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嘉自认为提出的都是正常问题,心里没鬼为什么不正面回答。
她扫过那亮得晃眼的mini:“车呢?谁的?是你的吗?”
顾北辰心虚,直接急了。
旁边的小姑娘看不得自己男朋友受委屈,不管三七二十一,过来插在他们中间,理直气壮说那车是顾北辰送她的生日礼物。
顾南嘉上下打量她,打扮得成熟,但脸上的胶原蛋白骗不了人,最多二十出头。
“生日礼物?!”顾南嘉仿佛挨了当头一棒,一股血直冲上来,“你们才认识多久,就送车?顾北辰,你二十五了,懂点事行吗?”
顾北辰刚出生时体弱,父母一直小心翼翼养着,长大了也是事事都顺着他,直到现在还像小时候似的娇惯偏袒。
顾北辰要在小女友留点面子,跟顾南嘉呛了几句。
“妈现在病还没完全好,你不回家多看看,转眼就扔几十万?”
哪怕这车是给小圆的,她都还能勉强接受。
顾南嘉提到父母,彻底惹恼了顾北辰,像是触碰到了他什么特别的伤口。
顾南嘉愣了,他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
这个家里的天平时常为他而倾斜。顾北辰的人生仿佛游戏里的VIP,天生的宠爱加成,还有人心甘情愿为他氪金。
姐弟俩杀红了眼,双双忘了有群众围观,两张极为相似的面孔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到底是顾北辰更不管不顾,扔了许多伤人的话出来。
都是以前在顾家从来没人提起的话。
他走之前,扔下一句:“妈的病是大哥气出来的,你不去去问问他顾锡东,反而来质问我?再说了,爸妈愿意给我钱,你不服也去要啊!”
他在家就是这样有恃无恐,撕掉平静的表象,更像是说出了压抑已久的心里话。
-
闹市繁华依旧。
顾南嘉愣在原地许久,直到有人轻轻拉她的胳膊才回过神来。
一扭头,孟寒舟站在她身边。
“顾小姐?”
顾南嘉看到他,才回到现实世界。
有一瞬间,她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顾南嘉心里装着事,也没了心情找孟寒舟。
她急匆匆离开,丢下一句:“我跟你的事以后再说。”
走出几步,她又回头:“对了,以后别再叫我顾小姐了。”
顾南嘉回到家,把顾久光叫到房间里,问他知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小儿子最近有大额支出。
她没有当着付文娟的面问。付文娟出院一段时间,但日常还是小心翼翼的,尽量保持心情愉悦,生怕出点什么差池。
顾久光却搬出顾锡东的事,念叨了半天。
上次一家人去派出所,只是为了每个人用户口本方便,办了分本不分户,户主还是顾久光。
顾锡东拿到户口本后,又去派出所,把自己的户口独立了出去,自己做了户主。
“爸,我刚才碰见北辰了,他跟一个——”
“我是为了让他用户口本方便,他倒好,转身就跟顾家扯开关系。动作这么快,是不是怕我把那房子收回来?”
“爸,北辰跟小圆分手了你知道吗——”
“他肯定早就想这么干了,家里户口本不够用,就是他先提出来人手一份的,白养了啊,白养了!你妈就是被他气出癌症的。”
顾久光不惜用“到底不是亲生的”“养不熟”之类的词汇描述顾锡东。
顾南嘉看顾久光一时半会听不进去她的话,便说:“爸,可能是你们想多了。”
顾锡东虽然计较,但面上的事还是做足的。
“你可别跟你哥似的,拿户口本偷着捣鼓些什么。”顾久光自己念叨,“你最多也就拿户口本领个证,反正也是要给出去的人。对了,你妈老叨叨的那个孟医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顾南嘉没接茬,转而又说顾北辰的事,却只换来顾久光轻飘飘一句“他愿意花就让他花呗”。
反正有人兜底。
她无言以对。
她终于看清,有些东西的确存在,就算她装作视而不见,总是小心翼翼地绕过它、不碰到它,它也依旧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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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嘉面无表情从家里出来。
夏夜蝉鸣,热风吹得树叶沙沙。
她边走,边回想顾久光说的“要给出去的人”。
这几个字是尖的,凿得她心口疼。
她能拿户口本干什么大事?她找人结婚离婚个十次,算不算大事?
走了几步,她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一抬头,二楼的窗户口探了个脑袋。他光着膀子,手臂的肌肉线条清晰明了。
是向霆。
向霆父母家也在这个小区,他为了上班方便,一直跟父母住一起。
向霆问她:“你这么晚去哪儿?”
“回我自己家。”
向霆:“你怎么回去?”
顾南嘉:“我开车了。”
“哦,那你注意安全。”他下巴磕在窗台上望着她,想来是打算目送她走远。
顾南嘉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委屈,她仰脸,认真叫了一声:“向霆。”
“干嘛?”
“你下来陪我聊聊天行吗?”
“现在?”向霆有点意外,“我已经准备睡了。今儿跑了一天,腿都要断了。明天行不行?明天下班我去找你吃饭。”
“……算了。”顾南嘉把嘴角抿成一条线,“我明天不一定有时间。”
“嘉嘉,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顾南嘉跟他挥挥手,“走了。”
顾南嘉心情低落,走到小区外面,手机显示一条微信消息。
是孟寒舟一个小时以前发来的消息,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急事,需不需要帮忙。
难得他主动来消息。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今晚本来是要跟孟寒舟见面的。
她拨通孟寒舟的电话,约他出来。
“现在?”
顾南嘉蹙眉:“你也要睡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地址。”
酒吧里,顾南嘉先到的,她刚闷头喝了几杯,就见一双长腿朝自己迈了过来。
她心头一动,酒精作用下,心跳更快了。
孟寒舟头发半干,白T恤牛仔裤,整个人清清爽爽,不被喧嚣的环境浸染。
他在她对面坐下,见她已经喝了些,他下意识伸手扣着杯子,问她到底怎么了。
她一抬头,两行泪刷地流下来,眼前的俊脸成了重影。
从前跟朋友聚会,跟同事聚餐,她最多喝到微醺,还从来没醉过。
酒壮怂人胆,她说:“你过来。”
她本意是让孟寒舟凑近的,可他直接坐到了她身边。
很好,她很满意。
可下一秒,她拉过孟寒舟的胳膊就开始哭。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看着是真委屈。
孟寒舟抽了两张纸,替她擦眼泪。
她躲着不让碰,他干脆掰着她的脸,用手指揉去泪痕。
她眼神涣散地盯着他,好像有点醉了。
她靠近他耳边:“我知道不早了,你要睡了,但是你就听我说一会话好吗……”
孟寒舟哑声道:“嗯。”
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就从小时候开始说起吧。
顾家有三个小孩,哥哥,弟弟,还有她。
哥哥比她大七岁,根本不带她玩,弟弟体弱多病,从小就跟个瓷娃娃似的,家里人最向着他。
而她呢,她像个透明人。什么都有她的份,也仅限于有她的份了。
“爸妈对我其实很好的,就是,就是……”
就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让她觉得不被重视。
她大学在外地上,电脑、行李箱……什么都买最好的,家里却没人送她去报道。
大学和研究生那几年,她最羡慕室友父母经常寄特产给她们,而她从来没有收到过来自家里的任何东西。
有次室友们说要交换特产,她要了一次,付文娟寄了一次,打开一看,是直接网购的。
“你懂那种感觉吗?”她没给孟寒舟回答的机会,“你肯定不懂……”
孟寒舟静静地注视着她。
“我们家有钱,别人可能会说,钱没少给你花,你还想要什么啊。是啊,钱都给了,就别矫情了。”顾南嘉吸了吸鼻子,“看了《请回答1988》,我突然发现自己跟德善很像,就是被忽略的二女儿。”
大哥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他和这个家没有血缘关系,弟弟可以有恃无恐地享受所有的好,而她呢,她什么也不能说。
她不需要很多钱。
分房子时,大哥为自己极力争取,买车时,弟弟一眼就相中百万豪车。
她那么张扬,却什么都没有抢着要。房子她不挑,车也无所谓,开大哥的二手车就挺好。
她到底需要什么呢?
“你知道我爸说什么吗,说我就算是拿户口本跟别人结婚也没什么,因为我是迟早要给出去的人。”她瘪着嘴,脸红得像颗熟透了的桃子,又可爱又可怜,“我要是想,刚才就可以搞出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靠在孟寒舟肩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哭是哭,说是说,主持人的职业病贯彻到了骨子里,话多得比平时更甚。
说她借题发挥也好,说她神志不清也好,这些话她清醒着是没法说出口的。
“你想搞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她听到孟寒舟的声音说。
她答非所问:“我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喜欢的人也不喜欢我……”
“嗯?”他又追问。
她用力拍了拍包包:“户口本我一直带着呢,我随便找个人领证算了,反正我也是要给出去的,你知不知道我刚才碰见谁了……”
家里的事,她自己的小心思,都混杂在这些醉话里。
她已经做了能做的所有事。
她可以主动接近,利用自己的俏皮撩动对方,剩下的,其实是交给对方的。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该释放的暧昧信号已经释放完毕,还要她自己再明着说,就没意思了。
她没有喝醉过,不知道自己酒后究竟是什么德行。
但现在,她感觉到肢体和大脑不太受控,哪里都沉,找不到平衡。
朦胧之中,她看到孟寒舟上下滚动的喉结。
有点小性感诶……
迷迷糊糊,天旋地转之间,她好像听见他说,那找我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二天一早,顾南嘉头痛欲裂。
眼皮掀开一条缝隙,眼前一片朦胧。
昏暗的场景差点让她再度昏睡过去,合眼的瞬间,她翻了个身,脸颊触到床品的质感跟平时有所不同。
这种陌生的感觉迫使她再一次睁眼。
她才发觉自己并没有处在熟悉的环境中。
掀开软被,她挣扎着撑起快散架的上半身,发觉衣服还好好地穿在身上。
手机就在枕头边,她触到的瞬间屏幕亮起,显示现在是早上的七点二十。
四下打量,她从床头的挂画认出这是孟寒舟家。
不久前她来吃饭,短暂地扫过一眼这间卧室,对这幅画有记忆。
前一晚残存的记忆提醒她,她最后是和孟寒舟在一起的。
可最后是怎么到这儿的,她不知道。
下床用脚随便一探,她踩进一双软软的女士拖鞋里。
低头扫一眼,是浅粉色的。
外面传来轻微的走动声响。
顾南嘉进主卧洗手间,用清水洗了把脸,顺便视察了一下孟寒舟的起居场所。
没有意外地干净整洁。台面上整齐摆放了一次性纸杯和一次性牙刷。
很贴心,很周到。
镜子里照出一张肿脸,她重新抓了抓头发,尽量让头发围在脸颊两边,这样显得脸小一些。
待她整理好仪容,打开卧室门时,孟寒舟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样子。
身材高大,面貌清俊,她一下子就清醒了。
要是每天都能看着这幅画面起床就好了。
“你醒了。”他沉声道。
大概是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会议,他穿了衬衫西裤,低头扣袖扣的动作让顾南嘉恍神几秒。
“昨天晚上——”她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就发现喉咙冒烟,粗得不像自己的声音。
孟寒舟跨了几步,在吧台接了杯水递给她。
“温的,可以直接喝。”
“谢谢。”
他手抄口袋盯着她咕咚咕咚牛饮,说在洗手间放了牙刷,问她看到没有。
嗓子总算润了点,她点点头:“你昨晚在哪儿睡的?”
她记得他所有房间只有主卧放了床。
孟寒舟朝沙发努了努嘴。
“你只有一张床,来客人的话怎么办?”
“没有客人。”孟寒舟说。
除了她,他这里的确没有人来过,他也不喜欢别人来。
“哦……”她抬头盯着他,眼睛亮晶晶的,“你昨晚没有对我做什么吧?”
孟寒舟:“……”
“虽然我衣服都好好的,但我一点记忆都没了,万一你做了什么又不承认,我可拿你没办法,毕竟我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她为自己辩解,“带喝醉了的女人回家这种事,你经常做吗?”
孟寒舟几乎要被她的无理取闹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