揄道,“苡姐好厉害,跟我也喝一杯?”
张晓武那群人忙着调戏沈青绵去了,压根没工夫管这边的情况。
她顿然被他逗笑。
心里有了主意,端了酒杯,与他轻碰。
两个杯子微撞,“叮咚”一声,她抬眼,发现他那双眼眸子一直跟着自己,酒到了她唇边却没有喝下去,不知想到了什么,巧然笑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行哥拼酒,姑娘到手?”
温行知放下已经空了的杯子,转眼,看她仰头一饮而尽。
“想好了吗?”
他随手接过她的杯子,替她放回了桌上,突然就问了她。
是一贯的心不在焉,却蕴着执拗,等着要她的答案。
“不是说让我考虑吗?”
“可是我等不及了。”
她心头一窒,血液略略加速,听他沙哑的声音向她压了过来——
“你都让我等了半个月了,南苡。”
第14章 凌晨
南苡轻掐着手心,望进了温行知的眼里。
他好像突然就变得柔和,说着那些话时,不正经的腔调里还有莫名暧昧的怨念。
像在埋怨她这个负心汉。
很明显,他在勾搭她。
她顿了顿,正要说话间,他身后就突然冲过来一个庞然大物,想只哈巴狗一样地赖在了温行知的背上。
冲得有点儿猛,温行知险些没稳住,往前冲了下,二人距离更甚,他在她的跟前堪堪稳住。
板凳桌筷都被撞得一阵晃荡,她愣眼瞧着那张突然凑近的脸,下意识起身让开。
接着便看见沈青绵一个大老爷们趴在了温行知身上,熊抱着温行知上下其手,口里还嚷嚷,“行哥!你怎么……又调戏人……苡姐啊!”
她站在一边儿,看得特清楚,张晓武几个人拦都拦不住,沈青绵就像个牛皮膏药似的黏在了温行知身上。
南苡刚都准备给答案了,被打断了好事的温行知脸色特别难看,咬紧了牙,腮边紧绷着,那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她感觉温行知想杀人。
死到临头的沈青绵还浑然不觉地在趴在人家背上胡乱摸着捏着,声音特大,“行哥!身材不错!苡姐肯定喜欢!你放心吧!嗷呜——”
温行知:“……”
南苡:“……”
张晓武在旁边扶着扶着就被逗笑了。
几个人废了好大的力才拉开耍酒疯的沈青绵,温行知刚一解脱,沈青绵又挣脱开众人朝他扑了过去。
温行知被撞得趔趄了几步,沈青绵冲上来那模样要哭不哭的,扒拉着温行知不肯放,转头就开始哭嚎着,“行哥啊~~咱们俩从小一个……一个院里长大的,你就这么被人拐跑了……当年在娘……胎里的时候,被指婚的……明明是我们俩呀——”
南苡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温行知是想一脚踢开他,奈何被缠得太紧,最后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婚你二大爷!”
“沈哥,沈哥冷静!”
“哎哎哎沈哥你轻点,踩着我了!”
一群人说着说着,就被沈青绵缠着滚到了一旁的草坪里。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没想到喝醉了的沈青绵这么烦人,发起疯来几个大男人都压制不住,她看见沈青绵一手按着温行知,一手抓着张晓武,愣是半天松不了手。
隔壁桌的那几个男人估计是被这边的动静给吸引,看见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她,频频回头看她,然后凑在一堆低声说话,不断地朝她看过来。
那眼神叫人犯恶。
南苡察觉到后,微冷了脸,背对着他们坐下。
果然,不出一会儿,那桌子的人开始叫她了,“苡苡?苡苡!是苡苡吗?”
“丫头,看见叔叔们了怎么不说话啊?”
南苡不吭声,低头玩手机懒得搭理。
谁知道那几个男人喝了点儿酒脸皮特厚,也就是趁着这会儿没人在她这桌子上,竟然大了胆子专程绕了一圈跑到她跟前来,一过来手直接搭在她的肩头,“苡苡,你这丫头,叔叔们叫你呢,走,过去陪你爸喝一杯!”
说着就开始推搡她。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性感的露肩小T恤,那个男人的手正好放在她肩头上,随着手动,那双粗粝的手就在她肩头上来回地揩着油。
她一阵嫌恶,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能来占人便宜了。
她猛地起身甩开了他,二话没说,干脆利落地就是一耳光挥了过去。
“啪”地一声,响亮又清脆,这架势引得旁边桌的几个男人都纷纷站了起来往这边来了。
她听见李孝全粗着嗓子吼道,“臭娘养的,干什么呢你!”
南苡却火冒三丈,冲着那男人就骂道,“什么畜生都能自认是我爸呀?我陪你妈喝行不行啊?!”
话音刚落,那个男人捂着被打了的脸,反手就恶狠狠地回了她一个耳光,“你牛什么呀你?!给脸不要脸是吧?”
南苡被扇偏了头,脸颊霎时火辣辣的,痛感激起了她的脾气,她顺手就抄起了酒桌上的一个空啤酒瓶子,刚想砸过去,下一秒,“哐当”一声巨响,南苡惊愕回头,却见那个男人已经被人踹倒在地,倒下的瞬间带翻了桌椅酒瓶,凌乱了一地,最后狠狠地撞到了那扇网格墙上,此刻正一脸痛苦地哀吟着。
“你他妈找死呢!打女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温行知几步跨上去又是一脚往那人身上狠狠踹过去,周身是凛冽寒气,横眉冷凝,满眼盛怒,透着不可侵犯。
不知踹到了哪儿,那人嚎了一声,嘴里不清不楚地骂了句,温行知俯下身,掐着那人的脖子,抡圆了胳膊一拳又一拳的,全都狠狠地挥在了那个人的脸上。
李孝全看见自己兄弟被人摁在地上了,怒吼一声,正想冲着温行知挥过去,结果就被人直接迎面爆开了花。
张晓武拎着个碎了的酒瓶子,刚在那边被沈青绵压着动弹不了,是眼睁睁看见她被打了,这会儿都快被气疯了,“孙子哎,爷爷早看你不顺眼了!敢欺负我老大,找死!”
场面霎时就变得混乱起来。
南苡的气势在这群蜂拥而上的纠缠在一起的男人中间,瞬间变得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