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氏集团大楼占据着整座城市的最中心地段,整栋建筑物巍峨矗立,拔地而起,高耸入云。
车身停稳之后,廖清杉下了车,直接乘电梯上了十八楼。
十八楼最里侧的那个办公室里,廖京妍穿着一件浅灰色西装,气质沉稳,投注在屏幕上的目光专注冷静。直到听到敲门声,看到来人,眼底才多了层柔光。
看她抬眸,廖清杉快步走到她面前,喊了声:“姐。”
“你回来了。”
“嗯。”
“京溪的事情,着手的怎么样了?”
“挺顺利的,”廖清杉拽了张椅子坐下,“爸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吧?”
“嗯,不知道。”
“爸人呢?”
“在楼上的茶室,跟段总谈事呢。”
“段总?”廖清杉听到这个姓氏微微蹙了下眉,“段正明吗?”
廖京妍:“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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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清杉一听,动作迅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我先上去一下。”
楼上的茶室,是廖敬远会客的私人场所,一般人上不去。
当然,这其中肯定不包括廖清杉。
他径直上了楼,穿过一条装潢清幽的走廊,走到了一扇黄梨木门前。
门没彻底关上,而是半掩着。
廖清杉一走近,在闻到一阵袅袅茶香的同时,也落入耳中一段意料之中的对话。
“我这姑娘啊,你从小也是看着长大的,虽说有点小孩子脾性,但人品是真的没话说。”
果不其然,是段正明的声音。
紧接着,廖敬远就开口了:“薇绮这孩子是不错。”
“老廖,咱俩也共事这么多年了,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应该明白我什么意思了吧。”段正明一脸老成的笑,“你说这俩孩子也老大不小的了,我们也都知根知底,门当户对,强强联合。”
“老段啊――”廖敬远听了,微微侧过身,把手中的茶盏放到红木桌上,“你什么意思我也明白,但感情这事不比别的,勉强不得,咱这些做家长的,顺其自然就好。”
看他不接招,段正明只好暗示:“就怕这顺其自然,顺着顺着,就顺到歪门邪道上去咯。”
廖敬远听了微微蹙眉:“这话什么意思?”
“我听说清杉有女朋友了,这事你知道吗?”
闻言,廖敬远有些刻意地咳了两声,看着窗外,嘴角有些生硬地扯了个笑:“知道。”
“那清杉为了她,要把公司的部分重心转移到京溪,你知道么?”
这话一出,廖敬远脸色突变:“什么?”
段正明啜了一口茶:“京溪虽然是政治经济中心,但它归根到底是个内陆城市,廖氏可是以集装箱出口为主营业务的外贸集团,建在那里,恐怕得不偿失。”
说完,继续煽风点火:“对了,我听说那女孩出身普通,性格还格外强势,清杉在她面前,没一点主见,她说什么都是什么。”
“这年头,想一步登天的人太多了,你这辛辛苦苦打拼了大半辈子的家产,能舍得拱手让人?要我说,还是我家薇绮适合。”
听着段正明的编排,廖敬远淡淡笑了声:“老段啊,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放心――”
听到这句话,廖清杉都准备推门进去了,结果,手触上门把正准备转动的那一刻,他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后半句话。
是廖敬远在说:“不管咱俩孩子成没成,咱俩这交情是肯定不会淡。”
寥寥几语,却已经将态度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事,他不会插手。
段正明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变,不过,只消片刻,又恢复了如初的笑:“老廖啊,你说这话,那是不给我面子。”
“这面子我还真不能给。”廖敬远语气平稳,语速缓慢,但说出的一字一句,却都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这手里,什么都可以作为筹码。”
“唯独我这双儿女的幸福,不能作为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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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你别怕,有我在,快乐永远可再……
你总是沉默, 总是不说,总是怕夺走我身上的快乐。
可你好像从来都不知道,你给我带来了多大的能量。
你的出现对我来说也是一道光。
指引着我,以最快的速度, 去到了一个和梦想交手的地方。
――《敢梦人》
“我这手里, 什么都可以作为筹码。”
“唯独我这双儿女的幸福, 不能作为筹码。”
廖敬远此话一出, 噎得早已在商场上见惯大风大浪的段正明, 也一时语塞。
两个人面面相觑时, 一道声音倏地从身后响起:“公司重心转移到京溪完全是因为我自己, 是我根据市场预判做出的商业决策, 跟我女朋友没有关系。”
廖清杉身姿笔挺地走到段正明面前,目光沉肃地纠正:“我女朋友正直坦荡,从未胁迫我做过任何事情。”
“并且, 她的优秀, 远胜于我,能被她看上,是我高攀。”
他寥寥几言, 没有一个字是废话。
却用掷地有声的语气, 将段薇绮想借段正明之口说出的无端猜测, 全部反驳了回去。
-
清幽的茶室,来了一个人,又走了一个人。
在竹椅上重新坐下以后,廖敬远看着廖清杉,瞬间就恢复了严父形象。
“把子公司建在京溪,方便你追梦了是吧?”
廖清杉语气淡淡地说:“是又如何。”
“廖清杉,我说过, 你是我廖敬远的儿子,做点你该做的事,你做这些事能有什么大出息?”
“你对出息的定义是什么?”廖清杉冷笑了声,“你是个商人,如果你对出息的定义就是创造利润的话,那我做这件事不会让你失望,不信你看投资回报比。”
廖敬远:“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他在这个社会摸爬滚打多年,尝过太多人情冷暖,走到如今这一步,早已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所以,他目光永远从容,但偏偏这份从容,更让人感觉到压迫。
“廖清杉,你别把我想得太不近人情,我没那么专.制,你想当医生、想当科学家、哪怕你想当宇航员,我都不反对,因为这些职业足够伟大,现在呢?你做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
廖清杉最听不得这样站在制高点的质问,他重重哽了下喉,垂在身侧的双手骤然收紧:“那我问你,这些职业的伟大,你是怎么知道的?”
气氛静默一瞬。
“你是像医生一样救死扶伤了,”廖清杉步步紧逼地问,“还是像科学家一样深入实验室研究了,还是成为宇航员飞上太空了?”
“这些职业的伟大毋庸置疑,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怎么了解到了,这些职业的伟大?”
气氛又陷入一阵沉默。
“我今天就告诉你――”廖清杉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着自己的答案,“靠镜头,靠话筒,靠纸笔,靠声音,靠无数个媒体工作者,用眼睛和脚步丈量的事实真相!”
“媒体的责任是记录这个时代。”
“可谁来记录媒体?”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做这件事,就这么让你低看!”
廖清杉质问着,音调下意识扬高:“因为温慕起吗?因为你不愿意在我身上看到他的影子?因为你觉得你儿子没有继承你的父业,挑战了你作为父亲的威严?”
“那我问你,在我思想最柔软、最易塑的那几年,你在哪儿?”
又是这个。
又是这个死结。
廖敬远听了,重重拍了下桌面,说:“廖清杉,我是你亲爸!我还能害你不成!你以为谁都有你这样的出身?你以为剑桥谁想去就去?你以为谁都能像你,连脚都不用踮,就能享受这样高的起点?”
“对啊,像我这样的人――”廖清杉说着,嘴角扯出一抹轻笑,“像我这样出身优渥、名校傍身、前途无量的人,做起这样的事情都阻力重重,那他们呢?”
廖清杉目光笔直地看向廖敬远,“隐于街巷的手艺人呢,困在深山里的传承者呢,被时代浪潮裹挟着、就快要失去自己位置的开拓者呢。”
“我不过是在闲暇之余,利用自己睡不着的时间,去完成了一件我觉得有意义的事情,都被你不理解到这个地步。”
说着,廖清杉低头,有些涩然地笑了一声:“那他们的处境,又该有多艰难。”
-
九月下旬,季节是真的在往秋天过渡了。
白昼明显变短。
廖清杉开车到海边的功夫,天边的景,就从启程时的暮霭沉沉,变成了到达时的星罗棋布。
停好车,廖清杉往离海更近的地方走。
大海向来神奇,有宽阔的胸襟。
看着它,你是真的能静下心。
海浪层层拍打着月光,廖清杉不知道看其折叠了几回,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没有预兆地响了起来,这铃声像是有魔力。
看到来电的那一瞬间,他沉闷的心情像是忽然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哗啦啦地漏着光。
“阿杉杉~~~”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娇俏,“你在干嘛呢?”
“想你。”他说。
“嗯?”
“想见你。”
“想见我啊?”
“嗯。”
“是想见我啊,还是想[见我]啊?”
廖清杉没听懂这个一模一样的选择题:“嗯?”
“《盘古》宣传片发了,直接冲到热搜第一耶,大家都很期待这部国漫哦!”应如是在手机里跟他报着喜讯,“阿杉杉,当初,你创办这家公司的时候,为什么要把[见我]解读成‘在这里,遇见真正的自我啊’?”
“因为太多人觉得,寻找自我是浮于空中的命题,没有什么意义。”廖清杉看着宽阔的海面,语气平和地说,“但其实,这个命题,最应该落在实地。”
应如是听懂他话里的深意,继续问他:“那现在,你寻找的自我,要验收成果了,你开不开心?”
廖清杉毫不犹豫地回答:“开心。”
应如是就是在听到这个回复时,原本轻快的脚步声骤然放缓。
时间拨回到一个小时前。
应如是抵达南栖国际机场,然后打车去了廖氏集团楼下。
刚下车,她正想着以怎样的方式出现在廖清杉面前的时候,就有一个身影先行映入了眼帘。
她坐在轮椅上,气质沉稳,长相精致又大气,五官轮廓有一种说不出的漂亮。
应如是看着她,正想着她是不是就是廖清杉提过的姐姐的时候,两个人像是连接了同样奇妙的磁场一样,同时看向了对方。
这场沉默的对视里,是廖京妍先开了口:“悠悠?你是悠悠吗?”
“嗯,”应如是快步跑到她面前,问,“你是清杉的姐姐吗?”
“是我,我叫廖京妍,很开心见到你。”
“我叫应如是,你叫我悠悠就好。”
“悠悠,”廖京妍眉眼含笑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问,“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我……我想他了,来看看他。”
廖京妍唇角扬起一抹笑容,看着她问:“那思念之苦,能不能多忍耐十分钟?”
应如是没听懂,表情微怔:“嗯?”
“借你十分钟的时间,陪我去喝杯茶,好不好?”
“啊?”应如是愣了瞬,很快便应了下来,“好啊。”
如今,根据廖京妍的提醒,应如是来到他来到的海边,看着他独自看海的背影,她脑海里都是刚才廖京妍跟她说过的一番话。
“他比我小,但他才是真正的早慧。”
“有恃才傲物的资本,却不骄不躁,也不离经叛道。”
“他与这个世界的规则有商有量,但不轻易妥协。”
“不妥协的背后是什么。”
“是韬光养晦、是奋起直追、是能吃苦、能抗压、能熬。”
“但那背后,唯独没有快乐。”
“但他跟我说,你有给人带来快乐的神奇能量。”
“所以,以后他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多担待点儿。”
应如是当时听了廖京妍这番话,轻轻摇头,说没有。
他没有任何做的不好的地方。
但仅仅半个小时过去,她就推翻了自己的回答:“廖清杉,你不好。”
廖清杉还以为她又在故意找茬儿,轻嘶一声,嗓音含笑地陪她演:“我哪儿不好了?嗯?应悠悠,你又恃宠而骄了是不是?”
“你不听我的话。”应如是说。
“嗯?”
“你总是什么都不跟我说。”
你明明不开心的。
海边总是风声阵阵,扰乱听觉,但廖清杉却敏锐地在手机听筒里,捕捉到了一阵细细软软的哭腔。
他眉心一蹙,叫了声:“悠悠?”
那边无人应答。
瞬间,廖清杉心像是一下子被人提起来了一样:“悠悠!”
“怎么了?你哭什么?”
“应如是!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快跟我说!”